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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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陛下這是打算把前幾天沒占夠的便宜都占回來，還是想親自看著我？”
方君宜好不容易清靜了幾天，便又被楚微清黏上了。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明明昨日還一副被叛逆傷透了心的樣子，今日又樂呵呵地過來擷芳殿找他出去玩。
“愛妃哪裏的話，孤也是見你平日操勞，趁著休沐帶你出去多走走。”楚微清辯解道。
不過這到底是帶方君宜多出去走走散散心，還是他趁機出去玩一會，還兩說。
西門球場那邊，今日有幾個世家子約了去蹴鞠，楚微清路過看了一會，有些走不動道，也想下場玩一會。方君宜嘆了口氣，讓他要去就趕緊去，別等人家走了。
楚微清偏端著個架子，小聲道：“哪能啊，孤是皇帝，做什麽都得先掂量著，免得明日被那群大臣參一本。”
方君宜搖頭，推了他一把：“要去就去，不也才二十好幾的人，日日老氣橫秋也不知道是給誰看。再說了，你真的吵不過他們嗎？不見得吧？”
自然是不可能的，他就是順著棍子往上爬，希望方君宜多哄自己幾句罷了。
他猶豫了半晌，但也是真的想玩，便下場跟那幾個世家子湊到了一堆。
京城有頭有臉的人也就那麽多，互相都知根知底，見了楚微清他們也不怵，聊了幾句之後便分成了兩對，開始比賽。
丁南星站在方君宜的身側，陪著他在這裏等楚微清玩盡興。
方君宜雖是對這些沒什麽興趣，但見楚微清難得開心一會，便也沒亂跑，只站在球場邊上看著。不多時，他身邊出現了兩名暗衛，他們一個拿著竹制的小椅子，另一個手裏提著茶壺和糕點，大有直接在這擺宴席的架勢。
昨日楚微清才點了幾個暗衛過來，但他人都還沒認得清，只能以眼生程度來判斷他們是新來的。
他捧著茶碗，被按在小椅子上坐著，心裏覺得有些好笑。先前保護他的那群暗衛可沒有這麽活潑周到，大多只是盡忠職守，不會多事。
“你們這又是做什麽，要不要順帶支個小攤子，做點小生意？”
那名提著茶壺的暗衛想了一會，覺得方君宜的提議很有道理：“公子稍等，這個我熟，我去準備一下。”
方君宜哭笑不得，忙喊他回來，別瞎折騰。
暗衛見到手的樂子飛了，還不大樂意。他蹲在方君宜的身邊，小聲道：“主子親自下場踢蹴鞠，這邊上這麽多人，您就不想在邊上開個盤賺點零花嗎？”
另一個暗衛也點點頭，顯然也很讚同這個提議，也湊在方君宜的身邊慫恿。
丁南星眼珠子亂轉，實在是有些聽不下去。他比較老實，忍了半日也只是說了一句：“小心主上責罰。”
那兩個暗衛齊齊回頭，笑得露出了自己的大白牙：“不知道了吧，我們現在的主上是公子。”
“為公子提供娛樂，也是我們的任務之一！”
丁南星就知道這兩個活寶被調過來準沒有好事，說又說不過，只能考慮回頭跟主子告狀，罰他們跑校場。也不知道主子到底什麽怎麽想的，才會將這幾個人調過來公子身邊。
不怕把公子吵暈過去嗎？
方君宜也不是個會拘著人不讓玩的，既然他們這麽堅持，也就隨他們去了。
很快，球場邊上聚了不少人過來下註。他們都聽說了這邊有個沒人在做莊開盤，下註說不定能跟美人說上幾句，何樂而不為。
他們口口相傳，輪流擠到了小攤旁邊只為和美人搭話。可惜美人似乎並不怎麽在意這個賭局賠率如何，也並不答話，只是平靜地看著球場上的人。
有好事的浪蕩子想要伸手去拽方君宜，但還未等他摸到那人的袖子，便被丁南星按在了地上，幾個人圍著揍了一頓。
這下子路過的人立刻乖了不少，也就只敢下註是多看兩眼沒人。
球場上的楚微清抽空望了一眼方君宜，見他身邊圍著這麽多人，看著不太安全的樣子，便想過去驅散人群。但很快，他便認出了那個正在努力招呼人收錢下註的黑衣男人是自己的暗衛，立刻便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
他咬了咬牙，心說今日定要教訓教訓這幾個臭小子。
擡眸卻是猝不及防地與方君宜對視上，那人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衣裳，長發隨手用木簪子挽起一半，端得像是個下凡的仙人。
方君宜笑了笑，朝用口型說了句加油。
旁邊的世家子被他們陛下臉上的傻笑酸倒了牙，催促他趕緊回神看球，先別談情說愛。
雖是離得遠，但方君宜也能看明白他們這是在說什麽，竟是忍不住底笑出聲。一旁的還在觀望下註的人，毫不猶豫地就買了楚微清的對面贏。誰讓那人竟是逗笑了謫仙，這般心不在焉，他才不信他能踢贏。
兩局球下來，楚微清小勝對面。
他有一陣沒怎麽活動過了，對這個結果也是相當滿意，畢竟對面也沒有放水。不過就算是輸了也沒事，他可以趁機去跟方君宜哭。
待他回到了方君宜的身邊，這人正在看暗衛數銀子，看起來心情很好。
“如何，賺了多少？”
方君宜報了個數，調笑道：“倒沒想到陛下這般會賺錢。”
原本還傻樂著數錢的暗衛直覺不妙，將那些碎銀碎銅板收拾好之後塞進丁南星的懷中，自己趕緊跑。丁南星拿著錢袋十分無語，這兩人方才明明還大搖大擺地說自己不歸主子管，現在倒是跑的挺快。
楚微清見方君宜還在身側，似乎也看樂子看得挺開心，便也就沒有計較。
這兩個暗衛前些年跟著他開盤壓過狀元，所以這事做起來簡直得心應手。只是沒想到竟是有朝一日，這兩家夥居然會賭到他的頭上罷了，真是欠收拾。
他接過了丁南星手中的錢袋子，掂了掂這個重量，問：“要不直接去包個雅間，吃點？”
方君宜最近思慮過重，有些影響到了睡眠，連帶著胃口都不怎麽樣。楚微清看在眼裏，有些發愁，於是便想著法子帶他出來多轉轉。
見方君宜搖頭，他又想了想：“過幾日戚瀟竹他們也該回了，到時候孤帶你出城玩幾天。”
方君宜在心中默默算了算時間，若是快，戚瀟竹還能趕在清明之前回來，倒也不妨礙他動手。
不過最好便是等戚瀟竹他們帶著兵馬趕回來之後再動手，就是不知道李群玉他能不能有這個耐心，等這麽久。若是沒有，那便就要看楚微清的人到底把事辦得怎麽樣了。
楚微清知他心中裝了事，不願和自己說，但到底是自己先惹對方嫌的，如今也只能多花點心思盯著他，讓他別亂來。
他伸出食指，點在了方君宜的眉心，輕聲道：“別總愁眉苦臉，活像我又在欺負你似的。”
雖是暫時不能走遠，但是在城中逛逛還是可以的。
只不過這東逛西逛，最後還是去了薛慧的萬寶樓中歇腳。
楚微清照例給他點了些清爽的菜色，另外還請掌櫃的幫忙買了碗酸梅湯，這玩意酸甜可口，方君宜很喜歡。
萬寶樓就在湖邊，所以也有畫舫可以停供給客人。楚微清拿著他們開賭局贏回來的錢，包了條畫舫，讓方君宜可以換個地方發呆。春日的湖風不是冬日那般淩冽，很適合游人邊吹風邊思考。
方君宜坐在船頭，望著瀲灩的湖光，一時之間竟是有些出神。
年幼時病了很久，只能臥床休息，方君宜便是在這時候養成了這望著東西邊出神邊思考的習慣。
楚微清喚了他好幾聲，他方才回過神來，坐到桌邊用膳。畫舫隨著湖波輕輕地搖晃，碗裏的酸梅湯也蕩開了一圈圈的波紋，方君宜看著那碗酸梅湯發呆，一看便還在思考這什麽。
臨到計劃要實施的時候，方君宜忽然有些發愁。
他擔心自己考慮地還不夠周到，玩意失手，說不得就得往這個局裏賠上些什麽。
但收手是絕對不會收手的，他會來京城不就是為了讓這些人下地獄，給方家人償命麽？
楚微清往他碗裏夾了兩筷子紅燒肉，一擡頭看這人還皺著眉頭，便知他還有沒想明白的事。於是他只好放下筷子，伸手在方君宜的眼前揮了揮，讓他趕緊回神。
“想不明白什麽，和我說說。”
方君宜搖搖頭：“也沒有不明白，不過是有些緊張罷了。”
至於他到底在緊張什麽，即使他不說出口，楚微清也能猜到一點。
他重新拿起筷子，裝作無意般開口勸道：“我當年的回京時也大不了你多少，一想京城那些人精我就發怵。打仗我是不怕，大不了就是死在戰場上；但京城不一樣，這地方吃人從來都不吐骨頭，我的母妃，同胞兄弟，都葬在了這個金銀窩之中。”
“可我沒得選，我必須回來。若我當時不回來，莫說是楚煜，連自己的命怕也是保不住的，所以我才只能回來賭。”
方君宜望著他，眼底有兩分莫名。他知道宮變對於楚微清來說是跨不過的痛，但沒想到，他會親手挖開自己的傷口來安撫自己。
他理了理自己寬大的袖子，問：“陛下這是在勸我不要在繼續做了嗎？”
出乎意料的，楚微清搖了搖頭：“我知勸不動你，不過是跟你說講講大家在這個年紀，都是會害怕的。”
他伸出手來握住方君宜的手，輕聲道：“我不知你計劃究竟如何，但無論如何，你都可以先做你想做的。雖說孤不能說什麽天下盡在孤手中的大話，但為你兜底還是能做到的。”
方君宜低頭看了看他的手，覆又擡頭：“陛下信我？”
信我不會亂來，信我不會仗著你的寵愛為非作歹。
他悄悄支著耳朵，他想去聽，即使楚微清不會將答案說出口，他也想在他的心中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楚微清卻是開口：“我信。”
他的心聲此刻與他話語重合，讓方君宜有幾分詫異。他最是知道這人向來疑心病重，若非如此也不會安排了一群人盯著他，每天除了聽匯報，還要聽他親口去說。
此刻，他說他信，怎麽能讓方君宜不覺得驚奇？
良久，方君宜輕笑出聲：“沒想到外人口中多疑又愛猜忌的陛下，竟然也能夠說出一句我信。如此重恩，臣又豈能辜負？”
楚微清聽他這般直言，也是嘆氣，旁人不知道，難道他還能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小心嗎？
還未等他說些什麽，方君宜便反握住他的手，又問：”真的信我嗎？“
自然是信的，方君宜從來沒接著權勢害過任何人，他自然是信的。不過鑒於這人方才的表現，他很慎重地思考了一會，才又重新給出了一樣的答案：”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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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這是打算把前幾天沒占夠的便宜都占回來，還是想親自看著我？”
方君宜好不容易清靜了幾天，便又被楚微清黏上了。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明明昨日還一副被叛逆傷透了心的樣子，今日又樂呵呵地過來擷芳殿找他出去玩。
“愛妃哪裏的話，孤也是見你平日操勞，趁著休沐帶你出去多走走。”楚微清辯解道。
不過這到底是帶方君宜多出去走走散散心，還是他趁機出去玩一會，還兩說。
西門球場那邊，今日有幾個世家子約了去蹴鞠，楚微清路過看了一會，有些走不動道，也想下場玩一會。方君宜嘆了口氣，讓他要去就趕緊去，別等人家走了。
楚微清偏端著個架子，小聲道：“哪能啊，孤是皇帝，做什麽都得先掂量著，免得明日被那群大臣參一本。”
方君宜搖頭，推了他一把：“要去就去，不也才二十好幾的人，日日老氣橫秋也不知道是給誰看。再說了，你真的吵不過他們嗎？不見得吧？”
自然是不可能的，他就是順著棍子往上爬，希望方君宜多哄自己幾句罷了。
他猶豫了半晌，但也是真的想玩，便下場跟那幾個世家子湊到了一堆。
京城有頭有臉的人也就那麽多，互相都知根知底，見了楚微清他們也不怵，聊了幾句之後便分成了兩對，開始比賽。
丁南星站在方君宜的身側，陪著他在這裏等楚微清玩盡興。
方君宜雖是對這些沒什麽興趣，但見楚微清難得開心一會，便也沒亂跑，只站在球場邊上看著。不多時，他身邊出現了兩名暗衛，他們一個拿著竹制的小椅子，另一個手裏提著茶壺和糕點，大有直接在這擺宴席的架勢。
昨日楚微清才點了幾個暗衛過來，但他人都還沒認得清，只能以眼生程度來判斷他們是新來的。
他捧著茶碗，被按在小椅子上坐著，心裏覺得有些好笑。先前保護他的那群暗衛可沒有這麽活潑周到，大多只是盡忠職守，不會多事。
“你們這又是做什麽，要不要順帶支個小攤子，做點小生意？”
那名提著茶壺的暗衛想了一會，覺得方君宜的提議很有道理：“公子稍等，這個我熟，我去準備一下。”
方君宜哭笑不得，忙喊他回來，別瞎折騰。
暗衛見到手的樂子飛了，還不大樂意。他蹲在方君宜的身邊，小聲道：“主子親自下場踢蹴鞠，這邊上這麽多人，您就不想在邊上開個盤賺點零花嗎？”
另一個暗衛也點點頭，顯然也很讚同這個提議，也湊在方君宜的身邊慫恿。
丁南星眼珠子亂轉，實在是有些聽不下去。他比較老實，忍了半日也只是說了一句：“小心主上責罰。”
那兩個暗衛齊齊回頭，笑得露出了自己的大白牙：“不知道了吧，我們現在的主上是公子。”
“為公子提供娛樂，也是我們的任務之一！”
丁南星就知道這兩個活寶被調過來準沒有好事，說又說不過，只能考慮回頭跟主子告狀，罰他們跑校場。也不知道主子到底什麽怎麽想的，才會將這幾個人調過來公子身邊。
不怕把公子吵暈過去嗎？
方君宜也不是個會拘著人不讓玩的，既然他們這麽堅持，也就隨他們去了。
很快，球場邊上聚了不少人過來下註。他們都聽說了這邊有個沒人在做莊開盤，下註說不定能跟美人說上幾句，何樂而不為。
他們口口相傳，輪流擠到了小攤旁邊只為和美人搭話。可惜美人似乎並不怎麽在意這個賭局賠率如何，也並不答話，只是平靜地看著球場上的人。
有好事的浪蕩子想要伸手去拽方君宜，但還未等他摸到那人的袖子，便被丁南星按在了地上，幾個人圍著揍了一頓。
這下子路過的人立刻乖了不少，也就只敢下註是多看兩眼沒人。
球場上的楚微清抽空望了一眼方君宜，見他身邊圍著這麽多人，看著不太安全的樣子，便想過去驅散人群。但很快，他便認出了那個正在努力招呼人收錢下註的黑衣男人是自己的暗衛，立刻便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
他咬了咬牙，心說今日定要教訓教訓這幾個臭小子。
擡眸卻是猝不及防地與方君宜對視上，那人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衣裳，長發隨手用木簪子挽起一半，端得像是個下凡的仙人。
方君宜笑了笑，朝用口型說了句加油。
旁邊的世家子被他們陛下臉上的傻笑酸倒了牙，催促他趕緊回神看球，先別談情說愛。
雖是離得遠，但方君宜也能看明白他們這是在說什麽，竟是忍不住底笑出聲。一旁的還在觀望下註的人，毫不猶豫地就買了楚微清的對面贏。誰讓那人竟是逗笑了謫仙，這般心不在焉，他才不信他能踢贏。
兩局球下來，楚微清小勝對面。
他有一陣沒怎麽活動過了，對這個結果也是相當滿意，畢竟對面也沒有放水。不過就算是輸了也沒事，他可以趁機去跟方君宜哭。
待他回到了方君宜的身邊，這人正在看暗衛數銀子，看起來心情很好。
“如何，賺了多少？”
方君宜報了個數，調笑道：“倒沒想到陛下這般會賺錢。”
原本還傻樂著數錢的暗衛直覺不妙，將那些碎銀碎銅板收拾好之後塞進丁南星的懷中，自己趕緊跑。丁南星拿著錢袋十分無語，這兩人方才明明還大搖大擺地說自己不歸主子管，現在倒是跑的挺快。
楚微清見方君宜還在身側，似乎也看樂子看得挺開心，便也就沒有計較。
這兩個暗衛前些年跟著他開盤壓過狀元，所以這事做起來簡直得心應手。只是沒想到竟是有朝一日，這兩家夥居然會賭到他的頭上罷了，真是欠收拾。
他接過了丁南星手中的錢袋子，掂了掂這個重量，問：“要不直接去包個雅間，吃點？”
方君宜最近思慮過重，有些影響到了睡眠，連帶著胃口都不怎麽樣。楚微清看在眼裏，有些發愁，於是便想著法子帶他出來多轉轉。
見方君宜搖頭，他又想了想：“過幾日戚瀟竹他們也該回了，到時候孤帶你出城玩幾天。”
方君宜在心中默默算了算時間，若是快，戚瀟竹還能趕在清明之前回來，倒也不妨礙他動手。
不過最好便是等戚瀟竹他們帶著兵馬趕回來之後再動手，就是不知道李群玉他能不能有這個耐心，等這麽久。若是沒有，那便就要看楚微清的人到底把事辦得怎麽樣了。
楚微清知他心中裝了事，不願和自己說，但到底是自己先惹對方嫌的，如今也只能多花點心思盯著他，讓他別亂來。
他伸出食指，點在了方君宜的眉心，輕聲道：“別總愁眉苦臉，活像我又在欺負你似的。”
雖是暫時不能走遠，但是在城中逛逛還是可以的。
只不過這東逛西逛，最後還是去了薛慧的萬寶樓中歇腳。
楚微清照例給他點了些清爽的菜色，另外還請掌櫃的幫忙買了碗酸梅湯，這玩意酸甜可口，方君宜很喜歡。
萬寶樓就在湖邊，所以也有畫舫可以停供給客人。楚微清拿著他們開賭局贏回來的錢，包了條畫舫，讓方君宜可以換個地方發呆。春日的湖風不是冬日那般淩冽，很適合游人邊吹風邊思考。
方君宜坐在船頭，望著瀲灩的湖光，一時之間竟是有些出神。
年幼時病了很久，只能臥床休息，方君宜便是在這時候養成了這望著東西邊出神邊思考的習慣。
楚微清喚了他好幾聲，他方才回過神來，坐到桌邊用膳。畫舫隨著湖波輕輕地搖晃，碗裏的酸梅湯也蕩開了一圈圈的波紋，方君宜看著那碗酸梅湯發呆，一看便還在思考這什麽。
臨到計劃要實施的時候，方君宜忽然有些發愁。
他擔心自己考慮地還不夠周到，玩意失手，說不得就得往這個局裏賠上些什麽。
但收手是絕對不會收手的，他會來京城不就是為了讓這些人下地獄，給方家人償命麽？
楚微清往他碗裏夾了兩筷子紅燒肉，一擡頭看這人還皺著眉頭，便知他還有沒想明白的事。於是他只好放下筷子，伸手在方君宜的眼前揮了揮，讓他趕緊回神。
“想不明白什麽，和我說說。”
方君宜搖搖頭：“也沒有不明白，不過是有些緊張罷了。”
至於他到底在緊張什麽，即使他不說出口，楚微清也能猜到一點。
他重新拿起筷子，裝作無意般開口勸道：“我當年的回京時也大不了你多少，一想京城那些人精我就發怵。打仗我是不怕，大不了就是死在戰場上；但京城不一樣，這地方吃人從來都不吐骨頭，我的母妃，同胞兄弟，都葬在了這個金銀窩之中。”
“可我沒得選，我必須回來。若我當時不回來，莫說是楚煜，連自己的命怕也是保不住的，所以我才只能回來賭。”
方君宜望著他，眼底有兩分莫名。他知道宮變對於楚微清來說是跨不過的痛，但沒想到，他會親手挖開自己的傷口來安撫自己。
他理了理自己寬大的袖子，問：“陛下這是在勸我不要在繼續做了嗎？”
出乎意料的，楚微清搖了搖頭：“我知勸不動你，不過是跟你說講講大家在這個年紀，都是會害怕的。”
他伸出手來握住方君宜的手，輕聲道：“我不知你計劃究竟如何，但無論如何，你都可以先做你想做的。雖說孤不能說什麽天下盡在孤手中的大話，但為你兜底還是能做到的。”
方君宜低頭看了看他的手，覆又擡頭：“陛下信我？”
信我不會亂來，信我不會仗著你的寵愛為非作歹。
他悄悄支著耳朵，他想去聽，即使楚微清不會將答案說出口，他也想在他的心中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楚微清卻是開口：“我信。”
他的心聲此刻與他話語重合，讓方君宜有幾分詫異。他最是知道這人向來疑心病重，若非如此也不會安排了一群人盯著他，每天除了聽匯報，還要聽他親口去說。
此刻，他說他信，怎麽能讓方君宜不覺得驚奇？
良久，方君宜輕笑出聲：“沒想到外人口中多疑又愛猜忌的陛下，竟然也能夠說出一句我信。如此重恩，臣又豈能辜負？”
楚微清聽他這般直言，也是嘆氣，旁人不知道，難道他還能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小心嗎？
還未等他說些什麽，方君宜便反握住他的手，又問：”真的信我嗎？“
自然是信的，方君宜從來沒接著權勢害過任何人，他自然是信的。不過鑒於這人方才的表現，他很慎重地思考了一會，才又重新給出了一樣的答案：”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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