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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賀山知道自己放假,要回家這事也沒提前跟他說。

二十分鐘的車程開了一個小時,好不容易把車停小區裏,這才松泛了些。上樓走到一半忘記自己擱副駕駛上的包,又重新回頭去拿了一道。

路上接了一個電話,是豐姝綰打來的,說中秋了,讓梁樹明晚到家裏吃飯。

每年逢年過節都得來這麽一個電話,平時沒一起住,逢年過節總得聚聚。

前幾年是外公外婆打,這兩年變成了豐姝綰。梁樹起初第一次接到是豐姝綰電話的時候還有點驚訝,後來已經習慣了。

雖說打電話的人變了,但聚一聚的活動沒變。還是吃一頓飯,坐一塊聊聊天,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豐姝綰跟媽待一塊,梁樹就沒法跟媽待一塊。

梁樹挺官方地把這事應下來,又跟豐姝綰問了兩句老人的情況,得到的回答是一切都好。

剛掛了電話,電梯就來了,梁樹把手機塞包裏,看顯示屏上跳動的數字。

下了電梯就聽見樓道裏有人在說話,梁樹沒多想,一邊伸手掏褲兜裏的鑰匙一邊朝前走。

聽了兩聲,聲音還挺熟悉,轉過墻角就看見賀山和方英站門口。門關著,方英背對著自己,賀山身上還套著圍裙,看見梁樹來了,有點驚訝,對他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怎麽在門口站著啊,進去坐啊。”梁樹繞過兩個人,到門口去開門,路過方英的時候側頭對她說了聲“阿姨,你來了,別門口站著,進來坐”,算是打招呼。

方英見人來了,好像立馬得了幫手,後腳跟著梁樹就進了屋,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樣子對梁樹說:“小梁,你也跟著勸勸小山,二十六七了,別人都打算生二胎了,就他,拖著老半天不結婚。你說就這麽拖著人家姑娘也不能算回事啊。”

“嗯。”梁樹聽著煩躁,有點敷衍地應了聲。

梁樹給她倒了杯水,方英接過後在凳子上坐下,偏頭把話匣子又沖著賀山:“小山,你自己想想,拖著人家歡歡,人姑娘能沒意見嗎?姑娘她爸能沒意見嗎?”

賀山聽了沒什麽表示,還是那套話術:“媽,我說了這事你別操心了,我們有自己的打算。”

梁樹聽著也是這麽回事。兩個人這麽些年了,要能結婚也想結婚,早就結了。父母這時候湊過來說這兩句,基本起不到什麽作用。

兩個年輕人不急,就是做長輩的在這幹著急。什麽事都沒了解清楚,就沖上來把兩人一通說。要真有點什麽意思,沖著這點逆反心理,也得給說沒了。

不過賀山和李既歡壓根就沒打算讓做長輩的明白自己的打算,那他們的想法肯定一說就會被反對,再嚴重點,鬧個兩代人雞犬不寧也不是沒有可能。

按理說這是別人的家務事,梁樹本來不該摻和,但方英念叨念叨,又扯到了自己身上,梁樹沒忍住開口說了兩句。

“阿姨,現在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您就別操心了。沒事出去跳跳廣場舞,逛逛商場,自己也輕松輕松。”

梁樹說完這句,看見賀山有點意外地撇了自己一眼。

“小梁,你還年輕,不懂。當媽的都想著自己兒女老了之後有個人相互照應照應。婚是一定要結的,要不然七老八十了,自己哪裏有個腰酸背痛的,去醫院都沒人照看。”方英拿著這套理翻來覆去地說。

梁樹不好說人錯了。這理本來也沒錯,追根究底就是兩代人對婚姻的觀點不同。梁樹向來是觀點不同不願硬掰扯的人,看見方英水杯空了,又起身去接了一杯。

接了水回來,開了電視給方英調好頻道:“晚飯就在這吃啊阿姨,我去廚房幫忙。”

說完這句梁樹腳底抹油地往廚房裏躥。

客廳裏放的是央視三套的綜藝,電視裏傳來一陣陣笑聲,聲音傳到廚房裏有點模糊。

梁樹想起自己上次看央視三套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在外婆家裏。央視的那幾個頻道都全天候滾動播放著春晚,平時的綜藝倒是沒看著兩眼。

賀山正在洗菜,側身對著梁樹。

梁樹從墻上摘了條圍裙也套上,湊到賀山身邊,自然地從水槽裏拿了一把沒洗過的菜放到水龍頭下面。

洗完這把菜順手接過賀山手裏的,一道放旁邊盆子裏。

“誒,你媽怎麽催得這麽急啊?”梁樹朝廚房外看了眼沒人,沒忍住回頭壓低聲音湊近賀山問。

賀山沒什麽表情地搖頭:“不知道,可能就是到了這個年紀就喜歡催了吧。”

“哦,”梁樹表示明白了,點點頭,轉身拿了案板放臺子上,又從旁邊拿出菜刀,“歡姐今天怎麽沒來?”

“她今天加班。”賀山順口接過。

“這麽慘啊,都放假了她還加班,”梁樹把水槽裏解凍的肉撈出來放案板上,“切絲還是片?”

“絲,”賀山洗完最後一把菜,把盆子裏的撈出來又甩甩水分,一根根掰開,餘光瞥了眼梁樹還算熟練的刀法,“你還挺會切。”

“哼哼,”梁樹特得意地肯定了一聲,“歡姐是做什麽的啊,今天還加班。”

梁樹頓了下,把菜又沖了一遍,甩了一遍水分,盆子擱臺子上:“考了個事業編,每個月拿幾千塊穩定工資。”

梁樹把肉切完裝碗裏,到了點料酒進去抓了兩把,順嘴問了這麽一句:“嗯,然後呢?”

要說不好奇是假的,但也沒逼著賀山必須得說出個一二三四五六來。要賀山打個哈哈過去自己也就算了。

沒想到賀山沈默了會,突然開口接了這個話茬,還挺認真:“她挺厲害的,自己學了一年就考上了。當時我倆跑的時候,也是她替我下了決心。要光憑我自己,估計一輩子也沒法跑出來。要沒跑出來,說不定我現在孩子都兩個了。”

“跟誰生孩子?歡姐?”梁樹沒擡頭,背對著賀山悶悶地說了句。

賀山走到一邊開了火,先熱熱鍋,接著有點釋然地笑:“怎麽可能。她是自己想跑,順帶捎上我。我要還待在那,她也得跑。”

梁樹沒話說了。光這麽聽著他都挺佩服李既歡這個人,想做的事直接就做了,想跑直接就跑了,但還能左右周旋著讓身邊的人不糟心。

這麽好個人,梁樹想不明白為什麽賀山這麽不樂意跟人結婚。要是自己遇見了,早當個寶供起來,巴不得整天跟人黏在一起。

賀山見鍋熱得差不多,倒了點菜籽油下去,把油燒熱,一股腦把菜倒了進去。火苗直往上竄,梁樹嚇得退了一步,賀山面不改色地顛勺。

梁樹手邊的活都幹完了,等著賀山把菜炒好就能上桌吃飯。梁樹彎腰從碗櫃裏拿了三個碗出來,頓了下,沒起身:“歡姐待會下了班要來吃飯嗎?”

賀山炒好了素菜,正在裝盤:“她不來,你拿三個碗就行。”

“哦。”

梁樹聽話地拿了三個碗三雙筷子擺桌上,又提了電飯煲放餐桌一邊,把隔熱墊擺好位置,就等著把炒好的菜端出來。

進廚房前一刻看了眼方英,她正靠沙發上看著綜藝節目入迷,早把催婚那事忘一幹二凈。

賀山沒幾分鐘就把三個菜都端出來,挨個放隔熱墊上。梁樹招呼方英過來吃飯,方英關了電視,在餐桌旁坐下。

“阿姨,我給您添飯。”梁樹拿起方英面前的碗,開了電飯煲蓋子,聽著方英說“夠了夠了”才停手。

這一頓飯,三個人都吃得有點拘謹。

方英是因為沒在自己家,不好意思再逮著人隨意指點;賀山是因為方英在這,心裏老拘著;梁樹是因為另外兩人看著別別扭扭,自己強行搭話只顯得尷尬。

餐桌上只有扒飯時筷子撞碗沿的聲音。梁樹埋著頭吃完飯,吃完起身端著碗朝廚房走:“我吃完了,你們慢慢吃,洗碗叫我啊。”

聽見賀山應了聲,梁樹放了碗朝臥室裏鉆。包裏還有兩件從學校裏帶回來的臟衣服,梁樹把衣服掏出來扔臟衣籃裏,打算明天一起把身上這套扔洗衣機裏。

做完這些後換了睡衣,一股腦把自己摔床上,床墊把人彈了兩下。

梁樹不知怎麽就迷迷糊糊睡著了,等醒過來的時候賀山剛好送了方英回來,鍋碗瓢盆都被洗得幹幹凈凈。

聽著聲音走出去,客廳裏就開了一綹吊頂燈,梁樹看著幹幹凈凈的餐桌,沒忍住打了個呵欠:“不好意思啊,我太困了就睡著了,你把碗都洗了啊?”

賀山點點頭,換了鞋朝屋內走:“嗯,都洗了。”

“呵——”梁樹又打了個呵欠,“那睡了吧。不知道怎麽就睡著了,都沒來得及洗漱。我先去洗漱了。”

梁樹就著這點光朝洗漱臺走,拐彎的時候頭差點磕到墻角。賀山眼疾手快伸手墊了下,梁樹直接撞人手上。

梁樹沒什麽感覺地轉頭朝賀山笑了下,摸索著開了洗漱臺的燈。想著明天還得去外婆家,心裏記著出門前得買點東西順手捎過去。

賀山還站拐角處看梁樹的背影和他映在鏡子中的臉,左手有點發燙。站著看了會沒什麽動靜,話沒說一句,轉身鉆臥室裏。

門鎖著,賀山沖著門跪地上。左手不太熟練,賀山整個人靠床沿上,洩了力氣。

他盯著那扇門,希望梁樹這個時候能推門進來,對著自己露出唾棄的眼神,下一秒就把自己趕出這個屋子。

這樣自己心裏的負罪感還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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