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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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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想到戒指裏那些東西,特殊封印的幾樣東西,都是需要記憶恢覆到一定年齡才能打開。

未來,可以看見的一條難走的路。

多麗斯落寞又有些恐懼,她擡眸又期冀看了看東邊的星星,零散的堅持和信心不斷閃爍在她眼中。

她對自己暗暗說道。

既然已經走過來了,那些恐懼不過是腳下的塵灰罷了。

她要相信自己。

多麗斯點了點兩邊的耳廓,夜晚的蟲鳴聲音重新盤旋在耳畔。她低頭向下看去,正想看看有沒有人,免得自己像鬼一樣的出現,嚇到了旁人。

張望的眸子意外撞進了一雙眼睛,濃黑得如同墨染一般,上面繪就的是黑暗深淵。

多麗斯對某種東西是有固定的習慣,食物上她偏愛幾樣,書籍閱讀也只偏愛幾種類型,自然,曬日月光的樹,她也只鐘情這一棵,湯姆能在這裏,她不意外。

“多麗斯,你下來,我們談談。”

“你說吧。”借助於樹葉枝幹間錯的巧勁,多麗斯如落葉般輕輕落在地上。

湯姆正擡腳向前,他看了一眼紋絲不動的她,輕輕說著,“多麗斯,今天是萬聖節。”

多麗斯不解擡頭看向他那邊,卻始終不看他的臉,只聽他說,“舞會才結束沒一會。”

食、色,性也。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多麗斯眨了眨眼睛明白了,看向腳下,冷淡道,“你帶路吧。”

兩人一前一後錯肩走著,誰也沒有開口說第一句話。

“其實那天淩晨我就知道風槿走了,”湯姆餘光看向身邊的人,她還是連頭都不願意轉一下,他頓了頓,忍下心間湧動的煩躁,“上完天文課的那天,紅繩斷了,艾博抓著你那只手腕上,紅繩還是完好的。”

多麗斯取下手腕上的紅繩,她停下腳步,將紅繩對照著天上的半月,這就是根普通的紅繩,不是風槿靈力幻化成的紅繩。

在知道祖母身死的時候。

感慨的聲音在寒秋深夜是如此的冷清,飄忽得仿佛一陣輕風來,就能帶走她,“我早該想到的,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湯姆。”

如此客氣,如此生疏。

湯姆忽然意識到,多麗斯就是風,永遠抓不住。

紅繩連同左手突然被另一只手強勢抓住,多麗斯驚嚇的眼眸立刻跌入那雙漆黑的黑湖裏,他大聲道,“你看星星月亮,看腳下的路,就是不願看我?是不是!”

“我為什麽要看你!”

多麗斯看著他的眼睛,情緒一瞬間被點燃起來,她憤怒道,“看你什麽?看一個混蛋將我玩得團團轉,看你說我偽善,還是看你這張美人皮骨下的蛇蠍心腸。

我自問對你,基本上是真心相待,很少以利益來權衡利弊。

我怎麽就偽善了?

我們在一起生活了7年,我沒有哪裏對不起你。在我能給的信任裏,我是全都給了你的。你是怎麽對待我的?”

“總是試探我!總是想把我刨根問底!如今,你還怪我?我忍受夠了!湯姆!你到底想要什麽?你說出斯佳麗的事情,目的是什麽?”

“要不是……祖母,”多麗斯怎麽都擺脫不了他那雙手,她氣得說話愈發語無倫次了,直接上腳踢他,低啞著聲音委屈道,“我現在就想離開這裏,趁著我還能抽身離去,我絕對要走,如果不是答應了祖母。

當初我就該狠下心來,寧死都不應承上學這件事,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你就是個混蛋,我沒看錯你。

我以前肯定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錯事,惹得天怒人怨被詛咒至此,蒼天這才讓我……和你糾纏在一起,混蛋!”

想到祖母,想到江十初的苦衷和宿瑤的溫暖,想到那些沈眠的記憶,還有眼前這個不值得的人。

她的左手怎麽都掙不開,就像這個困鎖自己百年的陌生世界。

如此無力,如此身不由己。

多麗斯情緒徹底崩潰了,忍不住痛哭了出來。

她一邊哭,視線就算是淚眼模糊,一邊也不忘記看著湯姆罵他,“混蛋……疼啊……你只在乎你……感受……混蛋……祖母…我恨你…我恨你愛我。”

第四次了。湯姆默默松開她左手,他輕輕說著,“我沒用力。”

什麽理由都是蒼白無力的,她立刻回道,“你讓我抓著試試,不是你疼,你當然感覺不到有多疼。”

湯姆沈默到現在,像個沖破牢籠的困獸尋到了出口,他口不擇言地想要答案,“我並沒有說你偽善這個詞,你不覺得對我太不公平了嗎?那天傍晚,你在他人面前都是溫柔好說話,你在我面前,總是把最壞的脾氣留給我。”

他已經沒法忍受她這樣的偽裝!

“你顛倒黑白!是你不尊重我,硬拉我手,你把我當人看嗎?還是你手中的一件物品?”

多麗斯用力擦了擦眼睛,哭過的雙眸,如泛水桃花一般顯得格外可憐,她竭力理智道,“是你不放手的,事不過三,我提醒了你三次。”

一件物品的思想,他根本不屑看一眼。

湯姆冷冷地撕開籠罩著事實的薄紗,“如果我放手了,你是不是又要逃跑?你還會聽我說完話嗎?多麗斯,你總是這樣,每次都是。一有風吹草動,無論危險與否,你就縮回去,你總是在防備旁人,所有人,即便是你的親祖母。你總是恐懼,害怕,你到底在怕什麽?”

七情最耗人。

哭累的多麗斯早已席地而坐,被抽絲剝繭的感覺讓她警鈴大作。

這是第二次了。

湯姆才11歲,多麗斯已經無法將他看作是剛入學的小少年,他太危險了。

她想起蘇菲收錄的那張他的照片,面貌和思想同樣危險的人,是她必須要遠離的,她直覺告訴她,必須、立刻、馬上。

“祖母從來不會像你這樣對我,你太霸道了,你什麽都想知道,你憑什麽這麽對待我,這麽傷害我。”

她喃喃自語,又警惕擡頭,冷冷道,“湯姆,你越線了!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彼此之間絕對坦誠,即使是知己、夫妻,更有人,甚至臨死前,都看不透自己。”

“你這個騙子!”湯姆冷笑一聲,他抓住她肩膀,徑直俯視那雙和他一樣冷漠無情的眼睛,“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是你告訴我的道理。是你先讓我信任你的,既然要公平,你也要付出同樣的信任,而不是你挑挑揀揀,給我剩下的。”

“這不是利益金錢,根本無法權衡輕重多少。你開始的角度,就錯了,湯姆。”多麗斯仰視看著他,在某種層面上,她和他平等對話。

心口被針紮一樣,細細麻麻的疼痛蔓延開來。

多麗斯有點喘不上氣,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心是不會生病,為什麽?

她只繼續說道,聲音裏無限疲憊,“湯姆,你不會想知道的,我已經盡我所能去信任你了。你想要的太多,還想要一個人全部的思想,在另一個角度看來,你會這樣做,就是不相信我。

也許,7年前你就是,你一直都沒變過。當時我覺得你的話半真半假,我沒有放在心上,是我錯了。”

她覺得會有新的人生的,只是感覺而已。

瞳孔驟然放大,看到她眼中的後悔,湯姆握緊拳頭壓制住那不自主的顫抖,無法抑制地吐露出了心聲,“你是真的……風暝……想對誰好就掏心掏肺,你的善良都是有代價的,是想收回就收回的,果然不是純粹的。怎麽世上會有你這麽……殘忍的人!”

殘忍!

濕漉漉、冷冰冰的一句話,狠狠砸了上去,瞬間貫穿兩人的心臟,窒息的疼痛不斷彌漫開去。

多麗斯腦中名為理智的細絲線,徹底崩斷了。

一只手迅速掐著湯姆脖子,強硬將兩人視線拉平。

她無視那張呼吸困難的臉,倨傲地瞇了瞇眼睛,輕輕的聲音含著森冷寒意,“那你呢?湯姆,你以為你是什麽高尚道德的人,就算你是蒼天神靈,都沒有資格評判我。”

“未知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她冷漠的聲音裏夾雜著無盡的憤怒,手下慢慢卸了力道,“你知道我之前過的是什麽生活,純粹的善良誰不想,可那是有條件的,那是需要被認真對待呵護,才能成長起來的。

是下雨的時候,有人會替你撐傘;

是無論做什麽事,都會有人在你身後支持你;

是在懵懂成長的路上,有人,哪怕……只有一個人,就一個,在你迷茫的時候教導你、指引你。”

多麗斯說著不由哽咽一下,濃濃的鼻音掩藏不了她愛恨交雜的情緒,

“你以為我願意來到這個世界?倘若能選,如果我能選擇,我寧願我從未出生過,寧願我一輩子都不姓這個姓氏。”

她的眼睛仍舊睜大著,接連不斷的眼淚從那雙加深變黑的眼睛裏無盡流出。

湯姆渾身顫栗起來,身體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顫抖感覺,他想說‘別說了,不哭了’,試圖挽救的話卻開不了口,連眼睛的轉動都不行。

多麗斯已經溺在自己的世界裏了,她眼眸轉動,湯姆動了動手指指尖。

“無知是惡!湯姆,你什麽都不知道,無知者無畏。你的欲望就是深淵溝壑,永遠填不平。你就知道你自己感受,你只知道指責我,一味地索取。你都沒有全然信任我,你都沒有做到的事,憑什麽要求我做到?”

她的聲音越來越虛無縹緲了,到最後,近乎呢喃,“你自小就遇見了我祖母,她愛著你,可我呢,”

卻是誰也沒遇見,等我能夠保護好自己的時候,十初師兄來得太晚了,太遲了,晚到我已經不需要了。

十初師兄遇見了阿瑤,是他的幸運所得。

但她呢,永遠都是一個人的孤獨。

她得承認,她必須要正視自己,看透自己的一切。

她很嫉妒江十初,這種情緒,如無盡的雜草蔓延開來,火燒不盡,風吹不散。

有的草名為嫉妒,有的名為羨慕。

她都無需多想,哪怕是不要那些未來的記憶,她都能猜到自己是怎樣一步步獨自坐上了家族的最高位置。

多麗斯的手滑落下去,留下了湯姆脖頸上明顯泛紅的手指印,她本來就沒有殺他的想法。

“我告訴你,湯姆。”理智逐漸戰勝情緒,她一字一句肯定道,“如今我能養成還保留一些善良的性格,至少是現在,我已經很滿意了。我是做不到純粹的善良,但我也不是偽善,不是當面一套、背後捅人刀子的小人。”

沒人保護,她就保護好自己,沒有人比她更愛自己。

多麗斯掙脫掉肩膀兩邊的手,見掙脫不了,她直接以靈力強硬別開,湯姆被迫後退了一兩步。

多麗斯站起來穩了穩身形,她伸手抹了抹眼淚,冷靜道,“夠了,湯姆,我們到此為止。既然做不成朋友,我們也沒惡劣到做敵人的地步。就這樣,同學關系。”

他的聲音已經低啞到嘶啞,“你的眼睛”

多麗斯是真的看淡了,他們修靈這類人,偏執和淡然本就各占一半。

她只想回家,可是對祖母的承諾還在束縛著她。

還有人在等她回家,風家不是她的家,但是、或許十初師兄和阿瑤會接納她的。

“無所謂,生與死,反正也沒什麽不同。”

湯姆下意識抓住她,“你不能這樣,風”

“祖母死了,我只應承她這一個承諾,其他的,坦然接受他人和自己的死亡,是我們從小就明白的道理。”

道理都懂,只是不想面對而已。

但道理的石碑永遠都矗立在那裏,她一直看得見,正如擡頭就能看到天。

多麗斯手腕又被湯姆拉著不放開,她伸手抵在額頭處,輕輕晃了晃愈發沈重的腦袋,輕聲說道,“我累了,我想回去睡覺。”

一切聲音戛然而止,多麗斯人就軟了身子,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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