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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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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節

老爺爺還記得她突然出現時的模樣,仍然和當年小姨牽著她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一模一樣。內斂、沈穩,有著王族的氣質,又帶著些小女孩的明媚。只是現如今的她,眸中多了絲他無法看清的情緒。

“她來的時候,穿著黑色的長裙,頭上戴著能遮住她大半張臉的帽子,身邊沒有人,怕是躲開了那些看管她的侍衛偷溜出來的。”

老爺爺走近許月琉留在這裏的那張照片,嘆出口氣,“她來的時候,就站在這裏,靜靜看著這張照片,什麽話也不說,背對著我,我也無法看清她臉上的表情。過了好一會才又匆匆離開了。”

“公主去哪了呢?”

許猶春背對著光,站在門口的位置,聽著老爺爺的話,腦海不經意幻想著那一副場景。

仿佛,那位尊貴的公主此時此刻,在這樣美好的季節下,穿著另類的衣裙,忘卻旁人的站在這裏,回憶著這裏的一切。

恍惚間,他又憶起了公主的那張照片——

她仿佛,在透過那張照片想要看著小姨,又或者是,看著自己。

那公主呢?是在懷念小姨的同時,懷念曾經和小姨在一起時無憂無慮的自己嗎?

老爺爺聞言搖了搖頭,“雖然我不知道她會去哪裏,但今天是桃花節,她想必一定會出現在桃花樹下。”

“許猶春。”老爺爺躺回了搖椅上,繼續拿起搖扇緩緩搖動著,風聲吹過,他緩緩閉上了眼,僅留下一句:“你一定會見到她的。”

許猶春的事務忙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後的結尾工作,再加上桃花節的高潮部分是在夜晚,現在的他較為清閑。

此時此刻街道兩側的行人較少,旖旎的金烏帶著暖光將兩人貼近的身影拉長。許猶春牽著雪時走在他再熟悉不過的星球上,這一刻,像極了這浩瀚宇宙中,再普通不過的相愛的情侶。

“蠢蠢,和我說說吧,說說你的星球、你的過去,和你以往經歷的一切。”

和許猶春待在一起時,雪時總會按捺不住去了解他更多、更多。

了解他最喜歡什麽顏色的貓咪,會不會和別的少年一樣,偷偷背著家長在炎熱的夏日偷吃清涼的冰棍,會不會夜爬高山,在山頂大聲怒吼著自己的不甘,會不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替學校的女同學回罵那些不禮貌的人——

許猶春肯定會做,以雪時對他的了解。

即使讓人惱怒到追著跑報覆,他都會牽著別人手逃跑時,撿起一旁的空礦泉水瓶砸向人家。

有時候,他更想要更親密的了解,不止這些尋常的外在事。

比如說,他喜歡用的沐浴露是什麽味道,會不會在洗澡的時候唱歌,會不會因為今天沒能看到小貓而生悶氣,又或者是沒能從許疏荷手中搶到遙控器的控制權而悶悶不樂。

雪時都想知道,知道他的一切,知道他使小性子的原因,知道他開心的原因,知道他的生活、秘密。

他對許猶春的探索欲太過強烈了,但也難怪他這一生,都要困在這名為許猶春的“牢籠”裏了。

但其實有時候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不需要那麽太過大的事情去證明,更不需要真的去肩負些什麽責任。

我想要去了解各個方面的你,我想要去在你的生命裏留下一抹痕跡,這就足夠了。

當我了解到你的一切,看到你起床時淩亂的頭發、烏青的眼瞼、有著痘痘的臉龐,看到你毫無形象的放聲大笑,看到你哭到鼻涕直流的表情的時候,我仍然愛你,這就可以了。

我愛你,因為是你,所以我愛你。

許猶春聞言,表情先是一頓,隨後紅暈順著耳根爬滿了臉頰。但他沒有支支吾吾的別扭著,反而從隨手帶的包中掏出了一張尋寶圖。

尋寶圖上畫滿了痕跡,周邊空白的地方寫滿了扭扭歪歪的自己,紙張的四角也泛起了黃。

“這是小時候小姨因為沒辦法陪我,特地給我留下的尋寶圖,說是她小時候也沒有找出來這裏隱藏的真正寶物。兒時的我也嘗試過很多次,但都失敗了。”

“雖然她有一次看著我說,她早就找到了自己真正在乎的寶物,所以也就不在乎了,但我還是很好奇。”

“雪時,你願意和我趁著這空閑的時間找到這裏的寶物嗎?我順帶可以給你講講我小時候故事。”

雪時湊近那張尋寶圖,反握住許猶春的手,輕點了距離他們最近的地方,“好,那就從這裏先開始吧。”

第一個地方,是兒童樂園。

兒童樂園處在曾經繁華的一片地區的公園裏,不過現在人跡罕見,近乎廢棄。只剩下那旁的秋千還在跟著風咿呀作響。

許猶春和雪時坐上了唯二的秋千上,他垂下眼眸,看著自己微微晃動的腳尖,下一秒卻輕笑出聲。

“想到什麽了?”

“我想到小的時候,其實很不滿為什麽阿父阿娘更在意阿姐,反而對我的關註很少。於是有一天,我偷偷跑了出來,想弄一出離家出走的戲碼,不過在當時我的記憶中,這裏就是最遠、最不易找到的地方。於是那一天,我就坐在秋千上,盯著自己的雙腳,腦海中想著可能會發生的畫面。”

“比如說,他們會哭喊著在滿大街找我,向我道歉說不該只在乎阿姐,又或者是惱怒到沖上來給我一巴掌,怒斥我的不聽話、不懂事,說我讓他們失望了。畢竟我一直以來,都充當著乖乖寶的角色。”

回想起小時候自己的奇思妙想,許猶春嘴角笑意更甚。

“那後來的結果是什麽呢?伯父伯母有這樣嗎?”

許猶春搖了搖頭,斂下了嘴角,聲音有些低沈:“沒有,都沒有。”

“因為我只不過在這裏待了一分鐘,就回去了,還在路過的花店裏買了一束鈴蘭送給了阿姐和阿娘,用自己的零花錢給阿父買了一條他弄丟的黑色領帶,他們都很高興,所以都不知道我偷偷溜到了這裏。”

許猶春講述的聲音很平靜,也很溫柔,像極了撫平一切慰藉的秋風。但透過表象去看,雪時只看到了一望無盡的冰冷海水。

失重沈寂的風聲帶了些生銹的味道,聽著許猶春的回憶,雪時的腦海中漸漸勾勒出那一幅畫面——

小小的許猶春在樂園安靜的搖著秋千,看著周圍孩童嬉笑打鬧的聲音,漸漸停下。隨後起身,獨自一人離開了樂園。瘦小的身影逆著人潮行走著,藏起內心深處的碎裂的疤痕,瞳孔裏的波濤也被他掩飾得很好。

在喧鬧的人群裏,他左手抱著兩束純白無瑕的鈴蘭花,右手拎著裝有黑色領帶的禮品盒,乖巧、懂事的走回了家。周圍路過的行人無不稱讚他,無不羨慕他的幸福。

他給了阿娘和阿娘鈴蘭,給了阿父黑色領帶,卻什麽都沒有給自己。

他唯獨,只給自己留下了那未能實現的、所謂無理取鬧的,“離家出走”。

酸澀的感知縈洄在雪時的周身,他看著許猶春強撐起的笑容,心臟更是一麻。顧不得一切,他迅疾起身,在許猶春面前緩緩單膝下跪,昂起頭看著發楞的許猶春,輕柔的將他湧入懷中,輕拍著他的後背。

“蠢蠢,你那不是離家出走,你只是...在短暫的放松你自己罷了。”

那個時候的許猶春和大多數小孩一樣,也會吃醋,也會嫉妒,也會幻想著一切,可到最後,他卻什麽都沒有說,默默隱忍著一切,接受著一切。

只因為他是許猶春,是許家的幼子,是未來的銀河便利店的主家。

溫暖的氣息再一次將微涼的風阻擋住,最喜歡嘴硬的小貓在這個時候卻沒有立刻推翻雪時說的一切。

他只是,默默將頭埋進了雪時的懷中,將雙手搭在了他的腰側,慢慢地,回抱住了他。

“雪時,謝謝你。”

不知過了多久,許猶春才慢慢從他的懷中起身,霧的潮氣氤氳在他的眼周,刺眼的陽光下,他昂起頭,伴著眼角若有若無的淚花,張開了笑顏。

雪時心底像是打翻了一盤酸醋,輕柔的指尖一點一點撫摸著許猶春的面頰。忽的,他似乎瞧見了什麽,匆忙起身。

“蠢蠢,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一定不要亂跑。”

只留下這麽簡單的一句,他便急忙跑向街道的另一頭。等到他再次出現在許猶春面前時,他的懷中卻抱著滿滿一大堆東西。

“雪時,你這是買了什麽?”

雪時來到他身前蹲下,那懷裏的東西也都順著他的姿勢散落一地,許猶春這才看清,都是些兒童愛玩的玩具和愛吃的零食。

有玩具車、水槍、泡泡機、可樂味的棒棒糖、薯片、辣條等等,有很多,可以說雪時幾乎將那家兒童店裏的東西都買了個遍。

“我不知道那個時候的你究竟喜歡些什麽,所以我都買了。”

許猶春一楞,“買給...我的?”

“嗯。”雪時軟下眼眸,有些忐忑的開口:“蠢蠢,或許我無法真正感受到那個時候的你是什麽樣的心情,但我想盡力讓你開心。我也想告訴你,以後,你不再是孤單一人。你想要的、想做的,我都會陪你一起。”

雪時無措的樣子倒還真像少年時期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不會說那些令人著迷的情話,只會一股腦將喜歡的人喜歡的東西全都買來送給他,再說些那老土的話語。

可許猶春很吃這一招——

與其這樣說,不如說他無法拒絕雪時,什麽樣子的他都很喜歡。

他強忍著嘴角的笑意,在雪時期盼的目光下,選擇了那根可樂味的棒棒糖,當著他的面打開了包裝紙。

許猶春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湊近。

“怎麽了?”

“我小時候,很喜歡吃這個味道的棒棒糖。有時候和阿姐出去,她也會給我買。”

“真的嗎?那我買對了。”

雪時長舒了口氣,像個等待被誇的小狗,那雙眼亮晶晶的,身後的尾巴都快搖上天了。

許猶春眉眼彎彎,故意拖長尾音,

“所以——”

“所以?”

雪時神情一楞,被許猶春釣足了胃口,生怕他不喜歡,心裏亂了一拍。

許猶春忽然彎下腰湊近雪時的臉頰,一只手輕輕擡起雪時的下巴,而此刻在他手中的雪時就像個能被任意欺負的玩偶,一動不動,乖乖聽他的話。

“擡頭。”

雪時擡起頭。

“張嘴。”

雪時看著許猶春另一邊手的棒棒糖,心裏似乎有了答案,乖乖微張開了嘴。

許猶春表示,這只玩偶還蠻乖的,比他小時候玩過的任何一只都要可愛。

他強忍住笑意,輕咳了聲,故作眼神道——

“閉眼。”

閉眼?

雪時有些懵,難道餵糖果吃還要閉眼嗎?這是什麽道理——

不過他還是乖乖聽話的閉上了眼。

閉上眼後,雪時的其他感知幾乎被放大了很多倍,尤其是嗅覺。他幾乎能感受到棒棒糖離自己愈加近,似乎都快要到嘴邊。但奇怪的是,可樂的味道中,還摻雜了一些其他的香味。

像桃花香,又像——

“唔...”

可還未給雪時機會想起這熟悉的味道時,溫熱的薄唇已然貼上,奪取了他僅剩不多的氧氣。

現在他怕是不會再忘記了,這是許猶春的味道。

他再一次、不由分說的,吻上了他。

可這溫軟只短暫的停留了幾秒鐘,便快速移開了。被挑起欲望的雪時睜開朦朧的眼,試圖攔住後推的許猶春,下一秒卻嘴中卻被塞進了可樂味的棒棒糖。

頓時,可樂的味道溢滿整個口腔,隨著那溫軟的氣息一起,被咽進了喉嚨裏。

待雪時徹底反應過來,入眼的便是許猶春一副好計得逞的笑容。

“怎麽樣,甜嗎?”

許猶春垂眸看著發楞的許猶春,故意問道。

雪時眼眸晦暗,手指捏著棒棒糖的底端在口中攪動了幾下後拿出。他氣息紊亂,那雙眼眸炙熱又滾燙,夾雜著無限的情意,緊緊盯著面前的許猶春,發出的聲音嘶啞又低沈,惹人聯想。

“甜。”

“甜就好,剩下的我們送給旁邊那些小朋友吧,剛剛他們就在那裏躲著看了好久呢。”

許猶春垂下頭實在忍不住笑,伸手指了指墻角旁冒出的幾個小腦袋道。

“好。”

雪時的喉結上下滑動了番,緊貼著許猶春開始撿地上的玩具。

一旁的小朋友聽到這話,兩眼一亮,瞬間跑來將許猶春和雪時圍了起來。

“謝謝哥哥們,我想要玩具車。”

“我要那個玩偶!”

“那泡泡槍歸我——”

......

等到雪時將最後一個玩具送到其中一個一直不說話的男孩手中時,他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雪時,冷不丁來了一句——

“哥哥,你有一點菜。”

“?”

小男孩指了指另一邊和小孩子們聊的不錯的雪時,繼續開口:“剛剛我們都看到了,哥哥,你好像被那位哥哥拿捏住了。”

雪時滿臉黑線:……

現在小孩子這麽早熟的嗎?

等到玩具都發完了,許猶春他們也該前往下一個地點了。看著情緒有些不對的雪時,許猶春心一緊。

“雪時,你是在生我的氣嗎?”

雪時搖了搖頭,“不是。”

他看了眼一臉疑惑的許猶春,緩緩低下頭。順著他的視線,許猶春發現了最後一件玩具。

“這是沒送出去嗎?那個小男孩不喜歡嗎?”

雪時又搖了搖頭。不遠處,一道響亮的哭喊聲傳來——

“壞哥哥!他玩不起!搶我玩具!”

許猶春有些震驚的看向雪時,卻聽他解釋道:“不是,是他說錯了話。”

“所以你就把他玩具搶了?”

雪時這下點了點頭,“嗯。”

小孩的哭喊聲再次傳來:“他就是玩不起!”

許猶春:……

不過最後,雪時還是親自將玩具還給了那個小男孩,因為他細細想了下,好像他...沒有說錯。

許猶春再次從兜裏掏出那張尋寶圖,兒童樂園下一個地方,正是A泡星球上著名的植物園。

可當他們來到植物園門口時,卻收到了不好的消息。

“關門了?”許猶春蹙著眉頭站在門口,聽著保安的話有些忐忑。

“對,今天是桃花節,大家都會去桃花街道那邊過節,按理說都放假了,怎麽會有人想起來植物園?”

保安搖了搖頭,擡手打斷許猶春的話語,“我也要走了,去陪我家人過節,你們下次再來吧。”

見許猶春仍想據理力爭一下,雪時卻主動制止了他,牽著他走到另一條路上。

“看來今天恐怕真的沒辦法尋寶了。”

“誰說的?”

許猶春不明白雪時話裏的意思,卻見他伸出手將他的包往園裏一扔,熟練迅疾的爬上墻,隨後落地,成功進入到園裏,一系列動作幹凈利落,直接讓許猶春驚住了。

“這不就進來了?”

雪時朝他張開手臂,給了他安心的眼神,“放心吧蠢蠢,有我呢,跳下來就好了。”

許猶春皺緊眉頭,隔著柵欄站在雪時身前,緊抿著唇。

“沒事的蠢蠢,不要怕——”

話音未落,一道白光乍現,轉眼間許猶春已經來到他身側。

“你忘了,我們會法術的,這點障礙困不住我們。”

“……”

雪時沈默了片刻,氣氛有些尷尬。

他只是,想整點偶像劇劇情罷了——

這樣說,會好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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