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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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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親兄弟

早在進入世界之前,系統就曾經通知過,玩家將成為選定錨點的至親兄弟。而此時此刻,這個站在門外的不速之客,就是星名今見此世血脈相連的兄長。

此時的氛圍像是冰凝結一樣,無形的壓迫感蔓延開一整個房間肅殺的寂靜——只有門外的風雨聲如故。

“嗚哇……”嬰兒咿呀的聲音就在此刻響起,此時此刻卻像是將危險吸引過去的催命符。

妖鬼猩紅的四目轉動,將冰冷惡意的視線放在了嬰兒床上。

阿朱捂著嘴巴,瑟瑟發抖,卻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人類本能的恐懼讓她想要隱藏進不起眼的陰影之中,而小孩此刻危險的處境又讓她進退兩難。

她隱約猜出了站在門檻外的妖鬼實際的身份,正是白日裏試圖與阿翠一同八卦的、星名家理論上的大公子。然而,阿朱從未想到,當自己真正站在大公子面前的時候,會是這樣的恐懼和害怕。

猶豫之間,來人已經一腳踏入了這個房間。

如果忽略那畸形的兩張臉兩雙眼,他的臉上還殘留著一絲稚氣,身材也並不算是高大,看上去只有十歲左右。他肆意地露出自己異於常人的四只手臂,神色野性而充滿惡意。

玩家躺在嬰兒床上,試圖掙紮著起身失敗,於是只好盡力歪頭,雙眸緊閉,想要聽清楚對方的腳步聲。

兩面宿儺在在嬰兒床前站定,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剛剛降臨到世界上,看上去能被他一根手指頭就輕易碾死的小東西。

“您……”在確認了對方的身份之後,阿朱終於掙紮著積攢出一絲勇氣。

妖鬼施舍般地挪出了一只眼睛瞥了她一眼。

好不容易擠出來的那一絲勇氣消失了。阿朱閉緊嘴巴,只徒勞地環住了自己的身體。

兩面宿儺垂下眼睛,“這就是我的母親期待了許久,才生出的孩子啊……”

他漫不經心地將探手伸向床上的孩子,說:“理論上,我該送出一點見面禮才對。”

年少的他擁有著遠超普通成年人類的力量,因此輕而易舉地就將床上的小東西撈了起來,只有動作略顯粗暴。

嬰兒的身體和骨骼都相當柔軟,他的手輕易地扣在了小孩的頭顱上,只需要輕輕使力,就可以斷送這個弱小的生命,送給自己的母親一份最佳的禮物。

——兩面宿儺很期待,自己血緣上的母親會為此露出怎樣的表情。

出生只有一日的嬰兒努力睜開自己的雙眼,露出了碧綠色的瞳孔,清明澄澈得仿佛是半透明的翡翠,卻空蕩得沒有任何焦距。

他看不見。

瞬間看清楚了這個事實,兩面宿儺頗有興味地把他舉了起來。

而嬰兒並不知道危險,也嗅不出殺氣。

無害、柔弱而毫無威脅的生命。他似乎是以為有人要與他玩樂,咧開嘴角露出一個純潔的微笑。

因為天生目盲,他下意識地伸出小手在空氣中四處探索,最後觸摸到了溫熱的皮膚——那是兩面宿儺的下頜。

仿佛是找到了目標,他捧著對方異於常人的兩只下巴,絲毫不怕自己從空中掉落下去地前傾身體,湊近了要與這第一次見面的少年貼貼。

下巴上有輕微得幾乎察覺不到的濡濕觸感,柔軟得像是一朵花瓣落在地面上。

兩面宿儺驟然將這個弱小的生物拉開。

嬰兒並沒有收到驚嚇,而是困惑地歪歪頭。

目睹了這一切的阿朱差點驚呼出聲,然而想象之中嬰兒被摔在地上和墻壁上頭破血流的畫面並沒有發生。

短暫地僵持了一瞬,兩面宿儺並沒有立刻暴怒,而是用第三只手的拇指和食指輕輕摸著下巴,臉上帶著令人捉摸不定的高深莫測。

裏間,忽然發出了“哐當”的響動,像是有桌上的東西被掃落在了地面上。

母親撐著身體沖了出來,在看到兩面宿儺正提著自己的孩子的時候幾乎目眥欲裂。

“把他放下!”她的聲音都在顫,手裏的水杯想也沒想地往前使勁一丟,“別傷害我的孩子!”

瓷制的茶杯順著拋物線正砸在了兩面宿儺的肩膀上,隨後滾落在地面上發出了清脆的碎裂聲。茶水在少年妖鬼的衣物上洇出了深色的濕痕。

兩面宿儺沒有躲避,另外兩條空閑的手臂也沒有試圖去遮擋。然而望向自己親生母親的目光卻是夾雜著隱晦的惡意。

在這個女人被盯得精神崩潰之前,少年卻是忽而輕笑了一聲,畸形的兩張臉均是惡意的勾起了嘴角。

“這個小東西才剛出生,母親可要當心啊。”

兩面宿儺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的母親,施施然將嬰兒放回了原地。

他改變主意了。

也許,接下來這裏即將上演的拙劣戲劇能夠讓他更加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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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面宿儺離開了這個院落,就像是他剛剛出現時那樣突然,只留下了一屋狼藉。

星名夫人在看到他的背影消失之後,身體就失去了力量,沿著墻壁往下滑。冷雨沿著敞開的大門往屋裏傾瀉,原本幹燥溫暖的房間變得陰冷。

侍女阿朱終於從驚嚇之中回過神來,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起來,將星名夫人扶回內間。

原本打開的門被關閉,像是擔心又有誰闖進來一樣被嚴絲合縫地閂上。燭火被點亮了起來,黑暗的房間重新變得溫暖。

阿朱看著嬰兒床上安安分分的小孩,看到他漂亮的綠眼睛裏不知何為恐懼的天真,一時間也感到了慨然。

恐懼來得快,褪去得卻相當緩慢。她為夫人倒了杯溫水,服侍著對方睡下。她重新躺回外間的榻上,卻再不像原來那樣沒心沒肺地睡過去,反而是輾轉反側,不斷地回憶著方才的場景。

星名家在這個村鎮之中,也已經屬於勢力不小的貴族。星名家主——星名正則是頗有實力的武士,在周圍幾個村子之中都很受尊崇。

只是,就在十幾年前,那時候阿朱還只是孩童,便聽說隔壁村星名夫人似乎是生出來了受詛咒的怪物。傳言之中,那嬰兒出生之時就險些讓母親大出血死去,一出生有著三頭六臂。接生的產婆都被活活嚇死。

剛剛闖進來的人恐怕就是傳說中的星名家大公子,也是這個家族之中心照不宣的隱秘。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村裏人的閑言碎語從未停止過,甚至在背地裏流傳開了“兩面宿儺”這樣的諢號。

嬰兒床上,星名家的小公子攥著小拳頭,睡得正香。

然而,他良好的睡眠,註定不能持續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清早,在一片嘈雜聲之中,整個房間裏的所有人都搬到了家主所在的主院。所有的衣物被褥都被重新布置。

昨夜兩面宿儺擅闖自己母親院落的事很快就在這個家族裏被傳遍了,星名家主在最初聽到阿朱報告這件消息的時候臉色鐵青。

“看守它的人呢?”他負手站在那裏,神色威嚴,“立刻給我叫過來!”

仆從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他們被……被打斷了骨頭堆在角落裏,直到今天清晨才被發現送去救治。”

星名正則的臉更黑了,他大發雷霆:“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你們都看不住?!”

主屋內鴉雀無聲,低頭俯首跪了一地的侍從。然而在此刻,也有那麽一兩個人忍不住腹誹,兩面宿儺那樣怪物的長相和力量,真瘋起來五個成年人都壓制不住。

然而這種想法也只敢在心裏轉悠一圈,沒有人敢在此刻觸星名家主的黴頭。

主院的人來來往往,把夫人和小公子安置下來。護衛也在星名夫人的要求下比原來增加了一倍。

星名正則在屋子裏發了一通火,情緒終於平覆下來。他整理了自己的儀容,調整心情往星名夫人的房間走過去。

推門,只見星名夫人一臉愁容地躺靠在床榻之上,臉上還帶著前夜未曾休息好的憔悴。她聽到門軸轉動的聲音,立刻收起來了原本的神色。

“您來了。”她露出一個笑容。

“是啊,來看看我的夫人。”星名正則說道,話語間就坐在了床邊,拍拍妻子的手背,做出體貼的模樣來,“你昨夜受驚了。”

屋裏的仆人還在進行著整理東西和灑掃的活動,註意到這對夫妻,任誰都覺得他們伉儷情深。

星名家的名聲一向很好,即使多年前曾出現了兩面宿儺出生的事情,在星名家主的操持下,他對家族威望的影響依然降到了最低。

————————

一晃一個月過去,溫馨幸福的表象得以持續下來。

眨眼間就快要到星名今見的滿月宴。屆時,星名家主將會邀請四方賓客,向他們展示自己新生的孩子。

然而,隨著時間的臨近,阿翠卻時常露出有些憂慮的表情。

星名夫人拿著像是撥浪鼓一樣的玩具,逗弄著此刻躺在被褥中的小孩:“我的小心肝,來看它!”

理應給出反應的小孩卻對玩具不為所動,反而是伸手指向發出聲音的母親的喉嚨的方向,發出“呀”的一聲。

母親見狀,頓時露出了幸福且滿足的笑容:“看來我的孩子只喜歡媽媽呢,玩具都不想玩。”

在旁邊擦桌子的阿翠放緩了動作,欲言又止。然而,另一個侍女阿朱卻忍不住說道:“夫人,小公子他有些時候似乎看不太清,也許拿別的東西試……”

“不需要。”一向溫言細語的星名夫人卻突兀地打斷了阿朱後續的話語,她疾言厲色地看著阿朱,“我的孩子正常得很,怎麽可能會看不見!”

仿佛是為了證明什麽似的,她將手中拿著的撥浪鼓搖得嘩啦作響,引得小孩的註意力往聲音發出的方向轉過去。

“你看他現在看得多清楚,那雙眼睛又大又漂亮。”母親強調道。

“可是……”阿翠也忍不住加入了談話,“如果拿手在小公子的面前搖晃,他的視線卻……”

“閉嘴。”星名夫人的臉色唰得沈了下來,聲音也變得尖利,“我的孩子不可能有問題。你們兩個不要在這胡說八道!”

在她的盛怒之下,兩名婢女均垂下頭,噤若寒蟬。

“這是發生什麽事了?”男人的聲音自廊上響起,星名家主踱步走了進來,就看到這裏冷凝的場景。

星名夫人一顫,強笑道:“……不是大事。我只是埋怨她們兩個照顧孩子的動作不仔細。”

“原來是這樣。”星名正則走過去,“夫人的教誨你們兩個都記清楚了?”

兩個婢女紛紛點頭,不再敢言明方才的爭執,在家主的示意下迅速從屋內退了出去。

星名正則走到了嬰兒床邊,低頭看著此刻正睜著一雙撲簌簌的大眼睛,乖乖躺在原地的兒子。

他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那雙澄澈卻空洞的深碧色眼睛,不像是遺傳他,也不像是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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