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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一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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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一談話

“我沒有明白您的意思,聰聰老師,您是觀察出什麽了嗎?”

衛友松的手指不自覺地緊握著,眼裏滿是緊張,不自然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將壓在身後的衣角扯出,坐直了一些。

“我們發現,韻韻小朋友在和其他小朋友的相處過程中,似乎沒有什麽共情能力,也缺乏友好相處的能力,幾乎不主動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

聰聰老師說起來很為難,眼神裏帶著些許不安,解釋的過程中帶著,只有一些不易察覺的謹慎,剩下的則是無法推辭的嚴肅和認真。

“我們認為這對於平時綜合素質評分很高的韻韻而言,是不太正常的,家長最好能帶孩子去看一下。”

“畢竟孩子自從學齡前教育開始,至少要有20年和同學在一起的時間比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長,即使畢業了也有和同事相處的可能,我們認為這是值得重視的事情。”

聰聰老師的話說得很真誠,衛友松若不是教育行業,也許真的會認為這是作為一個幼兒園老師的建議。

這其實是委婉地請家長為孩子換一個幼兒園的意思。

一瞬間,衛友松不知道要怎麽開口說話。

聰聰老師的話像是一根針一樣紮進衛友松的心裏。

是的,自己到了初中才發現杏仁核的問題。在這之前,從幼兒園到初中發現之前,都沒有一個真正和自己聊得來的朋友。

成長到現在,自己因為不合群,不知道明裏暗裏吃了多少虧。現如今,這問題竟然又一次出現在他視若珍寶的韻韻身上了。

不過韻韻的問題大概不是病理性的,而是因為在自己身邊長大,接觸到可以模仿的大人只有自己。

為了避免有自己這種問題,衛友松在韻韻出生後是極力建議哥哥也檢查一下韻韻的情況。韻韻是相當健康的。

“對於韻韻在學校沒有朋友這件事情,我覺得不能單方面歸類於韻韻的原因,畢竟他是個三歲的小孩。”

趁著聰聰老師想要辯解卻不能立刻開口的時候,衛友松打開了手機錄音,並以微不可聞的幅度調整了自己的呼吸節奏。

“聰聰老師,我認為學校作為教育的聖地和烏托邦,應該要做到尊重每一個孩子的個性,並且認可孩子們的個性。”

他盡可能不讓自己出現不合時宜的表現,可眼下他的確很憤怒。

他從未要求韻韻和每個人都成為朋友,只要禮貌相處就可以,可現在聰聰老師卻在以沒有根據的借口勸退他的韻韻。

“韻韻只是不喜歡和小朋友們一起玩,並沒有傷害其他小朋友,您作為老師,既不願意引導韻韻,也不願意尊重韻韻,一昧求自己教學的方便,最後要勸退我的韻韻。我無法理解。”

衛友松一向是很配合幼兒園工作的家長,到頭來韻韻只得到一個這樣的評價,讓他潛意識裏認為不公平也不應該。

面對家長的質疑,聰聰老師本該解釋,可她卻聽到衛友松一聲嘆息。

這聲嘆息所包含的東西太多了。

有作為家長替孩子感到委屈,也有對孩子現有問題的擔憂,更多的是對命運不公感到絕望和疲憊。

一瞬間,她所有想要說的話都卡在嘴邊,遲遲無法開口。

“我們韻韻,下學期開始就不來了。”

席榆承看著衛友松走來時手裏拿著幾張紙,眼裏滿是不解,等他走近了,席榆承才看清那上面正是韻韻的資料,還有在幼兒園期間留下的紙質材料。

“什麽情況?”

他到底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架勢看起來是要轉學的樣子。

韻韻看到衛友松走過來,從滑梯上滑下來,跑著抱住衛友松的雙膝,眼裏滿是期待。

“我們要回家了嗎?”

看著他眼裏的澄澈,衛友松心裏一酸,將手裏的資料遞給席榆承。席榆承並不多問,將東西塞進了衛友松的手提包裏。

衛友松的手輕輕撫摸著韻韻的頭,帶著溫柔的微笑,“對,我們現在回家。”

韻韻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韻韻,小叔叔想給你轉學,你願意嗎?”

衛友松的話來得很直接,但又很委婉。

他沒有直說是因為什麽,席榆承眉頭緊蹙,餘光似乎看到了教學樓的窗戶外有人正在盯著這個方向,立刻扭過頭看過去。

走廊上站著剛剛在家長會自我介紹為聰聰老師的人,席榆承優秀的視力讓他能非常清楚地看清對方的眼神。

為難,抱歉,但更多的是不後悔的堅決。

幾乎是瞬間,席榆承就明白韻韻的轉學是大人的決定,與本人並無關聯。

“轉學是什麽?”

韻韻還不能明白這個單詞的意思,所以仍然是笑盈盈的。

看著他的模樣,衛友松蹲下身,輕輕拍著韻韻的肩膀。

“轉學的意思就是,下學期我們就不來這個幼兒園了,我們去其他幼兒園的意思。”

他的手輕輕撫摸著韻韻的臉頰,眼裏的憐惜和溫柔溢出水來,讓席榆承不由得皺起眉頭。

大人的事情太覆雜,對於韻韻而言也很殘忍。

他的笑容瞬間消失,聽到再也見不到小夥伴們時,眼裏滿是難以置信地不安和難過。

“為什麽要去別的幼兒園呢?不能在這個幼兒園嗎?”

好問題,不能嗎?

衛友松的笑容僵硬,手指輕輕揉著韻韻的肩膀,並沒有立刻回答韻韻的問題。

不能接受特立獨行的世界,對於特立獨行的韻韻和衛友松而言,實在是太殘忍了。

“我們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可以慢慢考慮,不著急做決定。”

衛友松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韻韻的臉蛋,視線中滿是對韻韻的憐愛。

大人的問題太覆雜,衛友松不想解釋給韻韻聽。席榆承的視線落在聰聰老師身上,最後長嘆一口氣。

直到深夜,哄睡了韻韻,衛友松獨自坐在陽臺看著夜景,席榆承才搬著椅坐到他身邊。

衛友松端著水杯,坐在陽臺窗邊的吊椅上,眼神陰郁。

完全不笑的時候,衛友松的身上會浮現出一種遠離人世的感覺,一種無法言說的疏離感,讓人很難輕易開口搭話,只能靜靜地註視著他。

與其說人們註視著他,不如說是他註視著人類。

“韻韻跟在我身邊三年了。事到如今我才開始發現,我可能根本沒辦法帶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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