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腦殘的第六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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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腦殘的第六十一天
當夜, 顧子言發起了高熱。
阿筍要給他用溫水擦身子，但顧子言執意不肯，燒怎麽也退不下去。。
謝異書看得生氣：“阿筍你出去, 本王來給他擦。”
顧子言依然倔強：“臣, 捂一捂就好了。殿下，出去, 到時候過了病, 氣。”
謝異書不容置喙地把顧子言扶了起來，羅裙剛一褪下, 一片鮮紅便紮進了眼底。
謝異書眼睛一閉一睜, 詫然道：“這傷口哪裏弄的？”
他猛然記起什麽：“在假山的時候就撞到了？”
顧子言唇色慘白地笑了笑：“小傷，不打緊。臣——”
謝異書快瘋了。
“你是啞巴嗎！你到底什麽時候養成的這種壞習慣, 受了傷不說出來，你找死啊你！”
他連忙叫人給顧子言處理傷口, 顧子言沈默地聽他數落，意識被燒得不甚清醒。
過了許久, 他熱到融化的大腦總算有了點回應，抓住了謝異書的手：“好喜歡殿下。”
謝異書：“本王在罵你！你別以為賣乖有用！”
顧子言把謝異書的手貼在了忽冷忽熱的臉上，懇切發問：“阿言不乖嗎？”
謝異書對這個燒得糊塗的人無可奈何，起身去給他找幹凈衣物：“乖個屁。”
“……”顧子言察覺到他的動作，把他的手抱得更緊, 眸子裏因高熱而蔓延的紅血絲襯得人像是才哭過，逐字逐句道：“真的不乖嗎？”
謝異書：……
真是的，一犯病，心智就跟十歲小孩兒似的。
謝異書索性把他當小孩兒, 拿出自己哄小孩兒的本領：“阿言最乖了。來，把腰側過去。”
顧子言眼裏的什麽東西倏忽便化了, 聽話地轉過身，謝異書一邊給他塗藥，一邊讓他疼就叫出來，顧子言背對著他悶不做聲，只是搖頭。
等謝異書給他上好藥，才發現這人的袖子都快被咬碎了。
“疼得厲害？”謝異書替他蓋好被褥，又開始給顧子言餵藥，顧子言心頭燒得慌，一口藥沒咽下去，便悉數吐了出來，藥水裏還混合著不少鮮血。
謝異書都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了，端過一邊的清水先給顧子言漱口，誰料顧子言剛捧過水碗，那碗面便蕩起一圈漣漪。
謝異書怔怔地望著他，顧子言一邊喝水一邊掉眼淚：“殿下，怎麽會有血……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是燒糊塗了。
謝異書清楚的很，但心頭還是像被人擰得幹巴，他抹去顧子言下巴尖蓄起的淚，沈慮了片刻：“人都是要死的，我也會。”
顧子言怕得更厲害了，晶瑩剔透的淚水將睫毛濡濕成一簇一簇：“我不要殿下死，殿下不會死的。”
謝異書確實覺得他哭得可憐，但顧子言正經的時候可難得有這種機會，謝異書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你以為你是誰，你難不成還想護我一輩子？”
顧子言張開嘴結巴了片刻：“我會和殿下希望的一樣，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把殿下保護得好好的。”
謝異書可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只當顧子言是在胡說，於是敷衍道：“那我還得仰仗你了。”
顧子言瞳孔收縮，怔怔地望著謝異書，重重地點頭，如同立下了多麽莊重的誓言：“好的，殿下。”
————
顧子言退燒，已是後半夜。
月升中天時，兩道漆黑的人影一前一後離開丞相府，飛檐走壁地趕往了另一個方向。
——顧府。
白幡高掛，長明燈徹夜不滅，顧府上上下下幾百成千號人，都在給自家少爺守靈。
“姑姑，姑父，人死不能覆生，您們可千萬別哭壞了身子。”
靈堂內，只有顧鎮毫，丁氏和丁可卿，兩個老的哭得要死不活，丁可卿跪坐在一旁勸解，端是一副孝敬長輩的模樣。
丁氏已經第十次哭到喘不過氣，趴在棺材旁邊，盯著她死透的兒子痛斷肝腸。
可憐天下父母心，顧鎮毫見丁氏這樣，也忍不住再次老淚縱橫：“我顧鎮毫矜矜業業一輩子，顧家就這麽一根獨苗，這究竟是造了什麽孽，要把我兒的命拿去！我恨老天爺不長眼啊！”
“可卿，你不是說那個大師很靈的嗎？為什麽我今天都把符貼在顧子言身上了，還是沒用呢？”顧鎮毫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去抓丁可卿的袖子，丁可卿有些嫌惡地躲開，暗地裏翻了個白眼。
還問她？她還想問自己是什麽時候被送回顧府的呢，話說她的那朵情花，居然被逸王這個草包吃了，可千萬別整出什麽幺蛾子！
丁可卿調整好表情，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苦笑：“今日情況特殊，其實差一點就成功了的。”
顧鎮毫眼裏一亮：“那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
丁氏仿若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甚至要給丁可卿磕頭：“可卿，你快告訴姑姑，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求求你了，可卿啊。”
丁可卿眸光難辨，幾分難以啟齒，最後幽幽嘆出口氣：“顧子言身邊，有貴人相助。”
顧鎮毫一楞：“貴人？”
“王室貴子，可不就是貴人？尋常的妖魔鬼怪，又哪裏敢近他的身。”
顧鎮毫立馬反應過來，嗓門不自覺壓低：“你難道是說……”
“這天底下，除了龍椅上坐著的那位和這位，還有第三個人流著天家的血嗎？”
顧鎮毫更為駭然了，手腳都在發抖：“可是——”
丁可卿打斷他道：“有什麽好可是的，只是挑撥一下顧子言和殿下的關系罷了，又不是讓你對殿下動手。姑父，二表兄的命，可都掌握在你手裏了。”
丁氏也聽懂了，忙揪住顧鎮毫的衣袖：“我早就看不慣那小子了，從小到大，一直幫顧子言那下賤胚子欺負我們家小宇！挑撥一下他們的關系怎麽了，即便是讓我去殺了謝——”
“啪！”
丁氏被扇了響亮的一耳光，顧鎮毫怒吼道：“你可知這是誅九族的大罪！要是殿下出點什麽事情，別說你，恐怕老祖宗在地底下都不得安生！”
丁氏被他扇得發蒙，眼淚撲簌簌流了下來，顧鎮毫又啞了聲：“我會想辦法的，你個婦道人家，少來瞎摻和。”
丁可卿見顧鎮毫有些猶豫，遂道：“可卿聽說，先前在城郊客棧，將二表兄揍得鼻青臉腫的人，也是逸王。自那次以後，二表兄便中了奇毒，身體每況愈下，再加上逸王身邊有個醫毒雙絕的江湖人士，很難不讓人懷疑這毒是逸王為了給顧子言打抱不平而做的，姑父恐怕也清楚得很，逸王天性頑劣，又哪裏會把一個侍郎家庶子的命當命呢。”
丁可卿仔仔細細觀摩著顧鎮毫的反應，顧鎮毫的悲痛和憤怒越發真切，謝異書今日的演技便顯得越發拙劣。
顧鎮毫咬牙切齒地道：“這麽些年，逸王和小宇素來不對付，全是顧子言這個東西搞的鬼！”
丁可卿微微一笑：“是啊。”她略微嘆了口氣：“若是那化德大師的借命之術，無需二代以內的血親，那可卿也願意將壽數借給二表兄，以解二老相思之苦。”
顧鎮毫眼眶再次濕潤：“可卿，你是個好孩子。顧子言太冷血無情，如今翅膀硬了，親弟弟去世，他竟然連來看一眼都不曾，他配不上你，等靖宇好轉，姑父便做主，將你許給靖宇。”
丁可卿嘴角一扯，開始轉移話題：“可卿的事情以後再說吧，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讓逸王和顧子言生出嫌隙，這樣才能有借命的可乘之機啊。”
顧鎮毫低下頭，思索了一會兒：“可卿有什麽辦法嗎？”
丁可卿：……
這蠢驢真是什麽都要讓她來啊！
“這種事情，可卿一介女流不便插手，只不過，可卿覺得幾天之後的秋狩，是最好的時機。”
顧鎮毫還是不懂：“何以見得？”
丁可卿道：“姑父覺得，自己在顧子言心裏的分量，可當得起第一？”
顧鎮毫冷哼一聲：“當然，不管顧子言在外有多橫，一到我這兒，還不是卑微得跟什麽似的，你難道今日沒瞧見？他都說了，只要我信他，他連命都可以不要。”
丁可卿微笑道：“那就夠了。可卿有把握，能讓這倆人分道揚鑣。”
——屋頂。
“是殿下派你來的？”
“是顧相派你來的？”
洛達和林風對視了一眼，各自合上了各自的那塊瓦片，心照不宣，還是林風先開口：“我現在要把這件事情告訴顧相，你也快些回去告訴殿下吧，可千萬不能讓這群人得逞。”
洛達站起身，雙手環胸：“你去告訴顧相就行了，我覺得我沒必要告訴殿下。”
林風：“？？？什麽意思？難道你想讓他們得逞？”
洛達臉上的淤青還沒完全消退，他現在跟在謝異書身邊唯一的目的，就是確保殿下平安，他道：“這群人這次只是挑撥兩人關系，若是不讓他們得逞，那下次呢？是不是就要對殿下動手了？既然和顧相走得太近會給殿下帶來不測，那我更願意讓殿下離顧相離得遠遠兒的。”
林風：“……”
都是各自為主，洛達說得也不無道理。
翌日，林風將此事告知顧子言時，也將洛達的說的話一並告知了。
顧子言看起來依然鎮靜，末了，肯定道：“洛達做得不錯。倒是我，太過草率心急了。”
林風不解：“大人何出此言？”
顧子言垂眼，撿起桌邊的碧玉扳指，喃喃自語道：“殿下的安危勝過一切。如今這個節骨眼，孰輕孰重，孰先孰後，確實得分清。”
林風更迷了。
他還欲再說什麽，謝異書突然從屋外推門進來，手裏的東西都快抱不下：“換藥了！”
“參見殿下，下官先告辭了。”林風立馬退下，謝異書沒怎麽在意地瞟了眼他的背影，把手裏的瓶瓶罐罐擱在桌上，去扶顧子言：“你這人，怎麽剛好一點又開始忙活，不能安安生生休息幾天嗎？”
謝異書就是隨口一數落，顧子言卻一反常態：“臣的身體臣心裏有數，殿下怕是管得太多。”
正在搗和草藥的謝異書：“duang！你再說一遍？”
謝異書把搗藥杵敲得悶響，顧子言心頭一擰，還是硬著頭皮道：“臣勸殿下，不要多管閑事……呃。”
謝異書把草藥往他腰上一拍，疼得顧子言冷汗直冒，話都說不出。
謝異書冷笑一聲：“你再說一遍試試？”
見顧子言悶不吭聲，謝異書也不想把人真的弄出什麽事兒，於是放緩語氣：“你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就是不想喝藥也不想上藥唄，顧子言，抵觸治療這種臭毛病，你必須得——”
“啪！”響亮的一聲，謝異書手背火辣辣一片，他一下被顧子言打懵了，手裏還抓著繃帶和濕乎乎的草藥，楞在床邊看著顧子言。
顧子言面無表情，沒給謝異書一個正眼，對屋外道：“阿筍，進來！”
阿筍一直在門口守著，聞言立馬推門而入，不待他看清屋內狀況，顧子言便道：“過來給本相上藥。”
阿筍呆呆地靠近，謝異書突然抽身，從床邊退開，把手裏的草藥和繃帶都一股腦扔給了阿筍，一言不發地坐到書案邊去了。
阿筍不解這屋內詭異的氛圍，後背直起雞皮疙瘩，等他給顧子言上完藥，這陣窒息也沒得到任何緩解。
謝異書手裏捏著支毛筆，扯過一張宣紙，在那裏亂塗亂畫，把筆尖都寫得劈叉，直到阿筍給顧子言上好藥出門，他才停止了手裏的動作。
顧子言半靠在榻上閉目養神，謝異書掙紮了一番，覺得自己確實也做得不太對。
顧子言好歹是個病人，有點脾氣是正常的，他也沒有和一個病人計較的道理，更何況他下手也忒重了。
謝異書的反省十分深刻，片刻後，他把一張紙揉成了團，“啪嗒一”一聲輕響，丟到了顧子言身前的被褥上。
顧子言察覺到聲響，擡起眼，眸光淡淡地拆開了那張還有些溫熱的紙，在謝異書擡起手準備丟第二個紙團時，把那張皺巴巴的紙撕成兩半，扔到了地上。
……
謝異書撇撇嘴，幾步過去，又當著顧子言的面揭開了第二個紙團，碩大的“對不起”擋住了謝異書的臉，顧子言望著面前給自己道歉的人，藏在被子裏的手快把床單摳爛。
謝異書從紙後面歪出頭：“本王是有點不知輕重，給你道歉。”
顧子言面上仍然像是結了一層霜凍，話語裏似乎還有點譏誚：“臣可以不接受嗎？”
謝異書暗道顧子言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他把紙往旁邊一丟，開始使出對付謝之重的那一套，撒嬌道：“道歉不管用啊，那你怎麽才能原諒我嘛，要不我讓你打回來？”
他可憐巴巴地把手遞到顧子言面前：“你都給我打紅了，允許你再打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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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 顧子言發起了高熱。
阿筍要給他用溫水擦身子，但顧子言執意不肯，燒怎麽也退不下去。。
謝異書看得生氣：“阿筍你出去, 本王來給他擦。”
顧子言依然倔強：“臣, 捂一捂就好了。殿下，出去, 到時候過了病, 氣。”
謝異書不容置喙地把顧子言扶了起來，羅裙剛一褪下, 一片鮮紅便紮進了眼底。
謝異書眼睛一閉一睜, 詫然道：“這傷口哪裏弄的？”
他猛然記起什麽：“在假山的時候就撞到了？”
顧子言唇色慘白地笑了笑：“小傷，不打緊。臣——”
謝異書快瘋了。
“你是啞巴嗎！你到底什麽時候養成的這種壞習慣, 受了傷不說出來，你找死啊你！”
他連忙叫人給顧子言處理傷口, 顧子言沈默地聽他數落，意識被燒得不甚清醒。
過了許久, 他熱到融化的大腦總算有了點回應，抓住了謝異書的手：“好喜歡殿下。”
謝異書：“本王在罵你！你別以為賣乖有用！”
顧子言把謝異書的手貼在了忽冷忽熱的臉上，懇切發問：“阿言不乖嗎？”
謝異書對這個燒得糊塗的人無可奈何，起身去給他找幹凈衣物：“乖個屁。”
“……”顧子言察覺到他的動作，把他的手抱得更緊, 眸子裏因高熱而蔓延的紅血絲襯得人像是才哭過，逐字逐句道：“真的不乖嗎？”
謝異書：……
真是的，一犯病，心智就跟十歲小孩兒似的。
謝異書索性把他當小孩兒, 拿出自己哄小孩兒的本領：“阿言最乖了。來，把腰側過去。”
顧子言眼裏的什麽東西倏忽便化了, 聽話地轉過身，謝異書一邊給他塗藥，一邊讓他疼就叫出來，顧子言背對著他悶不做聲，只是搖頭。
等謝異書給他上好藥，才發現這人的袖子都快被咬碎了。
“疼得厲害？”謝異書替他蓋好被褥，又開始給顧子言餵藥，顧子言心頭燒得慌，一口藥沒咽下去，便悉數吐了出來，藥水裏還混合著不少鮮血。
謝異書都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了，端過一邊的清水先給顧子言漱口，誰料顧子言剛捧過水碗，那碗面便蕩起一圈漣漪。
謝異書怔怔地望著他，顧子言一邊喝水一邊掉眼淚：“殿下，怎麽會有血……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是燒糊塗了。
謝異書清楚的很，但心頭還是像被人擰得幹巴，他抹去顧子言下巴尖蓄起的淚，沈慮了片刻：“人都是要死的，我也會。”
顧子言怕得更厲害了，晶瑩剔透的淚水將睫毛濡濕成一簇一簇：“我不要殿下死，殿下不會死的。”
謝異書確實覺得他哭得可憐，但顧子言正經的時候可難得有這種機會，謝異書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你以為你是誰，你難不成還想護我一輩子？”
顧子言張開嘴結巴了片刻：“我會和殿下希望的一樣，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把殿下保護得好好的。”
謝異書可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只當顧子言是在胡說，於是敷衍道：“那我還得仰仗你了。”
顧子言瞳孔收縮，怔怔地望著謝異書，重重地點頭，如同立下了多麽莊重的誓言：“好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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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子言退燒，已是後半夜。
月升中天時，兩道漆黑的人影一前一後離開丞相府，飛檐走壁地趕往了另一個方向。
——顧府。
白幡高掛，長明燈徹夜不滅，顧府上上下下幾百成千號人，都在給自家少爺守靈。
“姑姑，姑父，人死不能覆生，您們可千萬別哭壞了身子。”
靈堂內，只有顧鎮毫，丁氏和丁可卿，兩個老的哭得要死不活，丁可卿跪坐在一旁勸解，端是一副孝敬長輩的模樣。
丁氏已經第十次哭到喘不過氣，趴在棺材旁邊，盯著她死透的兒子痛斷肝腸。
可憐天下父母心，顧鎮毫見丁氏這樣，也忍不住再次老淚縱橫：“我顧鎮毫矜矜業業一輩子，顧家就這麽一根獨苗，這究竟是造了什麽孽，要把我兒的命拿去！我恨老天爺不長眼啊！”
“可卿，你不是說那個大師很靈的嗎？為什麽我今天都把符貼在顧子言身上了，還是沒用呢？”顧鎮毫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去抓丁可卿的袖子，丁可卿有些嫌惡地躲開，暗地裏翻了個白眼。
還問她？她還想問自己是什麽時候被送回顧府的呢，話說她的那朵情花，居然被逸王這個草包吃了，可千萬別整出什麽幺蛾子！
丁可卿調整好表情，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苦笑：“今日情況特殊，其實差一點就成功了的。”
顧鎮毫眼裏一亮：“那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
丁氏仿若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甚至要給丁可卿磕頭：“可卿，你快告訴姑姑，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求求你了，可卿啊。”
丁可卿眸光難辨，幾分難以啟齒，最後幽幽嘆出口氣：“顧子言身邊，有貴人相助。”
顧鎮毫一楞：“貴人？”
“王室貴子，可不就是貴人？尋常的妖魔鬼怪，又哪裏敢近他的身。”
顧鎮毫立馬反應過來，嗓門不自覺壓低：“你難道是說……”
“這天底下，除了龍椅上坐著的那位和這位，還有第三個人流著天家的血嗎？”
顧鎮毫更為駭然了，手腳都在發抖：“可是——”
丁可卿打斷他道：“有什麽好可是的，只是挑撥一下顧子言和殿下的關系罷了，又不是讓你對殿下動手。姑父，二表兄的命，可都掌握在你手裏了。”
丁氏也聽懂了，忙揪住顧鎮毫的衣袖：“我早就看不慣那小子了，從小到大，一直幫顧子言那下賤胚子欺負我們家小宇！挑撥一下他們的關系怎麽了，即便是讓我去殺了謝——”
“啪！”
丁氏被扇了響亮的一耳光，顧鎮毫怒吼道：“你可知這是誅九族的大罪！要是殿下出點什麽事情，別說你，恐怕老祖宗在地底下都不得安生！”
丁氏被他扇得發蒙，眼淚撲簌簌流了下來，顧鎮毫又啞了聲：“我會想辦法的，你個婦道人家，少來瞎摻和。”
丁可卿見顧鎮毫有些猶豫，遂道：“可卿聽說，先前在城郊客棧，將二表兄揍得鼻青臉腫的人，也是逸王。自那次以後，二表兄便中了奇毒，身體每況愈下，再加上逸王身邊有個醫毒雙絕的江湖人士，很難不讓人懷疑這毒是逸王為了給顧子言打抱不平而做的，姑父恐怕也清楚得很，逸王天性頑劣，又哪裏會把一個侍郎家庶子的命當命呢。”
丁可卿仔仔細細觀摩著顧鎮毫的反應，顧鎮毫的悲痛和憤怒越發真切，謝異書今日的演技便顯得越發拙劣。
顧鎮毫咬牙切齒地道：“這麽些年，逸王和小宇素來不對付，全是顧子言這個東西搞的鬼！”
丁可卿微微一笑：“是啊。”她略微嘆了口氣：“若是那化德大師的借命之術，無需二代以內的血親，那可卿也願意將壽數借給二表兄，以解二老相思之苦。”
顧鎮毫眼眶再次濕潤：“可卿，你是個好孩子。顧子言太冷血無情，如今翅膀硬了，親弟弟去世，他竟然連來看一眼都不曾，他配不上你，等靖宇好轉，姑父便做主，將你許給靖宇。”
丁可卿嘴角一扯，開始轉移話題：“可卿的事情以後再說吧，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讓逸王和顧子言生出嫌隙，這樣才能有借命的可乘之機啊。”
顧鎮毫低下頭，思索了一會兒：“可卿有什麽辦法嗎？”
丁可卿：……
這蠢驢真是什麽都要讓她來啊！
“這種事情，可卿一介女流不便插手，只不過，可卿覺得幾天之後的秋狩，是最好的時機。”
顧鎮毫還是不懂：“何以見得？”
丁可卿道：“姑父覺得，自己在顧子言心裏的分量，可當得起第一？”
顧鎮毫冷哼一聲：“當然，不管顧子言在外有多橫，一到我這兒，還不是卑微得跟什麽似的，你難道今日沒瞧見？他都說了，只要我信他，他連命都可以不要。”
丁可卿微笑道：“那就夠了。可卿有把握，能讓這倆人分道揚鑣。”
——屋頂。
“是殿下派你來的？”
“是顧相派你來的？”
洛達和林風對視了一眼，各自合上了各自的那塊瓦片，心照不宣，還是林風先開口：“我現在要把這件事情告訴顧相，你也快些回去告訴殿下吧，可千萬不能讓這群人得逞。”
洛達站起身，雙手環胸：“你去告訴顧相就行了，我覺得我沒必要告訴殿下。”
林風：“？？？什麽意思？難道你想讓他們得逞？”
洛達臉上的淤青還沒完全消退，他現在跟在謝異書身邊唯一的目的，就是確保殿下平安，他道：“這群人這次只是挑撥兩人關系，若是不讓他們得逞，那下次呢？是不是就要對殿下動手了？既然和顧相走得太近會給殿下帶來不測，那我更願意讓殿下離顧相離得遠遠兒的。”
林風：“……”
都是各自為主，洛達說得也不無道理。
翌日，林風將此事告知顧子言時，也將洛達的說的話一並告知了。
顧子言看起來依然鎮靜，末了，肯定道：“洛達做得不錯。倒是我，太過草率心急了。”
林風不解：“大人何出此言？”
顧子言垂眼，撿起桌邊的碧玉扳指，喃喃自語道：“殿下的安危勝過一切。如今這個節骨眼，孰輕孰重，孰先孰後，確實得分清。”
林風更迷了。
他還欲再說什麽，謝異書突然從屋外推門進來，手裏的東西都快抱不下：“換藥了！”
“參見殿下，下官先告辭了。”林風立馬退下，謝異書沒怎麽在意地瞟了眼他的背影，把手裏的瓶瓶罐罐擱在桌上，去扶顧子言：“你這人，怎麽剛好一點又開始忙活，不能安安生生休息幾天嗎？”
謝異書就是隨口一數落，顧子言卻一反常態：“臣的身體臣心裏有數，殿下怕是管得太多。”
正在搗和草藥的謝異書：“duang！你再說一遍？”
謝異書把搗藥杵敲得悶響，顧子言心頭一擰，還是硬著頭皮道：“臣勸殿下，不要多管閑事……呃。”
謝異書把草藥往他腰上一拍，疼得顧子言冷汗直冒，話都說不出。
謝異書冷笑一聲：“你再說一遍試試？”
見顧子言悶不吭聲，謝異書也不想把人真的弄出什麽事兒，於是放緩語氣：“你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就是不想喝藥也不想上藥唄，顧子言，抵觸治療這種臭毛病，你必須得——”
“啪！”響亮的一聲，謝異書手背火辣辣一片，他一下被顧子言打懵了，手裏還抓著繃帶和濕乎乎的草藥，楞在床邊看著顧子言。
顧子言面無表情，沒給謝異書一個正眼，對屋外道：“阿筍，進來！”
阿筍一直在門口守著，聞言立馬推門而入，不待他看清屋內狀況，顧子言便道：“過來給本相上藥。”
阿筍呆呆地靠近，謝異書突然抽身，從床邊退開，把手裏的草藥和繃帶都一股腦扔給了阿筍，一言不發地坐到書案邊去了。
阿筍不解這屋內詭異的氛圍，後背直起雞皮疙瘩，等他給顧子言上完藥，這陣窒息也沒得到任何緩解。
謝異書手裏捏著支毛筆，扯過一張宣紙，在那裏亂塗亂畫，把筆尖都寫得劈叉，直到阿筍給顧子言上好藥出門，他才停止了手裏的動作。
顧子言半靠在榻上閉目養神，謝異書掙紮了一番，覺得自己確實也做得不太對。
顧子言好歹是個病人，有點脾氣是正常的，他也沒有和一個病人計較的道理，更何況他下手也忒重了。
謝異書的反省十分深刻，片刻後，他把一張紙揉成了團，“啪嗒一”一聲輕響，丟到了顧子言身前的被褥上。
顧子言察覺到聲響，擡起眼，眸光淡淡地拆開了那張還有些溫熱的紙，在謝異書擡起手準備丟第二個紙團時，把那張皺巴巴的紙撕成兩半，扔到了地上。
……
謝異書撇撇嘴，幾步過去，又當著顧子言的面揭開了第二個紙團，碩大的“對不起”擋住了謝異書的臉，顧子言望著面前給自己道歉的人，藏在被子裏的手快把床單摳爛。
謝異書從紙後面歪出頭：“本王是有點不知輕重，給你道歉。”
顧子言面上仍然像是結了一層霜凍，話語裏似乎還有點譏誚：“臣可以不接受嗎？”
謝異書暗道顧子言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他把紙往旁邊一丟，開始使出對付謝之重的那一套，撒嬌道：“道歉不管用啊，那你怎麽才能原諒我嘛，要不我讓你打回來？”
他可憐巴巴地把手遞到顧子言面前：“你都給我打紅了，允許你再打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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