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惡鬼他本風華絕代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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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惡鬼他本風華絕代8
我帶你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姬回雪還沒有睡醒，就聽見樓下傳來一陣腳步聲，人聲嘈雜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被重重地放在地上。
姬回雪在床上翻了個身，將窩在自己脖頸上、試圖暗殺自己的貓扯下來，順手抱進懷裏。
一人一貓十分默契地發出哼唧的聲音，又接著睡了過去。
沒過一會，別墅裏再次傳來人聲，是討價還價的聲音。
樓下，胡宇光一個人舌戰群儒，唾沫噴濺，不可置信地說：“不是，有你們這樣要錢的嗎？我們花了三個億，三個億你知道是什麽意思，送貨上門怎麽了？這要求很過分嗎？”
“胡先生，我們做的也是小本買賣，你這東西可不一般，你也說了三個億了，收點錢那也是情理之中啊。”
萬惡的資本主義啊！
“那還真是活該你們老板發大財啊。”胡宇光皮笑肉不笑，那眼神恨不得在對方身上盯出來個洞。
“多謝誇獎，多謝誇獎，也祝福胡先生早日發大財。”
胡宇光：“……”
胡宇光最後沒法子，將錢轉過去了，然後朝著搬東西的人理所應當地伸出了手。
對方：“？”
“楞著幹什麽啊？發票啊！”這麽多錢，總不能讓他自己掏腰包吧，肯定要姬回雪那小子掏錢啊。
姬回雪穿著睡衣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逼的，頭發像是雞窩一樣，整個人懶洋洋，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
其他人已經走了，只剩下胡宇光，手裏拿著發票在一個大盒子旁邊比劃。
姬回雪一言難盡地看著眼前的“大盒子”，上面裹著死亡芭比粉的絨布，絨布上面還印著一只美羊羊，下面還墜了一圈的紅色流蘇。
這啥玩意啊？
胡宇光沒發現姬回雪下來，看著大盒子，一副苦惱的樣子：“貼哪裏好呢？這裏……不太行，不夠醒目……怎麽才能讓那小子自覺掏錢……”
“你在幹什麽？”姬回雪走過去拍了拍胡宇光的肩膀，隨手撩起那紅色的流蘇，在手裏把玩。
胡宇光嚇得打了個哆嗦，嘟囔著：“你走路沒聲啊，嚇死人了。”
姬回雪將發票拿了過來。
五千塊錢？
棺材？
姬回雪瞬間清醒，手一抖，把那蓋在棺材上面的絨布扯開一角，棺材的黑色表面帶著巨大的視覺沖擊，姬回雪腿腳一軟，嚇得差點沒站住。
媽耶，謝止衣的棺材怎麽會在這裏！
胡宇光醞釀了一下：“嗯，你也看見了啊，運送費五千，我給你打個折，一萬塊錢，你覺得怎麽樣？”
好小子！
誰家打折這樣打！
還有就是——誰家把死人的棺材往家裏運的啊？這胡宇光還真個天才啊。還敢找他要錢，簡直就是找死的節奏。
姬回雪道：“我給你轉五萬塊錢，你立馬把這個棺材給我送回他原來的地方。”
“啊？才搬過來呢，都還沒捂熱乎。”胡宇光一臉疑惑。
姬回雪真想直接把這人扇飛了。
“你家在被窩裏捂棺材，等棺材熱乎了，你也該涼了！”姬回雪看著棺材打了個寒戰，“快點搬走。”
說完，姬回雪看著在棺材上打滾的貓咪，一把抱在懷裏，轉身上樓，準備再去睡個回籠覺。
“行吧行吧。”
畢竟五萬塊錢呢，胡宇光也不糾結了，管他三七二十一，拿起手機就給剛剛到搬棺材的人打電話，讓他們再來一趟，把這東西搬回去。
胡宇光連打好幾個電話，可惜都沒有人接，急得胡宇光團團轉，試圖尋找能為了錢搬棺材的人。
而姬回雪打著哈欠慢悠悠地上了樓梯，眼淚婆娑，眼前朦朧模糊，再加上舒服日子過習慣了，懶散至極，一時不察，腳下踏空，再加上手上抱著貓咪，姬回雪整個人往後面倒去。
這麽高的樓梯，給姬回雪當場摔成腦殘都不成問題！
“沈靜雪！”胡宇光嚇得叫了一聲。
姬回雪腦子一片空，還沒意識到怎麽回事，就感覺好像是一陣風，又好像是什麽軟綿綿的東西，將姬回雪輕輕地往前推了推，讓姬回雪有時間反應，這才穩住了腳下。
姬回雪心中一動，回頭去看，卻發現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胡宇光：“多大的人了，還不好好走路，你看看你，還好你穩住了。”
是謝止衣嗎？
姬回雪沒說話，幹脆往樓梯上一坐，又看了一眼棺材。
胡宇光嘆氣：“我剛剛打電話問過了，沒人願意搬這個棺材，畢竟白燕燕和宋奇遇那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大家都是惜命的，怕是只能咱們親自去送。”
姬回雪乖巧點頭：“好。”
“這棺材確實不吉利，也不是啥珍貴的東西，咱們感覺運走，萬一那傳聞是真的，那不就完蛋了。”
胡宇光打了個噴嚏，忽然感覺脊背發涼是怎麽回事？像是被人盯上了一樣，但是房間裏就他和姬回雪兩個人，這一定是錯覺，錯覺。
“你這裏有衣服嗎？”
胡宇光抱住自己的胳膊，一定是自己穿少了。
姬回雪指了指自己沙發上的外套，道：“你和我身量差不多，應該能穿。”
胡宇光穿上衣服就往外走：“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先去找車，等我找完車，咱們就把棺材送回去。”
胡宇光走後，整個房子又安靜了下去。
姬回雪則是和系統嘮嗑：“系統，為什麽我還沒有脫離？任務不是完成了嗎？”
系統最近也在忙這件事情。
【可能是因為你沒死吧？】
畢竟前幾個任務，姬回雪都是死了以後回的系統空間。
姬回雪百無聊賴：“可是我不想活了，我趕著下一個世界呢。”
系統：【系統是可以提前脫離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出現bug了，你先別著急，我研究一下啊。】
說完，系統就消失不見了。
這垃圾系統一點也不靠譜。
嘖嘖。
姬回雪坐在樓梯上，呆呆地看著客廳中央的棺材，然後轉身上樓。
可能是因為棺材的緣故，姬回雪這次睡得並不是很安穩。
夢中繚亂如萬花筒。
一會是那唱著京劇的虞姬，一會是那兇神惡煞的惡鬼，再一眨眼，又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鬼宅裏面，然後看見了那一身絲綢長袍的謝止衣。
謝止衣眉眼低垂，像是在傷心，察覺到了姬回雪在看自己，他忽然朝著姬回雪揚起了一抹微笑，溫柔小意，光華照人。
……還帶著點討好。
可是姬回雪卻變了臉色，他皺起眉頭，忽然轉身在夢裏奔跑，試圖擺脫眼裏的一切。
他跑啊跑，黑暗在他身旁逐漸褪色，萬物被他拋在身後，終於跑到一顆開滿了雪白花朵的梨花樹下，漫天花雨中，姬回雪再次看見了謝止衣。
這次的謝止衣已經沒再掩飾自己的傷心了，也不會勉強自己去笑，而是低聲懇求道：“別再把我丟下了好不好？”
姬回雪心神俱蕩，猛地從床上醒了過來。
沒有虞姬，沒有謝止衣。
這都是一個夢。
姬回雪臉色有些不好，自顧自下樓倒了一杯水，等涼水下肚，這才緩了過來。
姬回雪覺得這樣不是辦法，只要一想到謝止衣，他就開始心煩意亂，總覺得怪怪的。
“謝止衣。”姬回雪忽然搬了個凳子，往棺材前面一坐，對著棺材叫了起來。
絨布上的流蘇卷了過來，輕輕地蹭在姬回雪的腳腕上，像是在回應姬回雪一樣。
姬回雪把凳子往後挪了挪。
“謝止衣，我知道你能聽見，你也沒有魂飛魄散，你就在這裏。”
姬回雪呼出一口氣，緩緩說：“我不是你認識的沈靜雪，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你也別扯什麽前世今生，前世是前世，來生是來生，所以咱倆壓根不認識，你明白不！”
有了很順暢的開頭，剩下的話，說起來就格外容易。
姬回雪道：“在鬼宅的時候，我說的話，都是騙你的，我沒想和你在一起……我只不過是想要利用你，想要擺脫你，離開那個鬼地方，你知道嗎？”
房間忽然變得異常寂靜，一點聲音都沒有，沈默壓抑，讓人喘不上氣來。
“我不認識什麽謝止衣，我也不想和你扯上關系，謝止衣，你放手吧，我送你去輪回，送你往生。”姬回雪也感覺到了，他站起身來，拍了拍棺材。
下輩子好好的，別過的這麽苦了。
窗外的風聲在嗚咽，客廳的燈在閃爍。
“謝止衣，你放手吧。”
世界沈寂。
萬籟俱寂。
沒有一絲希望。
謝止衣從來不知道，姬回雪的話，竟然比自己當年挨刀子的時候還要疼一千倍一萬倍。
……
為了防止意外，胡宇光將車借過來時，姬回雪就決定立即出發，自己也去。
畢竟謝止衣是百年惡鬼，實力定然不容小覷，自己說了這樣重的話，胡宇光又是個沒輕沒重，誰知道謝止衣會不會做出點什麽事情？
……
帝都距離鬼宅要開七八個小時的車，胡宇光開累了，姬回雪就來接班。
夜晚已經來臨，還好姬回雪睡了一上午，再加上最近染上網癮，正是最精神的時候。
小貨車緩緩地駛入環山公路，前面的路也越來越黑，越來越偏，車上的白光距離有限，只能看見一點點的路，姬回雪就把速度降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姬回雪看見一輛面包車出現在自己車後方。
姬回雪本來沒在意，直到面包車像是試探一樣，擦著姬回雪的車走，是不是還發出磕碰的聲音，可是這路也不窄，姬回雪的速度也不快，對方要是想超車，直接過去就好了。
這又是在幹什麽？
姬回雪覺得事情不對，轉而喊醒了胡宇光。
“老胡，老胡，有人跟蹤咱們。”姬回雪道。
胡宇光本來還迷糊，聽見姬回雪這樣說，裏面驚醒。
胡宇光往車窗外探出頭，正巧，這時候那輛面包車再次撞上了小貨車！
胡宇光被這慣性甩回車裏。
姬回雪瞳孔緊縮，猛地踩向油門，車猛地往前一竄，面包車最後只是蹭到了車後方，車子的行駛軌跡也只是略有偏差，沒有什麽大事。
胡宇光深吸一口氣，這旁邊可是萬丈山崖啊！要是真掉下去了，那可真是粉身碎骨！
“我看見了，是宋奇遇，咱們趕緊走，甩開他！！！”
這下子，不僅是胡宇光緊張起來，就是姬回雪也緊張起來。
姬回雪直接將油門踩到底，瞬間將他和宋奇遇的距離拉開一大段。
“沈靜雪，老子要你給我陪葬！”
宋奇遇氣的咬牙切齒，開始飆車模式，大有一種不死不休、想要同歸於盡的氣勢。
姬回雪：“啊啊啊，系統，系統，你們是不是又出bug了？宋奇遇那混賬玩意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應該在牢裏蹲著吃牢飯嗎？！”
系統連忙查詢：【是他的粉絲把他放出來了！媽耶，宋奇遇都塌房塌成這樣了，怎麽還有人為他要死要活！】
系統聲音都打顫了。
姬回雪冷靜下來：“我死了倒是無所謂，畢竟馬上就能脫離了，可是胡宇光這大兄弟怎麽辦啊！”
系統：【我……】
系統的話還沒有說完，宋奇遇的車就撞上來了！
疾馳的小貨車猛地朝著護欄外面飛去，電石火光之間，姬回雪的腦子陷入一片空白，身體僵住。貨車傾翻，滾落山崖，失重的眩暈感朝著姬回雪襲來。
迷迷糊糊中，姬回雪好像還感受到了棺材蓋的震動，似乎要有什麽東西破棺而出。
是什麽東西呢？
姬回雪不知道。
貨車開始滾動，車窗碎裂，姬回雪被安全帶牢牢束縛在車座上，體驗了一把極限運動，整個人隨著貨車極限翻轉。
眼前的玻璃被石頭碾碎，變成奪人性命的刀子，以及一些亂七八糟的樹枝、垃圾……全都朝著姬回雪紮了過來。
固然他不怕死，但是他不想變成刺猬啊，這麽多的東西，紮進身體裏應該很疼吧。
姬回雪有些絕望，狗系統也不知道幫他屏蔽痛感……
好難受啊，好像死啊，要暈過去了。
“雪雪！”有人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
緊接著一團溫暖的白光包裹住了姬回雪，驅散死亡的氣息。
姬回雪被一個謝止衣抱在懷裏，清淡的檀香充滿他的口鼻，很好聞。就在姬回雪還在迷惘時，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姬回雪感覺謝止衣在顫抖，像是承受了什麽巨大的痛苦。
是謝止衣受傷了嗎？
鬼也會受傷嗎？
車子終於停下來，被摔得粉碎的小貨車，燃起了大火。
“滴答——”
下雨了了嗎？
姬回雪聽見有什麽東西在往下滴落。
“謝止衣……”姬回雪感覺自己被人打橫抱起，緊緊的抱在懷裏往前走。
謝止衣一步一個血腳印走在亂石之上，身後火光沖天，發出劈啪作響的聲音。
姬回雪艱難地擡頭看向謝止衣。
慘白的月光打在他的臉上，謝止衣的面容不再是如桃花面的絕美容顏，變成了最開始那副猙獰的面孔。
謝止衣沒去看姬回雪，只是低聲說道：“別看我，醜。”
他的臉很醜，會嚇壞姬回雪的。
姬回雪一直很怕自己，要是再露出這樣的臉，姬回雪會更加討厭自己的。
“你別怕，我會保護你的。”謝止衣承諾道。
姬回雪忽然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心酸，眼圈也跟著紅了起來，他忽然想對謝止衣說一聲對不起。
然後告訴他，自己沒有嫌棄他。
自己只是……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謝止衣踉踉蹌蹌地走了好遠，將姬回雪輕輕地放在一個幹凈的地方。
姬回雪這才看清楚，謝止衣的背因為替自己擋傷，現如今已經面目全非，皮肉翻卷，玻璃渣子以及各種石頭雜物嵌入他的皮肉，血染紅了他的絲綢長衫。
現在的謝止衣，站在深不見底的山崖之下，比任何時候都要可怕，都要像那索命的厲鬼。
“胡宇光他沒事。”謝止衣捂住了自己的臉，輕聲告訴姬回雪，“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他剛剛被我弄到安全的地方了，現在只是睡著了，你放心吧……”
“謝止衣，你為什麽要救我。”
謝止衣僵住了。
因為姬回雪是他的妻子，是他的愛人，是他喜歡了好多年的人。
但他沒說話。
因為他知道，姬回雪不喜歡聽這些，也並不喜歡自己，更不喜歡看見自己這張臉。
“因為我想保護你。”
姬回雪不知道自己心裏是個什麽滋味。
他清楚的知道為什麽謝止衣要對這樣好，因為他說他喜歡自己，可是，從始至終，謝止衣只不過是認錯了罷了。
“對不起。”姬回雪道。
謝止衣楞住了，他的眼神呆呆傻傻地，看起來懵懂又無知，就連遮臉的手都放下去了，眨著那雙漂亮的眼睛，不明白姬回雪為什麽要向自己道歉。
“我……你……你沒錯的……”也不用道歉，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愛你是我自願，對你好是我自願，受傷也是我自願。
只要你好好的，我怎麽樣都好。
“謝止衣啊謝止衣，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樣傻的人啊……”
謝止衣看著姬回雪的眼睛落下來了，手足無措的想要去擦，臨到頭卻發現自己滿手血汙，自己面目猙獰……
於是整個人僵在那裏。
看著可憐又無助。
“謝止衣！”姬回雪終於忍不住了，他將謝止衣拽了過來，像是初次見面時候，謝止衣請求自己抱住他的那樣子，將謝止衣擁抱在懷裏。
他想將謝止衣抱的死死的，又怕弄疼他，便只能一聲一聲叫他的名字：“謝止衣……謝止衣……謝止衣……”
明明自己都這樣對他了。
利用他，殺死他，拋棄他，對他惡言相向，對他滿心冷漠……
可是謝止衣就是謝止衣，他對自己永遠是這麽好。
姬回雪心疼的快要喘不過氣了，這世界上怎麽會有謝止衣這樣的人。
謝止衣像是一個吃慣了藥，忽然被人餵了一顆糖的小孩子，任由姬回雪將自己抱在懷裏，眼裏熠熠生輝，甜蜜至極。
在這一刻，皸裂的大地終於迎來了他的雨季。
“雪雪乖，我不疼，你別哭。”
真的一點都不疼。
上輩子這輩子他吃的苦，都沒有看見姬回雪落淚時候疼。
他其實很高興。
因為他的雪雪終於肯抱他了。
那是不是說明，姬回雪對他並不是只有厭惡，心裏也是有這麽一點一點的喜歡呢？
“你是不是原諒我了，那你能不能別趕我走，我真的很想留在你身邊……”謝止衣句裏行間全是小心翼翼，像是害怕姬回雪拒絕一樣，慌忙開始承諾，“我不會打擾到你的，我就躲在墻角，我可以不顯出……”
“好。”姬回雪頭垂得很低，在這一刻揚起頭來，望著謝止衣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謝止衣聲音戛然而止，沒想到姬回雪這麽容易答應：“真……真的嗎？”
“謝止衣，我帶你回家。”姬回雪澀著聲音說。
謝止衣，我不會再丟下你，我會帶你回家。
認錯人也好，喜歡其他人也罷。
怎麽樣都行。
反正此生此世也註定糾纏不清。
姬回雪看著謝止衣的臉，從前只覺得可怕猙獰，如今只有滿目的心疼，到底是誰這麽狠心，把謝止衣傷成這樣？
謝止衣笑的像個孩子一樣天真爛漫：“好。”
“疼不疼？”姬回雪低聲問。
謝止衣搖頭：“不疼。”
不疼才怪呢。
這樣深的傷口，這麽多的血。
全都是因為自己……
謝止衣看出來姬回雪的情緒，他像是一直溫順的貓兒，在姬回雪懷裏蹭了蹭，像是在勸慰，謝止衣聲音輕快：“看，我這不是變回來了嗎？”
說著，謝止衣猙獰的臉龐變得幹凈光潔，那背後的傷口也消失不見，從新變成了那件潔白如雪的絲綢長袍。
“那就好，那就好。”
可是姬回雪不傻，他明明感覺到，謝止衣的力量正在慢慢消失，他的身體越來越單薄，他的靈魂快要變成碎片……
全都是因為這場車禍。
縱容謝止衣他是一個百年的鬼，可他不是神，如何能在這場必死局裏保姬回雪和胡宇光平安？無非就是拿命抗下了所有本該應在他們身上的傷。
姬回雪看著謝止衣，心疼之餘，忽然有點嫉妒。
謝止衣這樣好的人，那個和他同名同姓的沈靜雪到底有什麽魅力，值得謝止衣這樣為他豁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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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姬回雪還沒有睡醒，就聽見樓下傳來一陣腳步聲，人聲嘈雜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被重重地放在地上。
姬回雪在床上翻了個身，將窩在自己脖頸上、試圖暗殺自己的貓扯下來，順手抱進懷裏。
一人一貓十分默契地發出哼唧的聲音，又接著睡了過去。
沒過一會，別墅裏再次傳來人聲，是討價還價的聲音。
樓下，胡宇光一個人舌戰群儒，唾沫噴濺，不可置信地說：“不是，有你們這樣要錢的嗎？我們花了三個億，三個億你知道是什麽意思，送貨上門怎麽了？這要求很過分嗎？”
“胡先生，我們做的也是小本買賣，你這東西可不一般，你也說了三個億了，收點錢那也是情理之中啊。”
萬惡的資本主義啊！
“那還真是活該你們老板發大財啊。”胡宇光皮笑肉不笑，那眼神恨不得在對方身上盯出來個洞。
“多謝誇獎，多謝誇獎，也祝福胡先生早日發大財。”
胡宇光：“……”
胡宇光最後沒法子，將錢轉過去了，然後朝著搬東西的人理所應當地伸出了手。
對方：“？”
“楞著幹什麽啊？發票啊！”這麽多錢，總不能讓他自己掏腰包吧，肯定要姬回雪那小子掏錢啊。
姬回雪穿著睡衣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逼的，頭發像是雞窩一樣，整個人懶洋洋，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
其他人已經走了，只剩下胡宇光，手裏拿著發票在一個大盒子旁邊比劃。
姬回雪一言難盡地看著眼前的“大盒子”，上面裹著死亡芭比粉的絨布，絨布上面還印著一只美羊羊，下面還墜了一圈的紅色流蘇。
這啥玩意啊？
胡宇光沒發現姬回雪下來，看著大盒子，一副苦惱的樣子：“貼哪裏好呢？這裏……不太行，不夠醒目……怎麽才能讓那小子自覺掏錢……”
“你在幹什麽？”姬回雪走過去拍了拍胡宇光的肩膀，隨手撩起那紅色的流蘇，在手裏把玩。
胡宇光嚇得打了個哆嗦，嘟囔著：“你走路沒聲啊，嚇死人了。”
姬回雪將發票拿了過來。
五千塊錢？
棺材？
姬回雪瞬間清醒，手一抖，把那蓋在棺材上面的絨布扯開一角，棺材的黑色表面帶著巨大的視覺沖擊，姬回雪腿腳一軟，嚇得差點沒站住。
媽耶，謝止衣的棺材怎麽會在這裏！
胡宇光醞釀了一下：“嗯，你也看見了啊，運送費五千，我給你打個折，一萬塊錢，你覺得怎麽樣？”
好小子！
誰家打折這樣打！
還有就是——誰家把死人的棺材往家裏運的啊？這胡宇光還真個天才啊。還敢找他要錢，簡直就是找死的節奏。
姬回雪道：“我給你轉五萬塊錢，你立馬把這個棺材給我送回他原來的地方。”
“啊？才搬過來呢，都還沒捂熱乎。”胡宇光一臉疑惑。
姬回雪真想直接把這人扇飛了。
“你家在被窩裏捂棺材，等棺材熱乎了，你也該涼了！”姬回雪看著棺材打了個寒戰，“快點搬走。”
說完，姬回雪看著在棺材上打滾的貓咪，一把抱在懷裏，轉身上樓，準備再去睡個回籠覺。
“行吧行吧。”
畢竟五萬塊錢呢，胡宇光也不糾結了，管他三七二十一，拿起手機就給剛剛到搬棺材的人打電話，讓他們再來一趟，把這東西搬回去。
胡宇光連打好幾個電話，可惜都沒有人接，急得胡宇光團團轉，試圖尋找能為了錢搬棺材的人。
而姬回雪打著哈欠慢悠悠地上了樓梯，眼淚婆娑，眼前朦朧模糊，再加上舒服日子過習慣了，懶散至極，一時不察，腳下踏空，再加上手上抱著貓咪，姬回雪整個人往後面倒去。
這麽高的樓梯，給姬回雪當場摔成腦殘都不成問題！
“沈靜雪！”胡宇光嚇得叫了一聲。
姬回雪腦子一片空，還沒意識到怎麽回事，就感覺好像是一陣風，又好像是什麽軟綿綿的東西，將姬回雪輕輕地往前推了推，讓姬回雪有時間反應，這才穩住了腳下。
姬回雪心中一動，回頭去看，卻發現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胡宇光：“多大的人了，還不好好走路，你看看你，還好你穩住了。”
是謝止衣嗎？
姬回雪沒說話，幹脆往樓梯上一坐，又看了一眼棺材。
胡宇光嘆氣：“我剛剛打電話問過了，沒人願意搬這個棺材，畢竟白燕燕和宋奇遇那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大家都是惜命的，怕是只能咱們親自去送。”
姬回雪乖巧點頭：“好。”
“這棺材確實不吉利，也不是啥珍貴的東西，咱們感覺運走，萬一那傳聞是真的，那不就完蛋了。”
胡宇光打了個噴嚏，忽然感覺脊背發涼是怎麽回事？像是被人盯上了一樣，但是房間裏就他和姬回雪兩個人，這一定是錯覺，錯覺。
“你這裏有衣服嗎？”
胡宇光抱住自己的胳膊，一定是自己穿少了。
姬回雪指了指自己沙發上的外套，道：“你和我身量差不多，應該能穿。”
胡宇光穿上衣服就往外走：“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先去找車，等我找完車，咱們就把棺材送回去。”
胡宇光走後，整個房子又安靜了下去。
姬回雪則是和系統嘮嗑：“系統，為什麽我還沒有脫離？任務不是完成了嗎？”
系統最近也在忙這件事情。
【可能是因為你沒死吧？】
畢竟前幾個任務，姬回雪都是死了以後回的系統空間。
姬回雪百無聊賴：“可是我不想活了，我趕著下一個世界呢。”
系統：【系統是可以提前脫離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出現bug了，你先別著急，我研究一下啊。】
說完，系統就消失不見了。
這垃圾系統一點也不靠譜。
嘖嘖。
姬回雪坐在樓梯上，呆呆地看著客廳中央的棺材，然後轉身上樓。
可能是因為棺材的緣故，姬回雪這次睡得並不是很安穩。
夢中繚亂如萬花筒。
一會是那唱著京劇的虞姬，一會是那兇神惡煞的惡鬼，再一眨眼，又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鬼宅裏面，然後看見了那一身絲綢長袍的謝止衣。
謝止衣眉眼低垂，像是在傷心，察覺到了姬回雪在看自己，他忽然朝著姬回雪揚起了一抹微笑，溫柔小意，光華照人。
……還帶著點討好。
可是姬回雪卻變了臉色，他皺起眉頭，忽然轉身在夢裏奔跑，試圖擺脫眼裏的一切。
他跑啊跑，黑暗在他身旁逐漸褪色，萬物被他拋在身後，終於跑到一顆開滿了雪白花朵的梨花樹下，漫天花雨中，姬回雪再次看見了謝止衣。
這次的謝止衣已經沒再掩飾自己的傷心了，也不會勉強自己去笑，而是低聲懇求道：“別再把我丟下了好不好？”
姬回雪心神俱蕩，猛地從床上醒了過來。
沒有虞姬，沒有謝止衣。
這都是一個夢。
姬回雪臉色有些不好，自顧自下樓倒了一杯水，等涼水下肚，這才緩了過來。
姬回雪覺得這樣不是辦法，只要一想到謝止衣，他就開始心煩意亂，總覺得怪怪的。
“謝止衣。”姬回雪忽然搬了個凳子，往棺材前面一坐，對著棺材叫了起來。
絨布上的流蘇卷了過來，輕輕地蹭在姬回雪的腳腕上，像是在回應姬回雪一樣。
姬回雪把凳子往後挪了挪。
“謝止衣，我知道你能聽見，你也沒有魂飛魄散，你就在這裏。”
姬回雪呼出一口氣，緩緩說：“我不是你認識的沈靜雪，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你也別扯什麽前世今生，前世是前世，來生是來生，所以咱倆壓根不認識，你明白不！”
有了很順暢的開頭，剩下的話，說起來就格外容易。
姬回雪道：“在鬼宅的時候，我說的話，都是騙你的，我沒想和你在一起……我只不過是想要利用你，想要擺脫你，離開那個鬼地方，你知道嗎？”
房間忽然變得異常寂靜，一點聲音都沒有，沈默壓抑，讓人喘不上氣來。
“我不認識什麽謝止衣，我也不想和你扯上關系，謝止衣，你放手吧，我送你去輪回，送你往生。”姬回雪也感覺到了，他站起身來，拍了拍棺材。
下輩子好好的，別過的這麽苦了。
窗外的風聲在嗚咽，客廳的燈在閃爍。
“謝止衣，你放手吧。”
世界沈寂。
萬籟俱寂。
沒有一絲希望。
謝止衣從來不知道，姬回雪的話，竟然比自己當年挨刀子的時候還要疼一千倍一萬倍。
……
為了防止意外，胡宇光將車借過來時，姬回雪就決定立即出發，自己也去。
畢竟謝止衣是百年惡鬼，實力定然不容小覷，自己說了這樣重的話，胡宇光又是個沒輕沒重，誰知道謝止衣會不會做出點什麽事情？
……
帝都距離鬼宅要開七八個小時的車，胡宇光開累了，姬回雪就來接班。
夜晚已經來臨，還好姬回雪睡了一上午，再加上最近染上網癮，正是最精神的時候。
小貨車緩緩地駛入環山公路，前面的路也越來越黑，越來越偏，車上的白光距離有限，只能看見一點點的路，姬回雪就把速度降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姬回雪看見一輛面包車出現在自己車後方。
姬回雪本來沒在意，直到面包車像是試探一樣，擦著姬回雪的車走，是不是還發出磕碰的聲音，可是這路也不窄，姬回雪的速度也不快，對方要是想超車，直接過去就好了。
這又是在幹什麽？
姬回雪覺得事情不對，轉而喊醒了胡宇光。
“老胡，老胡，有人跟蹤咱們。”姬回雪道。
胡宇光本來還迷糊，聽見姬回雪這樣說，裏面驚醒。
胡宇光往車窗外探出頭，正巧，這時候那輛面包車再次撞上了小貨車！
胡宇光被這慣性甩回車裏。
姬回雪瞳孔緊縮，猛地踩向油門，車猛地往前一竄，面包車最後只是蹭到了車後方，車子的行駛軌跡也只是略有偏差，沒有什麽大事。
胡宇光深吸一口氣，這旁邊可是萬丈山崖啊！要是真掉下去了，那可真是粉身碎骨！
“我看見了，是宋奇遇，咱們趕緊走，甩開他！！！”
這下子，不僅是胡宇光緊張起來，就是姬回雪也緊張起來。
姬回雪直接將油門踩到底，瞬間將他和宋奇遇的距離拉開一大段。
“沈靜雪，老子要你給我陪葬！”
宋奇遇氣的咬牙切齒，開始飆車模式，大有一種不死不休、想要同歸於盡的氣勢。
姬回雪：“啊啊啊，系統，系統，你們是不是又出bug了？宋奇遇那混賬玩意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應該在牢裏蹲著吃牢飯嗎？！”
系統連忙查詢：【是他的粉絲把他放出來了！媽耶，宋奇遇都塌房塌成這樣了，怎麽還有人為他要死要活！】
系統聲音都打顫了。
姬回雪冷靜下來：“我死了倒是無所謂，畢竟馬上就能脫離了，可是胡宇光這大兄弟怎麽辦啊！”
系統：【我……】
系統的話還沒有說完，宋奇遇的車就撞上來了！
疾馳的小貨車猛地朝著護欄外面飛去，電石火光之間，姬回雪的腦子陷入一片空白，身體僵住。貨車傾翻，滾落山崖，失重的眩暈感朝著姬回雪襲來。
迷迷糊糊中，姬回雪好像還感受到了棺材蓋的震動，似乎要有什麽東西破棺而出。
是什麽東西呢？
姬回雪不知道。
貨車開始滾動，車窗碎裂，姬回雪被安全帶牢牢束縛在車座上，體驗了一把極限運動，整個人隨著貨車極限翻轉。
眼前的玻璃被石頭碾碎，變成奪人性命的刀子，以及一些亂七八糟的樹枝、垃圾……全都朝著姬回雪紮了過來。
固然他不怕死，但是他不想變成刺猬啊，這麽多的東西，紮進身體裏應該很疼吧。
姬回雪有些絕望，狗系統也不知道幫他屏蔽痛感……
好難受啊，好像死啊，要暈過去了。
“雪雪！”有人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
緊接著一團溫暖的白光包裹住了姬回雪，驅散死亡的氣息。
姬回雪被一個謝止衣抱在懷裏，清淡的檀香充滿他的口鼻，很好聞。就在姬回雪還在迷惘時，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姬回雪感覺謝止衣在顫抖，像是承受了什麽巨大的痛苦。
是謝止衣受傷了嗎？
鬼也會受傷嗎？
車子終於停下來，被摔得粉碎的小貨車，燃起了大火。
“滴答——”
下雨了了嗎？
姬回雪聽見有什麽東西在往下滴落。
“謝止衣……”姬回雪感覺自己被人打橫抱起，緊緊的抱在懷裏往前走。
謝止衣一步一個血腳印走在亂石之上，身後火光沖天，發出劈啪作響的聲音。
姬回雪艱難地擡頭看向謝止衣。
慘白的月光打在他的臉上，謝止衣的面容不再是如桃花面的絕美容顏，變成了最開始那副猙獰的面孔。
謝止衣沒去看姬回雪，只是低聲說道：“別看我，醜。”
他的臉很醜，會嚇壞姬回雪的。
姬回雪一直很怕自己，要是再露出這樣的臉，姬回雪會更加討厭自己的。
“你別怕，我會保護你的。”謝止衣承諾道。
姬回雪忽然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心酸，眼圈也跟著紅了起來，他忽然想對謝止衣說一聲對不起。
然後告訴他，自己沒有嫌棄他。
自己只是……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謝止衣踉踉蹌蹌地走了好遠，將姬回雪輕輕地放在一個幹凈的地方。
姬回雪這才看清楚，謝止衣的背因為替自己擋傷，現如今已經面目全非，皮肉翻卷，玻璃渣子以及各種石頭雜物嵌入他的皮肉，血染紅了他的絲綢長衫。
現在的謝止衣，站在深不見底的山崖之下，比任何時候都要可怕，都要像那索命的厲鬼。
“胡宇光他沒事。”謝止衣捂住了自己的臉，輕聲告訴姬回雪，“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他剛剛被我弄到安全的地方了，現在只是睡著了，你放心吧……”
“謝止衣，你為什麽要救我。”
謝止衣僵住了。
因為姬回雪是他的妻子，是他的愛人，是他喜歡了好多年的人。
但他沒說話。
因為他知道，姬回雪不喜歡聽這些，也並不喜歡自己，更不喜歡看見自己這張臉。
“因為我想保護你。”
姬回雪不知道自己心裏是個什麽滋味。
他清楚的知道為什麽謝止衣要對這樣好，因為他說他喜歡自己，可是，從始至終，謝止衣只不過是認錯了罷了。
“對不起。”姬回雪道。
謝止衣楞住了，他的眼神呆呆傻傻地，看起來懵懂又無知，就連遮臉的手都放下去了，眨著那雙漂亮的眼睛，不明白姬回雪為什麽要向自己道歉。
“我……你……你沒錯的……”也不用道歉，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愛你是我自願，對你好是我自願，受傷也是我自願。
只要你好好的，我怎麽樣都好。
“謝止衣啊謝止衣，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樣傻的人啊……”
謝止衣看著姬回雪的眼睛落下來了，手足無措的想要去擦，臨到頭卻發現自己滿手血汙，自己面目猙獰……
於是整個人僵在那裏。
看著可憐又無助。
“謝止衣！”姬回雪終於忍不住了，他將謝止衣拽了過來，像是初次見面時候，謝止衣請求自己抱住他的那樣子，將謝止衣擁抱在懷裏。
他想將謝止衣抱的死死的，又怕弄疼他，便只能一聲一聲叫他的名字：“謝止衣……謝止衣……謝止衣……”
明明自己都這樣對他了。
利用他，殺死他，拋棄他，對他惡言相向，對他滿心冷漠……
可是謝止衣就是謝止衣，他對自己永遠是這麽好。
姬回雪心疼的快要喘不過氣了，這世界上怎麽會有謝止衣這樣的人。
謝止衣像是一個吃慣了藥，忽然被人餵了一顆糖的小孩子，任由姬回雪將自己抱在懷裏，眼裏熠熠生輝，甜蜜至極。
在這一刻，皸裂的大地終於迎來了他的雨季。
“雪雪乖，我不疼，你別哭。”
真的一點都不疼。
上輩子這輩子他吃的苦，都沒有看見姬回雪落淚時候疼。
他其實很高興。
因為他的雪雪終於肯抱他了。
那是不是說明，姬回雪對他並不是只有厭惡，心裏也是有這麽一點一點的喜歡呢？
“你是不是原諒我了，那你能不能別趕我走，我真的很想留在你身邊……”謝止衣句裏行間全是小心翼翼，像是害怕姬回雪拒絕一樣，慌忙開始承諾，“我不會打擾到你的，我就躲在墻角，我可以不顯出……”
“好。”姬回雪頭垂得很低，在這一刻揚起頭來，望著謝止衣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謝止衣聲音戛然而止，沒想到姬回雪這麽容易答應：“真……真的嗎？”
“謝止衣，我帶你回家。”姬回雪澀著聲音說。
謝止衣，我不會再丟下你，我會帶你回家。
認錯人也好，喜歡其他人也罷。
怎麽樣都行。
反正此生此世也註定糾纏不清。
姬回雪看著謝止衣的臉，從前只覺得可怕猙獰，如今只有滿目的心疼，到底是誰這麽狠心，把謝止衣傷成這樣？
謝止衣笑的像個孩子一樣天真爛漫：“好。”
“疼不疼？”姬回雪低聲問。
謝止衣搖頭：“不疼。”
不疼才怪呢。
這樣深的傷口，這麽多的血。
全都是因為自己……
謝止衣看出來姬回雪的情緒，他像是一直溫順的貓兒，在姬回雪懷裏蹭了蹭，像是在勸慰，謝止衣聲音輕快：“看，我這不是變回來了嗎？”
說著，謝止衣猙獰的臉龐變得幹凈光潔，那背後的傷口也消失不見，從新變成了那件潔白如雪的絲綢長袍。
“那就好，那就好。”
可是姬回雪不傻，他明明感覺到，謝止衣的力量正在慢慢消失，他的身體越來越單薄，他的靈魂快要變成碎片……
全都是因為這場車禍。
縱容謝止衣他是一個百年的鬼，可他不是神，如何能在這場必死局裏保姬回雪和胡宇光平安？無非就是拿命抗下了所有本該應在他們身上的傷。
姬回雪看著謝止衣，心疼之餘，忽然有點嫉妒。
謝止衣這樣好的人，那個和他同名同姓的沈靜雪到底有什麽魅力，值得謝止衣這樣為他豁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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