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損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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損友

寧雍見人沒反應,佯裝咳嗽兩聲,提高音量又重覆了一遍之前的話,這一回,崔宥眠聽到了,蹙著眉道:“夫子,您不覺得學堂裏的座位安排不合理嗎?”

寧雍:......

他只是讓人換個位置,而已!

崔宥眠沒等他再開口,又繼續道:“夫子難道不知男女大防分席而坐?”

寧雍楞住,不斷腹誹,別人說這些尚說得過去,你自己什麽德行不知道嗎?

關於崔宥眠之前摸魚打諢的事數不甚數,那時何談什麽男女大防?

許是知曉自己的話沒多大說服力,崔宥眠指向剛來的黃衣女,對寧夫子道:“不如夫子問問她?”

崔宥眠覺得,她應該會讚同她的提議吧。

哪知,人家起身回禮後,“淑妃娘娘安排小女前來,一再叮囑萬不可多事,聽從安排就好。”

崔宥眠:.......

想想也是,或許人家前來可不是真心求學的。

沒辦法,崔宥眠打算先暫時妥協,總不能讓夫子難做。

她自小就是個惹禍的,那時母親尚在,父親又寵溺,這才養成她囂張的性子,但其實崔宥眠很敬佩能出口成章的文人,所以更是對眼下儒學大家欽佩得不行。

寧雍這個名字最早是在崔岐口中聽到的,兩人都是外人眼中的另類。

朝堂風起雲湧,寧雍只知授學講課,有人尋上門希望以他的名氣作一篇頌賦,從而美名在外,必定能令不少飽學之士追隨。

然而,寧雍歪著頭,不通曲折,只道:“是聖人的意思?”

那人便訕訕噤言,再不敢提及此事。

同樣,崔岐威名在外,前來將軍府拉攏的人把門檻踏爛,崔岐大聲呵斥,一支長戟挑了滿庭院的禮品,又派人一一登記在冊,將這些東西全搬到朝天門前。

朝天門是朝會的必經之門,不少官員指指點點的同時又暗暗慶幸自己沒這麽不長眼跑去送禮。

她的父親也是個不通曲折的人。

就在她準備安分下來時,門外傳來不小動靜,一陣腳步聲簇擁著謝璉出現在墨學堂門前。

謝璉作為大景唯一的公主,平日不屑來這裏,若不是這兩天在昭仁殿那裏聽多了關於崔宥眠的好話,她是斷不會委屈自己來此。

剛入學院便聽到崔宥眠和夫子的對話,她開口讚成崔宥眠的話,“本公主也覺得分席而坐可避免不必要的是非,有助於夫子的授學。”

她這麽做是為了阻止崔宥眠與皇子們接觸,她可不想看到宮中多出一人分了她寵愛。

有了謝璉的話,又加上最後一句戳中寧雍的痛腳,幾番計較後,他命人搬來七尺餘高的雕花格扇鑲嵌山水作圖的晞屏風。

等皇子們朝散時便發現學堂被屏風隔開,男女分席而坐,互不侵擾,一堂課下來確實沒鬧出什麽幺蛾子,授學進行的十分順利。

寧雍表示相當滿意,最後留下一篇臨摹作業,大體是覺得某位學生的字實在看不下去,崔宥眠很榮幸被寧夫子當面贈了一本字帖。

***

掠光浮影,眼見空中不知何時多了幾片濃厚的烏雲,周邊的樹枝被掠起的一陣風帶動,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崔宥眠悄悄等在學堂拐角一處的青松樹後,若有似無的幾根松葉落下,落在女子身上和發間。

當瞧見白翊許與二位皇子作別後,信步而歸,崔宥眠忽地扔出手中螞蚱。

對突然襲擊而來的事物,白翊許經驗十足,只伸出手便輕輕接住。

掌心多出來的竹蚱蜢泛著枯黃,一看就是舊時物件,他覺得有些眼熟,在瞧見樹後探出的腦袋,他總算記起怎麽回事。

白翊許揚了揚手中的蚱蜢,笑著說:“有些人該不會拿個舊物就想求人辦事?”

崔宥眠一臉不痛快,“怎麽?想不認賬?”

“是,不認賬!”白翊許呼啦一下,手上的白玉扇打開又合上,不時還輕拍掌心。

自認一派風流的模樣,將那只蚱蜢拋上了天,完全沒將崔宥眠放在眼裏。

蚱蜢在空中打了璇兒,眼見就要落地,白玉扇面又穩妥妥接住。

崔宥眠瞧他一副欠揍的模樣,趁他不註意,一把奪了扇子,挖苦道:“也不照照鏡子,竟也學話本子上的謫仙公子風流倜儻?”

一句話,足以令白翊許跳腳。

“這哪是學!根本就是!你是沒瞧見京都多少春閨女子心心念念著她們的白三郎。”

崔宥眠作嘔,“還白三郎?連個男人都不算!”

白翊許剛要發怒,突然溫了眉眼,“你這是又打算激我呢?我偏不上當。”

崔宥眠卻突然湊近,“不是激你,是跟你打個賭,如果你輸了,日後便喚我為阿姐;反之,我若輸了便喚你大哥,如何?”

白翊許在家一直是老幺,所以很想找找做哥哥的感覺,便把主意打到崔宥眠身上。

在他們很小時,白翊許就曾不止一次誘騙崔宥眠喚他哥哥,崔宥眠總是扮著鬼臉回懟,“就你這樣也配做人大哥?”

現下,崔宥眠拋出這麽一大誘惑,白翊許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風乍起,眼見日光被烏雲淹沒,天青色逐漸轉黑,一場必不可免的煙雨侵襲而下。

白翊許被崔宥眠七拐八繞帶到皇宮的西北角,兩人都沒帶蓑笠,趁著雨水快要淋下來時,白翊許不安道:“你到底要做什麽?家裏的小廝還等在宮門處。”

崔宥眠折了兩片芭蕉,“拿著,用它擋雨。宮門那頭,我已經讓喜兒前去通報一聲,你要去大皇子宮裏坐坐,晚些回府。”

白翊許:......

他怎麽覺得自己好像著了她的道,有種早就預謀好的感覺。

淅瀝雨水順著屋檐而下,兩盞熏暖火光懸掛宮殿兩側,永安宮三個大字在雨幕中有些模糊。

因二皇子護駕有功,景和帝對他前所未有重視起來,幾名守衛護在宮門前,崔宥眠想溜進去簡直比登天還難。

她側過臉,瞧見白翊許眼中的警告,訕訕而笑,不禁拍拍白翊許的肩頭,一臉肯定道:“放心,我說話算話!”

兩人藏在不遠的一處長廊墻角,有廊檐遮擋,避免被淋成落湯雞。

崔宥眠怕人反悔,忙開口說出心裏想法,“瞧見那邊的守衛沒?你若能將他們弄走,日後就是本小姐的親大哥。”

聽到崔宥眠的話,白翊許顫著雙睫毛,他也不是傻子,當即明白崔宥眠的用意,壓低聲音道:“你別胡來,這裏可是皇宮。”

崔宥眠點頭,“我知道的,放心。”

“放心?你有哪次是讓人放心的?平常咱們在宮外小打小鬧也就算了,一旦涉及宮闈規矩,那是會出人命的!你還記得當年去覺夢寺那次?”

被他提及,崔宥眠似乎想到,漫不經心道:“那年在寺廟山後的一片梅林中,不過就是兩個年少公子為跟我多說一句話而生出了口角,後又動了手,據說一個斷了腿,一個折了手臂......”

“你可知那兩個公子是誰!”

崔宥眠一門心思都在永安殿前,根本沒在意他的話,順口反問,“誰呀?”

白翊許瞧她如此,恐怕說再多也是浪費口舌,忍了忍心頭的話,將她探出的腦袋按了回來,詢問:“說吧,你打算做什麽?”

似乎有風帶過外面的水氣,幾滴不起眼的雨水落在女子的發梢,崔宥眠耷拉著腦袋,正考慮是不是合盤脫出。

白翊許沒了耐心,道:“你再不說,我走了!”

崔宥眠立馬軟了語氣,“還能做什麽,就是想看看你的膽量。”

白翊許:......

事出反常必有妖。

崔宥眠見人只是打量著她,似乎並沒有出手的意思,她垮下臉,“算了,我就知道什麽男子漢,總不可能是稱呼你的!記得以後喚我姐姐。”

說著,嘴裏吧啦幾聲,又提起因雨水打濕的裙擺,甚是不屑道:“回吧。”

眼見著被一個小女子這般瞧不上,瞬間激起白翊許的好勝心,他拉住她,眸中閃著警告,“好!你等著!但你必須答應我,事成了立馬走人!”

崔宥眠挑著眉,“自然。”

**

墨色夜雨,已是戌時。

密密麻麻的雨揚在宮中的青磚上,潤了滿宮的翠綠,永安殿外環繞漢白玉石欄,欄下東西兩側各栽一株白皮松,主幹傾斜,水珠順著青翠的樹冠葉尖緩緩往下滴。

‘啪嗒啪嗒——’幾聲,擾了殿內的安靜。

殿內裊裊盤旋的沈香氣息稍稍蓋住濃重的藥味,雕花格扇鑲嵌著繁花似錦的晞屏風上倒映出身影,輕柔羅曼的金絲鏤空燈罩,溢出熏黃暖光,打在斜臥而榻的年輕側顏,只是面容憔悴,臉色泛白。

可見,擋了那一劍,確實傷得不輕。

謝宣旻半倚著身子,侍從阿泗正回稟宮門處鬧出的動靜。

“你說是白家三郎?”

阿泗點頭,偷覷了眼自家主子,道:“不止,還有崔家姑娘。”

一聽,男子露在外的半截骨節分明修長手指微不可見彎了彎,羸弱的身子往後靠了靠,才道:“安排下去,今晚的事不可傳出只字片語,順便給白家那小子可以溜走的機會,隱蔽些,別讓他瞧出端倪。”

“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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