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以肉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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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以肉交友
曾明川只覺得莫名其妙，現在老師還沒到，他們說話聲音很小，這人態度為何如此惡劣？
他擡頭看向前面的人，二十出頭的年紀，穿一身月白色長袍，瘦削的臉，白皙的皮膚，長得不錯，但瞇起的細長眼睛，緊抿的薄唇，給人一種盛氣淩人的感覺。
曾明川淡淡道：“兄臺言重了，此時老師並沒有到，是自由時間，為何不能聊天？再說，其他同窗說話的聲音比我們大的多，兄臺為何不去管？”
男子冷哼一聲，“別人不在我旁邊，我管不著，你們在我身邊，就不能影響我讀書。”
曾明成還想說什麽，旁邊賀玄扯了扯他的袖子，道：“老師該要來了，曾兄，你可知道昨天老師講了什麽？”
曾明川道：“我今日剛來，還請賀兄指教。”
“老師昨天講了時策……”
賀玄拿出書來，“曾兄可有書？”
“有，陳兄帶我去領過了。”
“那就好。”
前面的男子見兩人低聲交談，仿佛沒把他放在眼裏，十分不滿，才要發作，教室裏突然安靜下來。
他回身，看到是本班的老師進來了，只得轉回身去坐下。
曾明川也察覺到了教室的異常安靜，擡頭，看到了站在教室最前面的老者。
老者頭發花白，看上去五十出頭，頭發花白。因為略有發福，臉上皺紋倒是不多，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但是目光掃過來，分明帶著幾分銳利。
老者正是丁班的帶班夫子常瑜，因為中舉時年齡已大，又不喜官場覆雜，放棄科考，進了書院教書。他雖然資質普通，但基礎紮實，又有耐心，所以被分在了丁班做帶班夫子。
丁班裏的學生，有的是剛考中秀才的學子，基礎不牢，有的是資質平庸，上次鄉試落地的學子，正需要他的耐心來幫他們夯實基礎。
常瑜把書放到教案上，擡眼掃了一圈，目光落在曾明川身上。
“你是新來的？”
曾明川站起身，行了個禮，“學生曾明川見過夫子。”
“你就是曾明川？今年院試的案首？”
有聽過曾明川名字的學子露出驚訝之色，沒想到今年的案首如此年輕，更是一表人才。
常瑜捋捋胡子，笑瞇瞇道，“嗯，不錯，不錯，年輕有為，坐下吧！希望你能好好學習，早日升班。”
“謝過夫子。”
曾明川坐下，常瑜開始講課。
常瑜講課有些枯燥，他一板一眼的解釋書中教義，並沒有多少花樣。
學生們雖然沒有說話的，沒有交頭接耳，但看得出聽的並沒有多認真。
曾明川前世上了十幾年學，即便沒有當過老師，也知道學生的學習狀態。就比方坐在他前面的，剛才跟他找事的人，雖然老老實實坐著，但低著頭，看都不看老師一眼，顯然並沒有認真聽。
別人他管不著，但他聽的很認真。
雖然他老師魏民生頗有學問，但跟常瑜這樣常年教學，研究科考的夫子比起來，還是差了一些。
他旁邊的賀玄也是如此，脊背挺的筆直，眼睛緊緊盯著老師，似乎連眼睛都忘了眨。
曾明川先是覺得他好學生的樣子有些好笑，隨後又釋然。
賀玄跟他同樣，都是農家子弟，有這麽個學習的機會，對他來說是難得的，自然要抓緊時間好好聽講。
一節課很快上完，常瑜留了作業走了，下一節課前，有一刻鐘的休息時間，教室裏恢覆了嗡嗡嗡的說話聲。
前面男子冷哼一聲，“又是抄寫，還能不能有點兒新花樣。”
賀玄低聲跟曾明川解釋，“常夫子是講基礎文義的，抄寫比較多。”
曾明川點頭，“基礎很重要。”
見前面的男子出去了，賀玄小聲道：“前面的同窗叫姜永春，是河南莊姜員外的獨子，住在書院，很是恃才傲物。”
“他學業很好嗎？”
賀玄的聲音更小，“秀才中了幾年，上次鄉試落第，打算明年再考。”
曾明川淡淡道：“跟我們一樣而已，他有何自傲之處？”
“他家有錢嘛！”
“有錢？那是他老子賺的，與他何幹？大丈夫頂天立地，自己做出一番作為才是。”
賀玄抱拳，道：“曾兄豪氣，在下不如。”
曾明川笑起來，“賀兄不必自謙，出身寒門，刻苦耕讀，你我都是一樣的。”
賀玄卻心裏搖頭，哪裏是一樣？就說這番心境，他比起曾明川差遠了。
不過上天待他不薄，讓他遇到了曾明川這樣一個同窗，跟他一起學習，也是件很幸運的事了。
曾明川不知道賀玄心裏把他當成了榜樣，低聲問道：“下節課是什麽？”
“是經貼。”
“謝謝。”
“曾兄有禮了，在下孟廣益。”
“曾兄，咱們又見面了。”
王金福跟曾明川有過一面之緣，帶著孟廣益來跟曾明川見禮，曾明川連忙起身抱拳回禮。
賀玄看著曾明川不卑不亢的與人寒暄，眼睛裏直冒星星。
一上午兩節課上完，有一個時辰的午休時間，學子們可以在院內吃飯，也可以回家吃，還可以自帶飯食。
但是教室裏不準吃東西，必須要去飯堂或者在教室外面吃。
曾明川跟賀玄一起往外走，看他拿著食盒，問道：“你的飯沒有提前送去飯堂加熱嗎？”
賀玄搖頭，“我的飯不用熱，我在前面找好座位等你。”
“好。”
自帶飯食的學生不少，曾明川拿了飯回來，飯堂裏已經坐了大半人。
賀玄見到曾明川，站起來沖他揮手。
曾明川見賀玄自己一人坐一桌，面帶微笑，大步往他那邊走去。
到了賀玄桌前，曾明川把飯菜拿出來，看賀玄面前只有一個餅子，一碗鹹菜，把自己帶的兩碗菜往前推了推。
“一起吃。”
賀玄早就聞到了曾明川帶來的飯菜的香味，一碗是豆角，另一碗裏的肉跟他平日裏見到的不同，不由問道：“這是什麽肉？我竟從來沒有見過。”
曾明川笑道：“這是我夫郎自己做的，你猜猜看。你要是猜對了，吃過這肉，那就可以不吃。要是猜不對，就陪我一起把這肉都吃了。”
他怕賀玄不好意思吃，故意這麽說。
這話倒是讓賀玄有了好勝心。
他把碗裏的肉仔細看了又看，才夾起一塊肥瘦都有的肉放到嘴裏，慢慢咀嚼。
這肉……他確定自己沒有吃過。瘦肉不柴，肥肉不膩，似乎還有皮，但皮也十分軟爛，還帶著點兒韌勁兒。
味道更不用說，香而不膩，有幾分淡淡的辣味兒。
他把口裏的肉咽下去，眼睛盯著碗裏的肉，看了好半天，最終搖頭。
“曾兄可告訴我這是什麽肉？”
曾明川得意非常，道：“你先告訴我，這肉好吃嗎？”
“味道自是沒得說。”
曾明川笑著給他夾了幾塊肉放到他的碗裏，道：“好吃你就多吃點兒，這是豬頭肉。”
“豬頭肉？”
賀玄家裏也養豬，家中日子艱難，豬下水從來不舍得扔，豬頭也做過，但做出來的味道哪有這麽好？
曾明川點頭，“確實是豬頭肉，賀兄不會嫌棄吧？”
“怎麽會？我只是感慨，尊夫人竟然能把豬頭肉做的這麽好吃。”
曾明川又指指另一碗，“這是幹豆角，也很不錯。”
“這豆角是如何保存到現在的？”
“不難，只要先把豆角……”
兩人一邊低聲交談，一邊吃飯，不遠處的姜永春看著這一幕，冷哼一聲，“學院裏有這種人，實在是有損我們學院的名聲。”
孟廣益跟他坐一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見是兩個年輕學子在吃飯交談，雖然穿著樸素，但沒有什麽不妥。
“姜兄何出此言？”
孟廣益雖然不曾在院中說過他的家世，但從他的穿戴談吐，可以看出他出身不凡。
姜永春在他面前，態度沒有那麽囂張，只是道：“寒門學子，學習不見得如何，這大呼小叫的粗人作風倒是被帶了進來。”
孟廣益看著賀玄跟曾明川有說有笑，淡淡道：“同窗之間關系和睦，正是老師願意看到的。賀玄性子內向，曾明川剛來就能跟他相交和諧，倒是不錯。”
“切！”姜永春輕笑一聲，“兩個泥腿子報團取暖罷了。”
孟廣益詫異的擡頭，重新審視姜永春，沒想到這人空有一副皮囊，卻是個目中無人的。
他清楚姜永春的背景，他父親曾經是王家的佃戶，因為娶了王家的小姐，才成了如今的姜員外。
上門女婿不可恥，可恥的是忘了自己的出身。
他端起飯碗，笑道：“看那邊吃的熱鬧，我也過去看看。”
“……”
姜永春看著孟廣益的身影，拿筷子恨恨戳著自己碗裏的飯，半晌，筷子啪的一聲拍到桌上，憤憤的離開了飯堂。
孟廣益走到曾明川和賀玄桌前，笑容可掬：“兩位兄臺，我可以坐下嗎？”
賀玄多來了幾天，已然知道孟廣益跟他不是一類人。平日裏他跟他沒什麽交集，沒想到他會主動過來攀談。
曾明川擡眼看了孟廣益一眼，淡淡笑道：“兄臺請坐。”
孟廣益看到桌子中間的那碗豬頭肉，誇張道：“這肉聞起來好香，我可以嘗嘗嗎？”
“當然。”
這肉是李一程做的，曾明川很樂於跟人分享，聽他們誇讚自家夫郎。
孟廣益原本只是做個樣子，但夾了一塊肉放到嘴裏嘗到滋味後，那饜足卻是實打實的。
“這肉……我竟從來沒有吃過。香而不膩，軟爛卻又韌勁，這是什麽肉？曾兄是自己做的嗎？”
曾明川美滋滋的說：“這是我家夫郎自己做的豬頭肉，你要是想吃，每逢三六九，他都會在棗園集上售賣，數量不多，先到先得。”
賀玄目瞪口呆的看著曾明川。
這人為何一副如此驕傲的模樣？自己夫郎出去拋頭露面，不是該不好意思嗎？
但他又覺得曾明川沒錯，他們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努力賺錢，努力改善自己的生活，有何可恥的？
孟廣益也十分意外，沒想到曾明川如此直言不諱，對他生出幾分欽佩，也生出幾分交往之意。
“曾兄這麽說，以後我定然要去光顧嫂夫人的生意。”
“歡迎。孟兄要是去，我讓我家夫郎給你挑最好的肉。”
一頓飯，曾明川帶來的菜被三人全部吃光，賀玄和孟廣益對李一程做的菜讚不絕口。
吃過午飯，孟廣益被其他學子叫走了，曾明川和賀玄去水池邊，將自己帶來的飯碗刷洗幹凈。
賀玄看到曾明川洗碗的工具，又產生了興趣。
“曾兄，你手裏拿的什麽？沾了油的晚居然能洗的這麽幹凈。”
曾明川把手裏的絲瓜絡在清水裏清洗幹凈，然後遞給賀玄。
“是絲瓜絡，我家夫郎做出來的，洗碗刷鍋都好用。”
“絲瓜絡？是用絲瓜做的？”
“對。我教你做……”
“別別。”賀玄連忙制止，“我記得市面上沒有絲瓜絡賣，如果曾兄做了去賣，也是一個進項。”
曾明川笑起來。
他當初也曾這麽想過，但李一程告訴他，這種絲瓜絡的制作方法沒有什麽技術含量，別人一琢磨就做出來了，即便能賣錢，價錢也貴不了。
他要種草藥，要賣鹵肉，也就顧不得賣這種小玩意。
而且他家裏的絲瓜也不多，要是收購了絲瓜再賣，不值得費那功夫。
他看看周圍，有三三兩兩的學生過來，便道：“一會兒我把制作方法寫出來給你，你要是想做了去賣，我不會介意的。”
“曾兄，你……”
賀玄沒想到曾明川如此大方。
曾明川笑道：“你就是想做，也要等明年了。誰家裏有這麽多老絲瓜？”
賀玄撓撓頭，“我家裏還真有。”
“為何？”
賀玄苦笑一聲，“前幾個月我父親突然病重，我跟我娘辛辛苦苦好幾日，只把糧食收了。種在院子裏的絲瓜顧不上摘，都老了不能吃了，卻又不舍得扔，全堆在廂房裏，卻又占地方。”
“能有多少？”
“得有上百個吧！”
“你家如何種了這麽多絲瓜？”
“我娘喜歡吃絲瓜，就在後院種了一圈，沒想到會結了這麽多。”
曾明川道：“做絲瓜絡的法子很簡單，我建議你最好把所有的絲瓜都做成絲瓜絡，再去賣。”
“這是為何？”
曾明川淡然一笑，“你聽我的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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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明川淡淡道：“兄臺言重了，此時老師並沒有到，是自由時間，為何不能聊天？再說，其他同窗說話的聲音比我們大的多，兄臺為何不去管？”
男子冷哼一聲，“別人不在我旁邊，我管不著，你們在我身邊，就不能影響我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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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明川道：“我今日剛來，還請賀兄指教。”
“老師昨天講了時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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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陳兄帶我去領過了。”
“那就好。”
前面的男子見兩人低聲交談，仿佛沒把他放在眼裏，十分不滿，才要發作，教室裏突然安靜下來。
他回身，看到是本班的老師進來了，只得轉回身去坐下。
曾明川也察覺到了教室的異常安靜，擡頭，看到了站在教室最前面的老者。
老者頭發花白，看上去五十出頭，頭發花白。因為略有發福，臉上皺紋倒是不多，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但是目光掃過來，分明帶著幾分銳利。
老者正是丁班的帶班夫子常瑜，因為中舉時年齡已大，又不喜官場覆雜，放棄科考，進了書院教書。他雖然資質普通，但基礎紮實，又有耐心，所以被分在了丁班做帶班夫子。
丁班裏的學生，有的是剛考中秀才的學子，基礎不牢，有的是資質平庸，上次鄉試落地的學子，正需要他的耐心來幫他們夯實基礎。
常瑜把書放到教案上，擡眼掃了一圈，目光落在曾明川身上。
“你是新來的？”
曾明川站起身，行了個禮，“學生曾明川見過夫子。”
“你就是曾明川？今年院試的案首？”
有聽過曾明川名字的學子露出驚訝之色，沒想到今年的案首如此年輕，更是一表人才。
常瑜捋捋胡子，笑瞇瞇道，“嗯，不錯，不錯，年輕有為，坐下吧！希望你能好好學習，早日升班。”
“謝過夫子。”
曾明川坐下，常瑜開始講課。
常瑜講課有些枯燥，他一板一眼的解釋書中教義，並沒有多少花樣。
學生們雖然沒有說話的，沒有交頭接耳，但看得出聽的並沒有多認真。
曾明川前世上了十幾年學，即便沒有當過老師，也知道學生的學習狀態。就比方坐在他前面的，剛才跟他找事的人，雖然老老實實坐著，但低著頭，看都不看老師一眼，顯然並沒有認真聽。
別人他管不著，但他聽的很認真。
雖然他老師魏民生頗有學問，但跟常瑜這樣常年教學，研究科考的夫子比起來，還是差了一些。
他旁邊的賀玄也是如此，脊背挺的筆直，眼睛緊緊盯著老師，似乎連眼睛都忘了眨。
曾明川先是覺得他好學生的樣子有些好笑，隨後又釋然。
賀玄跟他同樣，都是農家子弟，有這麽個學習的機會，對他來說是難得的，自然要抓緊時間好好聽講。
一節課很快上完，常瑜留了作業走了，下一節課前，有一刻鐘的休息時間，教室裏恢覆了嗡嗡嗡的說話聲。
前面男子冷哼一聲，“又是抄寫，還能不能有點兒新花樣。”
賀玄低聲跟曾明川解釋，“常夫子是講基礎文義的，抄寫比較多。”
曾明川點頭，“基礎很重要。”
見前面的男子出去了，賀玄小聲道：“前面的同窗叫姜永春，是河南莊姜員外的獨子，住在書院，很是恃才傲物。”
“他學業很好嗎？”
賀玄的聲音更小，“秀才中了幾年，上次鄉試落第，打算明年再考。”
曾明川淡淡道：“跟我們一樣而已，他有何自傲之處？”
“他家有錢嘛！”
“有錢？那是他老子賺的，與他何幹？大丈夫頂天立地，自己做出一番作為才是。”
賀玄抱拳，道：“曾兄豪氣，在下不如。”
曾明川笑起來，“賀兄不必自謙，出身寒門，刻苦耕讀，你我都是一樣的。”
賀玄卻心裏搖頭，哪裏是一樣？就說這番心境，他比起曾明川差遠了。
不過上天待他不薄，讓他遇到了曾明川這樣一個同窗，跟他一起學習，也是件很幸運的事了。
曾明川不知道賀玄心裏把他當成了榜樣，低聲問道：“下節課是什麽？”
“是經貼。”
“謝謝。”
“曾兄有禮了，在下孟廣益。”
“曾兄，咱們又見面了。”
王金福跟曾明川有過一面之緣，帶著孟廣益來跟曾明川見禮，曾明川連忙起身抱拳回禮。
賀玄看著曾明川不卑不亢的與人寒暄，眼睛裏直冒星星。
一上午兩節課上完，有一個時辰的午休時間，學子們可以在院內吃飯，也可以回家吃，還可以自帶飯食。
但是教室裏不準吃東西，必須要去飯堂或者在教室外面吃。
曾明川跟賀玄一起往外走，看他拿著食盒，問道：“你的飯沒有提前送去飯堂加熱嗎？”
賀玄搖頭，“我的飯不用熱，我在前面找好座位等你。”
“好。”
自帶飯食的學生不少，曾明川拿了飯回來，飯堂裏已經坐了大半人。
賀玄見到曾明川，站起來沖他揮手。
曾明川見賀玄自己一人坐一桌，面帶微笑，大步往他那邊走去。
到了賀玄桌前，曾明川把飯菜拿出來，看賀玄面前只有一個餅子，一碗鹹菜，把自己帶的兩碗菜往前推了推。
“一起吃。”
賀玄早就聞到了曾明川帶來的飯菜的香味，一碗是豆角，另一碗裏的肉跟他平日裏見到的不同，不由問道：“這是什麽肉？我竟從來沒有見過。”
曾明川笑道：“這是我夫郎自己做的，你猜猜看。你要是猜對了，吃過這肉，那就可以不吃。要是猜不對，就陪我一起把這肉都吃了。”
他怕賀玄不好意思吃，故意這麽說。
這話倒是讓賀玄有了好勝心。
他把碗裏的肉仔細看了又看，才夾起一塊肥瘦都有的肉放到嘴裏，慢慢咀嚼。
這肉……他確定自己沒有吃過。瘦肉不柴，肥肉不膩，似乎還有皮，但皮也十分軟爛，還帶著點兒韌勁兒。
味道更不用說，香而不膩，有幾分淡淡的辣味兒。
他把口裏的肉咽下去，眼睛盯著碗裏的肉，看了好半天，最終搖頭。
“曾兄可告訴我這是什麽肉？”
曾明川得意非常，道：“你先告訴我，這肉好吃嗎？”
“味道自是沒得說。”
曾明川笑著給他夾了幾塊肉放到他的碗裏，道：“好吃你就多吃點兒，這是豬頭肉。”
“豬頭肉？”
賀玄家裏也養豬，家中日子艱難，豬下水從來不舍得扔，豬頭也做過，但做出來的味道哪有這麽好？
曾明川點頭，“確實是豬頭肉，賀兄不會嫌棄吧？”
“怎麽會？我只是感慨，尊夫人竟然能把豬頭肉做的這麽好吃。”
曾明川又指指另一碗，“這是幹豆角，也很不錯。”
“這豆角是如何保存到現在的？”
“不難，只要先把豆角……”
兩人一邊低聲交談，一邊吃飯，不遠處的姜永春看著這一幕，冷哼一聲，“學院裏有這種人，實在是有損我們學院的名聲。”
孟廣益跟他坐一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見是兩個年輕學子在吃飯交談，雖然穿著樸素，但沒有什麽不妥。
“姜兄何出此言？”
孟廣益雖然不曾在院中說過他的家世，但從他的穿戴談吐，可以看出他出身不凡。
姜永春在他面前，態度沒有那麽囂張，只是道：“寒門學子，學習不見得如何，這大呼小叫的粗人作風倒是被帶了進來。”
孟廣益看著賀玄跟曾明川有說有笑，淡淡道：“同窗之間關系和睦，正是老師願意看到的。賀玄性子內向，曾明川剛來就能跟他相交和諧，倒是不錯。”
“切！”姜永春輕笑一聲，“兩個泥腿子報團取暖罷了。”
孟廣益詫異的擡頭，重新審視姜永春，沒想到這人空有一副皮囊，卻是個目中無人的。
他清楚姜永春的背景，他父親曾經是王家的佃戶，因為娶了王家的小姐，才成了如今的姜員外。
上門女婿不可恥，可恥的是忘了自己的出身。
他端起飯碗，笑道：“看那邊吃的熱鬧，我也過去看看。”
“……”
姜永春看著孟廣益的身影，拿筷子恨恨戳著自己碗裏的飯，半晌，筷子啪的一聲拍到桌上，憤憤的離開了飯堂。
孟廣益走到曾明川和賀玄桌前，笑容可掬：“兩位兄臺，我可以坐下嗎？”
賀玄多來了幾天，已然知道孟廣益跟他不是一類人。平日裏他跟他沒什麽交集，沒想到他會主動過來攀談。
曾明川擡眼看了孟廣益一眼，淡淡笑道：“兄臺請坐。”
孟廣益看到桌子中間的那碗豬頭肉，誇張道：“這肉聞起來好香，我可以嘗嘗嗎？”
“當然。”
這肉是李一程做的，曾明川很樂於跟人分享，聽他們誇讚自家夫郎。
孟廣益原本只是做個樣子，但夾了一塊肉放到嘴裏嘗到滋味後，那饜足卻是實打實的。
“這肉……我竟從來沒有吃過。香而不膩，軟爛卻又韌勁，這是什麽肉？曾兄是自己做的嗎？”
曾明川美滋滋的說：“這是我家夫郎自己做的豬頭肉，你要是想吃，每逢三六九，他都會在棗園集上售賣，數量不多，先到先得。”
賀玄目瞪口呆的看著曾明川。
這人為何一副如此驕傲的模樣？自己夫郎出去拋頭露面，不是該不好意思嗎？
但他又覺得曾明川沒錯，他們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努力賺錢，努力改善自己的生活，有何可恥的？
孟廣益也十分意外，沒想到曾明川如此直言不諱，對他生出幾分欽佩，也生出幾分交往之意。
“曾兄這麽說，以後我定然要去光顧嫂夫人的生意。”
“歡迎。孟兄要是去，我讓我家夫郎給你挑最好的肉。”
一頓飯，曾明川帶來的菜被三人全部吃光，賀玄和孟廣益對李一程做的菜讚不絕口。
吃過午飯，孟廣益被其他學子叫走了，曾明川和賀玄去水池邊，將自己帶來的飯碗刷洗幹凈。
賀玄看到曾明川洗碗的工具，又產生了興趣。
“曾兄，你手裏拿的什麽？沾了油的晚居然能洗的這麽幹凈。”
曾明川把手裏的絲瓜絡在清水裏清洗幹凈，然後遞給賀玄。
“是絲瓜絡，我家夫郎做出來的，洗碗刷鍋都好用。”
“絲瓜絡？是用絲瓜做的？”
“對。我教你做……”
“別別。”賀玄連忙制止，“我記得市面上沒有絲瓜絡賣，如果曾兄做了去賣，也是一個進項。”
曾明川笑起來。
他當初也曾這麽想過，但李一程告訴他，這種絲瓜絡的制作方法沒有什麽技術含量，別人一琢磨就做出來了，即便能賣錢，價錢也貴不了。
他要種草藥，要賣鹵肉，也就顧不得賣這種小玩意。
而且他家裏的絲瓜也不多，要是收購了絲瓜再賣，不值得費那功夫。
他看看周圍，有三三兩兩的學生過來，便道：“一會兒我把制作方法寫出來給你，你要是想做了去賣，我不會介意的。”
“曾兄，你……”
賀玄沒想到曾明川如此大方。
曾明川笑道：“你就是想做，也要等明年了。誰家裏有這麽多老絲瓜？”
賀玄撓撓頭，“我家裏還真有。”
“為何？”
賀玄苦笑一聲，“前幾個月我父親突然病重，我跟我娘辛辛苦苦好幾日，只把糧食收了。種在院子裏的絲瓜顧不上摘，都老了不能吃了，卻又不舍得扔，全堆在廂房裏，卻又占地方。”
“能有多少？”
“得有上百個吧！”
“你家如何種了這麽多絲瓜？”
“我娘喜歡吃絲瓜，就在後院種了一圈，沒想到會結了這麽多。”
曾明川道：“做絲瓜絡的法子很簡單，我建議你最好把所有的絲瓜都做成絲瓜絡，再去賣。”
“這是為何？”
曾明川淡然一笑，“你聽我的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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