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雲湧（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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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雲湧（三）
在仙門眼裏，魔域是人間煉獄，臟汙不堪，而魔族則是嗜殺殘暴的瘋子，彼此間只有算計心眼，為了自身利益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但在安客君眼裏又是另一番回事，大概是他在這裏待了五百年的緣由，他覺得魔族有不為仙門所知的另一面，他們雖為狠辣，算計一切，同時他們又很直白血腥，不會藏來藏去，做了就是做了，不過這些在魔族眼裏大概算是炫耀的資本，但總的來說，他們不怎麽做小人，可謂是性情中人。
同時，魔族其實是個護短的一族，他們的天性裏有一種野獸的地域歸屬感，自己可以欺負自己人，但魔族以外的人不行。
在萬年前神魔大戰時，魔族損失也相當慘重，不比仙門好到哪裏去，那時安客君雖是常在歸仙洲，但多多少少也見過不少場景，魔族同仇敵愾，共同對付上古魔獸，護衛一方家園，連蒼嶸都難得的誇讚了魔族，因為他這人喜怒不形於色，甚至說沒有什麽情緒，竟也被魔族的血性給震住了。
這會兒的魔域被籠罩在淡淡的霧氣下，月色如涼水，潑在九重天下，整座烏皤城陷入死寂，空蕩蕩的街道上沒有一絲活人氣息，血腥味淡淡的彌漫在空中，魔神的魔息悄無聲息的蔓延開來，壓抑的氣氛傳遍了整座城。
安客君推開滿堂醉的門，他偏頭，最後看了眼滿池紅蓮——紅蓮枯萎了。他沒什麽情緒的笑了聲，對門外幹站著的兩人說：“說不定就是最後一眼了。”
陳免面色肅然的站在門口，眉頭微蹙，他的嘴唇囁嚅半天，才道：“你就將蒼嶸撂在這了？”
“我落下了上古禁制，外面吵不到他，不出意外，他應當能睡到最後一步。”安客君走下臺階，頭也不回的往前大步而去。
陳免抽了抽眼角，忍不住諷道：“你居然能在溫存的時候把他撂翻，能的你，穿上褲子就不認人。”
“……”安客君被這句話狠狠的刺痛了一下，還是親師兄懂怎麽傷他，頓了頓，他涼涼的掃了眼嘴毒的陳免和一言不發的林啟，冷聲道：“幹你何事？”
陳免還想譏諷一句，就聽這廝輕嘆口氣，失魂落魄的說：“是他太相信我了。”
他咽回了譏諷的話，有些犯愁的想：“要是蒼嶸恨我怎麽辦？不管離淵怎麽辦？我管不住發瘋的離淵又怎麽辦？”
“那仙門那邊問起來該怎麽辦？”林啟看這師兄弟兩人各懷心事的沈默著，自己接過話。
安客君捏了捏食指的骨節，垂下眼，“就說蒼嶸有更重要的事吧，對了，你提前打好招呼了吧？別到時候魔神出來了，他們還在睡大覺呢。”
“誰家修士天天睡覺，只有你。”陳免心裏憋著一口氣，又出口譏諷。
安客君面無表情的扯了下嘴角，一人悶著頭往前去了。
“就沒有別的法子了麽？”陳免追上去，急了。
安客君止住步子，盯著黑黢黢的海面，輕聲道：“等不了了。”
他忽的看向陳免，看的陳免心裏咯噔一跳，只聽他沈沈道：“魔神已經和我說過話了，祂能在我的識海裏幹擾我，我等不了了，與其等祂恢覆好出來，不如我先下手為強，不是祂死，就是我亡。”
陳免從腦海的犄角旮旯裏翻出了被他遺忘許久的記憶，頓時一顆心慢慢的沈了下去。
是他忘了，也是離淵偽裝的太好了。
安客君早就是個瘋的了，他表面瞧著沒心沒肺，實則內裏腐朽枯涸，僅僅靠著蘇臨舟維持著一點僅存的理智，保持著最後一絲活氣。
他猜到了蘇臨舟的打算，但意外太多了，他不允許蘇臨舟再在他眼前死一遍，就算他知道他這樣做了，一定會讓蘇臨舟寒心，但他賭不起了。
他無時無刻不在唾棄五百年前的自己，年少時的意氣風發早已成了不可追的過往，他痛恨那時的自己，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與絕望，痛恨自己連誰都護不住。
那場噩夢重演成千上萬次，他一個人在其間苦受折磨，他一遍又一遍的折磨自己，一遍又一遍的看著自己深陷其中，痛不欲生。
在這樣極致的折磨中，他竟然感到了一種自虐的快感，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當年陳免來到魔域，那時的安客君還沒有後來偽裝的好，他喜怒無常，性情乖張，動輒就殺死幾個人，給還沒恢覆記憶的陳免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陰影。
那時安客君常常一人倚在木橋上看蓮花，滿身戾氣與暴躁，他看不見任何人，只看得到滿眼血色。
直到陳免突破金丹期恢覆前世記憶，他站在池邊，久違的喚了聲離淵，安客君才從血色中抽身，那一刻，他看出了離淵的崩潰無助，一眼驚心。
“好，聽你的。”陳免瞧著安客君眼裏的猩紅，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安客君移開視線。
海上的霧氣漸漸散開，無妄海邊的人群便顯現出來，身後的魔域窸窸窣窣，不少魔族吊兒郎當的站到了城主身後。
遙遙一看，像是仙魔兩族要開戰那般，實則他們的敵人另有其人，就在這無妄海底。
堂溪程和衛從吟朝這邊揮了揮手。
承桑沒瞧見愛徒，心裏微沈，他這徒弟雖然老是不著家，但該幹的事都幹了，這會兒要開戰了，卻還是沒瞧見人，難不成是被離淵關著了？
謝家暫時還沒選出家主，只有管事長老顫顫巍巍的站在海邊，眼神決然赴死。
玄昆宗畏首畏尾了幾百年，竟還是來了不少人，長無站的靠前，眼裏卻藏不住恐慌。
兔死狐悲，仙魔兩族難得沒有掐架，雖然還是瞧不上彼此，遠遠地飛了幾個白眼。
安客君覺得這場面頗為搞笑，下意識想告訴蒼嶸，等扭了頭和南明大眼瞪小眼時，他才恍覺蒼嶸是被他弄暈了鎖在滿堂醉呢。
他笑了笑，也不再廢話，他往前一躍，踩著海面縱身而上，身後忽的凝出一道暗紅色法相，幽邃深遠。
眾人皆是一楞，雖是沒見過神明，但也聽過，以前的神明是有法相的，法相蘊藏萬物，功力深厚，可化作龐大法身，以此來作戰。
雖說當年事出有因，但安客君被自家師父暗算的真正緣由是沒有被話本子流傳出去的，今日眾人一看，大多都傻了眼，心道這離淵怎會是神明？此間不是早就沒有神明了麽？但聰明人順著安客君近日在歸仙洲收龍骨的所作所為，登時咂摸出了點意味，紛紛詫異的看向空中那人。
安客君無視他人怪異的目光，在虛空中輕輕一踏，腳下法陣顯現，繁雜的咒語密密麻麻的布滿半空，東南西北四角各顯現了幾只上古神獸。
陣修紛紛驚嘆安客君的道行之高深。
安客君在陣修上的道行早已無人能及，他手握五行之力，睥睨天下，自內而外的散發出了神性的漠然那一面，無悲無喜，看淡世間。
只見他輕輕啟唇，“陣起——”
大陣落到海面，掀起萬丈高，仙魔兩族紛紛飛至高處，警惕的觀察著四周。
海水翻湧，發出憤怒的咆哮聲，恐怖的魔息徹底散了出來，無妄海看上去似乎更黑了。
飛的比較矮的人一眼看見了海面裏鉆出的東西，就算是早有準備，仍是被駭的驚慌失措，不禁吼道：“魔物！上古魔物！”
魔物身軀龐大，長相醜陋無比，雙眼大睜，獠牙翻起，滴著惡心的涎水。它們的作戰能力相當強悍，不少魔物的修為堪比大乘期修士，一巴掌就能拍死築基期修士。
它們鉆出海面，嗅著氣息撲了上來，有的甚至長了翅膀，速度極快的撲倒了一些倒黴的弟子。
魔族被魔息熏的神智喪失了片刻，這才強力拉回神智，嘶吼著戰鬥而起，兇悍血腥的撲過去。
整片無妄海上登時如餃子下鍋，撲通撲通落入黑色深淵。
場面徹底陷入混亂，魔神未出，眾人就被魔神的手下打了個落花流水，紛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拿出殺手鐧，魚死網破那般殺紅了眼。
天地昏暗一片，只有血色是如此的明顯，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血雨腥風，刀光劍影下傳出風聲的呼號。
多出來的魔物受著主人的指示，奔湧而去，又被仙魔兩族落下的禁制困在無妄海四周，憤怒的拍擊著法陣屏障。
海面上血肉橫飛，海邊屍橫遍野，血肉模糊的屍體令人感到不適，絕望與憤怒充斥在心間。
最後，禁制徹底破了，魔物湧向了魔域和凡間，人間煉獄似乎就要重現。
留下來守護凡人的弟子們不怕死似得攔住湧上來的魔物，硝煙四起，大火彌漫，不少凡人也參與進來，試圖與低修為的魔物拼個你死我活。
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絕望與恐慌。
烏鴉成群結隊的掠過上空，在青灰色的天空中留下詭異的景象，淒厲的鳥叫瘆的人心慌。
不知過了許久，人間終是變成了一片慘絕景象。
有道是，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
強烈的不安驚醒了沈睡的人，蘇臨舟睜眼的瞬間，他的神識就猛地散開，他看到了魔域裏血性慘烈的戰鬥，看到了無妄海上漂浮的屍體，看到了凡間的狀況——屍山血海，哀鴻遍野。
他的心不受控制的抽痛了一下。
蘇臨舟捂著心口下床，卻跌在地板上，眼前一片眩暈，許是氣急攻心，他竟是咳出了一口血，紅的刺眼。
他氣極反笑：“安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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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萬年前神魔大戰時，魔族損失也相當慘重，不比仙門好到哪裏去，那時安客君雖是常在歸仙洲，但多多少少也見過不少場景，魔族同仇敵愾，共同對付上古魔獸，護衛一方家園，連蒼嶸都難得的誇讚了魔族，因為他這人喜怒不形於色，甚至說沒有什麽情緒，竟也被魔族的血性給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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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客君推開滿堂醉的門，他偏頭，最後看了眼滿池紅蓮——紅蓮枯萎了。他沒什麽情緒的笑了聲，對門外幹站著的兩人說：“說不定就是最後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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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極致的折磨中，他竟然感到了一種自虐的快感，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當年陳免來到魔域，那時的安客君還沒有後來偽裝的好，他喜怒無常，性情乖張，動輒就殺死幾個人，給還沒恢覆記憶的陳免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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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聽你的。”陳免瞧著安客君眼裏的猩紅，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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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的霧氣漸漸散開，無妄海邊的人群便顯現出來，身後的魔域窸窸窣窣，不少魔族吊兒郎當的站到了城主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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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溪程和衛從吟朝這邊揮了揮手。
承桑沒瞧見愛徒，心裏微沈，他這徒弟雖然老是不著家，但該幹的事都幹了，這會兒要開戰了，卻還是沒瞧見人，難不成是被離淵關著了？
謝家暫時還沒選出家主，只有管事長老顫顫巍巍的站在海邊，眼神決然赴死。
玄昆宗畏首畏尾了幾百年，竟還是來了不少人，長無站的靠前，眼裏卻藏不住恐慌。
兔死狐悲，仙魔兩族難得沒有掐架，雖然還是瞧不上彼此，遠遠地飛了幾個白眼。
安客君覺得這場面頗為搞笑，下意識想告訴蒼嶸，等扭了頭和南明大眼瞪小眼時，他才恍覺蒼嶸是被他弄暈了鎖在滿堂醉呢。
他笑了笑，也不再廢話，他往前一躍，踩著海面縱身而上，身後忽的凝出一道暗紅色法相，幽邃深遠。
眾人皆是一楞，雖是沒見過神明，但也聽過，以前的神明是有法相的，法相蘊藏萬物，功力深厚，可化作龐大法身，以此來作戰。
雖說當年事出有因，但安客君被自家師父暗算的真正緣由是沒有被話本子流傳出去的，今日眾人一看，大多都傻了眼，心道這離淵怎會是神明？此間不是早就沒有神明了麽？但聰明人順著安客君近日在歸仙洲收龍骨的所作所為，登時咂摸出了點意味，紛紛詫異的看向空中那人。
安客君無視他人怪異的目光，在虛空中輕輕一踏，腳下法陣顯現，繁雜的咒語密密麻麻的布滿半空，東南西北四角各顯現了幾只上古神獸。
陣修紛紛驚嘆安客君的道行之高深。
安客君在陣修上的道行早已無人能及，他手握五行之力，睥睨天下，自內而外的散發出了神性的漠然那一面，無悲無喜，看淡世間。
只見他輕輕啟唇，“陣起——”
大陣落到海面，掀起萬丈高，仙魔兩族紛紛飛至高處，警惕的觀察著四周。
海水翻湧，發出憤怒的咆哮聲，恐怖的魔息徹底散了出來，無妄海看上去似乎更黑了。
飛的比較矮的人一眼看見了海面裏鉆出的東西，就算是早有準備，仍是被駭的驚慌失措，不禁吼道：“魔物！上古魔物！”
魔物身軀龐大，長相醜陋無比，雙眼大睜，獠牙翻起，滴著惡心的涎水。它們的作戰能力相當強悍，不少魔物的修為堪比大乘期修士，一巴掌就能拍死築基期修士。
它們鉆出海面，嗅著氣息撲了上來，有的甚至長了翅膀，速度極快的撲倒了一些倒黴的弟子。
魔族被魔息熏的神智喪失了片刻，這才強力拉回神智，嘶吼著戰鬥而起，兇悍血腥的撲過去。
整片無妄海上登時如餃子下鍋，撲通撲通落入黑色深淵。
場面徹底陷入混亂，魔神未出，眾人就被魔神的手下打了個落花流水，紛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拿出殺手鐧，魚死網破那般殺紅了眼。
天地昏暗一片，只有血色是如此的明顯，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血雨腥風，刀光劍影下傳出風聲的呼號。
多出來的魔物受著主人的指示，奔湧而去，又被仙魔兩族落下的禁制困在無妄海四周，憤怒的拍擊著法陣屏障。
海面上血肉橫飛，海邊屍橫遍野，血肉模糊的屍體令人感到不適，絕望與憤怒充斥在心間。
最後，禁制徹底破了，魔物湧向了魔域和凡間，人間煉獄似乎就要重現。
留下來守護凡人的弟子們不怕死似得攔住湧上來的魔物，硝煙四起，大火彌漫，不少凡人也參與進來，試圖與低修為的魔物拼個你死我活。
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絕望與恐慌。
烏鴉成群結隊的掠過上空，在青灰色的天空中留下詭異的景象，淒厲的鳥叫瘆的人心慌。
不知過了許久，人間終是變成了一片慘絕景象。
有道是，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
強烈的不安驚醒了沈睡的人，蘇臨舟睜眼的瞬間，他的神識就猛地散開，他看到了魔域裏血性慘烈的戰鬥，看到了無妄海上漂浮的屍體，看到了凡間的狀況——屍山血海，哀鴻遍野。
他的心不受控制的抽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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