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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4章 祭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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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4章 祭祀舞

見到沈流雲來接聞星,施羽也是一楞,很快溫和地笑笑:“師弟,看來今日不需要我送你回去了。”

話音剛落,沈流雲長腿一邁,三兩步走到了近前,將這句話聽了個分明。他眉頭一皺,不悅地看向聞星:“我昨天不是說了今天會來接你嗎?你怎麽還跟他一起出來?”

說話間,沈流雲用輕蔑且飽含敵意的目光從施羽身上掃過,連基本的客氣都懶得裝。

知道沈流雲這是誤會了,聞星只好解釋:“我沒忘,師哥只是跟我一起出來而已。”

沈流雲面色稍霽,但對施羽的態度依然算不上好。

即便如此,施羽仍然友善地對沈流雲打了個招呼:“沈先生,好久不見。”

沈流雲敷衍地點點頭以作回應,隨即宣示主權般牽起聞星的手,將人拉到了自己的身旁,拋下一句“我帶聞星先走了”,便大步流星地離開。

興許是知道施羽在身後看著,聞星沒怎麽掙紮地任由沈流雲將自己帶到了車前,直到上了車才終於裝不下去,沈了臉。

他蹙著眉,冷冷地看向沈流雲:“沈流雲,你為什麽總是對師哥這麽大的敵意?”

這句話將沈流雲問到了,腦海裏半天搜尋不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經聞星這麽一提醒,沈流雲才恍然驚覺他對聞星無論是控制欲,還是占有欲都出奇的高。出現在聞星身邊的人,異性也好,同性也罷,只要年紀相當,都會被他一視同仁地敵對。

或許是因為,他將聞星劃為自己的所有物,見不得外人染指。

但他清楚,這樣並不正常,聞星也不會喜歡。

沈流雲難得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低下頭來,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我以為你忘記了我要來接你,所以一時有點生氣,下次不會再這樣。”

他說得這樣認真,聞星沒理由不相信他,很輕易地軟化下來,主動去牽他的手:“好了,你什麽時候來的?等很久了嗎?”

沈流雲這人穿衣從不以保暖為主,只管好不好看,典型的要風度不要溫度。如今已是秋末,他卻只穿了單薄的襯衫和風衣出門。

室內和車內都有暖氣,本不打緊,但也不知是在外面站了多久,手掌被冷風吹得格外涼,聞星碰上去還以為是碰到了一塊冰。

“沒很久。”沈流雲撇了下嘴,口是心非地說。

見他這樣,聞星心下更軟,先是將車裏的暖氣調高,調高後猶嫌不足地用雙手捂著沈流雲的手,想要用自己的體溫去捂熱。

“回去給你做火鍋好嗎?”聞星呼出了一口熱氣,輕輕柔柔地搓著掌心裏沈流雲的手。

擡起頭的瞬間,沈流雲靠了過來,吻上他的唇,細細密密地含吮。

聞星仰了仰頭,後背貼著車門和車窗玻璃,閉著眼睛配合對方將這個吻加深、延長。

“施羽還沒走。”

吻到一半,聞星忽然聽見沈流雲說了這樣一句,微微錯愕,動作也隨之停滯片刻。

似乎是覺得聞星這樣的反應很有趣,沈流雲彎了下唇,補充一句:“他好像在看我們。”

還沒等聞星對這件事有所反應,沈流雲就再度貼近,繼續吻了上來。

聞星的身體因這兩句話後知後覺地繃緊,手也擡起來,抵在二人之間,似乎想要將沈流雲推開些,提早結束這個吻,耳垂卻違背他的意思,在不知不覺間紅了個透徹。

察覺到聞星身上的熱意與明顯敏.\感許多的反應,沈流雲惡作劇得逞似的眨了下眼睛:“騙你的,外面看不到裏面。”

聞星這才驚覺落入了沈流雲的陷阱裏,但明顯也怨不得別人。

他努力忽視身上還殘留著的酥麻顫栗感,草草抿了抿唇,掩耳盜鈴般想將唇上的那點暧昧水光藏起來,故作平靜,“開車吧。”

可等沈流雲坐好後,他卻忍不住看向窗外,急切地想要確認施羽是不是真的已經離開了。

確認沈流雲所言非虛後,他總算真的松了一口氣,在心裏暗罵沈流雲簡直胡來。

沈流雲胡來的地方顯然不止此處,到家後,聞星意外收獲了一份道歉大禮。

那是一架限量版的施坦威鋼琴,顏色是跟家裏裝修風格相契合的象牙白,線條簡潔流暢,紋理細致獨特,靜靜地安置在客廳的一隅。連擺放的位置和角度也顯然經過一番精心設計,與整棟房子相得益彰,絲毫不突兀,仿佛這架鋼琴本來就屬於這裏。

不誇張的說,擁有一架屬於自己的施坦威是所有習琴之人的畢生夢想,聞星也不能免俗。

聞星走到那架鋼琴前,小心翼翼地掀開琴蓋,聲音裏難掩激動與驚喜:“你給我買的?”

見聞星這樣喜歡,沈流雲也不由得彎了彎唇,點頭:“嗯,用來懇求你的原諒。”

他把話說得過於嚴重,禮物又送得這樣貴重,聞星不想原諒他也難。

知道沈流雲這是在為最近一段時日的陰晴不定道歉,聞星垂了垂眼,牽起他的手,慢慢說:“我也該跟你道歉的,明知道你畫不出來心裏也不好受,還總是跟你吵架。”

“沒關系,你不用跟我道歉。”坦白來說,沈流雲雖然不喜歡跟聞星吵架,但不得不承認聞星在此事上沒什麽錯。若非是聞星的堅持,他可能會繼續懈怠下去,荒於作畫。

沈流雲破天荒的善解人意像是一下從神經質的病人變成了正常人,聞星很輕易就想明白了其中緣由,動作一頓:“你今天是不是畫畫了?”

“嗯,畫得還不錯。”沈流雲的回答不出所料。

那輪旭日在聞星的腦海裏浮現,連帶著那個堪稱荒謬的猜想,有些試探地進一步追問:“畫完了嗎?能給我看看嗎?”

可惜的是,沈流雲搖了下頭:“還沒有,差一點點,等畫完了再給你看。”

聞星點頭說好,沒再追問下去。

“不試試琴嗎?”沈流雲看向邊上已經被打開的鋼琴。

聞星的註意力很快被轉移,將手放在琴鍵上,期待又緊張地按下了第一個音,音色飽滿潤澤,柔和又不失剛性。

興許是因為造價高昂,制造精巧,聽起來比聞星彈過的其他斯坦威都要更加悅耳動聽。

原本只是試音,聞星坐下後卻情不自禁地彈完了一整首曲子。

在他彈奏的期間,沈流雲沒有離開,亦沒有做別的事情,安靜地聽完了聞星演奏的全程,目光也始終落在聞星的身上。

這首曲子優美婉轉,整體曲調偏舒緩,聽來像是置身於迷霧環繞的叢林間,朦朦朧朧,翠綠隱約,蘊含著一股能洗滌人心靈的力量。

受聞星的影響,沈流雲過去也耳濡目染地聽過許多鋼琴曲,但這一首明顯陌生,沒能想出其名,略微好奇:“這支曲子叫什麽?”

聞星擡起頭看向沈流雲,抿了下唇,才道出那個有些羞於啟齒的名字:“叫《裸體舞曲》。”

聽到這個明顯露骨的名字,沈流雲深感意外地挑了下眉,更為好奇:“為什麽叫這個名字?”

初初聽到這支鋼琴曲的名字時,聞星有著跟沈流雲相同的好奇和困惑,詢問過老師,也自己去搜尋過資料。

裸體舞曲,Gymnopedie,這名字源自一個古老的慶典。據說,在古希臘時期,斯巴達為了祭祀太陽神阿波羅,每年都為其舉行隆重的慶典。年輕人會在慶典上赤身裸體地跳舞,以此為太陽神獻上祝福。

作曲家Erik Satie偶然間看見了一只古董花瓶,那花瓶上印有這一慶典的圖象,他以此為靈感創作了這首曲子,並用裸體舞曲來為其命名。

正如祭祀的舞蹈雖赤身裸體,卻並不低俗,而是神聖虔誠的獻祭一樣,這支曲子也並不低沈晦澀,猶如清澈見底的溪水般靜靜流淌,安寧、和緩。

聽完聞星的解釋,沈流雲心中微動。

興許藝術總是相通的,沈流雲覺得自己與這位從未蒙面的作曲家Erik Satie共情了。常人或許無法理解Satie為何會從裸露身體的祭祀舞蹈中汲取靈感,但他可以。

在Satie眼中,赤裸的身體並不意味著欲望,而是自我的展露,是朝聖的獻祭。

同樣的,在沈流雲的眼中,聞星身上的傷口和淤痕也並不意味著痛苦與災厄,而是驚心動魄的破碎,是獨一無二的生機。

他悄然從中汲取著源源不斷的靈感,並將之註入到一幅幅畫作中去。

家裏的暖氣開得很足,聞星一進門就將纏在脖子上一整天的圍巾給解了下來,露出修長的脖頸。

在他演奏樂曲的過程中,沈流雲的目光始終不曾遠離他的脖頸,不斷流連於那一圈淺淺的紅痕。

遠遠看去,真像是一件工藝精湛的藝術品。

這樣的藝術品更加適合被私人精心收藏,放在恒溫、上鎖的儲藏室內,而非展示於人前,供來來往往的游客觀瞻。

沈流雲半靠著一旁的桌子,指尖在桌面上點了好幾下,就這麽醞釀了一番,才以他自認是最溫和的語氣詢問:“聞星,你能別去樂團了嗎?”

肉眼可見的,聞星臉上的愉悅盡數消散了,還算平靜地轉過臉,跟沈流雲確認:“什麽意思?是希望我請長假,還是希望我辭職?”

沈流雲沒怎麽思考便回答:“如果可以的話,辭職更好。”

“為什麽?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聞星原本放在琴鍵上的手慢慢放了下去,開始疑心沈流雲送的每件禮物很狡猾地沒有明碼標價,卻都暗藏了額外的苛刻條件。

“我想你能時時刻刻都在我身邊,這樣的理由夠嗎?”沈流雲望向聞星,神情那般真摯,看起來絲毫不作偽,但其中到底有多少真心只有沈流雲自己知道。

曾幾何時,聞星也沈溺於被沈流雲迫切需要的感覺,但凡沈流雲開口,他沒有不願意滿足對方的。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沈流雲明顯有事瞞他,狀態也不怎麽正常。

對此,聞星沒有輕易應允,也沒有貿然拒絕,只是垂著眼睛,以一副看起來溫順的姿態說:“你讓我想一想。”

“好吧。”沈流雲不怎麽甘心地暫且作罷,沒有強硬地進一步逼迫下去,似乎也明白如果舉動過分異常,只會讓聞星對他的秘密有所察覺。

為了轉移聞星的註意力,沈流雲很快就說起別的事:“你明天戴我給你新買的那條黑色圍巾吧,比你今天戴的這條好看。”

“是哪一條?”聞星態度很配合,沈流雲見狀去衣帽間將裝有圍巾的盒子拿了過來。

沈流雲幾乎不戴圍巾,家裏大部分的圍巾都是給聞星買的。

聞星畏寒,秋冬時節出門會盡可能地戴上圍巾、帽子、手套三件套,將自己全副武裝,不讓冷空氣接觸到自己太多的皮膚。

沈流雲一開始對此嗤之以鼻,之後卻陸陸續續買回來許多圍巾和帽子,五花八門的款式和顏色,大多來自昂貴的奢侈品品牌,堆了大半個衣帽間。

除此之外,沈流雲還喜歡買衣服和首飾,基本上每次出國都會帶回一些新衣服和新首飾,皆是他精心為聞星挑選的。他熱衷於給聞星搭配每日的裝束,有時候會讓聞星生出自己其實是對方的玩偶娃娃的錯覺。

不過也得益於沈流雲出色的審美和對時尚的敏銳度,聞星身邊的朋友都一致認為他與沈流雲戀愛以後,整個人變得比從前好看了許多。當然也不乏刺耳的聲音說,這分明是沈流雲在滿足自己的控制欲。控制欲嗎?

聞星看著面前專註地給自己系圍巾,卻因為毫無經驗而顯得格外笨拙的沈流雲,嘆了一口氣,耐心地教對方該怎麽系才會好看。

沈流雲虛心受教,很快便掌握了其中訣竅,學了個八九不離十,將聞星的脖子與半張臉都籠在溫暖柔軟的羊毛圍巾裏。

他欣賞了一番自己的傑作後,認真註視著聞星的眼睛,由衷誇讚:“很襯你的膚色。”

或許沈流雲得感謝他的這雙眼睛,讓他連專註時也看起來像是滿含深情。

明明見過許多次,聞星依然不能對其免疫,愛意因此不受控制地在心底瘋長起來,堆積於胸口,滿溢於眼底。

近在咫尺的湖水藍眼眸如同一片隆冬時節的湖泊,即便知曉其寒冷刺骨與深不可測,聞星卻還是忍不住一步步深陷其中,難以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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