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我帶你離開

“陸淵山！”

陸淵山正忙著更新自己手裏的系統，陳秋猛地推門進來嚇得他差點兒脫手將自己的工具扔出。

他倒是沒見過這位少將大人如此慌張的模樣，陸淵山有些緊張的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狐疑道：“那些外星生物打進來了？”

“不是。你能不能幫我定位一個人。”陳秋將自己的光腦大屏投放出來，飛快的將驚歲光腦ID展示給他看。

陸淵山擡眼看了他一眼，一肚子疑問因著陳秋臉上過於急迫嚴肅的表情都咽了回去：“可以。……查不到，應該是外機損傷影響了信號接收，我試著定位一下他的植入體。”

說著，數道光屏在兩個人面前展開，陸淵山手指翻飛，輸入了一段口令，那屏幕上眼花繚亂的數字映的他眼瞳裏的光明明滅滅。

“找到了。我發給你。”陸淵山話音才落，就覺著身側掀起了一股風來，轉頭再看時，陳秋人已經不在房間裏了。

驚歲？

陸淵山回想著剛剛看到的陌生名字，有些疑惑。到底是一位什麽樣的人物才能夠讓陳秋這樣失態。

恰巧有人進來給他送文件，陸淵山拉住了對方，有些好奇的問道：“那個，你知道驚歲，是誰嗎？”

對方奇怪的打量了他一番，又想起了他是前幾日才調任回帝星的，不知道或許也合情合理，便也如實相告：“驚歲閣下啊，古庭公爵家的，如今是我們少將大人的Omega。兩個人前不久剛完婚，辦了婚禮還被帝星文娛報道了。當時還小爆了一把，不過淵山閣下您剛回來，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昂……他這麽說，陸淵山就約莫有些印象了。是聽人提過，陳秋有個聯姻對象。看著緊張的模樣，也不像是毫無感情基礎的聯姻啊，這麽上心，應該是挺喜歡的。

陸淵山吃了瓜，安心的繼續更新自己的系統去了。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幾乎是今年雨季以來最大的一場。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砸下來，聲勢浩大，氣勢洶洶，像是恨不能將帝星淹沒了一般。

大雨瓢潑之中，三個人對峙著，雨水滾進了眼眶，模糊了視線又澀又痛。卻沒有一個人敢動一動擡手抹一把臉上的雨水。

那個殺手的槍口對著沈渝。

沈渝長劍橫於身前，馬步下壓隨時準備攻防。

而一旁的驚歲左手扶著粗糙的樹幹，顫顫巍巍依靠在上面，將他脆弱不堪的皮膚壓出紅痕。右手握著一把小巧玲瓏的氣槍，直直對著那個殺手，叫他不敢輕舉妄動。

時代是不一樣了。

他手裏有槍，搞得驚歲手裏好像沒有一樣。

“嘁，還有扣扳機的力氣嗎？”男人對於自己方才惱怒之下那一腳的力度清楚得很，看驚歲那副強弩之末的樣子，還有旁邊那個beta，兩個將死之人做一些徒勞無功的困獸之掙，只覺得好笑。。

驚歲整個人都在細微的抖動，腰腿的肌肉痙攣著，幾乎不受他的控制。但是舉槍的右手卻很穩。

“你盡管試試。”

他聲音微弱，幾乎要被雨打滅了。

殿下給他下達的命令是虐殺，他本來想要好好玩一玩。但是這些螻蟻意外的難纏。雨淋久了，實在有些煩，不想再拖延下去了。

扣動扳機的一瞬間，男人飛身朝沈渝撲了過去。

緊接著他原本站著的地方泥水飛濺，一枚氣彈打中了那裏。

沈渝側翻，腰身繃出一個彎月的弧度，堪堪翻越躲過了殺手的攻擊。兩個人轉眼又緊密的纏鬥至一處。

少女的體力漸漸不支，出劍呈現出了頹勢，一時不查，被人劈手擊中了手腕，光劍脫手，她側身左手格擋，右手堪堪接住了墜落的劍柄，手腕一翻那道光重新亮起，正欲翻手刺Ⅹ出，卻本人一腳踹中胸口。

力道之大，沈渝被迫後退數步，狠狠撞到樹幹上，然後跪倒在地砸進泥水之中。

“你走。”驚歲不知道什麽時候蹭著樹幹一點一點站了起來，他惡狠狠盯著男人，眼底有一點兒不甘。

“不走。”沈渝掙紮著爬起來，沒看驚歲，聲音顫巍巍的透露著痛意和倔強。

她這條命，本來早該沒了。貧民區的港口，那個因為富營養化而滿布赤潮的水灣，她差一點就因為父親的債務溺死其中。是驚歲救了她，給了她謀生的機會，算來她不是公爵府上的女仆，也不是所謂藏華的成員。她沈渝只是驚歲一個人的侍衛。

怪她，還不夠強。

她今日若能活著，驚歲就必須活著。若活不成，驚歲也必須在她身後。

“我不走。”

少女咬著牙，眼白爬上了血絲，支撐著脫力的身體。

光劍只能殺人，沒有任何支撐力，她要靠自己，爬起來。

“一個都走不了。”男人看了眼時間，掃了兩個人一眼，“這麽久過去了，你們的那一位同伴還沒來。看來你們是被拋棄了。”

“既然如此，留著你們也沒什麽用了。”他說著甩了甩手腕，朝著沈渝走了過去。驚歲手裏的氣槍還剩下一顆子彈。他不聲不響瞄準了男人的後背，然後果斷扣動扳機。

很可惜，他又躲了過去。氣槍這小玩意兒是好，小巧便攜，子彈入體瞬間炸開威力巨大。然而速度不夠，發射時短暫的那兩秒空擋，讓它只能夠在出其不意的襲擊上派上用處。

至此，兩個人手裏的槍械，都空了彈夾。

沈渝被掐著脖子，提了起來。男人好喜歡這樣，像是擺弄破布娃娃一樣，讓他有狩獵的快感。

任務就到這兒該結束了。等不來的人，再等下去也沒結果。

“放開她！”驚歲赤紅了雙目，支撐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朝著男人撲了過去，試圖阻止他的行動。他腳底還有一枚電擊的機關，若是能……

還沒能等驚歲想出什麽來，他再一次被踹了出去。眼前的事務霎那間蒙上了一層黑。最後一秒他好像看見男人的胸膛被什麽貫穿。

是一顆子彈。

不是氣槍的子彈。

是什麽呢？

驚歲不知道。他雙眼徹底一黑腦袋嗡嗡作響，意識在一點點脫離這具柔弱的軀殼。或許那只是他死亡之前不甘的憤恨和無用的想象。

他應該是要死了。

死在最討厭的雨天。

恍惚間，似乎有人在呼喊他。

他費力的撐開眼皮，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陳秋的眼眶很紅。目眥欲裂，眼裏的情緒很覆雜，驚慌失措中混雜著小心和恐懼，嘴巴闔動似乎在喊些什麽。

太覆雜了。

驚歲混沌的腦子根本分析不出來。

他想到了什麽，氣若游絲的吐出幾個字來，然後眼皮一合再沒睜開。

“不……去醫……院。救……雲環……”

陳秋湊近了，只聽到這七個字，下一秒Omega徹底暈了過去，任憑他怎麽呼喊都沒了反應。

“驚歲！你……張遼！擔架！”陳秋跪在泥水裏，顫巍巍伸手想要碰他，卻不知道驚歲究竟都傷了哪些地方，他這一碰是否會讓傷勢雪上加霜，要了Omega這條脆弱的命。

他的手在抖，托著驚歲的腦袋好讓積水不淹沒他的口鼻。Alpha寬大的肩背弓起來，遮在Omega正上方。

他那麽討厭濕重的雨氣，此時卻只能慘白著臉躺在泥水裏，看起來了無生氣。

陳秋身後停了一輛機甲，張遼連滾帶爬從駕駛艙鉆出來，招呼了兩個人拖了擔架跑過來。

這些驚歲都不知道。

他甚至以為，連陳秋都是他死之前的幻想。

腦海裏的記憶如同走馬燈一般，齊齊湧了上來。

那年，他年紀還小，大概和鶴差不多大的年紀。雖然古庭公爵對於這個不起眼的Omega並沒有他多關註，但是他自認為生活還是不錯的。莊園很大，對於那時候的驚歲來說，是一輩子都走不出的大。

莊園裏的那片松林就夠他在裏面玩兒上好久好久。日出日暮，盡管歲月虛度。可不曾歷經苦難。那時候的他，甚至算得上幸福。

再回不到從前了。

“驚歲，要離開這裏。”

好熟悉的聲音。

驚歲似乎看到了一張很溫柔的臉。盡管那張臉上遍布媚態，但是他看向驚歲的目光很幹凈，很溫暖。

印象裏，他永遠笑瞇瞇的。他會溫柔的摸摸驚歲的發頂，手腕上的鎖鏈發出刺耳的拖拽聲。

他說他的信息素味道是茶的味道，淺淡的微微澀，他說是錫蘭茶。那時候驚歲沒有分化，尚且聞不到那股味道。

直到他將那塊崎嶇不平的隕星塞到他手裏，告訴驚歲一定要離開這裏但是時候，驚歲還是沒辦法得知他口中錫蘭茶的味道到底是怎樣的。

後來驚歲才知道錫蘭茶的味道不止一種。他再也沒機會得知那是怎樣的一種味道。

聽永遠留在了那裏。而驚歲，也沒能走出去。

他的靈魂永遠在十二歲那年被困在那個蒼白的實驗室裏。粘膩厚重的氣息，每天打不完的藥劑，還有那個憔悴的笑臉。深陷囹圄的靈魂，病入膏肓，藥石罔效。

聽，我讓你失望了……我離不開了。

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沒入鬢發。驚歲好像聽到了一個很溫暖的聲音在喊他，那聲音透露著關切和焦急。

是他糟糕的人生裏不會出現的聲音。

怎麽辦……他離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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