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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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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應離趕來得很急,溫諾鮮少見到他如此狼狽的一面。

衣衫淩亂的,烏黑的發絲也蓬亂微濕,胸腔不平靜地起伏著……而與之相對的確實極度冷靜的面容。

樓道裏有兩盞聲控燈,離得近的那一盞壞了,只有遠處那個陰冷昏暗的白熾燈還勉強工作著。

寒涼陰森的黯淡白光從遠處打過來,只能勉強看清男人臉上偏執陰沈的表情罷了。

黑發、白臉、紅唇,烏亮如鷹隼的眼。

構成這一幕的僅有單調的黑白紅三色。

加之把人框在外面的鐵門框架,竟然真有種恐怖電影裏的詭異NPC要從電視屏幕往外爬出來的奪命感……

溫諾呼吸一窒,嚇得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肺部僅剩的空氣都被抽幹。

他駭然大吸一口氣,震驚道:“你……你怎麽會來這裏?”

溫諾倏地想起自己哭了一天,眼皮和眼眶不知道會不會紅得太明顯,連忙偏了一下臉:“有什麽好談的,我們已經分手了,我想說的在手機裏已經說完了,你回去吧。”

他現在心情沒有平覆,還不敢和應離直面對峙。

他是答應了張弛要好好跟人談談……但起碼也要等到明天吧!

哪有、哪有這樣的,前腳分手,後腳就追來,他現在的狀態根本無法好好跟人說話,他怕他聽見應離親口承認自己不喜歡男人,他的眼淚就直接關不上閥門了,那也太難堪了。

應離聽見他提分手兩個字,眼皮都沒抖一下,語調平靜安詳:“沒分,我沒同意。”

溫諾聽見他的話,鼻尖一酸,眼眶又開始蓄力發燙。

明明根本都不喜歡男人,都抵觸厭惡到了要看心理醫生求解的地步了,還來挽留什麽呢?

還有應離對他說的醫生的建議……統統都是假的!

醫生根本沒有給他確診所謂的皮膚饑渴癥,也沒有建議他們要多進行身體接觸,睡覺都不要分開……根本沒這樣建議!

應離的看診原因是無法和他順利進行性/行/為,所以醫生就讓他直面障礙,多和戀人探尋身體的敏/感/點,在找平衡中逐漸脫敏。

但因為應離不想那樣做,所以私自篡改成了普通的貼貼抱抱。

都這樣了,在一起還有什麽必要?

溫諾聲音有些悶:“分手不需要你的同意,我說分就是分了。”

小男友腦袋低垂,總是柔軟多情的發絲遮住了他的眉眼,留給他的只有冷冰冰的話語。

應離有種一往無前,然後撞在了水泥墻上的痛感,憤怒讓他眼前錯覺般的浮現扭曲的色塊。

他深吸一口氣,攥緊的拳頭上方是一道道鼓起的筋脈,像即將爆發的火山裂縫般縱橫交錯。

“在一起時需要我的同意,為什麽分手就不需要?我不認可。”

應離定神,控制住腦內瘋狂作響的嘈雜白噪音,努力用禮貌冷靜的話語表達自己的訴求:“你要分手,行,我要知道理由。”

“是不是我管得太多了,連你穿不穿外套,飯吃太少,這些小事都要管,你覺得爹味重,你不高興?”應離黑眸沈靜,開始隔著門自查了起來:“行,這個我可以改。”

“還是我欲望太重你承受不了?”應離皺眉:“這個,我也能改。”

“我以後都聽你的,你讓停就停,也不會再射進去了,這樣可以嗎?”

“次數也可以商量。”應離冷靜地分析道:“我們可以共同協定一個安全詞,只要你實在承受不住,你就喊出安全詞,那我無論如何都會停下,這樣你會安心一點嗎?”

“你不喜歡薄荷味的東西,也可以換……”

溫諾聽得瞠目結舌,水涔涔的眼睛裏掛的淚都落不下來了。

他一時沒說話,應離居然口無遮攔的輸出了這麽多……沒羞沒臊的東西!

少年臉頰泛紅,說不清是氣憤更多還是羞赧更多一點,嗔怒:“你瘋啦!……別說了,你不要臉我還要呢!你都知道真相了,還裝什麽糊塗?你明知道我們為什麽分手,你明知道我不喜歡男……”

應離心尖猛地刺痛,眼白的血絲爬得更多了,厲聲打斷:“我們開門談。”

他不想聽。

說要談清楚的是他,但真聽見溫諾要說他不喜歡男人,應離也會有些害怕。

他不信。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開門,他要自己親眼觀察溫諾的眼睛。

溫諾繃緊小臉,抿唇:“……算了,有什麽好談的。反正,你也不喜歡男人,沒必要這樣逼自己。如果是因為錢的話,分手費我也給了……如果你想要其他幫助,畢竟是我有錯在先,你提出來,我也可以酌情提供幫助。”

少年譏諷地輕笑,眼淚因為積蓄得太大顆,直接不經面頰掉落在地:“你不覺得兩個直男坐在一起談覆合是一件很荒謬的事情嗎。”

——什麽叫“反正你也不喜歡男人”?

應離瞬間一凜,敏銳地抓住了重點,靈光的腦子一瞬間捋清了事情經過,明白喬夏恐怕是在跟他談話的時候用另外的錄音設備錄下了全程,然後故技重施也給溫諾聽了錄音,才導致溫諾跟他斷崖分手的下場。

應離赤紅著雙目:“所以你就問都不問我,直接跑了?溫諾,有人教過你可以這麽殘忍地對待自己的男朋友嗎?”

溫諾搞不懂明明他也有錯,怎麽能這麽理直氣壯,委屈地抹了把淚:“你……你現在才不是我的男朋友呢。”

“有什麽好問的,讓我自取其辱,要我親口問你忍著惡心跟男人做是什麽感受嗎?”溫諾嘴唇一扁,眼淚就關不住地淌下來。

他不是一個很愛哭的人,但是在應離面前卻總是忍不住眼淚。

“病歷不是你篡改的嗎,看診問卷不是你隱瞞的嗎,有人拿槍指著你讓你對我撒謊嗎?”溫諾嗚嗚道:“你還說我不問你,那你不是也沒問我嗎?你知道我是那樣一個壞蛋了,為什麽不問我,還要接著對我演,你是不是都想好了要怎麽欺負我了,嗚嗚……”

“而且你一開始就不喜歡男人,你幹嘛要答應跟我交往,不答應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溫諾是真的搞不懂這一點,委屈的話語就跟著眼淚一塊流露出來。

男人的咬肌倏地繃緊,心像被鑿子給鑿穿了一個洞,汩汩地往外冒熱血,痛得他臉色更白了一分。

原來,溫諾全都知道了。

怪不得才會跑得這麽快,避之不及,把所有的難堪、自責和委屈傷痛都帶回巢穴裏自己舔舐。

即便如此,他的神色依舊寂寥如深不見底的墨藍色海溝。

沈默的眼底積攢著把人拉入深淵的離岸流,只等游人靠近那一刻。

應離抿唇,冷聲道:“這些我都可以解釋,但不能分手。你不想見我,可以,那你今晚寫一份詳細的分手申請報告給我,我需要知道你的真實想法,需要確定你不是一時氣話。”

溫諾怔住。

室友沈聲繼續說著:“報告內容要涵蓋你的分手目的、分手依據、分手的過程、分手的念頭興起於何時……這些統統都要詳細寫下來,我會認真閱讀並給你批註。”

溫諾啞然片刻,然後無語拒絕:“……誰給你寫啊,我又不是你的學弟!”

應離從善如流:“那你給我開門,人不能始亂終棄。無論如何,我已經沒有了貞操,你不要我我就沒人要了,你賠我男朋友。”

溫諾氣得兩眼一黑,咬牙拿出手機翻看列表:“好……你要我賠你一個是吧,那我現在就找,我列表裏多的是人脈寬廣的朋友。”

應離冷聲補充:“我只要原裝的。”

溫諾:“……”

沒想到A大高嶺之花居然也有耍賴不認的時候,簡直沒法溝通。

溫諾拉過木門的把手,半合著冷聲道:“如果你大晚上的趕來就是為了胡攪蠻纏,我就沒什麽可跟你說的了。”

應離安靜地凝視著他,黑深的眸子如宇宙中無法直接觀測的黑洞,把目及之處的人和物都吞噬殆盡。

男人的目光似乎有種難以言明的黏性,溫諾與他對視,就被這種無形的黏性給纏繞上了,似乎不論如何掙紮都是徒勞。

溫諾在他這樣的註視下,竟然有些動不了。手似乎被黏住了,使不上力氣。

陰森森的冷冽註視籠罩著他,密不透風。

應離冷冷啟唇,眼神平靜得幾欲瘋狂:“溫諾,你如果現在不開門,可能就再也看不見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我了。”

溫諾一怔,大腦中警鈴狂響,腦海中閃過各種情場失意然後輕生做傻事的新聞,嚇得臉色微白。

“……你想做什麽?你要做什麽?”溫諾緊張得嘴唇都有些發幹:“你敢!虧你讀了那麽多書,你敢那樣做,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應離語氣平靜:“我沒想做什麽,只是得了絕癥而已。”

溫諾懸著的氣一松,隨即又掛起:“……什麽絕癥。”

「絕癥」和「而已」,這兩個詞是怎麽放在一塊的。

應離面無表情:“你開門我再說。”

溫諾:“……又騙我是吧,你當我很傻?愛說不說。”

被室友這一舉動搞得無語,溫諾那種被野獸盯上般的緊張感散去,手上的力氣恢覆,作勢要關門。

然而,門外的男人倏地眉宇一蹙,擡手捂住口鼻低低的打了一個噴嚏,肩膀聳動一下又放開。

一道突兀的鮮紅色就從室友高挺到令人妒忌的鼻子下方流了出來。

溫諾嚇得瞳孔驟縮,想也不想就把門打開了,手指冰涼地去碰男人的下頜,顫聲:“怎麽、怎麽流鼻血了?!你怎麽了到底?”

溫諾本來是不信的,但親眼看見別人鼻血說流就流的場面還是太駭人了點。

更何況,他根本就還愛著應離。

男人眼皮都不動一下,溫熱的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衣襟他也不管,只猛地把送上門的少年緊摟在懷裏,力度大得溫諾都蹙起了眉頭。

應離赤紅著眼,一手禁錮著小男友細韌的腰,另一側的大掌就舉起來朝溫諾的屁股狠摑了一巴掌,沈冷的聲音從齒列中擠出來:“沒心肝的,分手你都說得出來!”

應離從來也舍不得動溫諾一根手指,況且他的男朋友本來也乖,疼都來不及,別說揍了。

但現在應離是真的氣狠了,直到現在心臟還在狂跳不止,痛苦得他呼吸都穩不下來。

溫諾被扇得屁股疼疼的,哎呀了一聲也來不及跟這個曾經說他不家暴的男人計較,疊聲急問:“快進屋把血止住,你到底怎麽了,什麽絕癥啊?真的假的?怎麽會流鼻血呢!”

溫諾都快急死了,急到生氣了:“你快點說!不說就滾!!”

應離把側臉緊貼在溫諾的頸側,輕輕嗅了一下小男友身上溫軟的香氣,空氣中還漂浮著鐵銹味。

抱到了人,應離的主心骨、心臟的另一半肉就回來了,語氣都平和了許多。

他淡聲回答道:“輕微感冒。”

溫諾:“……”

溫諾:“…………”

溫諾咬牙:“感冒會流鼻血,我怎麽沒流過呢?”

應離和氣道:“這幾天太忙了,連軸轉,沒休息好,抵抗力稍稍下降。加上校運會和剛才跑來跑去的找你,出了汗又受風著涼,一冷一熱就感冒了,頭兩天就有點感冒預兆了。這很正常的,兩天就好了。”

應離緊緊牽著溫諾的手,很自然地進了屋,把門關上。

落鎖。

轉身回答道:“至於流鼻血,應該只是我情緒起伏太過劇烈,氣血上湧,打噴嚏的時候毛細血管破裂了,問題不大,別擔心。”

溫諾傻眼了,氣得要甩開應離的手。結果甩了兩下都甩不開,更生氣了。

他怒道:“放手!誰擔心你了!你跟我說說,輕微感冒算哪門子的絕癥?”

應離垂眸看他,黑漆漆的瞳孔痛苦又幽怨:“傷心欲絕癥。”

溫諾:“…………”

溫諾剛才有多慌,現在就有多生氣,分手的悲痛都淡了一點。

一貫情商極高的男人卻仿佛突然不懂看人眼色了,還帶著一衣襟的鮮血,冷靜地闡述道:“這麽關心我,還敢說不愛我。你嘴裏有幾句實話,溫諾。”

應離的血還沒止住,剛抹幹凈的臉又流下一道,配上他那陰沈沈的烏黑眼睛,堪稱驚悚。

溫諾不想理他,又忍不住擔心他,語氣生硬道:“你還在流血,把頭擡起來,先把臉弄幹凈再說。”

應離淡聲:“我不擡。流鼻血時擡頭其實是錯誤的方法,不僅會倒流進咽喉食道,還會有堵塞氣道的風險,而且……”

應離定定地擡眼看他:“仰頭的話一會接吻會有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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