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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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更讓人一臉懵。
名叫“周郎”、“阮鹹”的兩個玩家還在只有他二人的隊聊裏“打情罵俏”，藺不知擡手制止林紈絝亂七八糟的話語，揚聲喊著“來人”。
一下子湧入五六個差役。
書生面容冷肅：“將他們拿下！”
玩家們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他們”指的是自己。
阮鹹大聲嚷嚷著：“餵，你們想幹嘛……”
周郎特機靈，隊友出聲前就想跑。
柳穿魚雖不清楚怎麽回事，可藺書生也算七分熟的熟人，察覺到玩家異動，以為對方要發起傳送，彈指兩道氣勁，打中要跑的和掙紮的二人。
定身。
玩家沒法傳送，也休想自殺“死出去”。
藺不知看向劍帥，目光放柔：“多謝恩公出手。”
柳穿魚默。
看玩家隊聊才發現周郎是想輕功跑路……其不知是何奇遇，竟學到一門橙階身法，估計沒少練習過，熟練度挺高，以至於對方自信滿滿，以為能在NPC眼皮下跑路。
也對。這裏是滄北，遠不在玩家允許活動的地圖，禁止傳送。
林紈絝這時腿也不抖了、臉也不發白了，情緒激動、兩頰赤紅，急聲道：“住手！大兄！”
迎上書生清冷冷投來的目光，陡地打起嗝，氣勢瞬間萎了：“呃，大兄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二位少俠是弟弟的救命恩人，前些日要不是他們……”
沒得到藺不知指示的差役沒住手，手腳麻利，給二玩家上鐐銬、枷鎖。
武功最高的那人，很粗魯的一人給踹一腳，踹在腿窩裏，兇神惡煞：“大膽狂徒，見大人還不下跪！”
柳穿魚：“……”
藺書生的手下不咋靠譜啊都，沒看到兩人被定身了嗎？
這頭，林紈絝嘰裏咕嚕說了好長一段。
——總結就四個字：“英雄救美！”
看到差役舉動，滿臉心疼：“嗳，你們下手輕點。”
玩家腦筋轉得快，周郎在隊聊裏安撫著阮鹹、讓他別咋咋呼呼得罪NPC，等林紈絝說完話，他連忙跟著求情，姿態很低：“大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沒認出您真身，所以有些失禮，大人有大量，求饒恕小的這一回……”
不管對誰，總會耐心等對方說完話的書生，突兀打斷玩家的言語：“周元豐、阮欽？”
周郎、阮鹹雙雙神色驟變。
藺不知接著道：“周卿權、阮光彥。”
一副翩翩佳公子作態的周郎，面色不大好看了。
藺不知繼續“報人名”：“周良、阮心……”
阮鹹顯然耐心不佳，突地高聲：“什麽意思啊你，有話直說，別裝逼了！”
「笑死，大不了死唄，嚇唬誰？」
周郎皺眉低斥：“阿阮！”
撐著笑容，對NPC解釋：“請大人見諒，阿阮年紀小、不懂事，心直口快，其實沒惡意。”
「老周！在外人面前這麽說我！」
「乖，紙片人而已，連人都不是，咋談得上啥外人不外人？」
林紈絝懵懵懂懂，看看玩家、又看向書生：“大兄，他們是？”
藺不知也不故弄玄虛，冷聲說明：“周郎、阮鹹，三個月，流竄多地，犯下盜竊、詐騙、綁架、勒索，作案累計三十四起，期間險些害死三條人命，今又陷朝廷命官於險境，犯上作亂……罪大惡極！”
柳穿魚聽得一楞一楞的。
忙夾起一塊胭脂鱈魚壓壓驚。
玩家個個都是人才啊！
主吏大人當場宣判：二人發配煤山，做二十年苦役！
差役們威武高喝：“得令！”
一把扯著鎖鏈，催促犯人們：“走吧！”
周郎演得惟妙惟肖：“大人冤枉啊冤枉！”
「這NPC是什麽鬼，我們用變形道具做的事情都給查出來了？居然還知道我們真實ID！」
「本來以為會觸發任務……也不一定，線索可能在煤山那裏。」
「你特麽還惦記任務？現實都沒被誰這樣吆五喝六、強迫下跪過，我草，媽的，想揍爛NPC臭臉！」
「游戲嘛，無所謂，能掙到錢就行，第一武俠炒得火熱，許多富二代等公測，早都放話了，回頭游戲幣價格能炒更高。」
「嘖。希望你這回眼光準吧。」
「你老公的眼光什麽時候差過？游戲又不擔心坐牢。」
「這不馬上要坐牢了？」
「哈哈，起碼不用在現實裏踩縫紉機。」
「瞧你那傻樣！」
「別氣別氣，到煤山看情況，不妙再自殺，怕啥。這幾個NPC都記住了，找機會一定報仇，扒皮抽筋，讓阿阮消消氣。」
「說好了！」
「我對你什麽時候食言過？」
門被差役體貼關嚴。
柳穿魚看不到玩家隊聊後續了……反正，肯定全是讓他不大舒服的對話。
“恩公，”藺不知是敏銳的，“可是哪裏不對？”
柳穿魚回過神，直言不諱：“那二人有些手段，小心逃脫了。”
藺不知微微一笑：“恩公說得是。”
再喚一位差役進來，吩咐：“給周郎、阮鹹上黥刑，用靈彩黛羅汁。”
“是，大人！”
柳穿魚不懂。
靈彩、黛羅汁，是非常難洗掉的染料，混在一起產生奇妙反應，剝了皮印記也難去除。
可，對防止玩家逃脫有啥用？
死一次就“刷新”沒啦！
藺不知仿佛知道他的疑惑，溫聲道：“恩公請放心，天網恢恢，那二人逃不掉懲罰的。”
柳穿魚沒啥不放心的。
雖對那兩個家夥，直覺觀感不好，但跟他也沒啥關系。
劍帥正待開口，被一驚一乍的林紈絝打斷。
“我差、差點淹死，竟是那二人設計的？”
藺不知輕頷首。
林紈絝的表情很滑稽，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一會兒紅的，咬牙切齒：“大兄判得好！”
通過兄弟倆的對話，柳穿魚才知道二玩家幹過怎樣的惡事！
自然，有什麽“戒律”在，玩家不可輕易對非紅名的“土著”出手。
可玩家不乏腦子活泛的，卡著規則底線，搞起擦邊球。
就比如勒索，二人用設計林紈絝的類似手段，沒真的威脅NPC生命，得到信任；
或以色`誘，或以言語威逼，或用些手段抓到NPC把柄……
最終目的是騙取銀錢。
其中有一手段，特別下作。
二人色相迷惑富貴、官家的閨閣小姐。
偷取小姐們的貼身物品，比如……肚兜；
以及，證明她們身份的東西，或者拿到表白心意的情信，要挾涉世未深的少女。
甚至拿錢作餌，借流氓地痞的手，綁架少男少女，索取高額的贖金。
有些少男少女被綁架期間，險遭流氓侵犯，幸得路過的少俠出手相助。
其中三女獲救後，悲憤欲絕，便欲自盡。
一人摔破腦袋，及時救回……記憶全失了，萬幸家人疼愛，連夜搬家，帶她離開傷心地；
另一女被古板家族視為恥辱，走投無路，孤身跑到山林想自縊，被尼姑庵的師太救下……不久，對方斬斷塵緣、遁入空門。
第三人，故事就覆雜了。
她本沒想死，結果遭未婚夫退親不說，還將她的“醜事”傳得滿城皆知；
被周阮偷走的小衣不知怎麽落到登徒子手上，被對方大喇喇揣在懷裏，登門想強娶她。
雖將登徒子打出門，女子羞憤難當，憤而吞毒……不想，反倒激發根骨覺醒，是罕見的“毒”屬性。
死了又活的女子越想越憤怒，忍辱數月，躲在城郊的別莊，自行摸索煉制毒物。
然後借代她嫁給前未婚夫的堂妹之手，毒死前未婚夫和侮辱她的登徒子。
堂妹成替罪羊，險些被斬首。
後被整理卷宗的白問察覺蹊蹺，經明察暗訪，鎖定真正的兇手。
“堂妹”確實無辜，可也不清白，她跟堂姐未婚夫早有勾搭；甚至周阮二人，是她引狼入室！
……
後宅爭鬥，且不贅言。
藺不知經那一對堂姐妹的案子發覺周阮二人的存在；
將分散在重嵐、慶平、沛中……七座重鎮，有的嚴重、有的不嚴重的懸案，給串聯起來。
林紈絝一臉後怕：“多虧大兄火眼金睛，要不弟弟可就慘啦。”
柳穿魚凝眉：“當殺！”
看周阮二人隊聊那樣輕松活潑，卻不知他們眼中的NPC，被害得多慘！
不，不是不知，玩家根本就不在乎！
藺不知語氣淡淡：“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林紈絝惡狠狠點頭：“煤山礦洞，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那二人縱有通天本事，也休想逃脫！”
柳穿魚悶悶吃著美味，飯都不大香了。
——煤山再險惡，於玩家，頂多不過死一場的事。
沒多久，劍帥發現事情沒他想的那麽簡單。
樓船進入既縣範圍，於沛中靠了一次岸，不出意外的，他又碰到好幾群玩家。
許是命書、定位盤的存在，區區2250個玩家，簡直跟螞蟻似的，無處不在。
沛中在擴建渡口，玩家跑來搬磚。
來自不同隊伍的玩家，全在熱烈討論同一件事……
說，有兩個家夥得罪官府，死了又死，從20多級死到10級以下啦！
始終擺脫不了官差追蹤。
其間，周郎舍得巨資——眾玩家驚訝無比，兩人的散人隊，目前起碼掏出上百金，猜測財富榜上匿名的就有他二人——請楚家、壹家，甚至是NPC保護。
但是沒用！
玩家、NPC都有自己的事，總不可能貼身二十四小時保護他倆。
一旦落單，二人火速遇到官差。
枷鎖一帶沒法傳送。
大概官府被二人搞煩了，各處告示欄張貼二人的畫像，並將他們所犯的罪行，前因後果，一一寫明。
比起通緝令一眾法外狂徒，二人所犯的事，勉強算小巫見大巫。
「雖然但是，夠惡心人的。」
「牛逼。他倆的名氣現在比壹家、楚家都響了吧？」
「還周郎呢，碰瓷我家周公瑾[○｀Д ○]」
「另一個直接就叫阮鹹，他也配？」
「呃，倒也不必，有人單純取名廢吧。」
「咳……沒內涵你的意思啊，秦始皇大大。」
「NPC這麽古板的嗎，沒了清白就要自殺什麽的。」
「十幾歲小姑娘，放現實裏遇到這種，想不開的也有的是。」
「那倆貨專挑跟武林沒關系的人家，畢竟是古代背景，你以為都跟欲雪宮大美女一樣放得開啊！」
「NPC手段看得人怕怕的。」
「怕啥？」
「看那兩個家夥，算不算被NPC逼退游？」
「主要他們做得有點過分……這游戲NPC智能特別高，然後聽說這裏的官超負責。」
「咋就逼退游了？又不是NPC殺的他們，是他們老想跑，拒絕勞動改造。」
「20年苦役，換算現實也得10年，游戲不玩也罷。」
「說不準做苦役時觸發個什麽減刑任務呢？戴罪立功嘛。」
「聽說煤山礦洞是個封閉地圖，接不到任務。」
「……」
「論壇上分析，說是他們臉上打的標記，死了沒法刷新，相當於給NPC定位。」
「捂臉，我看到照片，還覺得花紋好看呢，想著什麽時候也搞個。」
「噗，可別，那是專門刻在犯人臉上的烙印。」
「臥槽！」
「咋啦？」
「看論壇扒皮貼！」
「我沒手機啊，快說，別吊胃口。」
「有人扒出來那兩貨是慣犯！我是說，現實裏，他們就搞過仙人跳。」
「真的假的？」
「疑似受害人的親屬在貼子裏說的。」
「這麽牛！」
「要是真的，為啥現在才扒皮？都不報警嗎？」
「說是幾年前在國外發生的。」
「小道消息，說警方介入了。」
「一秒換臺今日說法。」
「看來是吃不到游戲的牢飯，要回現實吃了嗎2333」
「游戲裏自殺能逃避責任，現實裏……也可以，哈哈哈，只要他們夠勇！」
「NPC看過來了，被逮到摸魚了！」
「嗷，不會扣工資吧？」
「咳咳，快搬磚……等會兒天黑，還要去捉鬼頭。」
「咿~好汙。」
「哪裏汙了？」
「嘖，汙的是你吧？」
「我去，好漂亮的船，能不能讓我們上去玩玩？」
「船上NPC在看我，害羞(*/ω＼*)」
“劍帥！你在看什麽……呀，好多美人兒！”
林紈絝兩頰酡紅：“尤其那三位少俠，一人神武，一人柔美，一人看著浩然正氣，我……”
又是著急，又是糾結：“罷罷。待大兄回來讓他掌掌眼再……唉，少俠們怎麽走了？”
“阿木！快去請……”
“請誰啊？”
“請幾位少俠……啊，封哥醒啦？”
“我若不醒，怕又會多上幾個弟弟了。”
“好哥哥，你誤會我了！我只是看那些少俠氣度不凡、一表人才的，怎的流落到做苦力？我才動了惻隱之心……”
柳穿魚：“……”
林紈絝跟他的十老公上演起“你聽我說”、“真的嗎我不信”的戲碼。
短短十天，重覆不知多少遍，看膩了都。
劍帥不耐煩看人膩歪，飄然回到三樓。
生怕“戰火”燒到自己身上……
“你還看！”
“沒有！”
“哼，劍客都是鐵石心腸，小心他拿你個偷心賊試劍！”
“哼哼，我才不信，大兄的朋友肯定是好人！都怪你瞎傳謠言，害我在劍帥面前丟了大臉。”
“是好人，勸你也別動歪念頭，他可是你大兄的恩公。”
“我、我哪敢？”
柳穿魚無語。
他們以為壓著嗓音自己就聽不到？
說起來，林紈絝跟他想象的很不一樣。
紈絝確實紈絝，勝在沒多少欺良壓善、橫行霸道的作為；
好色是真的好色，看到長得好看的，腿都邁不動……
眼光差也是非常差，根據封問鳴——就是跟林紈絝鬥著嘴的十老公——透露，林紈絝無數次遭男色坑蒙拐騙，吃了幾次大虧，終於收斂了，每回遇到“良緣”，第一時間找其大兄“掌眼”，確認人沒毛病，再繼續追求。
怎麽說呢？
林紈絝整個人散發著“清澈的愚蠢”。
唯一的優點，是聽話，完全聽大兄的話。
因此，藺不知才願意為他“掌眼”，遇到麻煩事幫忙“兜底”。
沒有柳穿魚誤以為的那樣“假少爺”壓在“真少爺”頭上作威作福的情況。
劍帥知曉了真相，心裏倍兒舒暢。
“林小可憐兒”吃那麽多苦，總算迎來一個不錯的結局。
至於說，引起他誤會的那篇題名特別長的文章……
林紈絝特別自豪地說，是他親筆撰寫！
嘔心瀝血地創作，一字一句，皆精雕細琢！
可惜，被書籍發行方改掉原文名。
原名就叫《林郎風月遇奇緣》，專門記錄、向世人展示，其擁有的十三段良緣！
鑒於林紈絝尊（害）敬（怕）其大兄，才給藺書生加了些戲份……畢竟，實際情況是，這些良緣的促成，少不得其大兄的助力。
柳穿魚端起一杯什麽什麽露制成的果茶。
慢悠悠地呷上口。
爽口，清甜！
瞟向在一層甲板拉拉扯扯的二人……
藺書生果真好眼光。
給林紈絝挑的十老公，雖是資質近廢、才14級的普通人，卻是“東聶西封”裏的封家一支當家人，前些年靠海運發達，不知道賺了多少錢，這才有林紈絝窮奢極欲的資本……倒不是他以為的貪官。
正如，這一艘樓船，是封問鳴的造船廠建造的樣船，轉頭被林紈絝拿來享用。
天黑了。
藺書生有應酬沒回船。
柳穿魚沒在意。
船上管事服務周到，到點上一桌色香味俱全、有沛中特色的晚餐。
待到戲臺上歌休舞停，人聲漸歇，劍帥身形一晃，岸上找到一棵老樹。
樹很高很高。
便於樹梢打坐。
——樓船隔音未免太差，二樓“嗯嗯啊啊”的怪叫、喘息，吵著他耳朵了。
“……恩公？”
柳穿魚沐浴月光，十分愜意。
不在意有人經過樹下。
今天的月亮真的又大又圓……算算日子，好像沒到十五？
聽到書生輕喚，他懶懶睜開眼。
風中隱隱有些酒氣。
快三更了吧，這家夥喝酒喝到現在？
藺不知仰頭看他，輕問：“樹上風景好嗎？”
柳穿魚忽地起了玩心，一鞭子甩下去……
一把將人提溜到樹梢頭。
書生生性穩重，遭到“突襲”也沒發出驚呼。
其人落在細軟的枝頭，身體不穩，晃蕩晃蕩的，差點沒栽跟頭。
有劍帥在，絕不可能栽跟頭。
柳穿魚壞心眼想聽面前的大官兒求饒。
不想，對方不但沒喊叫，見晃蕩半天始終沒摔下去，便努力穩著腳下，對恩公露出淡笑：“果真是‘登高秋月長’，好風光！”
柳穿魚小小心虛。
悄悄穩著亂“跳動”的樹枝，讓對方總算能站定。
“更深露重，恩公怎的沒去歇息？”
“練功。”
“恩公真刻苦。”
“尚可。”
“後天中秋，船應到新居，恩公可有安排？”
“中秋？”
“是。”
“沒安排。”
“如此……不如來藺某家做客一二日，待過完節再走？”
“你弟弟煩人。”
“無妨。行止在新居另有府邸，中秋佳節，他自去跟弟婿們團圓。”
“那再看情況。”
“好，咳！咳咳……”
柳穿魚本能問一聲：“藥呢？”
藺不知搖頭：“只是受了些風，無需用藥。”
劍帥陡地反應過來：哦，又不是少莊主那個破爛鬼！
這樣想，柳穿魚自顧自又甩鞭子，帶著青年落回地面。
“回去休息。”
“好。”
回到樓船，二樓的動靜不知何時消停了。
柳穿魚便如前幾晚，飛到“樓”頂換個位置，繼續打坐。
藺不知宿在三層。
劍帥沒刻意感知就知對方一晚上也沒睡覺，偶爾走動，桌椅發出輕響，窸窸窣窣應該是紙張翻動的聲音。
次日一大早，柳穿魚看到幾個打扮體面的家夥，登船找什麽人；
正在跟十老公玩耍的林紈絝，看到來人，匆匆忙忙躲起來……
差點以為是他仇家。
後來才知，是沛中這邊管事的官兒，什麽有秩、游僥、鄉老的，不知是幹嘛的。
找大官兒說事。
林紈絝可討厭這些瑣事，拉著十老公躲到甲板下了，讓其大兄應付。
一宿沒睡的藺不知，早飯也沒吃，召見那些個人。
說事說了快一個上午……
樓船才重新起航。
午餐見到書生的柳穿魚，看出對方神情疲憊。
不由得凝眉。
林紈絝真會花言巧語，分明就是壓榨書生！
苦活、累活都讓其大兄幹，自己卻享著清福……
“恩公，可是飯菜不合口？”
藺書生還這麽貼心。
柳穿魚不免心生同情，道：“我有一張十全大補湯方，等會兒你抄一份。”
十全大補湯方是某次奇遇得到的，謄錄一些賣出去，原方保存在百寶袋裏。
不如給書生做個順水人情。
可別年紀輕輕的，精氣耗幹、未老先衰。
藺不知默了默，遂笑：“恩公有心了。”
柳穿魚暗嘆，不好多嘴人家的家事，想想，他給推薦：“《飄渺奇人傳》有一篇‘趙長生’的故事，你看看。”
趙長生超有心機的，面對惡毒弟弟各種坑害，每每算計回去，讓對方吃啞巴虧、有苦說不出……書生該好好學學！
藺不知不明所以，只道：“好，藺某一定去看。”
·
樓船行在東沛河上，順風順水，不到一日，抵達新居外港。
柳穿魚答應做客藺不知家，跟著下船、上岸，乘坐一架牛車。
玩家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許多人邊走邊聊著什麽，手舞足蹈。
捕捉到一些字眼——
“中秋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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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更讓人一臉懵。
名叫“周郎”、“阮鹹”的兩個玩家還在只有他二人的隊聊裏“打情罵俏”，藺不知擡手制止林紈絝亂七八糟的話語，揚聲喊著“來人”。
一下子湧入五六個差役。
書生面容冷肅：“將他們拿下！”
玩家們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他們”指的是自己。
阮鹹大聲嚷嚷著：“餵，你們想幹嘛……”
周郎特機靈，隊友出聲前就想跑。
柳穿魚雖不清楚怎麽回事，可藺書生也算七分熟的熟人，察覺到玩家異動，以為對方要發起傳送，彈指兩道氣勁，打中要跑的和掙紮的二人。
定身。
玩家沒法傳送，也休想自殺“死出去”。
藺不知看向劍帥，目光放柔：“多謝恩公出手。”
柳穿魚默。
看玩家隊聊才發現周郎是想輕功跑路……其不知是何奇遇，竟學到一門橙階身法，估計沒少練習過，熟練度挺高，以至於對方自信滿滿，以為能在NPC眼皮下跑路。
也對。這裏是滄北，遠不在玩家允許活動的地圖，禁止傳送。
林紈絝這時腿也不抖了、臉也不發白了，情緒激動、兩頰赤紅，急聲道：“住手！大兄！”
迎上書生清冷冷投來的目光，陡地打起嗝，氣勢瞬間萎了：“呃，大兄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二位少俠是弟弟的救命恩人，前些日要不是他們……”
沒得到藺不知指示的差役沒住手，手腳麻利，給二玩家上鐐銬、枷鎖。
武功最高的那人，很粗魯的一人給踹一腳，踹在腿窩裏，兇神惡煞：“大膽狂徒，見大人還不下跪！”
柳穿魚：“……”
藺書生的手下不咋靠譜啊都，沒看到兩人被定身了嗎？
這頭，林紈絝嘰裏咕嚕說了好長一段。
——總結就四個字：“英雄救美！”
看到差役舉動，滿臉心疼：“嗳，你們下手輕點。”
玩家腦筋轉得快，周郎在隊聊裏安撫著阮鹹、讓他別咋咋呼呼得罪NPC，等林紈絝說完話，他連忙跟著求情，姿態很低：“大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沒認出您真身，所以有些失禮，大人有大量，求饒恕小的這一回……”
不管對誰，總會耐心等對方說完話的書生，突兀打斷玩家的言語：“周元豐、阮欽？”
周郎、阮鹹雙雙神色驟變。
藺不知接著道：“周卿權、阮光彥。”
一副翩翩佳公子作態的周郎，面色不大好看了。
藺不知繼續“報人名”：“周良、阮心……”
阮鹹顯然耐心不佳，突地高聲：“什麽意思啊你，有話直說，別裝逼了！”
「笑死，大不了死唄，嚇唬誰？」
周郎皺眉低斥：“阿阮！”
撐著笑容，對NPC解釋：“請大人見諒，阿阮年紀小、不懂事，心直口快，其實沒惡意。”
「老周！在外人面前這麽說我！」
「乖，紙片人而已，連人都不是，咋談得上啥外人不外人？」
林紈絝懵懵懂懂，看看玩家、又看向書生：“大兄，他們是？”
藺不知也不故弄玄虛，冷聲說明：“周郎、阮鹹，三個月，流竄多地，犯下盜竊、詐騙、綁架、勒索，作案累計三十四起，期間險些害死三條人命，今又陷朝廷命官於險境，犯上作亂……罪大惡極！”
柳穿魚聽得一楞一楞的。
忙夾起一塊胭脂鱈魚壓壓驚。
玩家個個都是人才啊！
主吏大人當場宣判：二人發配煤山，做二十年苦役！
差役們威武高喝：“得令！”
一把扯著鎖鏈，催促犯人們：“走吧！”
周郎演得惟妙惟肖：“大人冤枉啊冤枉！”
「這NPC是什麽鬼，我們用變形道具做的事情都給查出來了？居然還知道我們真實ID！」
「本來以為會觸發任務……也不一定，線索可能在煤山那裏。」
「你特麽還惦記任務？現實都沒被誰這樣吆五喝六、強迫下跪過，我草，媽的，想揍爛NPC臭臉！」
「游戲嘛，無所謂，能掙到錢就行，第一武俠炒得火熱，許多富二代等公測，早都放話了，回頭游戲幣價格能炒更高。」
「嘖。希望你這回眼光準吧。」
「你老公的眼光什麽時候差過？游戲又不擔心坐牢。」
「這不馬上要坐牢了？」
「哈哈，起碼不用在現實裏踩縫紉機。」
「瞧你那傻樣！」
「別氣別氣，到煤山看情況，不妙再自殺，怕啥。這幾個NPC都記住了，找機會一定報仇，扒皮抽筋，讓阿阮消消氣。」
「說好了！」
「我對你什麽時候食言過？」
門被差役體貼關嚴。
柳穿魚看不到玩家隊聊後續了……反正，肯定全是讓他不大舒服的對話。
“恩公，”藺不知是敏銳的，“可是哪裏不對？”
柳穿魚回過神，直言不諱：“那二人有些手段，小心逃脫了。”
藺不知微微一笑：“恩公說得是。”
再喚一位差役進來，吩咐：“給周郎、阮鹹上黥刑，用靈彩黛羅汁。”
“是，大人！”
柳穿魚不懂。
靈彩、黛羅汁，是非常難洗掉的染料，混在一起產生奇妙反應，剝了皮印記也難去除。
可，對防止玩家逃脫有啥用？
死一次就“刷新”沒啦！
藺不知仿佛知道他的疑惑，溫聲道：“恩公請放心，天網恢恢，那二人逃不掉懲罰的。”
柳穿魚沒啥不放心的。
雖對那兩個家夥，直覺觀感不好，但跟他也沒啥關系。
劍帥正待開口，被一驚一乍的林紈絝打斷。
“我差、差點淹死，竟是那二人設計的？”
藺不知輕頷首。
林紈絝的表情很滑稽，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一會兒紅的，咬牙切齒：“大兄判得好！”
通過兄弟倆的對話，柳穿魚才知道二玩家幹過怎樣的惡事！
自然，有什麽“戒律”在，玩家不可輕易對非紅名的“土著”出手。
可玩家不乏腦子活泛的，卡著規則底線，搞起擦邊球。
就比如勒索，二人用設計林紈絝的類似手段，沒真的威脅NPC生命，得到信任；
或以色`誘，或以言語威逼，或用些手段抓到NPC把柄……
最終目的是騙取銀錢。
其中有一手段，特別下作。
二人色相迷惑富貴、官家的閨閣小姐。
偷取小姐們的貼身物品，比如……肚兜；
以及，證明她們身份的東西，或者拿到表白心意的情信，要挾涉世未深的少女。
甚至拿錢作餌，借流氓地痞的手，綁架少男少女，索取高額的贖金。
有些少男少女被綁架期間，險遭流氓侵犯，幸得路過的少俠出手相助。
其中三女獲救後，悲憤欲絕，便欲自盡。
一人摔破腦袋，及時救回……記憶全失了，萬幸家人疼愛，連夜搬家，帶她離開傷心地；
另一女被古板家族視為恥辱，走投無路，孤身跑到山林想自縊，被尼姑庵的師太救下……不久，對方斬斷塵緣、遁入空門。
第三人，故事就覆雜了。
她本沒想死，結果遭未婚夫退親不說，還將她的“醜事”傳得滿城皆知；
被周阮偷走的小衣不知怎麽落到登徒子手上，被對方大喇喇揣在懷裏，登門想強娶她。
雖將登徒子打出門，女子羞憤難當，憤而吞毒……不想，反倒激發根骨覺醒，是罕見的“毒”屬性。
死了又活的女子越想越憤怒，忍辱數月，躲在城郊的別莊，自行摸索煉制毒物。
然後借代她嫁給前未婚夫的堂妹之手，毒死前未婚夫和侮辱她的登徒子。
堂妹成替罪羊，險些被斬首。
後被整理卷宗的白問察覺蹊蹺，經明察暗訪，鎖定真正的兇手。
“堂妹”確實無辜，可也不清白，她跟堂姐未婚夫早有勾搭；甚至周阮二人，是她引狼入室！
……
後宅爭鬥，且不贅言。
藺不知經那一對堂姐妹的案子發覺周阮二人的存在；
將分散在重嵐、慶平、沛中……七座重鎮，有的嚴重、有的不嚴重的懸案，給串聯起來。
林紈絝一臉後怕：“多虧大兄火眼金睛，要不弟弟可就慘啦。”
柳穿魚凝眉：“當殺！”
看周阮二人隊聊那樣輕松活潑，卻不知他們眼中的NPC，被害得多慘！
不，不是不知，玩家根本就不在乎！
藺不知語氣淡淡：“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林紈絝惡狠狠點頭：“煤山礦洞，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那二人縱有通天本事，也休想逃脫！”
柳穿魚悶悶吃著美味，飯都不大香了。
——煤山再險惡，於玩家，頂多不過死一場的事。
沒多久，劍帥發現事情沒他想的那麽簡單。
樓船進入既縣範圍，於沛中靠了一次岸，不出意外的，他又碰到好幾群玩家。
許是命書、定位盤的存在，區區2250個玩家，簡直跟螞蟻似的，無處不在。
沛中在擴建渡口，玩家跑來搬磚。
來自不同隊伍的玩家，全在熱烈討論同一件事……
說，有兩個家夥得罪官府，死了又死，從20多級死到10級以下啦！
始終擺脫不了官差追蹤。
其間，周郎舍得巨資——眾玩家驚訝無比，兩人的散人隊，目前起碼掏出上百金，猜測財富榜上匿名的就有他二人——請楚家、壹家，甚至是NPC保護。
但是沒用！
玩家、NPC都有自己的事，總不可能貼身二十四小時保護他倆。
一旦落單，二人火速遇到官差。
枷鎖一帶沒法傳送。
大概官府被二人搞煩了，各處告示欄張貼二人的畫像，並將他們所犯的罪行，前因後果，一一寫明。
比起通緝令一眾法外狂徒，二人所犯的事，勉強算小巫見大巫。
「雖然但是，夠惡心人的。」
「牛逼。他倆的名氣現在比壹家、楚家都響了吧？」
「還周郎呢，碰瓷我家周公瑾[○｀Д ○]」
「另一個直接就叫阮鹹，他也配？」
「呃，倒也不必，有人單純取名廢吧。」
「咳……沒內涵你的意思啊，秦始皇大大。」
「NPC這麽古板的嗎，沒了清白就要自殺什麽的。」
「十幾歲小姑娘，放現實裏遇到這種，想不開的也有的是。」
「那倆貨專挑跟武林沒關系的人家，畢竟是古代背景，你以為都跟欲雪宮大美女一樣放得開啊！」
「NPC手段看得人怕怕的。」
「怕啥？」
「看那兩個家夥，算不算被NPC逼退游？」
「主要他們做得有點過分……這游戲NPC智能特別高，然後聽說這裏的官超負責。」
「咋就逼退游了？又不是NPC殺的他們，是他們老想跑，拒絕勞動改造。」
「20年苦役，換算現實也得10年，游戲不玩也罷。」
「說不準做苦役時觸發個什麽減刑任務呢？戴罪立功嘛。」
「聽說煤山礦洞是個封閉地圖，接不到任務。」
「……」
「論壇上分析，說是他們臉上打的標記，死了沒法刷新，相當於給NPC定位。」
「捂臉，我看到照片，還覺得花紋好看呢，想著什麽時候也搞個。」
「噗，可別，那是專門刻在犯人臉上的烙印。」
「臥槽！」
「咋啦？」
「看論壇扒皮貼！」
「我沒手機啊，快說，別吊胃口。」
「有人扒出來那兩貨是慣犯！我是說，現實裏，他們就搞過仙人跳。」
「真的假的？」
「疑似受害人的親屬在貼子裏說的。」
「這麽牛！」
「要是真的，為啥現在才扒皮？都不報警嗎？」
「說是幾年前在國外發生的。」
「小道消息，說警方介入了。」
「一秒換臺今日說法。」
「看來是吃不到游戲的牢飯，要回現實吃了嗎2333」
「游戲裏自殺能逃避責任，現實裏……也可以，哈哈哈，只要他們夠勇！」
「NPC看過來了，被逮到摸魚了！」
「嗷，不會扣工資吧？」
「咳咳，快搬磚……等會兒天黑，還要去捉鬼頭。」
「咿~好汙。」
「哪裏汙了？」
「嘖，汙的是你吧？」
「我去，好漂亮的船，能不能讓我們上去玩玩？」
「船上NPC在看我，害羞(*/ω＼*)」
“劍帥！你在看什麽……呀，好多美人兒！”
林紈絝兩頰酡紅：“尤其那三位少俠，一人神武，一人柔美，一人看著浩然正氣，我……”
又是著急，又是糾結：“罷罷。待大兄回來讓他掌掌眼再……唉，少俠們怎麽走了？”
“阿木！快去請……”
“請誰啊？”
“請幾位少俠……啊，封哥醒啦？”
“我若不醒，怕又會多上幾個弟弟了。”
“好哥哥，你誤會我了！我只是看那些少俠氣度不凡、一表人才的，怎的流落到做苦力？我才動了惻隱之心……”
柳穿魚：“……”
林紈絝跟他的十老公上演起“你聽我說”、“真的嗎我不信”的戲碼。
短短十天，重覆不知多少遍，看膩了都。
劍帥不耐煩看人膩歪，飄然回到三樓。
生怕“戰火”燒到自己身上……
“你還看！”
“沒有！”
“哼，劍客都是鐵石心腸，小心他拿你個偷心賊試劍！”
“哼哼，我才不信，大兄的朋友肯定是好人！都怪你瞎傳謠言，害我在劍帥面前丟了大臉。”
“是好人，勸你也別動歪念頭，他可是你大兄的恩公。”
“我、我哪敢？”
柳穿魚無語。
他們以為壓著嗓音自己就聽不到？
說起來，林紈絝跟他想象的很不一樣。
紈絝確實紈絝，勝在沒多少欺良壓善、橫行霸道的作為；
好色是真的好色，看到長得好看的，腿都邁不動……
眼光差也是非常差，根據封問鳴——就是跟林紈絝鬥著嘴的十老公——透露，林紈絝無數次遭男色坑蒙拐騙，吃了幾次大虧，終於收斂了，每回遇到“良緣”，第一時間找其大兄“掌眼”，確認人沒毛病，再繼續追求。
怎麽說呢？
林紈絝整個人散發著“清澈的愚蠢”。
唯一的優點，是聽話，完全聽大兄的話。
因此，藺不知才願意為他“掌眼”，遇到麻煩事幫忙“兜底”。
沒有柳穿魚誤以為的那樣“假少爺”壓在“真少爺”頭上作威作福的情況。
劍帥知曉了真相，心裏倍兒舒暢。
“林小可憐兒”吃那麽多苦，總算迎來一個不錯的結局。
至於說，引起他誤會的那篇題名特別長的文章……
林紈絝特別自豪地說，是他親筆撰寫！
嘔心瀝血地創作，一字一句，皆精雕細琢！
可惜，被書籍發行方改掉原文名。
原名就叫《林郎風月遇奇緣》，專門記錄、向世人展示，其擁有的十三段良緣！
鑒於林紈絝尊（害）敬（怕）其大兄，才給藺書生加了些戲份……畢竟，實際情況是，這些良緣的促成，少不得其大兄的助力。
柳穿魚端起一杯什麽什麽露制成的果茶。
慢悠悠地呷上口。
爽口，清甜！
瞟向在一層甲板拉拉扯扯的二人……
藺書生果真好眼光。
給林紈絝挑的十老公，雖是資質近廢、才14級的普通人，卻是“東聶西封”裏的封家一支當家人，前些年靠海運發達，不知道賺了多少錢，這才有林紈絝窮奢極欲的資本……倒不是他以為的貪官。
正如，這一艘樓船，是封問鳴的造船廠建造的樣船，轉頭被林紈絝拿來享用。
天黑了。
藺書生有應酬沒回船。
柳穿魚沒在意。
船上管事服務周到，到點上一桌色香味俱全、有沛中特色的晚餐。
待到戲臺上歌休舞停，人聲漸歇，劍帥身形一晃，岸上找到一棵老樹。
樹很高很高。
便於樹梢打坐。
——樓船隔音未免太差，二樓“嗯嗯啊啊”的怪叫、喘息，吵著他耳朵了。
“……恩公？”
柳穿魚沐浴月光，十分愜意。
不在意有人經過樹下。
今天的月亮真的又大又圓……算算日子，好像沒到十五？
聽到書生輕喚，他懶懶睜開眼。
風中隱隱有些酒氣。
快三更了吧，這家夥喝酒喝到現在？
藺不知仰頭看他，輕問：“樹上風景好嗎？”
柳穿魚忽地起了玩心，一鞭子甩下去……
一把將人提溜到樹梢頭。
書生生性穩重，遭到“突襲”也沒發出驚呼。
其人落在細軟的枝頭，身體不穩，晃蕩晃蕩的，差點沒栽跟頭。
有劍帥在，絕不可能栽跟頭。
柳穿魚壞心眼想聽面前的大官兒求饒。
不想，對方不但沒喊叫，見晃蕩半天始終沒摔下去，便努力穩著腳下，對恩公露出淡笑：“果真是‘登高秋月長’，好風光！”
柳穿魚小小心虛。
悄悄穩著亂“跳動”的樹枝，讓對方總算能站定。
“更深露重，恩公怎的沒去歇息？”
“練功。”
“恩公真刻苦。”
“尚可。”
“後天中秋，船應到新居，恩公可有安排？”
“中秋？”
“是。”
“沒安排。”
“如此……不如來藺某家做客一二日，待過完節再走？”
“你弟弟煩人。”
“無妨。行止在新居另有府邸，中秋佳節，他自去跟弟婿們團圓。”
“那再看情況。”
“好，咳！咳咳……”
柳穿魚本能問一聲：“藥呢？”
藺不知搖頭：“只是受了些風，無需用藥。”
劍帥陡地反應過來：哦，又不是少莊主那個破爛鬼！
這樣想，柳穿魚自顧自又甩鞭子，帶著青年落回地面。
“回去休息。”
“好。”
回到樓船，二樓的動靜不知何時消停了。
柳穿魚便如前幾晚，飛到“樓”頂換個位置，繼續打坐。
藺不知宿在三層。
劍帥沒刻意感知就知對方一晚上也沒睡覺，偶爾走動，桌椅發出輕響，窸窸窣窣應該是紙張翻動的聲音。
次日一大早，柳穿魚看到幾個打扮體面的家夥，登船找什麽人；
正在跟十老公玩耍的林紈絝，看到來人，匆匆忙忙躲起來……
差點以為是他仇家。
後來才知，是沛中這邊管事的官兒，什麽有秩、游僥、鄉老的，不知是幹嘛的。
找大官兒說事。
林紈絝可討厭這些瑣事，拉著十老公躲到甲板下了，讓其大兄應付。
一宿沒睡的藺不知，早飯也沒吃，召見那些個人。
說事說了快一個上午……
樓船才重新起航。
午餐見到書生的柳穿魚，看出對方神情疲憊。
不由得凝眉。
林紈絝真會花言巧語，分明就是壓榨書生！
苦活、累活都讓其大兄幹，自己卻享著清福……
“恩公，可是飯菜不合口？”
藺書生還這麽貼心。
柳穿魚不免心生同情，道：“我有一張十全大補湯方，等會兒你抄一份。”
十全大補湯方是某次奇遇得到的，謄錄一些賣出去，原方保存在百寶袋裏。
不如給書生做個順水人情。
可別年紀輕輕的，精氣耗幹、未老先衰。
藺不知默了默，遂笑：“恩公有心了。”
柳穿魚暗嘆，不好多嘴人家的家事，想想，他給推薦：“《飄渺奇人傳》有一篇‘趙長生’的故事，你看看。”
趙長生超有心機的，面對惡毒弟弟各種坑害，每每算計回去，讓對方吃啞巴虧、有苦說不出……書生該好好學學！
藺不知不明所以，只道：“好，藺某一定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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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船行在東沛河上，順風順水，不到一日，抵達新居外港。
柳穿魚答應做客藺不知家，跟著下船、上岸，乘坐一架牛車。
玩家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許多人邊走邊聊著什麽，手舞足蹈。
捕捉到一些字眼——
“中秋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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