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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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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然

早在漼寒天說完那句話後,司徒長老就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起來吧,”江錦霜蹲下身去扶跪在地上的漼寒天,心中五味雜陳。

可他的手剛伸過去,地上的少年就如同變了個人一般,擡起頭來漠然地註視著前方。

確切說來,漼寒天是在往那幅畫的方向看。

看他這副模樣,江錦霜幾次想開口都停住了,不知道該如何說。

隔了許久,才聽漼寒天問:“前輩,你說這世上真的存在因果報應嗎?”

因果,報應?

江錦霜不知他為何忽然想著問起這個,但還是回答:“有的。”

聽到這話的漼寒天扯出一個笑容來,眼神也更加明亮了些。

但他越笑便越讓江錦霜感覺不對勁。

平常的漼寒天不論經歷了什麽事,都不會像現在這般情緒外露。

但他身上忽然而來的變故太多了。

昔日恩師親口與他斷絕關系,還道出了他是祭品的真相。

“哈哈哈哈,”漼寒天跪著,笑得身子往一邊偏,眼中滲出了點點淚花,繼續問,“果真嗎?”

他說完這話後立馬恢覆了最初好好跪著的模樣,冷漠地伸手擦了擦淚水,看著畫道:“可是我沒有看到。”

江錦霜看著漼寒天現在的表情,心裏邊極不是個滋味,聽著對方問出的話,他也有耐心地追問下去:“看不到什麽?”

“好人早死,不得善終;惡人作惡,卻依舊逍遙自在,”漼寒天直直地看著畫,“天道,可真是不公。”

江錦霜伸手在漼寒天的後背上輕輕拍了拍,腦海中滿是對方剛才說的這些話。

好人,惡人。

本沒有個具體的界定標準。

就好比夢魔殺人,抱幽救人。

無人能說出他究竟是何樣。

可事實又的確如漼寒天所說,好人不得好死,惡人逍遙自在。

墨淩和江錦雪生性純良,卻皆死於魔尊之手。

魔尊即為惡,且他身邊的那個推波助瀾之人,也是惡。

好人一個接一個地死去,或是被逼得無路可走,只能躲藏起來。

江言楓一人可以輕松控制兩個門派,周彌先重病,孤雲司至今還未重建,單單一個來儀閣自然也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他的勢力,在現如今的江湖中一時無兩。

他們現在若與江言楓對上,無異於以卵擊石。

甚至還有可能被抓住直接拿去獻祭。

江錦霜臉色難看地繼續拍漼寒天的後背,就見對方噌地站起身來。

也許是因為心口處傷剛愈合,他站起來時有些不穩,江錦霜眼疾手快,趕忙也站起來伸手扶住了他。

“小心,”江錦霜把人擺正,這才收回了手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此刻心裏不好過,但老司徒他,也有他的苦衷,因為心中有愧,所以才會在一開始給你種魔種時便留後手。”

江錦霜這麽說著,心中的底氣也不是十分足。

他平日裏,算是最厭惡此種勸人大度的言論,還覺得這樣的人都是在裝模作樣地說兩句不痛不癢的話。

可此刻不一樣,漼寒天是特殊的。

他無父無母,在天月門摸爬滾打許多年才得以拜師,可拜師是假的,他活著的這麽多年,也只是為了之後不知哪年的一場獻祭。

如果換做是江錦霜自己,在這個關頭了還沒有人勸勸的話,任誰都會覺得絕望的。

原本覺得這句話說出後應該沒什麽作用,可漼寒天聽了,立馬轉過頭來問:“真的嗎?”

江錦霜看著他那期待的眼神,遲疑了一瞬後點了點頭。

他說的都是真的。

卻不知道司徒長老究竟是不是這麽想。

但到了此刻,能盡量說些好聽的讓漼寒天振作起來才是緊要事。

出乎意料的是,當江錦霜還在絞盡腦汁地想著再說些什麽安慰的話時,就見漼寒天低著頭大口呼了幾口氣。

再擡頭時,居然又恢覆了尋常的模樣。

江錦霜看著漼寒天,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來,只聽對方率先提議:“前輩,我們走吧。”

“好。”

原本他們來天月門,只是為了旁敲側擊了解一些內幕,可如今居然得到了這麽重要的情報。

如果漼寒天便是那將被獻祭的另一人,那他們二人是不是可以馬上離開這裏?

只要離開認識他們的這片江湖,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從此生活下去,這樣,江言楓與魔尊的交易便不能達成。

可這樣一來,也僅僅是損失了江言楓的利益而已。

若因此惹怒了魔尊,到時魔物湧向人間,死傷無數,生靈塗炭。

人間界是一個整體,一處傾滅,魔尊便會順著竿往上爬,直至將人間的每一處烙上自身的印記。

所以,即便是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宿命。

卻依舊不能逃,不能躲,只能在眾多質疑的目光裏迎刃而上。

今日天月門的防衛似乎過於松懈了,他們二人不但進來時沒被發現,就連出去時,江錦霜頂著自己的真身跨越高墻,墻內墻外居然都沒有一個巡查弟子。

等躍至天月門上空時,江錦霜才反應過來為何會如此。

如此緊要關頭,還能讓此處無人看守,想必是有人特意打點過的。

感受到一陣註視的目光,他低頭朝門內某處看去,剛好與那人對上視線。

司徒長老微微點了點頭,臉上再不覆方才的冷漠,而是他們最初見到的那般慈祥。

告知了真相,取走了魔種,而現在,他還為他們掃清了離開的最後一步。

江錦霜的動作十分明顯,在他沒註意到的地方,漼寒天也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下去。

一眼,釋然。

方才擅自飛天,純屬江錦霜腦子抽了。

如此引人註目,不過一會兒他們便能讓人抓走了。

既然不能飛,那就一步一步走唄。

同樣的易容,同樣的帽子。

江錦霜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帶著漼寒天整理好了儀容,這才放心走在大街上。

只是他們進去天月門的這一會兒,外面已經有了些許變化了。

這會兒走在路上,居然沒有像先前那樣,走兩步就聽見有人罵江錦霜。

“真是稀奇,”江錦霜正調侃著,就見漼寒天忽然停下腳步,擡手指著某個方向,“前輩,你看那裏。”

江錦霜原本要說的話被堵了回去,順著漼寒天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一大群人正圍著不知道在做什麽。

“去看看。”

江錦霜說完這話,立馬擡腳朝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

人們似乎在圍著看什麽東西,江錦霜伸長了脖子,也依舊什麽都看不清。

面前攢動的人頭遮擋著視線,人們的交談聲此起彼伏,顯得尤為雜亂。

看這陣勢,前面這些人短時間內貌似是不打算離開了。

江錦霜扶額搖了搖頭,餘光卻瞥見人群中走出來一個拎著籃子的老婦人。

能這麽快離開,想必是已經得知那群人圍著的究竟是什麽東西了。

看著老婦人快步離開的身影,江錦霜幾乎是想也不想地便上前攔住,剛站定便收獲了對方的一句質疑。

“哪來的怪人,擋我道做什麽?”

看到面前的一層輕紗,想到老婦人稱他為怪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滿大街都是正常裝扮的人,唯獨他這一個戴著個生怕讓人家見到臉的帽子,可不就是怪人嘛。

江錦霜訕訕地笑了笑,不再糾結於“怪人”,而是用著盡量溫和的語氣問:“婆婆,我初來此處,想問問這兒是發生什麽事了呀?”

聞言,老婦人立馬上下掃視了他一遍,眼裏忽地掠過一絲欣賞來。

“我知道你是什麽人了,”老婦人伸出一根手指朝江錦霜點著,“你是北邊來的商隊裏的人吧,看你這裝扮,我就看出來了。”

江錦霜陪著笑了笑,連連稱是:“對啊,帶著商隊來,今日才上街逛了逛,還不知道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

怕老婦人忘記,江錦霜又說了兩句將話題引了回去。

老婦人一聽,嘴裏念叨著什麽,回過頭看去,這才說:“那啊,是剛才才見有人貼的。”

“貼什麽?”江錦霜剛問出口,就見漼寒天憋著氣走過來了,老婦人搖了搖頭,“當然是貼的那兩人的臉嘍,另外一個就算了,據說裏邊還有人個是我們天月門的,如今居然勾結魔類,丟人丟到外面去了。”

聽著老婦人的數落,江錦霜立馬反應過來人群是在看什麽了。

貌似,是他們的畫像。

“要我說,這樣的人就得好好治治,”老婦人提著籃子,滿臉義憤填膺,“據說抓到他們兩個還會有賞錢,所以這會才有這麽多人圍著想要看得更仔細些。”

聽她說完,江錦霜特地笑了笑,用著最事不關己的語氣道:“原來如此,那這兩人可真是罪大惡極啊。”

老婦人聽他說話高興,立馬點了點頭:“誰說不是呢,攤上這樣的孩子,他們的爹也是夠倒黴了。”

說罷,江錦霜便見著老婦人手挽著籃子徑直離開。

也許是畫像張貼過久了,人們不再覺得稀奇,開始慢慢散開。

這樣一來,便露出了方才人們圍住的那個布告欄。

上面貼著兩張畫像,果然是他們兩人。

下面還帶著他們的具體介紹,最後江錦霜只看到了一句話。

“檢舉者獎勵一萬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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