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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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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6 章

灰蒙蒙的天與周邊似乎連成了一片,不再有聲音後馮勳走近,躬身將百合放在飛燕草旁邊,然後也摸了摸碑頂。

“哥哥多說幾句容易吐臟字兒,你哥有我們呢,放心。”

話落旁邊傳來很輕的笑聲,聽不出來是笑前半段還是笑後半段,而兩種意味在馮勳聽來都沒有什麽太大區別。

他皺著眉不悅地瞥了眼,保持著躬身的動作又摸了摸碑頂:“瞧見你哥有多招人煩了吧,以後有我們受的。”

溥市逗留的兩天馮勳沒有出過濰濱堂,不是給今見山報備就是給一群心急火燎的人顯擺,倒也不覺得有多難熬,除去一日三餐外他也沒有打擾游弋。

今早下飛機就直接來了陵園,能提前準備花也是今見山的安排。從進來馮勳一直保持了聯系,剛也問了,是不是訂票回驪城,然而料事如神的今見山那邊卻不確定游弋接下來要做什麽,只說等著,如果游弋沒有出墓園就先回車裏。

一路上游弋始終看著另一邊合葬的墓地,猜到原因的馮勳再次保持了沈默。

走到靠近中間的位置腳步停了,馮勳使勁閉了閉眼,正準備開口說“我們在車裏等你”,結果跟在身後十米距離的羅虎如箭一樣嗖地躥到身前,活活驚得他和游弋同時往後退了兩步。

只見側面小徑走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年齡三十上下,臉上的笑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又掛著驚。

“有事兒?”羅虎死死擋住游弋。

男人匆忙掏出名片遞過來,給的不是羅虎卻被羅虎接過。

“說事兒。”

怪異的行為和不客氣的語氣讓游弋不得不用眼神詢問旁邊,結果發現馮勳轉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游總,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前年夏天的綠化工程研討會,我們見過一面。”

羅虎一聲冷笑:“不得不說您這時間有點兒妙啊,偏今兒個掃墓遇上我們游總?”

“那個......”男人面露尷尬,“我這也是實在沒辦法,只能請門衛大爺幫我留留心。”

“實在沒辦法?看來您前面捧的花......”

“您好,怎麽稱呼?”游弋已經擦肩站定在男人面前伸出手。

男人聳著背馬上兩手握住:“游總您好,孔曉峰,您叫我小孔就行。”

游弋收回手往他過來的方向看了眼,孔曉峰諂笑道:“一直想去清出集團拜訪拜訪您,聽同行說了才知道您現在不在貴公司,我這也是實在......嗐!您現在有時間嗎?能不能賞臉吃個便飯?”

不等開口兩道聲音同時做了決定:“沒時間。”

“那個是這樣,”孔曉峰不氣餒地趕忙掏出手機,邊操作邊說,“都知道環山園三期正在建設,可能這麽做非常不合適,但我想請您抽時間過過目,看看我們公司符不符合園林綠化工程的要求。”

“我們游總還有要務要處理,工作上的事兒您回頭聯系游總秘書,告辭。”羅虎說完就要給馮勳使眼色,一只手不容置喙地擡起來。

“不急,往後推。”

羅虎,馮勳:“......”

“有沒有紙質資料?”游弋問。

孔曉峰大喜過望道:“我現在立馬聯系助理送過來,如果不介意我們邊吃邊談,您看行麽?”

“嗯。”

從陵園出來孔曉峰開著一輛小轎車先走了,馬路對面的三輛車同時降下車窗看過來。目測有十人左右,體格都和今見山差不多,有幾人甚至要更加高大健碩,不看這些光從眼神也能識別出和常人的不同。

剛走到車邊,一句接一句的解釋砸過來。

“虎子哥,我們也不能不讓人掃墓啊。”

“半小時前到的,車牌都沒問題。”

“孔曉峰,長達公司的項目總......”

“行了。”羅虎揮了揮手打斷,餘光瞅著站定在旁邊的人。

游弋:“怎麽稱呼?”

“羅虎,叫我虎子就行。”不等問羅虎自覺補充一句,“今少是我哥。”

“一路辛苦,”游弋說,“溥市招待不周,好在此刻表達謝意和歉意也不算晚,方便麽?”

十多雙眼睛直勾勾盯著,羅虎清了清嗓,不方便三個字在嘴裏不停地轉:“我得先問問我哥。”

游弋笑了笑,很輕地頷首。

沒有避開,明目張膽地當著游弋的面把手裏的通訊設備戴到了耳朵上,而說出來的話再次逗笑了游弋。

“今少,游總要把弟兄們支走。”

不知道那頭說了什麽,羅虎應了聲對著游弋說:“我哥問你什麽時候回。”

游弋看著他耳朵上的通訊器:“還有事需要處理,不確定。”

“我哥說,只要和他有關的不需要有任何顧慮。”

旁聽的人全忙碌起來,羅虎也有點不自在地看向別處,游弋話音裏都是笑:“嗯,我知道。”

羅虎對著通訊器連嗯幾聲,最後在“收到”中結束,他把之前收來的名片還給游弋:“我哥讓送你過去。”

“嗯,有勞。”

一輛輛車從昌懷陵園往出走,游弋從中控臺拿過自己的手機撥了通電話出去,裏裏外外交代了一堆又報了馮勳的手機號。

剛掛斷電話,開車的人冷不丁哼了聲,游弋像是知道什麽意思:“他現在能不能聽到我們說話?”

“沒到這份兒上,不過有監聽也說不準。”馮勳沒好氣,“剛那人本來就認識吧?你他媽又打算出什麽幺蛾子?”

游弋問:“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說。”

“借我點錢。”

馮勳倏地扭頭:“要錢幹嘛?”

游弋往前指了指,馮勳看向前面,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反應有點過激了。

果不其然,就聽旁邊自言自語似地說了句:“原來是怕我跑路。”

“......”

約談的餐廳距離市區還有段距離,是個很普通隱私性卻很好的私房菜館。孔曉峰已經等在門口了,看架勢還有要迎上來開車門的意思。

“見山既然把人撤走就不會再暗中監視你,但你別一身不吭跑了,無論如何打個招呼。”

游弋接過遞來的車鑰匙:“忙完聯系你。”

“誒問一嘴,這麽大一老總不給安排個女人?”

滿臉的招貓逗狗,游弋意味深長問:“清醒了?”

“......”知道不該問,所以馮勳磨牙等著下文。

“看來不是東西的白鴿湖......”

“下車!”

雖說現在還不是飯點時間,餐廳裏幽靜很正常,可是靜得有點過頭了,一眼掃過去看不到一個顧客。

游弋看著走在前面的孔曉峰,從進門後男人一改先前生意人的油滑精明,挺直的肩背和邁步提手都像是一寸一寸測量過,比剛才那些人更加不同凡響。

游弋從十五歲開始就在公司裏打磨,正式接手後舌戰群儒過,做過許多迫在眉睫的緊急決策,解決過許多重大棘手事件,多少算得上見過大風大浪。

一路上的懷疑在此刻得到證實,游弋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緊張,不僅僅因為即將要面對的是什麽人物,更因為當下的身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今日穿著算是得體。

“報告!”

“進。”

門開了,兩名身著軍裝的男人無比端正地佇立在兩側,端坐在長形茶臺前的男人擡眼看過來。

不到六十,身著便裝,深邃的眼睛周圍有歲月留下的痕跡,銳利的眼神像鷹隼般極具壓迫,只坐在那裏就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威嚴氣場。

游弋見過照片上的三胞胎,也看過後來的大哥和二哥,當時只覺得像,然而這一瞬間他都懷疑今見山其實是大哥的孩子。

游弋在目光中走近,站定在茶臺前:“上將。”

“我今兒請的是游總?”今焃語氣沒有起伏地問。

游弋抿了抿唇,改口:“伯父。”

“坐,你們都出去吧。”

“是!”

三道疊加的聲音在不大的屋子裏非常洪亮,嚇得游弋往下坐的動作都停了停。門輕輕合攏,接下來安靜的屋子裏只有擺弄茶水的聲音。

游弋沒有直視對面,可是不需要看也能感知到銳利的目光落在身上,他忽然覺得緊繃到手腳都多餘起來。

“說說怎麽發現的。”今焃舉著壺湊近。

游弋雙手握住茶杯稍稍擡高:“那條小徑的中間位置是我父母的墳墓,我沒有參與過工程會議,環山園三期的園林綠化項目已經簽訂過合同。”

今焃:“嗯,往下說。”

已經截住話尾的游弋眨了眨眼,只好坦言:“再是草木皆兵也無法阻止他人掃墓,商人身份是不是一戳即破也不重要,只要見到我就已經達成了目的,所以太過草木皆兵的今見山又撤離的行若無事。”

醇厚短暫的笑聲並不響亮卻極有穿透力,有種吞沒山河的強大氣勢,也像什麽都盡在掌控。

今焃:“看來掛名董事也沒有嚴重到什麽都不問不想。”

“......”游弋抿下一口燙茶,至於是綠茶還是紅茶他並不清楚。

“公司那邊兒都知道?”

游弋這才擡眼看向對面,他的神色很平靜,語氣也不卑不亢:“家裏醫生和董事都做過保密工作,目前知道的只是關系比較親近的人。”

“現在什麽情況?”

“不在康覆的範疇裏。”

今焃一手舉著茶杯慢慢品著,一手輕輕叩擊著木制扶手。茶杯只有掌心大小,可時間長短卻像在喝一升水那麽久。

等到茶杯落桌,游弋按壓著念珠握住壺柄,將水一點點續進將軍的茶杯。這時候下一個問題終於來了,可他差點因為問題失態到僵立當場。

“那你是怎麽敢像普通人一樣?”

沒有諷刺和憤怒意味,就只是詢問,這反而讓游弋的心臟止不住地下沈。

他穩穩放下茶壺,收回手再次和對面的將軍對視。

“一個多月前我去了趟經停,東南西北全是羅虎手底下退役的義務兵,陣仗大的不知道還以為屋裏頭住了什麽國寶。”

今焃鼻腔發出聲輕笑:“能把你這麽護著藏著,要防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也說明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我什麽態度。”

“沒有成年就接手了家裏的企業,聰明、殺伐決斷、有韌性,怎麽都應該是個頭腦清楚的人,也更應該洞徹事理辨明是非。”

今焃臉上那點本就沒多少的笑收拾的幹幹凈凈:“你是麽?”

“如果要拿愛情說事兒,那麽你第一時間該想到自身情況,畢竟門當戶對這詞兒不是讓人看的。今家沒有要求對方得是個什麽拿得出手的門戶,男人和男人在這世道也犯不上大驚小怪,但最基本得是個健康的人吧?”

不知道從哪句話開始游弋就已經垂下了眼簾,目光沒有落點地放在杯子附近。

視頻資料上那個年輕有為令人敬佩的董事長和現在完全天壤之別。

“一個傳染一個,那醫生說的話從始至終他都沒往耳朵裏進,可你父母的情況你再清楚不過。”

今焃語調平平:“家裏就剩你這事兒怨誰都怨不到你頭上,因為接二連三的打擊,生病再正常不過,能扛到今天這份上也讓人刮目相看,可你從這些苦難裏頭都走不出來,怎麽敢再拉個人進去?”

“他日子過得太舒坦,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情濃意熱的時候什麽話都敢往外說。今年過去了還有明年,一年一年下來再好的感情都能被磨幹凈,你憑什麽覺得他能一直像現在這樣。哪天他拍拍屁股走人了,你想過自己的下場?”

今焃瞇縫起眼睛端量著,從蒼白的臉看到挺直的肩背,又一路看到右手腕骨上的念珠。

半晌過去都沒有等到聲音,今焃語氣不容置喙:“他從小執拗,強按著頭硬逼他做一些不願意的事情太難,再說也不是十八九歲的孩子,好聚好散這事兒你比我說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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