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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莫道第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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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莫道第七十三

許鶴山給秦鏡如斟滿了酒,推到他面前,道:“此番喊你回來,是因陛下身邊的那個郎官回鄉丁父憂了,其他人陛下信不過,想著不如就把你叫回來得了。湖廣無事,還有另外兩個督軍在呢,少你一個又何妨。”

“你們算計我!”

“秦將軍還真這麽喜歡待在那荊楚之地啊。”許鶴山無奈地諷道,“別人都巴不得趕緊入京為官,你倒好,非要守在江陵作甚......”

“你們,算計我!”

秦鏡如毫不客氣地飲了酒,怒氣沖沖地繼續道:“你倆聰明,你倆高明,把大家都安排得團團轉。那你們問過我想幹什麽嗎?湖廣是無事,可我當年斬南越王後承諾過百越的百姓,說會讓他們過得比以前好。我若走了,這諾言如何兌現?”

許鶴山剛想嗆他,被李鑒擡手停住了。

“阿燁,沒說讓你一直不走。”他道,“你也聽說了,西羌那邊戰事告一段落,有不少事要處理。我身側的人,一向很難找,最先想到的就是阿燁。若你嫌職位低賤......”

“怎會!”秦燁急忙放下酒盞,“陛下知道我的心意就好。既然是陛下需要,那我留便是,陛下所托都包在我身上。”

“對他倒是一向客氣。”許鶴山冷哼道。

秦鏡如伸手就把他面前的肘子拿過來啃了,擡頭瞅見坐在李鑒身側的孟汀,不由地多看了幾眼。

他和孟汀接觸不算多,當時在江陵,年少輕狂,他老是纏著孟汀要過兩招,孟汀打他都懶得出刀。後來他長進不少,孟汀卻已回長安了,之後再無交集。直到上個冬天,他陪李鑒回來踐祚,方又見到這天下無雙的權臣。

於此,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位就是李鑒從前諱莫如深的“長安故人”。

嘴比腦子快,他開口小聲道:“不過陛下,你也能讓孟侯幫襯你啊,我有時候實在不頂什麽用。”

李鑒瞥了孟汀一眼,輕笑道:“他太忙了。”

他能察覺今日孟汀不怎麽開口,不像是心情差,倒像是累的。那西羌的世子要來長安,鴻臚寺沒權限全權負責,向上遞了奏本,內閣就把儀仗護衛之事給了禁軍。孟汀只要過問此事,就會關照得很仔細,絕不允許一點差錯。

孟汀察覺到他的目光,漸漸回神,拿了酒盞對秦燁道:“秦將軍,我敬你。”

秦燁的不悅來得快也去得快,他話很多,和許鶴山一人一句地拌嘴,弄得院子裏好不熱鬧。許鶴山開始顧忌著群青和孟汀在,後來幹脆不管了,扯著嘴角接秦燁的話茬兒,手上還在給人倒酒。

群青在一旁,問起當年他們三人在錢穆門下的種種,許鶴山喝得也有些多了,指著李鑒道,他最會裝乖,又指著自己說“念書最認真”,最後點著秦燁的額頭道:“此人最笨,《書》一節要背一天。”

秦燁大怒:“胡說八道啊!”

李鑒在桌對面,帶著笑意看著他們。他摩挲著酒盞的杯沿,就望見一葉飄落,恰跌在面前。他拾起落葉,笑過後放下,道:“我去書房看看我舊時藏書,諸位自便。”

許鶴山註意到他神色微變,略默了一瞬,目送李鑒入了堂屋之中。

孟汀忽道:“我也離席片刻,莫介意。”

他也起身走了。

秦鏡如放下了揪著許鶴山領子的手。他朝那堂屋裏伸長脖子看了看,確定那倆人都已經進去了,對許鶴山低聲道:“哎,我問你,你不覺得......陛下和雍昌侯有些怪?”

“怪?”

許鶴山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看了眼群青,見群青搖頭,才恍然大悟般挑了眉,對蒙鼓人秦鏡如道:“沒啊,他倆親厚得很。”

秦燁還不知道李鑒跟孟汀的那檔子事。

“不是那個親厚!”秦燁咬牙切齒地道,“你想啊,殿下......陛下剛回長安,孟侯就跟在後邊,事事親力親為,上心得不得了。還有陛下以前說的,什麽‘私定終身’的話,說的不會就是他吧!”

“鏡如,你為何會這麽想?”許鶴山故意裝糊塗,“孟侯對陛下,首先是臣子本分......”

“別打岔。他看陛下那眼神就不對勁,我說的!”秦燁急了,“我聽說,那胡人養出的崽,特別是男人,都像隼一樣,要是被盯上了,怎麽跑都是死路一條!我們陛下,雖說聰慧,但到底純良啊,這......這......”

他拍案而起。

“不行,我得找時候和陛下談談。”

李鑒在舊書房裏,隨便挑了一本書簡去翻。那是賈誼《治安策》,他當時看過許多遍,有幾頁早就翻爛了,都已掉了下來。

疏者必危,親者必亂。

他將那兩頁仔細放好,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他沒回頭,任由孟汀自身後抱過來,將自己的手覆在那人常握刀的五指上。

孟汀抱得很緊,將臉埋在他頸側,悶聲說:“有好幾日不見了。”

見了也還沒抱過。

李鑒將那《治安策》合上,將身子轉過來,卷著那書冊,將人的下巴一挑。

“那你還等什麽。”他笑道。

孟汀捧過他的臉,低身吻過去。李鑒被他咬得嘶了一聲,一招不慎地張開口,被孟汀握著下巴按到書架上,只得予取予求。背上被撞得有點疼,他神智昏昏,揪了一把孟汀的腰封,便被孟汀帶入懷裏。

那人松開他,冷不防把他抱起來,放到桌案上。吻又從眉上落到頸側,孟汀鬢邊散亂的發絲蹭得李鑒很癢,火也一下子撩起來了。

他勾住孟汀的後頸,趁機偏過臉,假意提醒道:“侯爺,這是在書房。”

孟汀親到他喉結,仰著臉看他。

“不喜歡?”

“繼續。”李鑒道。

孟汀這麽個人,骨子裏倒是繾綣得很。會哄人,又會扮可憐相,怎麽不算紅顏禍水呢。

他被這禍水激得渾身燙,想抓握點什麽,又不肯緊按孟汀肩頭,便去揉孟汀腦後的發,把他家侯爺向來齊整的發髻弄亂了。那紫金發冠硬得很,抵在指節上,有些灼人。

“這間屋子陛下以前住過,現在就空置著嗎?”是秦燁的聲音,“積灰了。”

李鑒手一顫,那紫金冠本就松了,此時更是摔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外頭人聲忽然止住,孟汀俯身撈過那發冠,就聽秦燁遲疑道:“......陛下?”

“陛下倦了,在歇息。”孟汀道。

李鑒已經從桌上跳了下來,在書案前正襟危坐,但手裏拿著的《治安策》顛倒了。

“行吧。”秦燁楞了一楞,“許子覓醉了,我送他出城一程,明日再去見陛下。”

他走得挺利索。李鑒松了口氣,瞧見孟汀散著發,急忙道歉,從他手裏拿過紫金冠,拉著孟汀坐下。

孟汀不明所以,就見李鑒繞到自己身後,傾身將紫金冠放在桌案上。他垂眼,就覺得一雙手在撥弄自己的發,動作輕而柔。

“我知道這發冠是明帝所賜,雍昌侯三代相傳。”李鑒在身後道,“方才被我摔了。”

他言語裏帶了點愧疚。

孟汀笑起來,回眼看他:“摔了就摔了,我侯府三代之榮,不在於一個發冠。實在不行,陛下再賜一個就好。”

李鑒不置可否,替他籠了個發髻,伸出手去。孟汀將紫金冠遞給他,感到那金簪入發,輕聲道:“幼年時,還見過我娘給爹束發。”

聞此言,李鑒一頓。

“那侯爺想必是思念他們的。”

“永志不忘。”孟汀直起身來,“不忘,不在於睹物思人。我爹說過,萬事逐流水,人總要往前走。就算身上已然沒有一點來時的留念,只要我還能提刀、還能上馬,就永遠是他孟扶桑的兒子,是將門忠烈之後。”

雍昌侯的烙印,是刻在骨裏的。那是比任何信物都更為恒久的傳承,是為天責。

“若有朝一日,戰亂再起,”李鑒平靜地道,“你會願擔孟家的責,回到來處嗎?”

孟汀不明白李鑒為何問這個。

可他心中,一直有個答案。拉過李鑒的手,他望著那雙澄明似鏡的眼,懇切道:“會。”

【作者有話說】

vocal怎麽又酸啦!下一章趕緊樂一樂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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