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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40·碎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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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40·碎蘋果

德國項目的授課時間定在七月,留了一個月的充足時間給大家做臨行準備。

項目那邊的課程是英授,聞星的英語還不錯,暫時不用擔心上課會聽不懂的問題。但考慮到要在德國待一年的時間,日常生活還是會有語言需要,他決定到德國之後先去報一個語言班。

簽證很快就辦了下來,不過還有一個難題擺在聞星的面前——房子怎麽辦?

他現在租的這套房是徐穗幫他介紹的,當時是直接簽了一年的合同,押一付三,現在只過去了三個月,還剩下大半年的租期。

房東那邊知道了他的情況,表示合同已經簽訂了,他如果要退租需要付20%的違約金。

20%的違約金不是小數目,而聞星出國正是急需用錢的時候,賠一筆違約金顯然會讓他本就不算多的存款受創,想想都肉疼。

徐穗知道了這件事後,給他提出建議:“你可以把房子轉租出去啊,其實房東就是這個意思。他讓你賠違約金就是因為他一時半會兒不一定能將房子租出去,所以想讓你自己解決。”

徐穗又道:“不是有個雜物間嗎?你還可以把你自己的東西堆到那個雜物間裏,把那間房鎖上。這樣你的東西也不用搬走,多省力呀。”

從來赫京上大學起,徐穗就是自己在校外租房住,積累了豐富的租房經驗,毫不吝嗇地朝聞星這個半點不懂的小白傾囊相授。

聞星最終采納了她的意見,當晚便聯系了一個租房中介,幫忙將房子掛了出去。

一周之內,中介便帶了好幾撥人來看房,但最後卻都沒有談攏。

有人嫌離地鐵站太遠,通勤不方便;有人嫌房子裏的設施太老舊,想要聞星出錢換新的;還有人則是直接嫌房子租金太高,張口就是問能不能便宜一千。

如此下來,除了連著擾亂聞星好幾日的清凈外,別無意義。

赫京市外地人多,但租房市場雜而亂,他手裏這套房子地段不算好,舒適度也一般,租金卻不低。即便他自己已經降了一部分租金下來,短時間內想要轉手出去也並非容易之事。

又是一個周末的清晨,聞星被中介的電話從睡夢中吵醒。

“聞先生,有人想租你的那套房。”中介的聲音雄渾有力,將聞星殘留的睡意盡數清掃幹凈。

聞星打心底覺得,這個中介很適合去學聲樂。

連著一周的不順利消磨掉了聞星的耐心,加上剛從睡夢中被擾醒,語氣略微不善:“那個人是真心想租嗎?其實像交通、地理位置這些問題,在看房之前你就可以跟他們講清楚。不要每次來看了之後,又說這裏有問題,那裏不合適的,浪費彼此的時間。”

“哎呀,聞先生你別這麽生氣嘛。租房呢,就是這樣的。房子一般都是要看過之後,才知道滿不滿意。那人家不滿意,我們也不能強行租給他是不是?”中介耐心跟他解釋,並且還打上了包票,“你放心,聞先生,這次這個絕對靠譜,他肯定是真心想租的。”

聞星點到為止,無意真的為難中介,態度緩和下來:“行吧,那他什麽時候過來看房?”

“噢,你等我問一下他,很快的。”中介回。

聞星聽了一會兒對面傳來的鍵盤聲音,而後得到一句語氣驚訝的:“欸,聞先生,那個人說他不用看房,可以直接簽合同。”

“不用看房?”聞星楞了一下,“他確定嗎?”

“他說他確定,還說可以先交一年的租金。”

掛斷電話,聞星的眉頭還皺著。

他並沒有感到任何被解決掉了大麻煩的喜悅,反倒有些擔心對方這麽爽快會不會是騙子?

只怕是將房子租去別有他用。

雖然卓鈺彥說哪有騙子會先給錢的,聞星還是持著懷疑態度讓中介把自己的微信推給了那個租客。

他想再了解一下情況,以防萬一。

十五分鐘後,聞星加上了這個奇怪的租客。

這個租客就連頭像和昵稱都很奇特,頭像是一個白底的黑色句號標點,昵稱則是一串省略號。

他先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而後便切入正題,詢問對方是真的不需要來看房還是因為有什麽不方便。

對方回過來一句:因為聽中介說你急著出手。

對著這個回答,聞星再一次楞住。

因為他急著把房子轉出去,所以連看都不看就決定了?

這是什麽邏輯?

聞星又簡單地問了幾個問題,對方的回答都很正常。

在附近工作,目前有別的地方住,但想找一個離上班地點更近的房子,當作臨時落腳點。

工作穩定,理由充分,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可恰恰是這樣,反而讓聞星覺得更加奇怪了。

一向不善交際的他只好截圖了聊天內容,向交際大師卓鈺彥請教。

卓鈺彥回過來一句非常篤定的話:他一定是個i人!i人?

聞星早前被卓鈺彥科普過這一很火的人格測試,但由於沒耐心做完所有的題目,至今不知道自己是哪種人格。

卓鈺彥當時也是用這種語氣說他一定是個i人,根本不用測試,特征太明顯了。

對於卓鈺彥給自己貼的這個標簽,聞星接受得很快,並且也在心裏給能游刃有餘地應對各種場合的沈流雲貼上了一個e人的標簽。

如果這個租客是個不擅長社交的i人,好像一切都說得通了。

聞星放棄了繼續對租客的盤問,轉告中介他這邊沒什麽問題,可以簽合同了。

這句話才發過去不久,聞星的手機就響了一聲,是那個租客發過來的消息。

省略號給他發:你為什麽急著把房子轉出去?是房子不好嗎?

卓鈺彥對此分析道:他這是在委婉地問你房子有什麽問題。他還是很關心這點的,只是不好意思親自過來看。

聞星思考了片刻,用手機錄了一段房子的視頻。不僅細致地展示了每一個空間,還將熱水器、冰箱、洗衣機這些基礎設施也都在鏡頭前檢查了一遍。

他將視頻給租客發過去後,還善解人意地補充了一句:如果還有哪裏想看,也可以跟他說。

省略號回:這是你剛拍的嗎?

聞星推斷了一下,對方應該是驚訝他現在大清早就在準備出租的房子裏,考慮到中介那邊或許沒說清楚,便跟人解釋自己要下個月才搬走,目前還住在這邊。

回完這條消息,聞星有點餓了,準備去廚房做早餐。

他想快點結束話題,只好再問了一遍對方還有沒有哪裏需要再看的。

省略號:麻煩拍一下客廳的穿衣鏡。嗯?穿衣鏡?

客廳確實有一個穿衣鏡沒錯,但很少有人看房會特意看鏡子,剛剛聞星在視頻裏也只是遠遠地拍到了。

聞星對這個陌生租客的奇怪印象又加深了一些。

因為不知道對方具體想看鏡子的哪方面,他只好向人詢問要怎麽拍才行。

省略號讓他站到鏡子前,對著鏡子拍一下,要能看到整個人。

聞星沒有多想,按他的要求拍了一張發過去。

[:照片.jpg][……:謝謝。][……:對了,你為什麽急著把房子轉出去?][:因為我要去德國了。][……:你要去德國?][……:什麽時候?][……:就是下個月嗎?]聞星被對面回過來的一連串問題搞得有點懵,為什麽對方看起來很驚訝一樣?就好像他去德國這件事是多麽的匪夷所思。

還沒等聞星回覆,就見對面又回過來兩條消息。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問題太多了?我只是有點驚訝,因為我以為你只是要離開赫京,沒想到是要出國。][……:我還沒有出過國,所以很意外,希望沒有冒犯到你。]對方表現得太過謹小慎微,似乎很擔心聞星會因此生氣。

聞星回他沒關系,並讓他沒什麽問題了的話,就可以去聯系中介簽合同。

回完這條消息,聞星便將手機放在了一邊,去廚房裏給自己弄早餐。

等他端著煮好的面坐在餐桌前,順手拿起手機看,發現通知欄多了幾條新消息。

其中三條是中介發的,告訴他合同已經簽好了,並且把合同拍照發了過來。

最後一條是新租客發來的,樸實無華的轉賬。

聞星把錢收了,吃了兩口面突然想起來,租客好像都沒有問過他叫什麽,哪怕是問姓氏。

他們之間的聊天從頭至尾也沒有出現過一句“房東”。

會不會,這個奇怪的租客其實認識他?

聞星這麽想著,點開了中介發過來的合同照片,乙方落款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名字——周潤驍。

興許只是他想多了。*

拍照者一分鐘前對著鏡子拍下的新鮮全身照此刻被放到了最大,正經受著來自沈流雲堪稱無孔不入的審視。

他灼熱的目光快要將這張來之不易的照片盯出一個洞來。

三分鐘後,他滿意地把照片縮小,很有禮貌地回過去一句謝謝。

只是很快,他收獲這張照片的欣喜還沒來得及在身體裏停留太久,就被聞星發來的消息給驅散了。

聞星說他要去德國了。

而且看樣子是要到德國生活很長一段時間,不然也沒必要將房子轉租出去。

沈流雲想起這段時間裏,聞星社交賬號的粉絲增長過於迅速,最新一條動態的評論也比之前多了不少。

發生什麽事了嗎?

他鮮少關註熱點詞條,搜索了一番才消息滯後地了解到聞星很快即將奔赴德國的緣由。

對聞星而言,這當然是一件好事,意味著聞星在音樂界更進了一步。

但沈流雲卻沒有辦法因此高興起來。

他們如今在同一座城市,都鮮少有機會能夠讓他名正言順地與聞星見面。等聞星去了德國,他還有什麽理由出現在聞星的面前?

說來,沈流雲發現聞星在轉租房子是一個巧合。

昨天晚上,他原本只是照常點開社媒軟件,想看看聞星有沒有發新的動態,卻被開屏廣告跳轉到了另一個軟件。

跳轉到的那個軟件有好幾個板塊,其中一個板塊就是租房相關。

他原本想直接退出,卻被一個熟悉的名稱吸引住,是他上次見到聞星時,下車的那個公交站的名字。

如果住到聞星家附近,是不是會增加偶遇的機會?

沈流雲抱著這樣的想法,開始瀏覽那一帶的租房信息。看了快半小時,幾乎沒有令他滿意的房子。

他一邊對看見的每套房子進行全方位的挑剔,一邊忍不住去想,聞星現在就住在這樣的房子裏嗎?

都說由奢入儉難,聞星從大學畢業就搬了過來跟他同居,不知道現在會不會住得不習慣?

不知道他現在把這套房子轉讓給聞星,聞星會不會想要?

其實沈流雲希望聞星能夠簡單一點,喜歡錢、房子、名牌衣服,這樣他就可以給聞星很多錢,很多房子和很多名牌衣服。

而不是讓他像現在一樣,只能靠碰運氣來試聞星到底喜歡什麽。

更何況,他並沒有太多嘗試的機會,試錯的代價也很大。

隨意滑動界面的過程中,他註意到一則租房信息,附帶的圖片裏拍到了客廳的置衣架,上面掛著他熟悉的衣服。

聞星的每一件衣服他都很熟悉,他幫忙穿過、脫過、也打包送走過。

他沒有那麽需要一套房子,但是聞星需要一個租客來接手房子,於是他便成了那個租客,得以名正言順地給聞星轉錢,還加到聞星的微信。

他原本以為這會是一個好的開始,沒有想到卻是新的噩耗。

門鈴在這時響了一聲,沈流雲走過去開門,外面站著連霂和周潤驍。

連霂跟在自己家一樣,熟門熟路地往裏進,直接走到酒櫃面前挑選想喝的酒。

而周潤驍還站在門外,有點靦腆地對沈流雲打了個招呼,並且把手裏剛簽好的合同遞了過來。

沈流雲接過那份租房合同,懶懶地應了聲,“謝了,進來吧。”

沈流雲打電話讓連霂幫忙,本是想隨便找個人幫忙簽租房合同。恰好周潤驍就在連霂身邊,而聞星也不認識周潤驍,便讓他幫了這個忙。

不過沈流雲跟周潤驍實在不算熟,就見過幾面罷了。他不怎麽想欠周潤驍的人情,便對人道:“你要不要也去挑瓶酒?可以挑最上面的三層。”

“哇,潤驍你賺大發了。幫沈流雲簽個字,他就送你六位數的酒。”連霂耳朵尖,聽到沈流雲的話即刻便發出誇張的叫聲。

不料,周潤驍淡淡地笑了下,婉拒了,“不用了,我酒量不是很好,平時很少喝酒。再貴的酒我都品不出好壞,給我了也是浪費。”

連霂嘻嘻哈哈地給周潤驍作證:“潤驍確實酒量差,每次去我的酒吧都不怎麽喝酒。不過這樣也好,都是他幫忙送。”

形形色色的人沈流雲都見過不少,周潤驍這樣的,他一眼便知有古怪。

不要酒,或許是別有所圖。

沈流雲有點煩躁起來,感到很麻煩。

他記得連霂介紹周潤驍的時候說,周潤驍是他的同門師弟,師從韋崇。

韋崇的學生眾多,若是周潤驍與他毫無交集,他不認識也是常事。可是連霂說,他幫周潤驍改過畫。

他不一定記得人,但他記得畫,那麽多幅畫裏,周潤驍畫的是哪一幅?

沈流雲給韋崇發了條消息,問他記不記得有過一個叫周潤驍的學生。

剛發完這句,他就聽見周潤驍問:“沈先生,我能看看你的畫嗎?”

沈流雲神情尋常地擡起頭,“我很少把畫放在家裏,你想看哪一幅?”

“就是那幅《rotten apple》。”

rotten apple?

沈流雲不記得自己畫過這麽一幅畫,剛想說周潤驍是不是記錯了,忽然頓了頓。

是了,他確實沒有畫過一幅叫rotten apple的畫,但他畫過一幅叫broken apple的畫。

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眼前都跟著無力的發黑。

搞錯了,全都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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