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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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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山

梁樹是被熱醒的。

脖頸處一片濕熱,他醒來的時候煩躁地摸了一把,衣領全打濕了。暈頭轉向地起身,後背處霎時一片冰涼。

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夏天的太陽實在太刺眼,窗簾光開一個縫都能將屋內照得亮堂堂。

他不用摸也知道自己的後背濕透。右手在枕頭下胡亂摸了兩把,指節敲擊到床頭,又向左了兩公分才摸到空調遙控器。

用力地按了兩下,遙控器發出響應的滴滴聲,空調卻始終沒有動靜。

梁樹拆了遙控器的電池,重新裝了上去,所有的指示標志一同亮起了一秒鐘,接著恢覆之前設置的二十五度。

又按了兩下,空調發出輕微的聲響,但並沒有運轉。

鼻子堵得慌,床頭摸了兩張紙擤了把鼻涕,看了兩眼沒找著垃圾桶,隨手扔在地上。

梁樹一邊嘆氣一邊起身,右手一撈,將短袖脫下來,胡亂甩到地上。褲子腰身處汗津津的,他想了兩秒鐘,把褲子也脫了,剩了條大褲衩。

想想也是,空調應該壞了。出了這麽多汗,還得重新換一套床單,煩人。

慢悠悠搖到窗戶邊開了窗簾,梁樹被刺激得一瞇眼,大腦一片轟鳴,趕緊又拉回來一半。習慣性地一摸褲兜想要掏出手機,只摸到自己大腿。

手機應該是放客廳裏充電了。

梁樹朝著客廳裏走。剛一推開臥室門,外面的熱氣瞬間將人包裹住。

他皺眉蹲到電視櫃前,拔了插頭,解鎖一看,35℃,旁邊還綴了一個橘紅色的小太陽。

一屁股坐在地上,涼意從屁股底竄上來。梁樹翻翻找找,找到空調公司的電話撥出去,兩聲忙音之後,電話接通。

“嗯,對,空調壞了,不知道什麽原因。”

“地址是……”

“今天之內盡快。”

“對……對,好的,再見。”

掛掉電話,梁樹像沒電了似的直接躺在地板上,汗津津的後背和光滑的瓷磚黏在一起。一晃腦袋,頭皮都是濕的。

梁樹就這樣迷迷糊糊又睡過去。半夢半醒中,像是有人拿錘子在他頭上不停敲,他努力睜開眼讓自己清醒,辨認出那是敲門聲。

“誰啊。”梁樹從地上爬起來。

門外人應:“修空調。”

“哦,來了。”梁樹大喊。

梁樹推開門,看清楚來人。寸頭,小麥皮膚,藍色工作服穿得一絲不茍,右手提著工具箱,鞋子的鞋帶系得規規矩矩。

梁樹側身讓出道,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這人看著年輕,長得也帥,不看眉尾那一道細細的疤,帥得還挺溫厚。

這疤剛好中和了他的溫和氣質。

一句“師傅”卡在嗓子眼半天上不來,這個年紀叫師傅太別扭,總感覺把人硬生生拔高一個輩分,顯得自己跟個小雞仔似的。

“哪裏的空調壞了。”那人走了兩步轉頭。

“哦,這裏面。”梁樹大跨步繞過維修工,推開臥室門。

梁樹睡覺不老實,喜歡動來動去。

此刻推開門,看見皺成一團的床單,床單上隱隱有些汗漬,衣服褲子隨意仍在地上,枕頭放在床上一角,地上還有兩張衛生紙,整個房間怎麽看怎麽亂。

而且看著像是那種亂。

出臥室的時候梁樹沒覺得有什麽,這時候看著,總覺得頭皮發麻,怪。更何況自己現在渾身上下只穿了一條褲衩。

雖然都是男的,但他在陌生人前也要臉。

“太熱了,有點亂。”

梁樹脫口解釋,沒忍住瞥了一眼修理工,後者沒什麽表情,仰頭看了一眼空調的位置,顯得梁樹有多心虛似的。

“你家裏有多的凳子能踩嗎?”修理工轉頭。

“啊?”梁樹楞住,“哦,有,我去端過來。”

梁樹從衣櫃裏抓了衣服和褲子邊走邊套上。

凳子端進來的時候看見那人把工具箱放在地上,小箱子,裏面的工具齊全。看見梁樹來,揚頭說了句“謝謝”。

把凳子放在指定的位置上,梁樹站在房間裏無所事事。轉腦想著反正待會也得收拾床單,不如現在就收了。

長手一撈,床單團成一團窩在胳膊上。順手把枕套也扒拉下來,從床墊上翻過去,撿起地上的衣服。

一股腦地塞進洗衣機裏,估摸著倒了洗衣液和消毒液,合上蓋子,按了開始。

這天氣光是套著短袖和短褲都受不了,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悶熱地發燙。梁樹回到自己房間裏,利利索索鋪好了床。

一屁股坐在床上,梁樹擡眼看那人,全身上下裹得嚴實,光看著都悶熱得直搖頭。

“哥,穿這麽厚不熱嗎?”梁樹不過腦子地問,剛說完就後悔了。

問的這是什麽鬼問題,怎麽可能不熱。這一通問,好像自己是個傻子。

“熱。公司規定,沒辦法。“修理工笑著嘆口氣,語調沒起沒伏。

修理工背對著他,梁樹看他後腦勺的發茬,刺刺的,頭皮上的汗珠都能看見。

“你這個空調可能是管子堵上了,”修理工檢查了一通,不急不緩地將蓋子蓋上,“我看看外機,你這房間裏有沒有能承重的柱子什麽的,我栓個安全繩。”

“這個可以。”梁樹拍了拍窗戶欄桿。

“這個真行?”

“行啊,鋼筋,打進墻壁裏澆的水泥。”梁樹又拍了拍,實心的。

“行就行,沒問題。”修理工利索地綁好安全繩,走到窗戶,一個翻身出去,看得梁樹倒吸一口氣。

他跟著到窗臺,朝下看,十層樓,要是自己站在外面,腿指不定都軟了。

“註意安全啊,哥。”

修理工擡頭看梁樹一眼:“你放心吧。”

這一眼倒是看得梁樹腿都軟了。這人擡眼看他的樣子,特像易繼風,淩厲,帥。會是媽媽輩普遍喜歡的那種三庭五眼。

長這麽帥幹嘛來做空調修理工啊。

梁樹沒往深了想,慢悠悠到廚房裏,開了冷凍櫃,翻了翻囤的冰棍,沒找著想要的口味。又開了冷藏櫃,櫃子裏剩半個西瓜。

西瓜就剛好。

抱出來放案板上,沖了一下水果刀。梁樹想那人,天氣怪熱的,西瓜切好了給他端兩塊去。

想的時候是一點,切的時候卻直接對半切,把剩的四分之一放回冷藏櫃裏。

從櫥櫃裏翻翻找找,自己拿了個鋼勺挖著吃。

一口下去,像大腦在薄荷水裏洗過一道似的。舒服。

修理工搗鼓了一陣,將外機外殼重新裝回去,梁樹剛好回房間。

“喝水麽,哥?”梁樹彎腰從臥室門口地上一箱礦泉水中撈出一瓶遞過去。

“啊,哦,謝謝。”修理工馬上反應過來,接過。

“外機是毛細管堵住了,給你通了,費用你看看怎麽結。”修理工擰開瓶蓋,說完後灌了一口,吞咽的時候喉結上下動,脖子上全是汗。

肌肉線條泛光。

“加個微信,微信轉你,行麽?”梁樹翻出自己的微信二維碼。

“行,我掃你吧。”

梁樹看著新彈出來的好友申請,一秒鐘通過。那人發來的備註應該是對所有人都是一樣。

我是027833賀山。

“這數字什麽意思啊?”梁樹琢磨著發了自己的名字過去:梁樹。

“工號。”

“以後空調出問題了直接微信聯系你行麽?公司那邊啰啰嗦嗦的。”梁樹給對方改了備註,把工號從備註昵稱裏刪掉,重新加了個標簽記錄工號。

“行,你試試空調能用了不。”賀山擰上瓶蓋,將空瓶規矩地扔進垃圾桶。

梁樹找來遙控器,按了一下,空調果然滴滴地重新工作。冷空氣吹在梁樹頭頂,一陣涼意。

“歇會唄哥,我冰箱裏有西瓜,吃點兒?”

賀山確實也想歇會,就沒推辭。

這工服像悶爐子,把人捂得濕噠噠黏糊糊的。其實脫了也沒違反公司要求,但賀山自己心裏過不去。

上午跑了三家,下午又跑了兩家。梁樹這單是今天的第六單。

這麽熱的天氣出了很多汗,汗被風一吹又黏在皮膚上。上午的時候賀山還穿著短袖,但實在扛不住自己一身汗味。

自己聞著都發暈,要是主人家聞著還不把自己趕出去。

賀山咬咬牙,短袖一脫,套上外套。還能忍受,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痛苦,汗味也淡了很多。

外套挺粗糙,換一個人穿肯定皮膚發紅。

梁樹朝房間外走:“我去冰箱裏拿西瓜,哥你坐凳子歇會。”

梁樹端著西瓜今來的時候賀山正看著衣櫃反光的把手發呆。見他來了,趕緊站起來。

“坐吧,坐吧,哥。”

梁樹不在意地揚頭,腳一勾,把墻角裏的折疊凳勾過來擺賀山跟前,手上東西一放,右手撈過折疊椅擺在桌子旁。

“這邊有紙。”梁樹從床頭櫃順過來一包紙。

“謝謝。”賀山輕點了下頭,不客氣地拿起一塊西瓜啃。

“……沒事兒。”

梁樹沒所謂地回應,看了一眼賀山啃西瓜的樣子,心裏好像貓抓似的怪異。坐在原處覺得渾身不自在,也拿了一塊開始啃。

“西瓜挺甜的。”半晌賀山說了這麽一句。

“啊,樓下超市買的,他家的水果都還不錯。我去買的時候西瓜正打折,這一個買下來便宜了挺多。”梁樹邊咬邊含糊地出聲。

兩人沈默地坐了會兒,空調修好後,室內溫度降得很快。梁樹覺得舒服了些,調整了姿勢靠在折疊椅上,一邊偷偷打量那人。

賀山擦了擦手,又坐了兩分鐘,這才站起身:“休息得差不多了,還得去下一家。謝謝你的西瓜,我走了。”

“嗯,我送你。”

梁樹把他送到家門口。太陽落了點,沒見得涼快多少。

賀山拎著工具箱,左手在工具箱把手上摩挲了下,轉頭對梁樹揮了下手,表示自己走了,接著快速下了樓梯。

梁樹等著看不見他人了,這才輕合上門,重新回臥室裏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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