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惡鬼他本風華絕代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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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惡鬼他本風華絕代11
謝止衣不可置信地說:“你打我！”
“多謝沈先生解圍，只是在下身份卑微，不敢高攀，他日若有機會，謝元定當傾力報答今日之恩。”說著，謝止衣朝著姬回雪深深一拜，“今日戲已經散場，謝元先行告退。”
“你別走。”
姬回雪好不容易找到了謝止衣，怎麽能任由謝止衣就這樣溜走，他拽著謝止衣的衣服，心裏著急，卻又不敢有其他過分的舉動，那話在嘴裏百般斟酌，就是不知道怎麽說。
謝止衣不解地看著姬回雪：“沈先生？”
“我……我叫沈寒，表字靜雪，是沈府的少爺……你以後喊我名字就好了……我……”
謝止衣輕笑：“少東家的名諱，謝元自然是知道的。”
姬回雪有些不知所措，囁嚅許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總不能說，我是從未來來的，在未來，咱們兩個是愛的死去活來的愛人。
好神經病的發言。
這時的謝止衣對自己可沒什麽感情，兩個人初次見面，再加上現在時代特殊，無論是身份地位都相差極大，若是處理不好，極容易讓謝止衣為自己背上罵名。
“在下告辭。”
謝止衣又行了個禮，緩緩扯開姬回雪拽著自己袖子的手，然後一邊走去。
一旁的顧司徽瞅見了，當場就攔在謝止衣的身前，他被折扇擋住大半個臉，只露出一雙笑瞇瞇的眼睛，他的語氣極為理所當然。
顧司徽道：“謝止衣，沈先生喜歡你，也算是你的福分，這樣吧，今天你就去陪沈先生吧，班主那裏知道了，想必也會很開心的。”
謝止衣聽見顧司徽這樣說，臉色煞白一片。
哪怕是剛剛在臺上被人辱罵，揪著衣服打，謝止衣也沒有露出這樣的表情。
“顧少爺，少東家，來看戲啊！怎麽不提前說，我也好準備準備！”
姬回雪本欲說話，這時候，明音樓的班主蘇明珠趕來了，正好聽見顧司徽說的這話。
蘇明珠也是唱青衣，算是謝止衣的師父。
今日謝止衣第一次登臺演出，蘇明珠該在場。
顧司徽笑著說：“這不是你們少東家回來了，蘇老板的戲又唱的這麽好，本少爺怎麽也要拽著你們少東家過來聽聽，沒想到鬧出來這樣的事情，蘇老板，責任在你啊。”
蘇明珠聽見顧司徽將責任推倒自己身上，也不氣，笑著說：“責任在我，是我沒教好徒弟，顧少爺恕罪。止衣這孩子，是我自小帶大的，他性子傲氣，多虧了少東家解圍。”
說完，蘇明珠朝著姬回雪拜了拜。
“靜雪，還不趕緊謝謝少東家。”蘇明珠對謝止衣的語氣可謂冷之又冷，幾乎是命令的語氣了。
謝止衣低垂著眼睛，看不出來表情，便要像剛剛一樣，彎腰行禮也就過去了。
“止衣，跪下道歉。”蘇明珠道。
顧司徽沒有阻止，這樣的事情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姬回雪眸光微閃，意味不明地看著蘇明珠。
蘇明珠解釋道：“他學藝不精，釀成大禍，砸了場子，虧了票錢，該向少東家賠罪的。”
謝止衣撩起衣服，眼看著就要跪在那冰冷的石板上，上前幾步，忽然握住了謝止衣的手腕。
“區區票錢，何足掛齒？賠罪就不必了，我喜歡他唱的虞姬。”
現在的謝止衣還很稚嫩，十八九歲的年紀，隱隱約約可見以後的樣子。姬回雪忍不住抱了抱謝止衣，心裏在想，怎麽這麽輕，這麽瘦，小小的一點，蘇明珠不給飯吃嗎？
姬回雪神色凝重地想著，完全沒註意顧司徽和蘇明珠。
蘇明珠沒說話。
他本意就是為了給謝止衣解圍，想要謝止衣給姬回雪磕個頭，這個事情也就過去了，如今看來，姬回雪竟然是鐵了心思的想要謝止衣。
這倒是讓蘇明珠難辦。
顧司徽怎麽可能看不出來蘇明珠的心思，笑著說：“蘇老板莫非不舍的？唱戲的，總要經歷這些的，這明音樓，當今有哪幾個真能做到清清白白的，這可是你少東家，他日，可就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地痞流氓了。”
蘇明珠臉色瞬間一僵。
顧司徽這話說的沒錯。
就連他自己都做不到清清白白，談何生的如此好看的謝止衣？
他們這一行，本來就卑賤。
想要出頭就要有人捧，想要有人捧，就要找達官顯貴。就算勉強出頭了，那些有錢有勢的，能放過你這個好苗子？
人性如此，人心如此。
況且，這不是別人，是少東家。
謝止衣縮在姬回雪懷裏還有些抗拒，也不敢去看姬回雪，看著讓姬回雪想起來那只雪白的貓兒。
蘇明珠嘆息：“顧少爺說笑了，止衣能得少東家青睞，那自然是謝止衣的福氣。”
“師父……”謝止衣從姬回雪懷裏掙脫出來，“噗通”跪在蘇明珠面前，那聲音響亮，那膝蓋非要青一大片！
謝止衣自小長在梨園，見過不少腌臜事情，本來還是對姬回雪心存感激的，如今，瞧著姬回雪，終是生出來怨懟。
姬回雪有些楞了。
啊？
不就是抱一下嗎？在現代的時候他們天天抱。
再說了，就算現在不認識，抱一下怎麽了！他怎麽成了調戲良家婦男的登徒子了！
蘇明珠有些痛心疾首：“止衣，今晚，你就去少東家那裏吧。”
別，別，別！
千萬別啊！
他不行啊！
“沒錯沒錯。”顧司徽朝著姬回雪眨了眨眼睛，一副求誇的樣子，姬回雪扶額。
“倒也不必如此。”姬回雪一臉艱難地說。
蘇明珠：“少東家何意啊？”
“京劇這東西，本就是高雅不過的藝術，我向來欣賞，便想和謝止衣交個朋友，你們怎麽弄成這樣？”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姬回雪還往後退了幾步，然後對著顧司徽說，“司徽，這事你要負責，看把人家嚇得！”
顧司徽覺得姬回雪是傻得，低著聲音道：“送上門的你都不要，你別看謝止衣這樣和別人大差不差，你是不知道這謝止衣卸完妝，生的可漂亮了。”
“虎狼在側，你不想保家衛國，想著戲子美人，顧司徽，我看不起你。”姬回雪惡狠狠地說。
“行吧行吧，你老風霜高潔。”顧司徽手裏扇子“啪”地一收，幹咳幾聲，“誤會誤會了。”
蘇明珠松了一口氣。
姬回雪想不出來該如何幫著謝止衣撇清楚，思來想去，幹脆說：“說來話長，其實是我自己想唱戲了，想要請教請教謝青衣，既然謝青衣不願意，那就算了，算了。”
姬回雪堂堂少東家，怎麽可能要學唱戲，也不過是姬回雪的玩笑話，想要找個臺階，不過好歹這事情算是過去了，蘇明珠連忙點頭。
“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姬回雪看著跪在地上默不作聲的謝青衣，走了過去，將一瓶藥遞給謝止衣，有些歉意地說：“我真不是那個意思……今天應該是也是嚇到你了，這瓶藥你拿著，倘若日後有麻煩，只管來找我就是，我為你撐腰。”
這事情轉折太快，一波三折，讓謝止衣忍不住去看姬回雪。
青年的眼睛燦若星辰，像是一汪泉水般清澈透亮，裏面沒有絲毫的雜質和下流的欲念，他聲音溫柔，端的一派清風朗月之姿。
謝止衣感覺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可青年只是將自己慢慢扶了起來，對自己點了點頭，轉身和顧司徽離開了。
謝止衣有些怔楞。
“可把我嚇了一跳！蘇明珠笑著說，“早聽聞少東家君子端方，心胸開闊，今日一見，確如傳聞一般。”
謝止衣握住那瓷瓶沒說話。
姬回雪是個頂好的人。
……
顧司徽：“沈靜雪沈靜雪，你倒是敢說，你說什麽不好，你說你想學唱戲。你可真厲害啊，才回來沒幾天，馬上就成整個葉城的笑話了。”
姬回雪摸了摸鼻子說：“你都看見了，人家想清清白白地唱戲，我要是不這樣說，明天葉城就該說，我和謝止衣不清不楚了。”
“是啊，沒人會說你兩個不清不楚了，明天葉城的人會說，沈大少爺留洋歸來，被洋人迷了心智，要跟著戲子學唱戲。你看沈伯父回來抽你不抽你！”顧司徽幸災樂禍地說，那嘴角就沒壓下去過。
姬回雪：“到時候我就說是你非帶著我去的。”
“你真是我兄弟啊，有刀你是真插刀啊！”
事實證明，還是顧司徽想的保守了。
第二天，姬回雪還沒有睡醒，顧司徽就拿著一份報紙跑了過來，指著上面的文章說。
“沈靜雪，你出名了，哈哈哈哈哈！”
姬回雪看了一眼報紙上的內容。
“西洋迷魂術……沈家大少爺沈靜雪夜闖明音樓嚇壞眾人……竟說要學唱戲？”姬回雪不可置信地翻了翻，”顧家少爺顧司徽舍命陪君子，終學得京劇精髓，一代天之驕子終成戲子……”
姬回雪：“……”
顧司徽笑的前胸貼後背，差點沒岔氣，搖著扇子直說：“快快，咱們沈少爺給我唱段小曲，我聽聽怎麽樣，哈哈哈哈哈哈！”
姬回雪：“這簡直就是胡扯。”
“胡扯不胡扯咱們暫且不說，沈靜雪，昨天我想了一晚上，感覺你不對勁。”
“什麽意思？”
“你不會是真喜歡上那謝止衣了吧？所以成全他，不惜敗壞自己的名聲？”顧司徽也不是傻子。
“是。”姬回雪大方承認。
顧司徽心裏一咯噔，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你瘋了？”
姬回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說：“我沒瘋，我很冷靜，所以顧少爺要幫我出個主意嗎？比如怎麽得到謝止衣的芳心。”
”你是真心的？”顧司徽覺得自己一定是做夢，怎麽見一面就愛上了？
“心是真的，別有目的也是真的，但是我感覺這兩者並不沖突。”姬回雪抿了抿茶，“你最近不是在愁組建私軍的事情嗎？幫我得到謝止衣的心，讓他心甘情願成為我們的人，他會是我們最大的庇佑，我們面臨的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了，司徽。”
“你想幹什麽？”
“聽說紂王為妲己建了一座摘星樓，我為什麽不能謝止衣建一個呢？”姬回雪道。
建一座樓，名正言順的搜羅願意加入私軍的人。
……
系統看著換上一身青衫的姬回雪，不由得詢問:【你去哪裏啊？】
姬回雪道：“月黑風高夜。”
系統：【殺人放火天？】
姬回雪挑了挑眉頭說：“談情說愛時。”
系統：【……】
姬回雪穿戴整齊來到明音樓的時候，戲已經散場了，經過上次一鬧，大家也都認得姬回雪這個少東家，也不阻攔，直接放姬回雪進了後院。
不少人詢問姬回雪可是來看賬或者是巡視，可否需要他們把蘇明珠就過來，姬回雪一一搖頭拒絕，只管說自己好奇這梨園風情，自己隨意轉轉。
這幾天，姬回雪想要學唱戲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眾人也不覺得奇怪，任由姬回雪去了。
姬回雪沒走一會，就迷路了。
等走到一片梨林，姬回雪就開始揉著腦袋發愁，覺得自己需要找個人詢問一下。
“大王啊，此番出戰，倘能闖出重圍，請退往江東，再圖覆興楚國，拯救黎民。妾妃若是同行，豈不牽累大王殺敵也罷!願以君王腰間寶劍，自刎於君前。①”
這夜晚靜悄悄的，聲音總是能傳很遠，姬回雪大概也能猜出有人在唱戲，既然有人唱戲，那就有人，正好自己循著聲音過去問個路。
緊接著，就到了一處池塘，池塘中央有座小亭子，小亭子裏有一個穿著長衫的少年，少年身姿挺拔，面容精致，恍如神妃仙子，竟是雌雄莫辨的驚艷。
是謝止衣。
謝止衣正一段一段地唱著那出《霸王別姬》，許是覺得不稱心如意，於是反反覆覆的唱著，醞釀著那感情。
“漢軍已掠地，四面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②”
姬回雪就這樣站著看了許久，聽著謝止衣一遍一遍地唱著，最後竟然還鬧起來小脾氣，越發敷衍。
姬回雪忍不住勾起唇角，還真是可愛啊。
就在姬回雪想著是不是要出去的時候，謝止衣先不唱了，轉而將手裏的寶劍丟進水裏了。
眼看著寶劍咕嚕落水，謝止衣就這樣靜靜看著，也不搭理。
這可把姬回雪急壞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這人就已經跳下水去了。
謝止衣嚇了一跳，只瞧見一個黑影竄進水裏，濺起一池子水花，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眼睛卻怎麽也挪不開，死死地盯著水裏面的人。
還好池子不深，姬回雪水性又好，不過眨眼就將寶劍撿了回來，隨即破開水面，發絲貼在臉上，直往下滴水，看著狼狽至極。
謝止衣：“是你……”
姬回雪還在笑：“止衣，你唱不好只管拿別的東西撒氣，總不能把你吃飯的家夥丟了吧。”
謝止衣有些驚訝：“你怎麽會在這裏？”
姬回雪踉蹌著往岸上走，將寶劍遞了過去：“今日夜色正好，想來梨園看看景，賞個月。”
謝止衣接過劍：“謝謝。”
“嘴上說謝謝可不行。”
姬回雪笑著在謝止衣身上逡巡，想著謝止衣現在的身量和自己差不多，自己也是為了幫謝止衣撿劍才下水的，所以讓謝止衣帶著自己換身衣服，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你想幹什麽！”謝止衣一臉警惕地看著自己。
呦，想歪了。
姬回雪憋著笑，想調戲謝止衣兩句，但想著自己的形象已經岌岌可危了，就放棄了。
姬回雪挑了挑眉：“想什麽呢？這夜寒露重的，想借個地方，換身衣服。”
謝止衣聽見姬回雪這樣說，也知道自己想歪了，耳尖立馬紅了，連忙低著頭說：“那你跟我來。”
姬回雪也不矯情，跟著謝止衣走了。
謝止衣還給姬回雪打來了熱水，趁著姬回雪洗澡的功夫，又忙找來一件衣服，給姬回雪送了過去。等姬回雪穿戴完畢，謝止衣正在外面安安靜靜地等著，手裏還抱著那寶劍。
燭火打在謝止衣的臉上，暖洋洋的，奈何謝止衣太冷，怎麽也暖不起來。
謝止衣聽見聲音，擡眼去看姬回雪。
看見姬回雪對自己笑，心不由得砰砰亂跳，連忙錯開眼。
姬回雪渾身舒服，也不客氣，直接坐在謝止衣旁邊的位置：“看不出來，你脾氣還挺大的嘛？”
謝止衣眉眼低垂：“我唱不好這出戲。”
姬回雪倒是看得開，安慰道：“你年紀小，不懂得虞姬和霸王生死相許的愛情，自然也就唱不出來，等你有了拼死也想保護的人，自然也就只知道這出戲該怎麽唱才是最好的。”
“我這條賤命，別人哪裏看得上？”謝止衣自嘲道，“況且，這世界上真的會有虞姬這樣的人嗎？自己不趕緊跑就算了，竟然還想著殉情，未免太傻了。”
姬回雪一僵，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姬回雪又想起來在現代的時候，對自己委屈巴巴的樣子，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
謝止衣啊謝止衣，沒想到這時候的你還挺叛逆的。
“這話可不能這樣說，這不叫傻，這叫情深義重。”
謝止衣自嘲道：“我這人自私自利，就想著為自己而活，況且我本就已經爛在泥土裏了。”
這話說的自輕自賤。
姬回雪狠狠地在謝止衣腦袋上敲了一下：“爛什麽爛，人就是為自己而活，你做的又沒錯，做什麽在這裏自輕自賤，一副沒人愛，我想死的表情。”
謝止衣楞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姬回雪：“你打我……”
“好啦，知道你委屈。”姬回雪眨著眼睛說，“這樣吧，三日後，明月湖旁，我邀你泛舟，如何？”
謝止衣：“我和你不熟。”
姬回雪也不生氣，誘哄道:“那我若是說，我能教會你唱這《霸王別姬》呢？”
謝止衣猛地擡眼，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睛撞進姬回雪溫柔含笑的眼睛裏，像是明月遇見星辰，從此夜夜流光相皎潔。
謝止衣想要說什麽，可姬回雪已經起身朝著外面走去，朗聲說道：“七月初七，明月湖旁，酉時三刻③，盼君赴約。”
作者有話說：
①②非原創，出自《霸王別姬》
③酉時三刻:下午五點四十五分。
這個世界其實挺亂的。
因為在和編輯報備的時候，民國題材太多限制了，很容易涉及敏感話題，我沒辦法，改成大梁末年，還有個皇帝……其實他的背景應該是還要往後的民國，要不然也不會穿著長衫還有西裝，所以大家知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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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止衣不可置信地說:“你打我！”
“多謝沈先生解圍，只是在下身份卑微，不敢高攀，他日若有機會，謝元定當傾力報答今日之恩。”說著，謝止衣朝著姬回雪深深一拜，“今日戲已經散場，謝元先行告退。”
“你別走。”
姬回雪好不容易找到了謝止衣，怎麽能任由謝止衣就這樣溜走，他拽著謝止衣的衣服，心裏著急，卻又不敢有其他過分的舉動，那話在嘴裏百般斟酌，就是不知道怎麽說。
謝止衣不解地看著姬回雪：“沈先生？”
“我……我叫沈寒，表字靜雪，是沈府的少爺……你以後喊我名字就好了……我……”
謝止衣輕笑：“少東家的名諱，謝元自然是知道的。”
姬回雪有些不知所措，囁嚅許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總不能說，我是從未來來的，在未來，咱們兩個是愛的死去活來的愛人。
好神經病的發言。
這時的謝止衣對自己可沒什麽感情，兩個人初次見面，再加上現在時代特殊，無論是身份地位都相差極大，若是處理不好，極容易讓謝止衣為自己背上罵名。
“在下告辭。”
謝止衣又行了個禮，緩緩扯開姬回雪拽著自己袖子的手，然後一邊走去。
一旁的顧司徽瞅見了，當場就攔在謝止衣的身前，他被折扇擋住大半個臉，只露出一雙笑瞇瞇的眼睛，他的語氣極為理所當然。
顧司徽道：“謝止衣，沈先生喜歡你，也算是你的福分，這樣吧，今天你就去陪沈先生吧，班主那裏知道了，想必也會很開心的。”
謝止衣聽見顧司徽這樣說，臉色煞白一片。
哪怕是剛剛在臺上被人辱罵，揪著衣服打，謝止衣也沒有露出這樣的表情。
“顧少爺，少東家，來看戲啊！怎麽不提前說，我也好準備準備！”
姬回雪本欲說話，這時候，明音樓的班主蘇明珠趕來了，正好聽見顧司徽說的這話。
蘇明珠也是唱青衣，算是謝止衣的師父。
今日謝止衣第一次登臺演出，蘇明珠該在場。
顧司徽笑著說：“這不是你們少東家回來了，蘇老板的戲又唱的這麽好，本少爺怎麽也要拽著你們少東家過來聽聽，沒想到鬧出來這樣的事情，蘇老板，責任在你啊。”
蘇明珠聽見顧司徽將責任推倒自己身上，也不氣，笑著說：“責任在我，是我沒教好徒弟，顧少爺恕罪。止衣這孩子，是我自小帶大的，他性子傲氣，多虧了少東家解圍。”
說完，蘇明珠朝著姬回雪拜了拜。
“靜雪，還不趕緊謝謝少東家。”蘇明珠對謝止衣的語氣可謂冷之又冷，幾乎是命令的語氣了。
謝止衣低垂著眼睛，看不出來表情，便要像剛剛一樣，彎腰行禮也就過去了。
“止衣，跪下道歉。”蘇明珠道。
顧司徽沒有阻止，這樣的事情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姬回雪眸光微閃，意味不明地看著蘇明珠。
蘇明珠解釋道：“他學藝不精，釀成大禍，砸了場子，虧了票錢，該向少東家賠罪的。”
謝止衣撩起衣服，眼看著就要跪在那冰冷的石板上，上前幾步，忽然握住了謝止衣的手腕。
“區區票錢，何足掛齒？賠罪就不必了，我喜歡他唱的虞姬。”
現在的謝止衣還很稚嫩，十八九歲的年紀，隱隱約約可見以後的樣子。姬回雪忍不住抱了抱謝止衣，心裏在想，怎麽這麽輕，這麽瘦，小小的一點，蘇明珠不給飯吃嗎？
姬回雪神色凝重地想著，完全沒註意顧司徽和蘇明珠。
蘇明珠沒說話。
他本意就是為了給謝止衣解圍，想要謝止衣給姬回雪磕個頭，這個事情也就過去了，如今看來，姬回雪竟然是鐵了心思的想要謝止衣。
這倒是讓蘇明珠難辦。
顧司徽怎麽可能看不出來蘇明珠的心思，笑著說：“蘇老板莫非不舍的？唱戲的，總要經歷這些的，這明音樓，當今有哪幾個真能做到清清白白的，這可是你少東家，他日，可就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地痞流氓了。”
蘇明珠臉色瞬間一僵。
顧司徽這話說的沒錯。
就連他自己都做不到清清白白，談何生的如此好看的謝止衣？
他們這一行，本來就卑賤。
想要出頭就要有人捧，想要有人捧，就要找達官顯貴。就算勉強出頭了，那些有錢有勢的，能放過你這個好苗子？
人性如此，人心如此。
況且，這不是別人，是少東家。
謝止衣縮在姬回雪懷裏還有些抗拒，也不敢去看姬回雪，看著讓姬回雪想起來那只雪白的貓兒。
蘇明珠嘆息：“顧少爺說笑了，止衣能得少東家青睞，那自然是謝止衣的福氣。”
“師父……”謝止衣從姬回雪懷裏掙脫出來，“噗通”跪在蘇明珠面前，那聲音響亮，那膝蓋非要青一大片！
謝止衣自小長在梨園，見過不少腌臜事情，本來還是對姬回雪心存感激的，如今，瞧著姬回雪，終是生出來怨懟。
姬回雪有些楞了。
啊？
不就是抱一下嗎？在現代的時候他們天天抱。
再說了，就算現在不認識，抱一下怎麽了！他怎麽成了調戲良家婦男的登徒子了！
蘇明珠有些痛心疾首：“止衣，今晚，你就去少東家那裏吧。”
別，別，別！
千萬別啊！
他不行啊！
“沒錯沒錯。”顧司徽朝著姬回雪眨了眨眼睛，一副求誇的樣子，姬回雪扶額。
“倒也不必如此。”姬回雪一臉艱難地說。
蘇明珠：“少東家何意啊？”
“京劇這東西，本就是高雅不過的藝術，我向來欣賞，便想和謝止衣交個朋友，你們怎麽弄成這樣？”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姬回雪還往後退了幾步，然後對著顧司徽說，“司徽，這事你要負責，看把人家嚇得！”
顧司徽覺得姬回雪是傻得，低著聲音道：“送上門的你都不要，你別看謝止衣這樣和別人大差不差，你是不知道這謝止衣卸完妝，生的可漂亮了。”
“虎狼在側，你不想保家衛國，想著戲子美人，顧司徽，我看不起你。”姬回雪惡狠狠地說。
“行吧行吧，你老風霜高潔。”顧司徽手裏扇子“啪”地一收，幹咳幾聲，“誤會誤會了。”
蘇明珠松了一口氣。
姬回雪想不出來該如何幫著謝止衣撇清楚，思來想去，幹脆說：“說來話長，其實是我自己想唱戲了，想要請教請教謝青衣，既然謝青衣不願意，那就算了，算了。”
姬回雪堂堂少東家，怎麽可能要學唱戲，也不過是姬回雪的玩笑話，想要找個臺階，不過好歹這事情算是過去了，蘇明珠連忙點頭。
“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姬回雪看著跪在地上默不作聲的謝青衣，走了過去，將一瓶藥遞給謝止衣，有些歉意地說：“我真不是那個意思……今天應該是也是嚇到你了，這瓶藥你拿著，倘若日後有麻煩，只管來找我就是，我為你撐腰。”
這事情轉折太快，一波三折，讓謝止衣忍不住去看姬回雪。
青年的眼睛燦若星辰，像是一汪泉水般清澈透亮，裏面沒有絲毫的雜質和下流的欲念，他聲音溫柔，端的一派清風朗月之姿。
謝止衣感覺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可青年只是將自己慢慢扶了起來，對自己點了點頭，轉身和顧司徽離開了。
謝止衣有些怔楞。
“可把我嚇了一跳！蘇明珠笑著說，“早聽聞少東家君子端方，心胸開闊，今日一見，確如傳聞一般。”
謝止衣握住那瓷瓶沒說話。
姬回雪是個頂好的人。
……
顧司徽：“沈靜雪沈靜雪，你倒是敢說，你說什麽不好，你說你想學唱戲。你可真厲害啊，才回來沒幾天，馬上就成整個葉城的笑話了。”
姬回雪摸了摸鼻子說：“你都看見了，人家想清清白白地唱戲，我要是不這樣說，明天葉城就該說，我和謝止衣不清不楚了。”
“是啊，沒人會說你兩個不清不楚了，明天葉城的人會說，沈大少爺留洋歸來，被洋人迷了心智，要跟著戲子學唱戲。你看沈伯父回來抽你不抽你！”顧司徽幸災樂禍地說，那嘴角就沒壓下去過。
姬回雪：“到時候我就說是你非帶著我去的。”
“你真是我兄弟啊，有刀你是真插刀啊！”
事實證明，還是顧司徽想的保守了。
第二天，姬回雪還沒有睡醒，顧司徽就拿著一份報紙跑了過來，指著上面的文章說。
“沈靜雪，你出名了，哈哈哈哈哈！”
姬回雪看了一眼報紙上的內容。
“西洋迷魂術……沈家大少爺沈靜雪夜闖明音樓嚇壞眾人……竟說要學唱戲？”姬回雪不可置信地翻了翻，”顧家少爺顧司徽舍命陪君子，終學得京劇精髓，一代天之驕子終成戲子……”
姬回雪：“……”
顧司徽笑的前胸貼後背，差點沒岔氣，搖著扇子直說：“快快，咱們沈少爺給我唱段小曲，我聽聽怎麽樣，哈哈哈哈哈哈！”
姬回雪：“這簡直就是胡扯。”
“胡扯不胡扯咱們暫且不說，沈靜雪，昨天我想了一晚上，感覺你不對勁。”
“什麽意思？”
“你不會是真喜歡上那謝止衣了吧？所以成全他，不惜敗壞自己的名聲？”顧司徽也不是傻子。
“是。”姬回雪大方承認。
顧司徽心裏一咯噔，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你瘋了？”
姬回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說：“我沒瘋，我很冷靜，所以顧少爺要幫我出個主意嗎？比如怎麽得到謝止衣的芳心。”
”你是真心的？”顧司徽覺得自己一定是做夢，怎麽見一面就愛上了？
“心是真的，別有目的也是真的，但是我感覺這兩者並不沖突。”姬回雪抿了抿茶，“你最近不是在愁組建私軍的事情嗎？幫我得到謝止衣的心，讓他心甘情願成為我們的人，他會是我們最大的庇佑，我們面臨的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了，司徽。”
“你想幹什麽？”
“聽說紂王為妲己建了一座摘星樓，我為什麽不能謝止衣建一個呢？”姬回雪道。
建一座樓，名正言順的搜羅願意加入私軍的人。
……
系統看著換上一身青衫的姬回雪，不由得詢問:【你去哪裏啊？】
姬回雪道：“月黑風高夜。”
系統：【殺人放火天？】
姬回雪挑了挑眉頭說：“談情說愛時。”
系統：【……】
姬回雪穿戴整齊來到明音樓的時候，戲已經散場了，經過上次一鬧，大家也都認得姬回雪這個少東家，也不阻攔，直接放姬回雪進了後院。
不少人詢問姬回雪可是來看賬或者是巡視，可否需要他們把蘇明珠就過來，姬回雪一一搖頭拒絕，只管說自己好奇這梨園風情，自己隨意轉轉。
這幾天，姬回雪想要學唱戲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眾人也不覺得奇怪，任由姬回雪去了。
姬回雪沒走一會，就迷路了。
等走到一片梨林，姬回雪就開始揉著腦袋發愁，覺得自己需要找個人詢問一下。
“大王啊，此番出戰，倘能闖出重圍，請退往江東，再圖覆興楚國，拯救黎民。妾妃若是同行，豈不牽累大王殺敵也罷!願以君王腰間寶劍，自刎於君前。①”
這夜晚靜悄悄的，聲音總是能傳很遠，姬回雪大概也能猜出有人在唱戲，既然有人唱戲，那就有人，正好自己循著聲音過去問個路。
緊接著，就到了一處池塘，池塘中央有座小亭子，小亭子裏有一個穿著長衫的少年，少年身姿挺拔，面容精致，恍如神妃仙子，竟是雌雄莫辨的驚艷。
是謝止衣。
謝止衣正一段一段地唱著那出《霸王別姬》，許是覺得不稱心如意，於是反反覆覆的唱著，醞釀著那感情。
“漢軍已掠地，四面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②”
姬回雪就這樣站著看了許久，聽著謝止衣一遍一遍地唱著，最後竟然還鬧起來小脾氣，越發敷衍。
姬回雪忍不住勾起唇角，還真是可愛啊。
就在姬回雪想著是不是要出去的時候，謝止衣先不唱了，轉而將手裏的寶劍丟進水裏了。
眼看著寶劍咕嚕落水，謝止衣就這樣靜靜看著，也不搭理。
這可把姬回雪急壞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這人就已經跳下水去了。
謝止衣嚇了一跳，只瞧見一個黑影竄進水裏，濺起一池子水花，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眼睛卻怎麽也挪不開，死死地盯著水裏面的人。
還好池子不深，姬回雪水性又好，不過眨眼就將寶劍撿了回來，隨即破開水面，發絲貼在臉上，直往下滴水，看著狼狽至極。
謝止衣：“是你……”
姬回雪還在笑：“止衣，你唱不好只管拿別的東西撒氣，總不能把你吃飯的家夥丟了吧。”
謝止衣有些驚訝：“你怎麽會在這裏？”
姬回雪踉蹌著往岸上走，將寶劍遞了過去：“今日夜色正好，想來梨園看看景，賞個月。”
謝止衣接過劍：“謝謝。”
“嘴上說謝謝可不行。”
姬回雪笑著在謝止衣身上逡巡，想著謝止衣現在的身量和自己差不多，自己也是為了幫謝止衣撿劍才下水的，所以讓謝止衣帶著自己換身衣服，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你想幹什麽！”謝止衣一臉警惕地看著自己。
呦，想歪了。
姬回雪憋著笑，想調戲謝止衣兩句，但想著自己的形象已經岌岌可危了，就放棄了。
姬回雪挑了挑眉：“想什麽呢？這夜寒露重的，想借個地方，換身衣服。”
謝止衣聽見姬回雪這樣說，也知道自己想歪了，耳尖立馬紅了，連忙低著頭說：“那你跟我來。”
姬回雪也不矯情，跟著謝止衣走了。
謝止衣還給姬回雪打來了熱水，趁著姬回雪洗澡的功夫，又忙找來一件衣服，給姬回雪送了過去。等姬回雪穿戴完畢，謝止衣正在外面安安靜靜地等著，手裏還抱著那寶劍。
燭火打在謝止衣的臉上，暖洋洋的，奈何謝止衣太冷，怎麽也暖不起來。
謝止衣聽見聲音，擡眼去看姬回雪。
看見姬回雪對自己笑，心不由得砰砰亂跳，連忙錯開眼。
姬回雪渾身舒服，也不客氣，直接坐在謝止衣旁邊的位置：“看不出來，你脾氣還挺大的嘛？”
謝止衣眉眼低垂：“我唱不好這出戲。”
姬回雪倒是看得開，安慰道：“你年紀小，不懂得虞姬和霸王生死相許的愛情，自然也就唱不出來，等你有了拼死也想保護的人，自然也就只知道這出戲該怎麽唱才是最好的。”
“我這條賤命，別人哪裏看得上？”謝止衣自嘲道，“況且，這世界上真的會有虞姬這樣的人嗎？自己不趕緊跑就算了，竟然還想著殉情，未免太傻了。”
姬回雪一僵，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姬回雪又想起來在現代的時候，對自己委屈巴巴的樣子，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
謝止衣啊謝止衣，沒想到這時候的你還挺叛逆的。
“這話可不能這樣說，這不叫傻，這叫情深義重。”
謝止衣自嘲道：“我這人自私自利，就想著為自己而活，況且我本就已經爛在泥土裏了。”
這話說的自輕自賤。
姬回雪狠狠地在謝止衣腦袋上敲了一下：“爛什麽爛，人就是為自己而活，你做的又沒錯，做什麽在這裏自輕自賤，一副沒人愛，我想死的表情。”
謝止衣楞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姬回雪：“你打我……”
“好啦，知道你委屈。”姬回雪眨著眼睛說，“這樣吧，三日後，明月湖旁，我邀你泛舟，如何？”
謝止衣：“我和你不熟。”
姬回雪也不生氣，誘哄道:“那我若是說，我能教會你唱這《霸王別姬》呢？”
謝止衣猛地擡眼，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睛撞進姬回雪溫柔含笑的眼睛裏，像是明月遇見星辰，從此夜夜流光相皎潔。
謝止衣想要說什麽，可姬回雪已經起身朝著外面走去，朗聲說道：“七月初七，明月湖旁，酉時三刻③，盼君赴約。”
作者有話說：
①②非原創，出自《霸王別姬》
③酉時三刻:下午五點四十五分。
這個世界其實挺亂的。
因為在和編輯報備的時候，民國題材太多限制了，很容易涉及敏感話題，我沒辦法，改成大梁末年，還有個皇帝……其實他的背景應該是還要往後的民國，要不然也不會穿著長衫還有西裝，所以大家知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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