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一起腦殘的第五十一天

關燈
一起腦殘的第五十一天

鬼市被斬草除根的消息吹遍了京城, 朝野上下震動。

京城的天依然曠遠遼闊,百官依然按時上朝下朝,各司其職, 但前往丞相府探病的官員裏, 多了些新面孔。

沒人知道丞相大人是怎麽病的,也不知道顧相病的時機怎麽就如此湊巧, 但所有人都知道, 鬼市一除,世家和顧黨, 至少在天子腳下, 就真的平起平坐了。

休沐日,禮部尚書府。

郭平深思熟慮了很久, 最後召開了一個小型家族會議。

現在這局面,中立派是站不住腳了, 他的那些個同僚紛紛都分道揚鑣,站隊的站隊, 投誠的投誠,戶部尚書那個老不死的今日竟然還勸他向清流黨示好。

簡直是瘋了。

就翰林院那群沒實權的學究才子,要是丁顧相爭,這群人妥妥的炮灰,還保皇呢, 自身都難保。

夫人寶貴的一票投給了丞相府,郭平還在猶豫不定,雖說這些年,顧子言確實蠶食了世家的許多勢力, 也在朝中站穩了腳跟,甚至瓦解了早些年世家的壟斷局面, 但是!

顧子言今年才二十有四,把身家性命壓給一個年齡比自己對折了整整一半的毛頭小子,郭平覺得十分不妥。

而且,世家這麽些年盤根錯節,雖然幾乎架空了帝王,但因為勢力制衡,不至於一家獨大。

但顧子言就完全不一樣了,這人年輕氣盛,樹大招風,心裏不把天子威嚴當回事兒就算了,明面上也是如此。

到底存的什麽心思,不得而知。

郭平就是一個踏踏實實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後光宗耀祖的普通人,他可不想自己的功名毀於一旦,最後還在史書上背個罵名。

思慮再三,郭尚書把沒什麽決定意義的一票投給了以丁幕厚為首的世家。

現在壓力給到郭小祂。

“囡囡,你不日也將入學堂聽先生授課,今日此會,權當做為父教給你的最後一課,希望你以後能領略到,抉擇給你的人生帶來的巨變。來,投吧。”

“啪嗒”

清脆的一聲,郭小祂的竹片精準無比地砸進了刻著‘相’的竹筒,郭平報以沈默:“給為父一個理由。”

郭小祂稚氣的聲音響起:“顧相,貌美。”

……

郭平任勞任怨地去丞相府投誠了,雖然前段時間都說顧相和丁大人已經化幹戈為玉帛,但具體是真是假吧,還真沒人知道。

總之,即使之前兩人關系有所緩和,但經過鬼市這麽一遭,也不可能繼續緩和了。

“據說陛下端掉鬼市,是因為鬼市那個目中無人的小少爺非禮了顧相,陛下一怒之下,直接帶錦衣衛殺穿了鬼市一條街,血流成河啊,現在屍體殘肢都還堆在城外沒處理,說是陛下下旨不讓人埋,全都曝屍荒野,被野狗啃得慘不忍睹。”

“陛下以前對鬼市的事情不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怎麽這回鬧這麽兇,鬼市身後除了江湖勢力,可還有丁……”

“沖冠一怒為紅顏啊,這顧,哎實在是禍水啊,你看陛下如今而立之年,後宮空虛,指不定過幾年還得鬧出些驚世駭俗的事情來,我反正已經不驚訝了,什麽時候大安朝蹦個男皇後出來,我也不驚訝。”

“慎言,慎言。”郭平探病結束,聽某位不知名八卦小官掰扯了一通,這人的心直口快程度,直說得他鼻尖冒汗,出言制止。

蕭禾豐恰好此時從廊前經過,瞧見這兩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拐了個道,繞遠路進了府。

郭平瞅著蕭禾豐筆挺挺的背影,沒瞅出來這個把臉捂得嚴嚴實實的人是誰,但那一身橫眉豎眼的勁兒,又總覺得有幾分熟悉。

蕭禾豐從鬼市回來沒有拋頭露面過,一直都和樓煩住在丞相府的暗衛營。

鬼市的風波已經夠大,若是他在這個時刻現身,這場風波只會更為混亂。

他本等著顧相來同自己解釋,解釋為什麽不放自己出去指認丁幕厚那個喪盡天良的東西,但顧子言一直沒來,蕭禾豐忍不住了,便自己來了。

是阿筍給他開的門,他剛邁進門檻,阿筍就沖他噓了一聲。

順便給帶上了一個面罩。

蕭禾豐屏氣凝神,發現面前的小廝也帶著同樣的面罩,他看向室內,本該好好養病的顧子言此時收拾齊整地坐在床頭,露在面罩外的一雙眼微垂,正凝視著床榻上的人。

屋內安神香的氣味濃烈,蕭禾豐認出床上躺著的人是謝異書,輕手輕腳地靠近了幾步:“顧相。”

顧子言淡淡地“嗯”了聲,沒動,低聲道:“有什麽話,在這裏說。”

蕭禾豐也沒矯情:“下官的疑問或許會有些多。”

“嗯。”

得到了允諾,蕭禾豐問出了自己這幾日的猜測:“顧相和陛下,可是有所密謀?”

話音落地,顧子言挑了挑眉,指尖繼續摩挲著謝異書的發梢:“哦?蕭大人何出此言。”

蕭禾豐就顧子言和謝之重的反常展開了長篇大論:“慚愧,其實在這之前,我也覺得您是靠不得當的手段誆騙了陛下的信任和偏寵,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佞臣。即使您之前幫我洗刷冤屈,我也猜測您是借這回事在和丁幕厚作對。”

“猜的沒錯,確實如此。”顧子言不怎麽在意地點頭。

蕭禾豐繼續道:“是的,我也覺得我沒錯,因為沒過多久便傳來了您和丁大人交好的關系,又偏偏那麽巧,我的案子在這個時候被再度翻案,我被帶去鬼市,不用想也知道是您做的,烏西巡撫一職,換一個和世家交好的機會,再劃算不過”

“嗯,也沒猜錯,本相向來如此,為達目的不折手段。”

蕭禾豐卻是笑了:“但您雖然把我送去了鬼市,卻讓樓煩救了我一命,當時我就不明白了。”

“若您說您是心慈手軟,那我是絕對不信的,所以我想,我肯定還有作用。既然我還有作用,那麽,您的目的就不只是和世家交好這麽簡單,和世家交好只是一個幌子,您真正的目的,是除掉世家吧,包括這次離開鬼市,您不讓我在朝堂現身,也是因為您和世家的友好關系還不能割斷,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下一步,您會告訴丁幕厚,我死在了鬼市,您殺的,對嗎。”

顧子言依然沒有反駁:“嗯。”

蕭禾豐道:“下官鬥膽猜測,您和世家交好這回事,陛下是知道的,或者說,其實不是您想除掉世家,而是……陛下想借您之手,除掉世家。”

“下官很早便知道,陛下看起來偏聽偏信,遲鈍冥頑,但絕非等閑之輩,甚至比先皇,太上皇都要更眼裏容不得沙子。世家根深蒂固,威望甚大,但又一直不越雷池一步,因此陛下要完全除掉世家,便必須要讓人去逼他們一把,逼他們越過雷池,而顧相您,恐怕就是引導他們一起葬身火海的那根引線了。”

顧子言沒再回答,只是略微揚眸掃向蕭禾豐:“蕭大人自詡死板,真是藏拙了。”

“大人謬讚。”他面上波瀾不興,但心裏已經吸了許多口涼氣,再看向面前的青年時,他眼裏是藏不住的困惑:“下官仗著年紀大,見過的事情或許勉強比顧相多上些許,也稱得上見多識廣。但這次,下官著實想問,顧相此舉,於己何益?”

“等到大業告罄。陛下或許於心不忍留你一命,又或許心狠手辣翻臉不認人,將您和世家一同處死,這件事情最終的受益者只有陛下,您又為什麽同意去做這把註定折斷的刀呢?”

縱使愚忠如蕭禾豐,也極為在意自己的名聲,絕對做不出這種事情。

顧子言沒說什麽,只是糾正了他的話:“受益者不止是陛下。”

蕭禾豐一怔,視線隨著顧子言,望向床榻上的謝異書。

“下官應當是明白了。”他神情間有些異樣:“怪不得您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端掉鬼市,在最不該和世家作對的時候,冒著功虧一簣的風險和世家作對。所以不論是和陛下共謀大業還是此次知險犯險,都是為了殿下。”

陛下或許是為了權力,為了謝家的天下,但顧相,卻是完完全全為了謝異書。

若這天下永遠姓謝,受益者除了謝之重,只有謝異書。

蕭禾豐嘆了口氣,真是感天動地的友情。

他沒有多想,只是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出是哪裏,八卦了兩句:“顧相對殿下如此情深意重,是因為兒時情誼嗎?但微臣聽說,顧相和殿下年少時,關系並不是很好。”

顧子言神色淡然,仿佛並不介意:“只是他單方面不和我好。”

“那現在……”

話音未落,顧子言突然歪過頭,示意蕭禾豐閉嘴。

床榻上,謝異書夢囈的聲音低不可聞,顧子言問蕭禾豐:“聽見了嗎?”

蕭禾豐凝神,聽清了從謝異書嘴裏吐出來的那個名字,他微微一楞,顧子言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我們現在,是兩情相悅。”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