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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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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你在裝什麽可憐◎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上了地鐵。

車廂尚算空檔, 但座位是沒有的,周沅抓著吊環在那晃來晃去,隨口還不忘抱怨上兩句:“又不是沒有車, 為什麽要坐地鐵啊。”

江藻瞥他一眼:“不是你起哄要去體驗平民美食, 那就索性連平民交通也讓你體驗一下嘍。”

周沅嫌棄:“我又不是沒坐過地鐵!”

“你坐過, 其他人未必坐過。”江藻說。

沒坐過的人噓他,根本不想坐好嗎, 再說了, 哪有坐的地方!

江藻無視他們的不滿, 提醒道:“下一站上的人多, 你們註意點。”

下一站是個大站, 如江藻所說, 列車停下時, 看到外面黑壓壓的人潮, 本來不以為然的人臉白了, 這麽多人, 這車廂擠得下?

答案是,擠得下。

而且……真的好他媽擠啊!

十九班的學生出門大多靠私家車,最多堵車煩了點, 但在車廂內還是能保證自己的私密空間, 所以對於初次經歷這種人口密度洗禮的人來說,是很不適應的。

“擠死了!你能往旁邊站站嗎?”

“我往哪站?動都動不了好吧!”

“要怪就怪江藻, 都是他帶我們坐地鐵的!”

“江藻那小子人呢?”

“鬼知道,都是人, 根本看不到!”

受到眾人怨念的江藻正靠著車廂閉目養神, 忽然聽到一聲輕笑。

容靜丞附在他耳邊說:“真是好久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了。”

江藻睜開眼睛往前掃了一眼, 車廂內人滿為患, 幾乎是人挨著人,只有他們這裏還有一片富餘的活動空間。江藻的視線最後落在身前的容靜丞身上。

從以前開始,江藻就懷疑是不是容靜丞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場,不管車廂多擁擠,他身邊的人總是會自動自發地讓出一圈空位,連帶著江藻也總是能順勢享受到自由活動的空間。

江藻說:“其實你可以不用跟著我們坐地鐵。”

“沒關系,我喜歡這樣。”容靜丞一臉無所謂。

江藻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住,身邊的男人氣息溫熱:“只有在這種時候,小藻才會乖乖待在我身邊。”

車廂內即使開了空調,也因為人多溫度依然很高,手上覆蓋的觸感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

江藻任他牽著沒動。

容靜丞笑了笑,誇獎:“小藻好乖。”

他俯過去,溫熱的氣息在江藻耳畔脖頸拂過:“一直留在我身邊吧。”

行進的列車恰在此時發出嘯叫,尖銳的聲音將所有喧囂一並蓋過。

他們的目的地幾乎在城市的另一頭,等抵達時車廂內人已經少了很多,下了車,江藻清點了一下人數,還好,沒有小傻子掉隊。

於是他招招手,帶著人步行到最後的終點——附近的小吃街。

“就這?”

看到目的地,想到自己一路又是在地鐵上人擠人,又是步行走到快斷腿的,費了這麽大的勁,結果江藻帶他們來的竟是這麽破舊的一條小吃街?

他們要鬧了,但江藻不為所動。

“是你們自己答應跟我走,聽我安排的。”江藻翻出之前達成的約法三章,“怎麽,現在反悔了?”

任好抗議:“不是反悔,是這裏也太那什麽了吧!”

“那什麽?”江藻問。

關駿捷倒是心直口快,直接說了出來:“又臟又破!不是,我說你不會是不想請我們吃飯,故意帶我們來這裏的吧?”

這話得到了其他人的認可:“就是啊,這裏這麽臟,東西能吃嗎?萬一吃壞肚子怎麽辦?”

作為從小在這一片長大的江潼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為小吃街正一下名,他想說這裏只是因為陳舊所以才顯得臟破,東西吃進口是絕對沒問題,但是轉念一想,自己是吃慣了的,這些少爺小姐從小錦衣玉食,腸胃養得比旁人金貴得多,吃了之後會有什麽反應就不好說了。

他這一躊躇,有人搶先他開口了。

“我吃過倒是沒什麽問題。”容靜丞為小吃街的衛生狀況背書,“其實裏面挺幹凈,店主也都蠻熱情的。”

眾人面面相覷,您是什麽時候來吃過的?

“別管他們。”江藻說,“挑三揀四的,不吃拉倒,不慣著。”

方寒輕咳一聲:“既然容老師保證了,那我們也不是不能試一試。”

江藻隨意地揮揮手:“試,想試什麽就試吧。”

等的就是這句話,其他人開始在小吃街上逛起來,他們不至於是第一次來小吃街,但畢竟逛得少,小吃街這種邊走邊吃的模式對他們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不少人逛著逛著,在某個攤位前就邁不動腿了。

“江老師,我要吃這個,給我付錢!”

“老師老師,快點過來買單!”

街上此起彼伏著各種呼喚聲,起初江藻還能耐著性子去給他們付錢,後來直接懶得再親力親為,把手機扔給江潼,讓他為同學無私奉獻去了。

周沅左手一個車輪餅,右手一串肉丸子,走著走著,被某個招牌吸引了:“有沒有人要吃小龍蝦的!”

沒有人能擋得住小龍蝦的誘惑,他這麽一喊,其他人也紛紛嚷著要吃小龍蝦。

江藻看他們幾乎人人手上提著食物,想了想是該找個地方坐下來吃吃喝喝了,於是點了頭,一群人湧入小龍蝦店。

周沅一進門就財大氣粗地喊:“老板,先來個一百斤小龍——”

他轉過去,眼巴巴地看著抱著手臂的江藻,有點心虛:“幹嘛?”

“一百斤,吃得完嗎?”江藻在靠門邊的座位坐下。

周沅很有自信:“怎麽吃不完,我們二十六個人,區區一百斤小龍蝦,也就是差不多每人四斤,解決掉還不是信手拈來,你不要太小看我們!”

江藻點頭:“行,我的宗旨是不浪費,既然你打了包票,所以到時候就算你哭著求我,我也會全部塞進你嘴裏。”

周沅看他的表情不像假的,有點慫了,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立刻改口:“呃,不浪費是好事,要不我們先點個十斤,不夠再點?”

其他人瘋了,你丫能不能有點骨氣,一百斤和十斤是一個概念嗎,到時候上上來連肉帶殼一塊吃是吧!

江藻也是挺無語,他的語文課代表數學是真的不太好。他嘆氣,最後拍板,一桌先上五斤,店主美滋滋地去忙活了。

他們人多,這一來基本上算包場了,大家各自挑了座位坐下,趁著等小龍蝦的空檔,一邊吃著之前買的食物,一邊聊天說笑著。

這對十九班的人來說都是很新鮮的體驗,他們不是沒有在一起吃過飯,但像現在這樣聚在一間街邊小店,幾個人圍著一張桌子,互相分吃著買來的小吃,外面是整條街的煙火氣,還是頭一次。

江藻和容靜丞單獨坐在一起,他們都沒買東西,但江潼買了,江藻很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弟弟的上供,而容靜丞坐在他身邊,不吃也不喝,只是托著下巴笑望著吃拇指生煎的江藻。

宋妗彤離座來到兩人對面,坐下。

“什麽事?”江藻問。

宋妗彤舉起手,一副乖學生的模樣,說:“我有一個問題。”

江藻看她一眼,略略沈吟:“問。”

宋妗彤笑容狡黠地提問:“江老師,容老師,你們是不是以前就認識啊?”

店內瞬間就靜了,所有人都豎起耳朵偷聽,他們是真的很好奇這個問題啊,一路上這兩個人簡直旁若無人地親密,他們都沒快沒眼看了,說沒貓膩貓都不信。

他們在心中暗暗給宋妗彤點讚,還是彤姐給力!

他們好奇,但不敢問,因為其中涉及到了容靜丞,誰也不知道這個問題問出後,得到的是解答還是翻臉,如果不是忍不住,沒人想去蹚雷。

宋妗彤的視線在面前二人身上打轉,容靜丞只是笑而不語,看樣子沒打算回答,江藻則放下了筷子。

江藻不動聲色地掃了周圍一眼,其他人表面裝出淡定的模樣,但身體朝這邊傾斜的角度暴露了他們的迫切。

“嗯。”江藻語氣平靜,像是在說一件普通、平凡的事,“我們高中認識的,他是我學長。”

他能平靜,其他人聽了卻平靜不起來,他們在想,難怪這小子明明沒啥背景,還敢一來就這麽囂張,原來靠山是容靜丞,他們還真當他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呢,呸!

容靜丞笑容可掬,邀功一般地說:“小藻,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是乖乖聽你的話,一個字都沒透露哦。”

小藻?!

其他人瞪大眼睛,這叫法也太親熱了吧!還有,你這撒嬌的語氣是什麽啊,能不能註意點形象!

江藻淡淡應道:“嗯,我說的。”

宋妗彤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麽老實承認,好一會兒才從怔然中回神。她的神情先是有些茫然,但很快變成了了然,她笑著說:“原來你們都認識這麽久了,難怪容老師能把你畫得這麽好看,比我拍的還好,他一定是從很久以前就仔細觀察過你了。”

“拍的?”江藻挑眉。

宋妗彤拿出手機翻了翻,然後把手機攤平給他看照片,正是在美術課上江藻看著容靜丞笑的那一幕。

這下眾人是再也按捺不住,紛紛湊過來看,看完還要嘖嘖感慨:“假的吧,對我們就一張要死不活的臉,他居然還會這麽笑?”

“彤姐你是會抓拍的,我怎麽不知道當時的氛圍有這麽gay?”

宋妗彤搖搖頭,嘆氣:“你們這些直男懂什麽氛圍,對吧,江老師?”

說得好像江老師不直一樣。被吐槽的人在心裏吐槽回來。

江藻看了那張照片一眼,面不改色:“你們還真是喜歡拍照。”上次方寒拍了一張,這次又是一張。

“隨手記錄生活嘛。”宋妗彤笑嘻嘻地說。

容靜丞也發表了意見:“拍得不錯,一會兒發我一份。”

“好啊!”宋妗彤欣然領命。

*

一盆盆小龍蝦很快就擺上了桌,紅艷艷的視覺效果和麻辣鮮香的香味瘋狂刺激著所有人的食欲,不用招呼,大家戴上手套就是幹飯!

在熱烈的幹飯氛圍中,只有江藻不動如山,他旁邊的容靜丞倒是戴著手套認真剝蝦。剝蝦是個麻煩活,但容靜丞做起來駕輕就熟,動作優雅美觀,且兼顧速度,不大一會兒就把一只完整的蝦尾剝了出來。

放到了江藻的碗裏。

江藻這才勉為其難地拿起筷子夾起吃掉。

看見這一幕的人都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問題了,雖然他們所知的容靜丞一向不按牌理出牌,做出什麽匪夷所思的事都不奇怪,但是給人剝蝦這麽小媳婦的事情還是太顛覆他們的認知了——而且看容靜丞的樣子,還挺樂在其中。

看著兩位老師一個剝蝦一個吃蝦,配合默契,終於還是有人按捺不住,問了一句:“容老師,你光給江老師剝蝦,自己不吃嗎?”

江藻把嘴裏的蝦肉咽下,說:“他小龍蝦過敏。”

“是的呢。”容靜丞笑瞇瞇地說,把手裏剝好的蝦肉放過去。

眾人大為震撼,但這也不是你光剝不吃的理由啊,不要告訴他們你其實就是喜歡剝小龍蝦!

如果只有江藻在,其他人的槽可能就吐出去了,但在容靜丞面前,哪怕他們再不羈,也終究不敢太放肆,於是只好壓下滿腹誹語,用吃吃喝喝排解憂愁。

盡管餐桌上的氛圍已經很熱烈了,但仍有人嫌不夠,把飲料往旁邊一推,招呼老板上了啤酒。

酒精的加入,很快就讓原本還算有序的氛圍變得混亂,十六七歲的少年最看重的就是面子,同伴一激,二話不說就是一瓶啤酒灌下肚,喝空的酒瓶子不大一會兒就堆了滿桌,人也跟著醉眼朦朧起來。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有人看這邊都喝趴了好幾個,江藻那邊兩個人還在慢條斯理地剝蝦吃蝦聊天說話,溫溫吞吞的,一點也沒被影響,不滿意了,拎著兩瓶酒“哐”砸在兩人面前。

這一下震得整個桌面都抖了,江藻擡頭:“怎麽?”

周沅大著舌頭指責:“你們倆怎麽這麽不合群啊,大家都在喝酒,就你倆在這眉來眼去的,你們來談戀愛的?——嗝!給我喝,人彤姐一個女生都喝了,你們倆大老爺們要是不喝我都看不起你們!”

雖然不是人人都醉到他這種程度,但其他人也挺上頭,理智告訴他們不能去招惹這兩人,感性讓他們樂得看有人去撞南墻,周沅過去找茬,那他們就起哄架秧子,反正火要燒也最先燒周沅。

“就是,周少都把酒給你們拿過去了,不喝就是不給我們周少面子!”

一片起哄聲裏,周沅忽然沈下臉,扭頭罵道:“不許叫我周少,叫我語文課代表大人!”

本來大家還因為他的突然變臉而忐忑了一下,結果聽他這麽說,立刻也是從善如流,改口道:“對對對,是語文課代表!”

“是語文課代表大人!”

“江老師,你的課代表給你敬酒,你不喝說不過去吧?”

“老師,周沅現在可是天天追著我們大家背書,看在他這麽敬業的份上,你就不跟他喝一個?”

“課代表,想老師和你喝酒,你不得先表演個才藝?就給他表演個背誦《琵琶行》吧!”

周沅是真醉了,換成平時他肯定鳥都不鳥這些人,但今天他撓了撓頭,憨直地問江藻:“那我背一個?”

不等江藻回話,周沅便迫不及待地背誦起他這幾日來的成果,《琵琶行》一點不帶打結地從他嘴裏流暢背出,聲情並茂抑揚頓挫,完全沒有剛才醉酒的口齒不清。

“……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

周沅背完最後一句,頓時贏得滿堂喝彩。

“好!不愧是語文課代表大人!”

“這流暢度簡直不是蓋的,語文課代表牛逼!”

周沅趴在桌邊眼睛用水汪汪的狗狗眼看江藻,邀功一般問:“我背完了,怎麽樣!”

“不錯,很流暢。”江藻誇獎他,“起到了課代表的帶頭作用,繼續保持。”

周沅被聽到誇獎,笑得頗有幾分傻氣,看得出來是打從心底裏高興。

江藻把他傻乎乎高興的樣子都看在眼裏。

“書都背完了,怎麽老師還不喝啊?是不是背得還不夠,要不我們的課代表大人再接著背首?”

“那就再來個《長恨歌》吧!”

“《長恨歌》多沒勁,來個《離騷》!”

“現在可是在喝酒,總得來首《將進酒》應應景吧!”

其他人肆意地起著哄,他們也從逗醉酒的人中得到了樂趣,這樣的機會可不多,不抓住機會多逗一下就太可惜了。

眼看著周沅因為一首都背不出來急得抓耳撓腮的樣子,江藻暗暗感嘆還真是個傻小子,他出聲制止:“不用背了,我喝。”

他對喝酒倒是沒什麽堅持,別人來找他喝,好好說,通常情況他不會拒絕。

江藻看了眼面前的酒瓶,想了想,還是拿了個一次性杯子,倒上滿滿一杯,在眾人面前展示了一下,他仰頭,一飲而盡。

“行了吧?”江藻從容靜丞手裏接過手帕,擦拭嘴唇。

“好!”周沅帶頭鼓掌,“江老師爽快人!”

叫好聲中,周沅把目光投向容靜丞,開始表演不作會死:“江老師喝了——嗝,到你了。”

“哦?”容靜丞笑容可掬,“你要我喝酒嗎?”

“廢話!”周沅一巴掌拍在桌上,氣勢洶洶地說,“我詩都背了,江老師也喝了,你還想不喝!”

“是麽。”容靜丞笑著,修長的手指搭上瓶身,語氣慢悠悠的,“要我喝酒啊……”

其他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們本以為周沅會點到即止,哪知道這小子是真的喝昏了頭,居然膽大包天到去逼容靜丞喝酒。哪怕沒有多少同學情誼,他們在這一刻也擔心起那只酒瓶會不會在下一秒砸到周沅的頭上。

可被關心的對象還在囂張地拍桌子:“少廢話,趕緊喝!”

容靜丞拿起酒瓶,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但沒有人敢出聲。

一只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伸來,將酒瓶拿過去。江藻瞥他一眼,說:“別逗他。”

店內的氣氛一下子變了,緊張感蕩然無存,好像剛剛的一切都只是錯覺。

容靜丞抗議:“我哪有逗他,我這不是準備聽他的喝酒嘛。”

“這就叫逗。”江藻不理會他的委屈,說完轉向周沅,“他酒精過敏,不能喝。”

對剛才的一切渾然不知的周沅此刻叫出來:“啊?又過敏?!小龍蝦過敏,現在又酒精過敏,你過敏的東西也太多了吧?”

“我比較脆弱嘛。”容靜丞大言不慚地說著,看向江藻,“我的酒就由小藻替我喝吧。”

不用他說,江藻已經很自覺地把又一杯酒喝完了,向周沅展示了下空杯,隨後揮揮手:“行了吧?”

周沅看著瓶裏剩下的酒還想說點什麽,被終於良心發現的宋妗彤任好等人捂著嘴揪了回來,剛剛是運氣好,再加江老師護了把犢子,要是再來一次,誰也保證不了後果是什麽,當然,他自己找死無所謂,關鍵是別連累他們。

容靜丞笑著給江藻又倒了一杯酒遞過去:“小藻喝酒的樣子好帥,再來一杯?”

江藻接過杯子在手上把玩著:“這種酒可灌不醉我。”

容靜丞完全沒有陰謀被拆穿的心虛,笑得很自然,他問:“那麽需要換酒嗎?”

江藻掃了一眼店內,拒絕:“不了,晚上也許還有事。”

“哦?”容靜丞的視線跟著他往人群裏掃。

江藻從搖搖晃晃晃出了門的方寒身上收回目光,低頭喝酒:“視情況而定,也許要臨時家訪。”

*

店外有個公共水龍頭,代楚彎著腰洗完手,轉身時看到站在她身後的方寒,天黑了,周圍很暗,遠處的光不足以照亮對方的樣子,代楚只能依稀看到他因為醉意泛紅的臉。

代楚從隨身的小包裏拿出紙巾,一邊擦手一邊說:“你要洗手嗎?讓你。”

她從對方身邊經過時,方寒叫住她,她停步。

方寒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代楚,我有時候真的搞不懂你,你媽媽那樣對你,你居然不恨她。”

代楚慢慢轉過身,距離近了,她倒是能看清同桌的臉了,還是一如既往的倨傲,只是或許是受到酒精的影響,終究洩露出一絲隱藏已久的不甘。

她沒說話。

方寒似乎也不需要她說話,徑自說了下去:“你遭遇的那些痛苦都是因為她,結果你對她就沒有一點怨言?”

“這太可笑了!”方寒捏緊雙手,聲音也不受控制地提高,“像這樣的人,真的配做父母,配得到子女的原諒嗎?!”

代楚神情未變,她看著對方,問:“你想說什麽?”

“代楚!”方寒往前一步,身子晃了晃,看得出他喝了不少酒,也許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洩露出心底真正的情緒。

他咬著牙,不甘地質問:“我爸出軌,你媽當情婦,他們都是人渣,怨恨他們有什麽錯!可你為什麽不恨啊?你為什麽不像我一樣怨恨他們?我們都是受害者,你應該像我一樣的!”

代楚靜靜地看著他如發洩一般低聲嘶吼著,什麽也沒說。

得不到回應,方寒緊握著的雙手慢慢松開,他的聲音嘶啞、疲憊:“可你不恨。呵,我媽也不恨,你們誰都不恨,只有我恨,只有我像個笑話一樣,孤立無援地恨著他們……哈哈,這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方寒彎下腰,他捂著臉,從指縫裏洩出的聲音像在笑,又像充滿不甘的哭泣。代楚低頭,她的同桌是很高大的,但此刻他彎著腰的姿態卻顯得無比脆弱,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只能以此宣洩自己的不滿與不甘。

“方寒。”

代楚抿了下嘴唇,開口,語氣冷酷:“你在裝什麽可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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