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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離開我,琢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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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離開我,琢舟

“你說什麽?”

許是在長椅上僵坐了太久, 閔琢舟身體有一瞬間的晃動,驚愕如同瘋長的藤蔓,將他緊緊包裹在一種密不通風的不祥預感中。

唐琉眉心緊皺:“視頻我已經在聯系公關刪了,肖祁知道了以後也緊急聯系了一些人脈, 但是季蘇白臉上的血實在是太顯眼了, 而且有視頻有‘真相’, 各種嘩眾取寵的文案標題鋪天蓋地, 什麽牛鬼蛇神都出來了。”

剛剛季蘇白出事時正好是下班的晚高峰, 而現在事情發酵了將近兩個小時,那些曾在城市巷道裏川流錯落的人群終於如倦鳥歸巢,載著身心疲憊回到家中, 卻正趕上了“黃金檔”的八卦大戲——眾目睽睽之下,正在唯恐天下不亂地進行著一場輿論狂歡。

【有一說一我並不覺得意外,閔琢舟和季蘇白關系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關於他倆的節奏都有好幾輪了】

【這已經不是關系不和了吧, 都上升到人身攻擊了, 媽呀視頻裏季蘇白臉上的血是真的還是P的啊, 好嚇人】

【晚飯還沒吃呢就被拉過來看熱鬧, 有沒有課代表總結一下發生了什麽,我就像是瓜田裏上躥下跳的猹】

【很明顯,內娛又在沖年末KPI了, 不過小道消息說是為了一個男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推薦樓上看這個帖子, 有人扒出來了閔琢舟以前的感情線,那可真是夠混亂的】

【豪門?替身?金絲雀?話說上期《童遠》給他刷禮物清屏的不會就是他金|主吧】

【謔,那不就連上了?所以說我們也是有錢人play的一環唄】

……

諸如此類的評論充斥在網絡輿論場中, 饒是唐琉在這個行業裏摸爬滾打多年,在面對這撲面而來的流言蜚語和惡意揣測時也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她拿著電話的雙手止不住地微微抖動, 但依然盡力為閔琢舟維持著一個相對和平的假象:“琢舟,這件事情如果不及時控制可能要鬧大,我雖然很想留下照顧閔畫,但是今晚我得先回公司處理這件事……你近期先別上網了,一有季蘇白的消息就告訴我,我會替你發聲明的。”

閔琢舟原本已經打開了某軟件的首頁熱搜,不出意外地看見有關自己和季蘇白的詞條在非常前列的位置,並且還有飆升的趨勢。

他將唐琉說的畫聽進去了,沈吟片刻,最終還是沒有點界面,只是拿起手機,異常鄭重地對著唐琉說了聲抱歉。

“這種時候就別見外了,再說我是你的經紀人,處理突發事件原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唐琉有些焦急地問,“你大概什麽時候能過來?肖祁剛和幾個傳媒公司的上層打完電話就被肖家叫走了,估計不想讓他再惹事生非……我現在身邊沒人,不放心把兩個小崽單獨留在病房裏。”

“我……”閔琢舟的視線落在剛剛裴徹隨醫生離開的方向,耳邊不合時宜地響起他那句“在外面等我”,眼眸暗了一瞬,開口,“我現在立刻回去。”

“好的好的,那你快一些,”唐琉先是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隨後又百思不解地問,“季蘇白到底怎麽磕的,為什麽和你有關系?”

“我當時情緒不太好,和裴徹說話也沒有避著他,可能季蘇白覺得我說裴徹把我當他的‘替身’羞辱到他了,一直抓著我解釋,我抽手沒抽開,用力甩了一下,他就摔飛出去了。”

閔琢舟胸腔無聲起伏,盡可能用平穩的聲線客觀地描述了當時的場景。

電話那頭的唐琉呼吸明顯停滯了一瞬,閔琢舟這句話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那種CPU燒過載的感覺,此時卻覺得自己五臟六腑燒得沸熱,七竅生煙。

摔一下就已經夠各種天馬行空的網友們腦補出一場狗血橫飛的年終大戲了,更何況季蘇白是真被摔出了毛病,而且還連帶著那剪不斷理還亂的豪門替身元素,有一剎那,唐琉眼瞳無助地放大了些許,幾乎幻視了自己職業生涯的落幕。

“好……好的,你盡可能把所有事情告訴我,咱們現在處境可能不太樂觀,不能打沒有準備的仗。”

唐琉一緊張就容易碎碎念,她強行深呼吸幾次,才將顫抖的神經拉回可以思考的邊界。

閔琢舟面色亦有幾分蒼白,但相比之下卻鎮定冷靜得可怕,他甚至反過來安慰了唐琉幾句,隨後才掛斷電話,起身準備回去。

大步流星地邁出醫院大門,涼夜的風如同開了刃的刀子撲面而來,黑夜如同漲潮一般淹沒了閔琢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空闊的道路上比以往更加冷清。

閔琢舟來的時候是跟著救護車來的,只好用軟件叫車,但這家私人醫院的地理位置偏僻私密,一般的打車司機不願意往這邊開,出租車更是沒有,他盯著屏幕上“響應中”的加載標志轉了又轉,仍然沒有等來一輛車。

時間在毫無意義地流失,耐心逐漸被消磨殆盡。

閔琢舟強行維持的最後一點平靜也被風吹得無影無蹤,有一瞬間他幾乎想把手機不管不顧地扔出去,任它痛快地摔得粉身碎骨,仿佛這樣所有事情都能消失幹凈——當他沖動地舉起手的時候,一個人突然從背後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後狠狠地把他摜進了自己的懷裏。

一股熟悉的清洌香氣間雜著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撲面而來,閔琢舟猛然撞進來人的懷抱裏,鼻梁骨傳來一陣酸痛,他緊繃的神經意識到來人正是裴徹,卻沒有半點兒放松的意味,尚沒來得及掙脫,一個充滿強迫和霸道意味的吻就落了下來。

閔琢舟瞳孔猛然一縮,他想要伸手推開對方,但這個抗拒的動作卻像是點燃引線一般,一下將裴徹激怒了。

裴徹強硬地擡起閔琢舟的臉讓他和自己對視,冷淡的眼瞳中此時卻像是凝臉一層懾人的血,他以一種撕咬地力度吻上閔琢舟顫動的喉結,兇戾得像是一只差點喪失自己領地的野獸。

從發現閔琢舟不告而別的那一刻、再到看見他融於夜色裏,裴徹的心裏只剩下了這個念頭。

發狠地吻他,將他揉進骨子裏。

“不是說讓你等我?”裴徹緊緊環著閔琢舟的腰,態度粗暴,另一只手卻無意識地將閔琢舟凍得冰涼的手指攏了起來,“這麽晚你想去找誰?肖祁,還是別人?”

“你何必管我?”閔琢舟沒興趣在去維持什麽體面和風度,猛然將自己的手抽出來,聲音嚴厲,“裴徹,放開。”

裴徹很難形容自己現在的感覺,當他回到原地卻看見空蕩蕩的走廊的時候,一種比惱火更加令他顫栗的感受浸透了他的脊骨,那是一種無法忍受閔琢舟拋下他離開的恐懼。

他來不及去想這種情緒對自己究竟意味著什麽,卻幾乎沒有猶豫地拋下了還在病床上昏睡的季蘇白,倉促下樓追他,只有在看見閔琢舟那個溶於夜色的單薄身影之時,飄忽懸浮的心臟才在正確的位置落定。

閔琢舟掙紮幾次,但卻被裴徹用更大力道禁|錮在懷裏,那個小他幾歲的男人將他緊緊地摟住,以一種心臟貼著心臟的親密距離親吻他的眼睛,那細密的吻有種不合時宜的溫柔……甚至討好,這讓他短暫地、怔忪地出神,一時不知道該順從還是抵抗。

“別鬧了琢舟,”裴徹聲音依舊是很冷的,但細聽起來卻幾乎有種難堪的委屈,“一晚上了,你還想鬧到什麽時候?”

閔琢舟手指骨節攥得發白,他啞聲說道:“我今晚有急事,不能陪床。”

“我沒逼你留下來,也沒打算按著你在季蘇白的床前賠罪。”

無論哄人還是講道理,裴徹都屬於水平低窪的經驗匱乏型選手,但愚者千慮必有一得,習慣於別扭的男人也會誤打誤撞地說句人話:“當時我就在天臺上,眼睛又不是瞎了,知道你無意去傷他……他當時先拉住你的,不是嗎?”

閔琢舟身形一頓,兩腮繃得極緊,夜色之下那張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緩沖的線條,但眼中逐漸攏起的一層霧卻無聲反映著他的情緒變化。

“我的確很寶貴那雙眼睛,但從一開始,這件事情就是我的錯。”

裴徹很少剖白自己,更遑論在一個空闊的、隨時都有可能有人路過的醫院路口敞開心扉,他只好將臉埋進閔琢舟的頸間,低沈的聲音盡數埋在兩人交錯的呼吸裏:

“如果不是那場車禍的存在,今天他額頭上磕得那條口子不至於失明或者觸發別的後遺癥。”

閔琢舟楞住了,他沒想到裴徹會和自己說這個,他剛剛因為季蘇白眼睛失明而表現出來的沈怒不是裝的,但閔琢舟沒想到裴徹在短時間內巨大的情緒波動下,竟然沒有毫無理由地大肆指責他自己。

細想下來,除了一聲“道歉”,裴徹的確沒有再要求他什麽……季蘇白因他而摔,那聲道歉再合理不過。

“你剛剛留我,是想說這個?”

不知是不是正好站在風口,夜晚交錯的氣流將閔琢舟的聲音吹得有些發抖。

“不完全是。”

裴徹眼睫微微顫動,他的手從閔琢舟的指縫裏一點一點地擠開,固執地維持在一個十指交握的親密姿勢裏……仿佛這樣就能確認閔琢舟的存在,仿佛這樣就能更有底氣一些似的:

“我沒有和別人袒露過去的習慣,但如果因為這個會讓你感到誤會,你想知道什麽過往,想知道我對誰什麽態度……我可以告訴你,只要你信我,別不告而別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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