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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57·玳瑁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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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57·玳瑁貓

結束演出後,Felix請所有人去聚餐,聞星以身體原因推脫掉了,一個人回到化妝室。

對著鏡子,他將臉上的妝容一點點卸幹凈,取下領結,解開領口的扣子。這些束縛一一解開後,他才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氣。

沒有人知道,他走上臺那刻幾乎是半失聰狀態,最後一個音收尾時,手指都在發顫。

還好沒有搞砸。

收拾好隨身物品,聞星推開門往外走。

走廊上鋪著厚重的地毯,踩在上面行走幾乎不會留下聲音,以致那位演奏結束後尚未離去的觀眾渾然不覺聞星的靠近。

對方今天穿著簡單素凈,唯一一抹亮色來自於環在他右臂間的紫色鳶尾,恰到好處的大小,剛好占據他的整個懷抱,像是天然生長在那。

鳶尾的花期早就過了,眼前的這束鳶尾的每一片花瓣卻都無比鮮活,在本不該盛開的季節盛開著。

聞星發現沈流雲剪短了頭發,原本的白金色僅剩下發尾的一小截,與新生的黑發淩亂地交錯著,看上去很像是一只玳瑁貓。

這只人形的玳瑁貓抱著那束鮮花,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墻上的裝飾畫看。

聞星站在他的身旁,也將目光投向那幅畫,是拉斐爾的聖母像。

畫中的聖母恬靜溫和,小心而珍視地摟著懷中的嬰兒,與沈流雲抱著花的姿勢如出一轍。

就好像,這束花是要送給對他而言很重要的人。

“在看什麽?”聞星問他。

沈流雲抱著花的手不明顯地收緊,輕聲說:“在看這幅畫是真跡還是仿品。”

聞星眨了下眼:“有結果了嗎?”

沈流雲點頭:“應該是真跡。”

聞星的眉梢一挑,很意外沈流雲會給出這樣一個明顯錯誤的答案,畢竟這幅聖母像的真跡如今被收藏在何處,眾人皆知。

似乎是發現他的不認同,沈流雲轉過頭來,認真地註視著他給出解釋:“因為我覺得,這一刻很寶貴。”

壁燈柔和的光芒落在那眼底,裏面清楚地映著聞星的倒影。

聞星呼吸微頓,心口一震。

沈流雲是慣會用言語來迷惑人的,聞星屢次交戰,屢次落敗,好在如今總算學聰明了些,知曉該如何躲避。

他不著痕跡地與沈流雲錯開視線,只想為醫生的事道完謝後便趕緊走掉,不料卻被搶先一步。

鳶尾花束遞到他的手中,伴隨著一句祝賀:“今晚的演出很精彩。”

是嗎?很精彩嗎?

聞星有些局促地抱著那束花,被香氣迷得頭暈目眩,感覺自己又一腳踏在了漩渦邊緣。

好一會兒,聞星才開口說:“醫生的事,謝謝你。”

不管怎麽樣,還是該感謝,畢竟如果不是沈流雲及時幫忙,他不知道還要在醫院等多久才能見上醫生,耳朵的狀況也沒那麽快能改善。

沈流雲不意外他會知道,“能幫上你就好,不用說這些。”

聞星抱著花的手收攏了一些,預感到如果自己再不走,可能會走不掉了。

至於為什麽會這樣想,他自己也不甚明白。

聞星不知道,當他感到為難的時候,鼻尖會輕輕地皺起來,就像現在這樣。

沈流雲將他的反應看在眼底,有些謹慎地開口:“如果你真的想感謝我,可以讓我請你吃晚飯嗎?”

只是一起吃頓飯也好。誒?

是不是應該反過來才對?

聞星略微驚訝地眨了下眼,確認自己沒聽錯。

他的訝異落在沈流雲眼底變成了困惑,以為他沒聽清,停頓片刻後,問他:“沒聽清嗎?要我重覆一遍嗎?”

一時之間,他覺得自己像在上一節聽不太懂的樂理課,被老師看出他的似懂非懂,停下來問他要不要重覆。

他咬了下唇,羞於啟齒似的小聲說:“Pardon.”

他聽見沈流雲輕輕地笑了一下,語氣很無奈,“這話好像應該我來說。”

那聲音朝他靠近,貼在他的耳際,徐徐傳來,“Pardon me.”*原諒我吧,寬恕我吧。

沈流雲這樣說。

聞星垂著眼,目光落在花瓣上,對他這句話選擇裝聾作啞,雲淡風輕地岔開話題:“不是要去吃飯嗎?走吧。”

沈流雲一句話落進棉花裏,也不見失落,慢條斯理地抽離開,溫聲說了句好。

並肩行走的時候,聞星用餘光瞥見沈流雲唇角有輕微的上揚,好像他能夠收下沈流雲的花,答應跟沈流雲一起吃晚飯就已經很好了。

沈流雲帶聞星去的餐廳需要提前一周預訂,他之前聽Lars提起過。

今晚音樂會的票好像也是在一周之前售空的,難道沈流雲在買票的時候就訂好了餐廳嗎?

沈流雲怎麽能夠確定,他一定會答應呢?

他討厭沈流雲這種勝券在握的感覺,好像他做什麽都逃不過沈流雲的掌控。

故而落座的時候,聞星眉宇間的情緒明顯有所收斂。

沈流雲敏銳地察覺到,看向他,“怎麽了?不喜歡這家餐廳?”

聞星把花放在一旁,語氣很生硬:“沒有不喜歡,要提前一周預訂才有座位的餐廳怎麽會不喜歡呢?”

沈流雲不會聽不懂他的陰陽怪氣,但也只是輕笑了一下,難得的好脾氣,“餐廳是關泓奕幫我訂的,不過,本來也只想請你吃。你如果不來,這個座位今天一整晚都會無人問津。”

是特意為他準備的,也做好了他可能不會答應的準備。

聞星心中微動,總算卸下了一點防備,在心底告訴自己,就把這當作是一頓簡單的晚餐,不要想太多。

走進餐廳前,聞星本以為今天這頓晚餐多少會有些尷尬,畢竟他不知道能對沈流雲說些什麽好,他和沈流雲也不是什麽適合寒暄或是敘舊的關系,但他實在低估了沈流雲的交際能力。

席間,沈流雲舉止言行都很註意分寸,不會過於親密,也不並不疏離,像久別重逢的友人一樣隨意地問著他的近況,也安靜地聽他抱怨一些不順心的小事。

甚至因為沈流雲的話,聞星有好幾次沒忍住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他有些輕微的恍惚,不禁想到,其實沈流雲本身就是很有趣的人,見多識廣、談吐不凡。任誰被沈流雲吸引,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所以為什麽在一起以後會變得不一樣了呢?

“先生打擾一下,因為你是今天第99位走進我們餐廳的幸運客人,所以我們的甜品師特意為你送上一份甜品,祝你們用餐愉快。”突然走過來的服務員打斷了聞星的思緒。

聞星回憶起進餐廳時,沈流雲紳士地為他推開門,讓他先往裏進,目光再落回放在面前的甜品上。

所以,他是幸運的第99位客人,沈流雲是第100位嗎?

真的有這麽巧的事嗎?

聞星並不相信好運真的降臨,他更相信事在人為。

等服務員走開後,桌子底下的一條腿伸展開,往對面輕輕踢了一下,“他說的是真的嗎?”

他用懷疑的眼神打量對面的沈流雲,似乎在用眼神說:你最好不要騙我。

沈流雲很輕易就敗下陣來,向他投降:“只是想讓你開心一點。”

確實不是天降的好運,只是為討他歡心的小伎倆。

聞星覺得沈流雲把自己當小孩,他又不是需要父母假扮聖誕老人往襪子裏偷偷塞禮物的年紀。

他撇了下嘴,很不給面子地說:“幼稚。”

說完這句話,他的手卻伸向了小勺子,準備去吃那份甜品,十足的言行不一。

餐廳贈送的甜品是一顆奶黃色的圓球,看上去很像是冰淇淋。

聞星拿著勺子的手忽而頓住,目光冷下來,“你不知道我感冒了嗎?”

許是今時不同往日,他過去很少這麽直接地責怪沈流雲的不上心。

沈流雲神情未變,唇邊弧度依舊上揚,“你先嘗一下。”

聞星將信將疑地舀起一小勺,送入口中,一抿即化,綿密卻不會過於甜膩,香草味輕盈地留在舌尖——是香草味的慕斯球。

很接近冰淇淋的口感,但不會有讓他感冒加重的風險。

聞星垂著腦袋,慢吞吞地吃著那個慕斯球,方才的氣焰盡數熄滅了,為自己的武斷而感到很不好意思。

因為這點不好意思,接下來沈流雲問他回程的機票買了沒有,他也如實回答:“還沒有。”

他知道為了自己的耳朵考慮,回程最好還是更換別的交通方式。

沈流雲明白他的顧慮,若有所思地將手搭在桌面上,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虎口間的黑色紋身隨之時隱時現。

聞星瞥見了紋身的一角,沒能看清全貌,心下有些疑惑:沈流雲紋身了?

“暫時還是不要坐飛機了,這樣會恢覆得快些。”沈流雲這般說。

聞星放下勺子,道理他當然知道,但是不坐飛機,就只能坐火車了。

沈流雲卻給出了第三種選項:“我開車送你回柏林吧。”

兩座城市相距不算太遠,加上火車換乘所需的時間,開車反倒比坐火車更快些,還沒有那麽麻煩。

孰好孰壞,清晰可見。

聞星盡管有些心動,但並沒有很快答應下來,畢竟司機可是沈流雲。

如若他答應下來,也就意味著之後會有十幾個小時他都與沈流雲在同一輛車上度過。

由於他猶豫的時間太長,引來沈流雲一句調侃:“你難道寧願相信德鐵,也不願相信我的車技嗎?”*什麽呀。

聞星輕輕地笑了一下,妥協了:“好吧。”

他沒有註意到,當他答應下來後,沈流雲一直繃緊的後背悄然松懈下來,最裏面的那件衣服更是早已被汗水浸濕。

離開餐廳後,沈流雲將聞星送上車,隔著車窗與他告別。

聞星矜持地點點頭,剛想把車窗揚上去,被沈流雲用手擋了一下。

沈流雲看著他:“還有一件事,回去將你的酒店名發給我,我明天好來接你。可能需要你……暫時將我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聞星懷疑沈流雲其實就是為了這個,莫名好笑,但面上只是淡淡地回:“知道了。”

沈流雲看上去心滿意足地收回了手。

不經意的一瞥,聞星望見不遠處有兩個金發男人,他們笑容洋溢地將臉頰貼近對方,是西方很常見的貼面禮。

沈流雲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誤解他的意思,“你也想要嗎?”

而後不等他回答,他的臉頰便得到了一個蜻蜓點水的碰觸,一觸即分。

像頑皮高傲的貓咪對人別別扭扭的示好。

車駛出去好長一段距離,聞星才將車窗揚下來,讓冷風把臉上殘餘的熱意吹走。

他懷中的鳶尾也被風吹得晃動,令他忍不住伸手,很輕地撥弄了一下花瓣。

【作者有話說】

一些擔心會看不懂的備註*pardon:作為短語有“沒聽清,重覆一遍”的意思,作為單詞有原諒和寬恕的含義,pardon me是語氣較重的對不起*德鐵:因為德鐵經常延誤和取消,所以常常被人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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