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信任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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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信任的抉擇
時間倒回半小時前。
【好啦, 就按我說的，找準機會逃跑好了。】
虛擬空間內，系統吊兒郎當地磕著瓜子, 瓜子皮掉落在空氣中, 卻像是掉進少女的腦海裏一般惱人。姚柒柒正在鏡子前處理自己的細小創口，聞言, 幹脆對系統做了個鬼臉：“略。”
【……幼稚！】系統郁悶又無語，過了一會兒, 嘆氣道, 【別鬧了，這是你距離蟲母最近的一次, 千萬要把握機會。】
【你看, 你的面板已經這麽成熟, 只差臨門一腳了。】
系統再次調出久違的個人面板，或許也是最後一次。旁人看不見的數據暴露在姚柒柒面前, 她卻只是懶懶地掀起眼皮：
【反派種子：姚柒柒（即將成年）】
【概況：天生反派, 健康, 不完全體蟲母。】
【畏懼值：18768——罪惡值：977】
【反派程度：A+（優秀的反派, 年輕卻也勢不可擋。成敗在此一舉，你將決定世界的未來）】
【系統溫馨提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反派總局關愛您的一切, 希望您擁有燦爛的未來，祝福您哦（一顆像素風格的藍色愛心）。】
畫風割裂的兩段話被放在一起，像是祝福，但更像是若有若無的威脅。姚柒柒收回視線, 意味深長地笑了。
系統的註意力不在此。
它很快展開了一番“偉大”的演講，表示：只要宿主與蟲母達成融合, 便能淩駕於世界之上。人類的智慧搭配蟲族的基因，謀略與冷血相撞，無論是個人的戰鬥力還是種族的忠誠度都無懈可擊，反派將會所向披靡。
【沒有人比你更合適，沒有人比你更獨特。你是淪陷的寶石，而我會助你回歸正軌……】
蠱惑的語氣，輕柔的安撫，原來系統這種生物也擅長甜言蜜語。
但與此同時，刺眼的合同書顯露在少女眼前，上面的隱藏條款被高亮畫圈，寫著：如果宿主拒絕成為反派，系統可以開啟毀滅模式。提示讓人心情變糟，她看得惡心。
另外，007也不忘強調“僅有一次的命令權低於任務指令”，宿主無法通過下令反抗。所以綜合來看，順從系統才是最好的選擇。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血淋淋的逼迫混合蜜棗香氣，似是鞭子在抽打狗。
狗也許真會聽話。
但她是人。
“是嗎？”姚柒柒輕描淡寫地紮上辮子，輕笑，“那我就現在把命令權用掉吧。”
系統一怔，不解：【現在嗎，你想得到什麽？我已經沒有能量了。】
然而宿主說，不需要太多能量，她只要007給得起的東西。
“【昨日】的全部信息，你肯定有吧？”她晃晃手指，“人員、地址、所有經歷……這些數據，我要全部。你一定有的。”
【呃，有倒是有。】系統猶豫地嘟囔，【但你要做什麽？他們已經失去價值了。】
它莫名不安。
“別問，這是命令權，你必須給我。”少女凝視著鏡面，深褐色的兩雙眼瞳重疊，秋波中竟暗藏著層層海浪。她再次下令：“給我。”
剎那間，系統的意識被程序剝奪，將宿主需要的文檔交給了她。由於程序監督，這份資料連隱瞞與修改都不存在。
姚柒柒接收到資料，隨意翻看了一會兒，不出意外地找到“昨日”首領威爾遜的蹤跡，除此之外還包括所有成員的名單、交流內容和一切犯罪記錄。文件太多龐大，她只能匆匆瀏覽，竟還瞥見一段17年前的故事。
——導致莫莉的母親死亡、蘭斯落入偏遠星的邊境動亂事件，也有“昨日”的手筆。想來也是，威爾遜出身軍部、熟悉軍部，怎麽可能不在其中插入棋子？如果蘭斯在那次事件中死亡，國君精神受挫，對帝國也必然是嚴重的打擊，蟲族又將強大。
多達十幾個G的資料被跳著閱讀完，“昨日”的劣跡斑斑已經不必多言。姚柒柒壓抑住情緒，將文檔關閉，仔細保存到雲端賬戶上，備份了許多次。
回神的系統表示疑惑，丈二摸不著頭腦：【這到底有什麽用？】
姚柒柒撇撇嘴，隨口回答：“你不懂。馬上要見蟲母了，萬一我死掉呢？好歹死前要死個明白啊。”
系統：【……？】
拜托，你是什麽追求支線完成度的玩家嗎？
姚柒柒沒理會系統的反應。了卻心中一件大事，她轉口問系統：“大師，是不是只要我和蟲母會面就可以？至於怎麽離開都隨意。”
系統懵懵的：【唔，嚴格來說是這樣沒錯……怎麽了？】
“那就好。交給我吧，我有辦法獨自離開。”少女自信滿滿地笑了，全然沒有大戰前的緊張，渾身都洋溢著輕快的情緒，像是還在校園中享受課間。
是啊，如果還在學校裏……
馮旗教官興許會莫名出現，敲敲她的腦袋讓她專心學業；隨機刷新的校長先生會和藹地喊她去考查校規，然後安撫好沮喪的小孩；瑪雅醫師喜歡為她投餵糖果，卻又不許她多吃，表情總是很豐富。
李諾會偷偷塞給她一瓶汽水，然後兩個人一起被安教授或洪教官罰站。莫莉肯定要黑著臉訓人，訓完又心軟地帶上“貓貓狗狗”去散步，然後被動地跟著去捉小樹林的烏鴉。
貝琳達會在遠方念叨著她的名字，隨後轉頭沖著調皮搗蛋的時壹時弍大發雷霆。老酒鬼一定在嬉皮笑臉地看熱鬧，由於無端的連坐而失去自己的麥芽果汁。
天空一定是湛藍色，有麻雀嘰嘰喳喳的點綴，有說不完的笑話，有看不完的書，還有一次又一次的闖禍和逃過一劫。這是青春的色彩，是曾經。
今天，10月26日。
11天後，她就要滿18歲。
僅僅要滿18歲。
姚柒柒張開五指，透過指縫望見窗外漆黑一片的宇宙。宇宙中閃過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和一聲聲“柒柒”，她數不清有多少人，也數不清那些聲音，但呼喚像是細繩，無數根繩子纏繞在她的手指間，不會難受，卻揉開了心臟的每一處皺紋。溫暖，輕柔。
世界以痛吻我，世界也報我以歌。
——我舍不得人間。
****
死寂。
蘭斯頭暈目眩。他試圖猜測這是夢境還是現實，否則他怎麽會聽見姚柒柒的詭異發言：她承認自己是“蟲母”，她要去獨自行動。
這是送死。
於是他說：“你會死在半路上，不可能進入蟲巢。”少年殘酷地分析著，第一次用冷淡的表情面對姚柒柒。
可少女微笑：“不。單獨一個人類的能量波動太微弱，不會引起蟲族註意。”
“外圍也許安全，但深入蟲巢後呢？你打不過那麽多蟲族。”他咬牙勸阻。
“但它們不會殺死我，只會把我叼去餵蟲母，鮮活的食物遠勝過屍體，所以我不會死。”
“你會受傷！”
“留在這裏也是等死。”
“這不一樣！”
“我只想給你最優解。”
“……”蘭斯攥緊了拳頭，問，“那你要怎麽標記蟲母？它會第一時間吃掉你的。”
姚柒柒回答：“那就努力不被吃掉。我會幹掉它，你們帶著援軍幫我殺死其它蟲族。”
蘭斯冷笑：“你要殺蟲母，蟲族必然會拼命攻擊你。你做不到。”
“按理來說是這樣。”姚柒柒平和地說，“但正因如此，只能由我去殺死蟲母。”
她終於無可奈何地，噗嗤一笑。
——蟲母躲在蟲巢的最深處，進食以外的時間內不會被其它蟲族打擾。如果姚柒柒與蟲母打起來，雙方勢必都會受傷，血腥氣會刺激外界看守的蟲族，蟲族會攻擊襲擊者，但前提是……
它們探測得到“敵人”。
“可我不是敵人啊。”少女小心地站起來，輕輕拉住了少年的手，垂著眼眸低喃。
她說：“我是它們的同類。”
“我也是‘蟲母’。”
蟲母與敵人廝打，是緊急情況；可蟲母與蟲母對打呢？那便是吞噬、是進化，是有利於種族的選擇，蟲族不可能容忍兩個母親存在。因此只有在這種時候，它們才會無視蟲母的呼救，給姚柒柒殺死蟲母的機會。
“聽著，蘭斯。只有我能做這件事，只有我。”
姚柒柒堅定地說：“你相信我嗎？相信的話，就讓我去。蟲母之間的鬥爭會吸引蟲族註意，放松對周圍的巡視，你們可以借機逃離，帶來援兵。”
她道：“蘭斯，我相信你。”
“——你願意相信我嗎？”
請包容一個卑劣的反派。
她還是學不會高情商的話術，依舊笨拙，依舊苦惱。可她會剖開真心給人看，最簡單、最坦誠的一面。
我不是一個高超的演說家。
可你會聽的，對嗎？
——
噠。
滴答。
回應少女的，是幾滴滾燙的眼淚。
少年終於將額頭抵在她的手背上，泣不成聲。蘭斯沒有辦法藏起懦弱的情緒，卻又不能坦率面對，死死拽住她的手，像無聲的挽留與祈求。
在最單純的年紀遇到了最喜歡的人，在最絕望的時刻做下最理智的決定。很多時候人們會忘記，他也是個不成熟的少年。
飛鳥啊，飛鳥，你會離開嗎？
……可眼淚不代表拒絕，恰恰是認清現實後無用的情緒宣洩。於是二人都知道，結果已成定局。
“抱歉……打開權限，讓我走吧。”
姚柒柒心軟地側過頭去時，身旁竟猛然傳來一股驚人的力度。她來不及反應，被莫莉狠狠推到了墻上，後背一痛。
“柒柒，你是什麽意思？！”
大小姐紅了眼眶，厲聲質問她，身後還站著李諾幾人。原來大家都是“陽奉陰違”的壞孩子，誰也沒有去休息啊。
“莫莉，我……”
姚柒柒下意識的話未能說完，被源徹也冷不丁打斷：“那個，我先聲明一下啊，剛剛有些敏感詞我完全沒聽見，完全沒有哈！我就是想問姚柒柒小姐，你不會打算現在沖出去，甚至不告訴我們吧？不會吧、不會吧？”
查爾斯嚴肅補充：“就像電視劇演的那樣，不告而別。”
他們異口同聲：“這可是很糟糕的行為。”
最愛哭鼻子的李諾此刻一滴眼淚也沒掉，沈默良久，才憋著難過道：“我要生氣了，會把你記在小本子上來回批判的哇。”
所有人七嘴八舌，讓姚柒柒有些暈頭轉向。她連忙喊停，心下不知該先解釋“蟲母”的事情，還是自己的確有“不告而別”的打算。幾雙眼睛盯著她，可她找不出一絲懷疑和厭惡。
她恍惚中走神：系統果然是騙人的，我不會被討厭。
她正想編幾個借口把事情糊弄過去，不料，旁邊的少年驀地將機甲項鏈遞給她。細長的項鏈在反射白光，一閃一閃，不停晃動著。
他剛剛哭過的嗓音疲倦又冷漠。蘭斯深吸了一口氣，認真地“宣判”：“04班成員姚柒柒，在小隊戰鬥過程中意外走失，推測已進入蟲巢。”
所有人動作一僵。
可“宣判”還在繼續：“因為信號槍保存在成員機甲內，軍部所接受的信號極有可能代表蟲母坐標。故04班請求支援，一舉剿滅蟲族。”
“戰爭結束後，失蹤成員姚柒柒……”
他頓了一下，隨後啞著嗓子說：
“斬殺蟲母，生還。”
……飛吧，親愛的飛鳥，飛吧。
載著人間的枷鎖與厚重的愛，你要答應我，你一定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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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 就按我說的，找準機會逃跑好了。】
虛擬空間內，系統吊兒郎當地磕著瓜子, 瓜子皮掉落在空氣中, 卻像是掉進少女的腦海裏一般惱人。姚柒柒正在鏡子前處理自己的細小創口，聞言, 幹脆對系統做了個鬼臉：“略。”
【……幼稚！】系統郁悶又無語，過了一會兒, 嘆氣道, 【別鬧了，這是你距離蟲母最近的一次, 千萬要把握機會。】
【你看, 你的面板已經這麽成熟, 只差臨門一腳了。】
系統再次調出久違的個人面板，或許也是最後一次。旁人看不見的數據暴露在姚柒柒面前, 她卻只是懶懶地掀起眼皮：
【反派種子：姚柒柒（即將成年）】
【概況：天生反派, 健康, 不完全體蟲母。】
【畏懼值：18768——罪惡值：977】
【反派程度：A+（優秀的反派, 年輕卻也勢不可擋。成敗在此一舉，你將決定世界的未來）】
【系統溫馨提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反派總局關愛您的一切, 希望您擁有燦爛的未來，祝福您哦（一顆像素風格的藍色愛心）。】
畫風割裂的兩段話被放在一起，像是祝福，但更像是若有若無的威脅。姚柒柒收回視線, 意味深長地笑了。
系統的註意力不在此。
它很快展開了一番“偉大”的演講，表示：只要宿主與蟲母達成融合, 便能淩駕於世界之上。人類的智慧搭配蟲族的基因，謀略與冷血相撞，無論是個人的戰鬥力還是種族的忠誠度都無懈可擊，反派將會所向披靡。
【沒有人比你更合適，沒有人比你更獨特。你是淪陷的寶石，而我會助你回歸正軌……】
蠱惑的語氣，輕柔的安撫，原來系統這種生物也擅長甜言蜜語。
但與此同時，刺眼的合同書顯露在少女眼前，上面的隱藏條款被高亮畫圈，寫著：如果宿主拒絕成為反派，系統可以開啟毀滅模式。提示讓人心情變糟，她看得惡心。
另外，007也不忘強調“僅有一次的命令權低於任務指令”，宿主無法通過下令反抗。所以綜合來看，順從系統才是最好的選擇。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血淋淋的逼迫混合蜜棗香氣，似是鞭子在抽打狗。
狗也許真會聽話。
但她是人。
“是嗎？”姚柒柒輕描淡寫地紮上辮子，輕笑，“那我就現在把命令權用掉吧。”
系統一怔，不解：【現在嗎，你想得到什麽？我已經沒有能量了。】
然而宿主說，不需要太多能量，她只要007給得起的東西。
“【昨日】的全部信息，你肯定有吧？”她晃晃手指，“人員、地址、所有經歷……這些數據，我要全部。你一定有的。”
【呃，有倒是有。】系統猶豫地嘟囔，【但你要做什麽？他們已經失去價值了。】
它莫名不安。
“別問，這是命令權，你必須給我。”少女凝視著鏡面，深褐色的兩雙眼瞳重疊，秋波中竟暗藏著層層海浪。她再次下令：“給我。”
剎那間，系統的意識被程序剝奪，將宿主需要的文檔交給了她。由於程序監督，這份資料連隱瞞與修改都不存在。
姚柒柒接收到資料，隨意翻看了一會兒，不出意外地找到“昨日”首領威爾遜的蹤跡，除此之外還包括所有成員的名單、交流內容和一切犯罪記錄。文件太多龐大，她只能匆匆瀏覽，竟還瞥見一段17年前的故事。
——導致莫莉的母親死亡、蘭斯落入偏遠星的邊境動亂事件，也有“昨日”的手筆。想來也是，威爾遜出身軍部、熟悉軍部，怎麽可能不在其中插入棋子？如果蘭斯在那次事件中死亡，國君精神受挫，對帝國也必然是嚴重的打擊，蟲族又將強大。
多達十幾個G的資料被跳著閱讀完，“昨日”的劣跡斑斑已經不必多言。姚柒柒壓抑住情緒，將文檔關閉，仔細保存到雲端賬戶上，備份了許多次。
回神的系統表示疑惑，丈二摸不著頭腦：【這到底有什麽用？】
姚柒柒撇撇嘴，隨口回答：“你不懂。馬上要見蟲母了，萬一我死掉呢？好歹死前要死個明白啊。”
系統：【……？】
拜托，你是什麽追求支線完成度的玩家嗎？
姚柒柒沒理會系統的反應。了卻心中一件大事，她轉口問系統：“大師，是不是只要我和蟲母會面就可以？至於怎麽離開都隨意。”
系統懵懵的：【唔，嚴格來說是這樣沒錯……怎麽了？】
“那就好。交給我吧，我有辦法獨自離開。”少女自信滿滿地笑了，全然沒有大戰前的緊張，渾身都洋溢著輕快的情緒，像是還在校園中享受課間。
是啊，如果還在學校裏……
馮旗教官興許會莫名出現，敲敲她的腦袋讓她專心學業；隨機刷新的校長先生會和藹地喊她去考查校規，然後安撫好沮喪的小孩；瑪雅醫師喜歡為她投餵糖果，卻又不許她多吃，表情總是很豐富。
李諾會偷偷塞給她一瓶汽水，然後兩個人一起被安教授或洪教官罰站。莫莉肯定要黑著臉訓人，訓完又心軟地帶上“貓貓狗狗”去散步，然後被動地跟著去捉小樹林的烏鴉。
貝琳達會在遠方念叨著她的名字，隨後轉頭沖著調皮搗蛋的時壹時弍大發雷霆。老酒鬼一定在嬉皮笑臉地看熱鬧，由於無端的連坐而失去自己的麥芽果汁。
天空一定是湛藍色，有麻雀嘰嘰喳喳的點綴，有說不完的笑話，有看不完的書，還有一次又一次的闖禍和逃過一劫。這是青春的色彩，是曾經。
今天，10月26日。
11天後，她就要滿18歲。
僅僅要滿18歲。
姚柒柒張開五指，透過指縫望見窗外漆黑一片的宇宙。宇宙中閃過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和一聲聲“柒柒”，她數不清有多少人，也數不清那些聲音，但呼喚像是細繩，無數根繩子纏繞在她的手指間，不會難受，卻揉開了心臟的每一處皺紋。溫暖，輕柔。
世界以痛吻我，世界也報我以歌。
——我舍不得人間。
****
死寂。
蘭斯頭暈目眩。他試圖猜測這是夢境還是現實，否則他怎麽會聽見姚柒柒的詭異發言：她承認自己是“蟲母”，她要去獨自行動。
這是送死。
於是他說：“你會死在半路上，不可能進入蟲巢。”少年殘酷地分析著，第一次用冷淡的表情面對姚柒柒。
可少女微笑：“不。單獨一個人類的能量波動太微弱，不會引起蟲族註意。”
“外圍也許安全，但深入蟲巢後呢？你打不過那麽多蟲族。”他咬牙勸阻。
“但它們不會殺死我，只會把我叼去餵蟲母，鮮活的食物遠勝過屍體，所以我不會死。”
“你會受傷！”
“留在這裏也是等死。”
“這不一樣！”
“我只想給你最優解。”
“……”蘭斯攥緊了拳頭，問，“那你要怎麽標記蟲母？它會第一時間吃掉你的。”
姚柒柒回答：“那就努力不被吃掉。我會幹掉它，你們帶著援軍幫我殺死其它蟲族。”
蘭斯冷笑：“你要殺蟲母，蟲族必然會拼命攻擊你。你做不到。”
“按理來說是這樣。”姚柒柒平和地說，“但正因如此，只能由我去殺死蟲母。”
她終於無可奈何地，噗嗤一笑。
——蟲母躲在蟲巢的最深處，進食以外的時間內不會被其它蟲族打擾。如果姚柒柒與蟲母打起來，雙方勢必都會受傷，血腥氣會刺激外界看守的蟲族，蟲族會攻擊襲擊者，但前提是……
它們探測得到“敵人”。
“可我不是敵人啊。”少女小心地站起來，輕輕拉住了少年的手，垂著眼眸低喃。
她說：“我是它們的同類。”
“我也是‘蟲母’。”
蟲母與敵人廝打，是緊急情況；可蟲母與蟲母對打呢？那便是吞噬、是進化，是有利於種族的選擇，蟲族不可能容忍兩個母親存在。因此只有在這種時候，它們才會無視蟲母的呼救，給姚柒柒殺死蟲母的機會。
“聽著，蘭斯。只有我能做這件事，只有我。”
姚柒柒堅定地說：“你相信我嗎？相信的話，就讓我去。蟲母之間的鬥爭會吸引蟲族註意，放松對周圍的巡視，你們可以借機逃離，帶來援兵。”
她道：“蘭斯，我相信你。”
“——你願意相信我嗎？”
請包容一個卑劣的反派。
她還是學不會高情商的話術，依舊笨拙，依舊苦惱。可她會剖開真心給人看，最簡單、最坦誠的一面。
我不是一個高超的演說家。
可你會聽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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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回應少女的，是幾滴滾燙的眼淚。
少年終於將額頭抵在她的手背上，泣不成聲。蘭斯沒有辦法藏起懦弱的情緒，卻又不能坦率面對，死死拽住她的手，像無聲的挽留與祈求。
在最單純的年紀遇到了最喜歡的人，在最絕望的時刻做下最理智的決定。很多時候人們會忘記，他也是個不成熟的少年。
飛鳥啊，飛鳥，你會離開嗎？
……可眼淚不代表拒絕，恰恰是認清現實後無用的情緒宣洩。於是二人都知道，結果已成定局。
“抱歉……打開權限，讓我走吧。”
姚柒柒心軟地側過頭去時，身旁竟猛然傳來一股驚人的力度。她來不及反應，被莫莉狠狠推到了墻上，後背一痛。
“柒柒，你是什麽意思？！”
大小姐紅了眼眶，厲聲質問她，身後還站著李諾幾人。原來大家都是“陽奉陰違”的壞孩子，誰也沒有去休息啊。
“莫莉，我……”
姚柒柒下意識的話未能說完，被源徹也冷不丁打斷：“那個，我先聲明一下啊，剛剛有些敏感詞我完全沒聽見，完全沒有哈！我就是想問姚柒柒小姐，你不會打算現在沖出去，甚至不告訴我們吧？不會吧、不會吧？”
查爾斯嚴肅補充：“就像電視劇演的那樣，不告而別。”
他們異口同聲：“這可是很糟糕的行為。”
最愛哭鼻子的李諾此刻一滴眼淚也沒掉，沈默良久，才憋著難過道：“我要生氣了，會把你記在小本子上來回批判的哇。”
所有人七嘴八舌，讓姚柒柒有些暈頭轉向。她連忙喊停，心下不知該先解釋“蟲母”的事情，還是自己的確有“不告而別”的打算。幾雙眼睛盯著她，可她找不出一絲懷疑和厭惡。
她恍惚中走神：系統果然是騙人的，我不會被討厭。
她正想編幾個借口把事情糊弄過去，不料，旁邊的少年驀地將機甲項鏈遞給她。細長的項鏈在反射白光，一閃一閃，不停晃動著。
他剛剛哭過的嗓音疲倦又冷漠。蘭斯深吸了一口氣，認真地“宣判”：“04班成員姚柒柒，在小隊戰鬥過程中意外走失，推測已進入蟲巢。”
所有人動作一僵。
可“宣判”還在繼續：“因為信號槍保存在成員機甲內，軍部所接受的信號極有可能代表蟲母坐標。故04班請求支援，一舉剿滅蟲族。”
“戰爭結束後，失蹤成員姚柒柒……”
他頓了一下，隨後啞著嗓子說：
“斬殺蟲母，生還。”
……飛吧，親愛的飛鳥，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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