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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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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第八十三章

◎登基第七十五天◎

“不知閣下考慮得如何?”

霍索恩是女王的心腹之一, 也是內閣中重要的臣子。

為了吞下盛朝,他特地學了盛朝的語言,並且千裏迢迢地來到此處。

誠然, 盛朝是一個強大的對手, 霍索恩自認為已做了完全的準備。

“行倒是行, 只是你們答應的火器和金銀要從哪裏來?”

老大倚靠在椅背上, 看到這群人, 似乎是笑了一聲。

霍索恩不太滿意這人的態度,但為了後面的合作,勉強忍了:“我們的船已經快過來了,跨年之前, 能到福建。”

要跨越重重海域,從英吉利海峽前往了福建,再一路往上。

路程遙遠, 但一定能送過來。

以往這段路最熟悉的是葡萄牙的商人們,他們依靠白銀, 購買了許多盛朝的東西, 在歐洲諸國之間流通, 賺得盆滿缽滿。

不難想象, 假若他們能占領下盛朝,白銀會源源不斷地流入口袋中。

這就是一處金山。

將金山占領下來,好處顯而易見。

之前戎狄雖然好戰, 但上下人數太少,能打的人,也只是幾萬。

而結果也顯而易見。

這些人最多只能占領一處城池, 還守不下來。

只能說這是囿於小國思維的局限——他們仍舊以為, 只要人多、只要有足夠的火力, 就能占領一個還未到周期之末的國家。

而這個國家,甚至出現了中興的苗頭。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失敗了一次,仍舊沒有悔改,還是認為是兵力以及火力的問題。

“哦,好,不錯。”老大敷衍了幾句,“等船到了,我們再談論。”

霍索恩微微擰眉,在合作的關鍵時候,不願意挑剔他的態度,只生硬道:“既然達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我希望你們能表達出誠意。”

“怎麽說?”

“這些日子的進攻……並不能讓我滿意。”霍索恩對盛朝話掌握得並不透徹,說出來有種奇怪的別扭感。

說完這句話後,他轉身離開,背影決絕。

“爹的,真是個瘋子。”

等人徹底離開後,老大沒忍住,暗罵了一聲:“催催催,天天就知道催,也沒見他給過什麽東西。”

“死摳門。”

身邊的狗頭軍師搖著羽扇,慢聲慢氣地勸慰:“不日,那些倭人也要帶著人過來,助我們一臂之力。”

“爹的。”老大又罵一聲,“我們只是頂個倭寇的名頭,這死人找來一群真倭寇。”

誰看得起那群和猴子似的野蠻人?也就這人,還以為那群野蠻人會是助力。

“只能說,小國之人,沒有眼界。”軍師繼續搖著扇子,問,“老大的計劃,有幾成把握?”

如今,老大只是穩住那些西洋夷人,等物資到了,再翻臉不認人。

——畢竟,他們這些“倭寇”若是有良心,就不會背叛盛朝,跑來海上為生。

另一邊,出門的霍索恩猛得沈下臉。

他的手下用母語問:“長官,你也看出了,他們並不在意此次合作。”

“沒有關系,他們只要完成為我們探路的職責即可。”霍索恩同樣回以母語,“至於隨後,我們國家的軍隊會前來,徹底占領此處。”

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士兵,如何能與他們的軍隊相比?

他們的士兵有最好的職業素養,在海戰中永遠不敗。

——

福建造船廠極為出名,是盛朝的三大船型之一,適合遠洋,其上配備了火器,也是戰船的主要構成,吃水極重。

同時,亦有小型船只。

這些船只都用風力系統,佐以人力,若是順風,自然如虎添翼……若是逆風,便略有頹勢。

並且,這都是久遠之前的技術。

隨著倭寇入侵、下遠洋資料的流失,盛朝逐漸從積極向外開拓,變成了固守國內,造船技術也停滯不前,這些曾經赫赫有名的船廠,已經關閉了好久。

如廣船、沙船一類,只在近海或者內河行動的,尚且能夠支撐。如福船一般,只能遠洋的,便迅速地沒落下去。

可這已沒落的產業,卻迎來了第二春。

“陛下欲重啟遠洋大船。”

這個消息快速傳遍了上下造船廠。

除此之外,甚至給出了高額的懸賞金,用以激勵造船的匠人。

饒是如此,也是耗費了一些時間,才找到有傳承的船匠,緩慢地開工。

“硬帆是前朝以來的傳統,怎麽陛下忽然說要軟帆?”

稍有經驗的匠人對著陛下的命令吹胡子瞪眼:“還有什麽銅覆船,這又是什麽?船都是用鐵釘相連接,何必要在外面覆蓋一層銅皮子?”

這樣奇怪的船,還能叫船嗎?

加了銅底的船,吃水豈不是更重?

原本遠洋船的缺點就是笨重,這豈不是加重了缺點,這樣的船,有什麽用呢?

聽說,後面還要在上面增加數量不少的火炮。

這樣的船,還能運輸嗎?

“師傅,我覺得陛下的想法挺有意思的。”小徒弟在旁邊,提出了一點異議,“就是這個軟帆,咱們行動不是更靈活了嘛。”

“你懂什麽?”師傅瞪了她一眼,“陛下只需動動嘴即可,做活的不還是我們?要是做不好,責問的也是我們。”

“可是,若陛下的意見有效果呢?”小徒弟小聲說。

師傅簡直要被她氣死。

“哎呀,師傅別生氣。”小徒弟眼睛一轉,道,“陛下登基以來,做得哪件事有錯嘛。如果不是十足把握,陛下也不會提出來的。”

“哼,那只能說明,陛下適合當皇帝。”老師傅被說動了,但還是嘴硬,“陛下之前,可沒造過船。”

西寧府可沒什麽有名的造船廠。

“那咱們先試試陛下的說法,如若不行,也能叫陛下看到結果,也不至於再逼迫我們造那些奇怪的船。”

也是因為這個決定,讓他們在之後慶幸不已。

等到船只造得差不多了,遠方運來的火炮順著大路來到此處,防止路上損耗,只帶了兩門炮。

只是試試火力。

若效果良好,再開動船只,一路北上,將剩下的火炮裝備完全。

畢竟,陸路運輸遠沒有海路運輸方便。

等見到這些新型的火炮,並順利安裝到船只上以後,老師傅稀奇地摸了摸。

他年輕時就在船廠工作,那時候也只是個跟在師傅身後的學徒,曾經有幸上過寶船之上——也就是當年太祖下西洋的船隊之一。

只是那時候的船大多封存,如今多年過去,已經不適合下水了。

寶船上也有火炮,只是摸起來,和這些完全不一樣。

硬要說,有點類似粗糙濫制和精良做工的區別……但只短短幾十年,火炮發展得有這麽快嗎?

“這些火炮之上,似乎沒有火繩?”老師傅忍不住問了一句。

問完,他就覺得不妥。

這些事情,不是他這種人能夠知道的。

這處造船廠是朝廷所有,他們這些匠人也是朝廷所有,世世代代都在船廠工作。

比如小徒弟,其實也是家中小女。

“這是一級保密項目,的確不能說。”運送的軍官笑了笑,不像傳說中的那些士兵,對普通人愛答不理,下手極狠。

反而規規整整地立於一側,目光清正。

那軍官又道:“船廠也是保密項目,而後陛下會和諸位專門簽訂,每年會多三十兩的獎勵。”

“若不希望家人涉及這件事,就千萬不要透露,不然……”

他沒說完,卻比說完了更能威脅人。

老師傅凝重點頭,道:“這船廠工作的,都知道輕重。”

隨後,上了船只,將火炮安上去,又有一箱子炮彈。

他們沒見過火炮,因此不知道此門火炮最大的不同——沒有火繩。

也就是說,這火炮和燧發槍一個原理,都是不需要火繩,只撞擊火藥,就能直接發.射炮.彈的。

為了這種火炮,軍工廠的匠人們費勁了心思,又結合了陛下所說的“鉆膛”之法,才順利制成。

可謂是盛朝的獨一份。

如果將空間尺度拉至全球,就能發現,一向對自己的海軍引以為傲的日不落帝國,目前仍沒有研究出“燧發”的技術,使用的,仍然是較為落後的火繩槍和火繩炮。

這是堪稱跨越世界的壯舉。

只是和這件事相關的人,沒有察覺到這件事的過人之處。

“船上怎麽這麽多人?”

大部分人都遠遠退走了,盡管如此,留下來的人依舊不少。

“陛下說這次用軟帆,軟帆不如硬帆好掌握,需要更多人把控。”老師傅道。

“原是如此。”

軍官點了點頭。

怪不得陛下所開設的武校之中,專門分了海軍和陸軍。先前還覺得有些多此一舉,如今一看,倒是很有先見之明。

在寶船上的軍士,自然要學習掌舵、控帆之法,與陸地軍官完全不同。

再者,陛下還隱隱透露出消息,要將厲將軍的練兵之法推向全軍,只等倭寇一事平息。

短短數月,盛朝就要經歷兩場戰事,按理來說是吃不消的。往日朝中定會反對,這次卻格外不同,反而一反常態地支持陛下的決定。

上下一心,重啟造船,才能在年前造好第一艘寶船,能夠下水。

這些念頭在軍官心中簡單過了一圈。

“這船……”

軍官是當做海軍培養,特意去金陵進修過,也在厲將軍手下學習過一段時日,這些海上的經歷讓他立刻察覺到了,遠處有黑影慢慢地駛來。

太明顯了,不是漁船。

除卻盛朝,周邊小國沒有造大船的能力。

也不像是外來的商貿船,因為會直接去廣州,而不是來到福建。

現在沒有“領海權”這一詞匯,但就算是傻子都知道,如果遠遠繞過還好,大搖大擺地靠近,很難不認為是挑釁。

這種挑釁,但凡是盛朝人都不能接受。

目前,船只之間的交流還沒有“旗語”這一說,無法傳遞警告。

“如果他們再靠近一點,來到射程之內,盡可開炮。”軍官冷聲道。

火力試驗本來就是必須的一環。

這些火炮要安裝在船只上,陛下就做了硬性規定,首先,射程必須要長,彈藥也做了一定改進。

但具體如何,只是那些生活在工廠之中的匠人們最清楚。

對方越來越清晰了,是從未見過的船只,高高掛著陌生的旗幟。

他們似乎看到了來自盛朝的船只,非但沒有避讓,反而大搖大擺的,絲毫不避讓,似乎就要在這些人面前,從盛朝的門口路過。

見到此景,饒是對軍事一無所知的普通人,心中也點出了不一樣的情緒——

這裏是盛朝!

他們是什麽人,居然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打算直接耀武揚威地走過?

早年前葡萄牙的商船來到此處時,專門在遠處停下,幾位領頭人坐上小船來到港口,才開啟了綿延數十年的商品合作。而這些不知來向的夷人,連最基本的禮儀都沒有嗎?

那些人穩定地把控著距離,似乎清楚,隔著這麽遠的距離,對方所謂的火炮是打不到他們的……

“轟——”

遠遠有炮彈飛來,直接對準了甲板,那些強硬的鐵質炮彈在接觸到甲板之後,飛快地爆炸,裏面藏著的霰彈四處亂飛。

只這一炮,便將甲板損傷大半。

明慕提出的想法天馬行空,實際上,很多概念都是來自十七或者十八世紀,唯一沒有改進的是動力系統——畢竟現在蒸汽機還沒影。

那時的歐洲依靠這些獲得了海上霸權。

從宏觀概念來看,如今大約是十四世紀,大名鼎鼎的三角貿易還沒開始,能夠跨越遠洋的,只有寥寥幾個國家,各個國家的海軍初露鋒芒,還沒有達到頂峰之時。

“君主號”、“瑪麗·羅斯號”①等船只還未問世,大不列顛引以為傲的海軍,僅僅只是在側弦安裝的21門笨重火炮,以及可以貼身作戰的火.槍。

盛朝這些跨越時代的發明,足以讓這些人狠狠吃個苦頭。

正如此時。

甲板上的不少人被飛濺的霰彈傷到,加班上的洋人軍官立刻高喊:“火炮——火炮——!”

盛朝人居然敢主動攻擊他們?

必須狠狠給對方吃個教訓!

還能動的船員們聽到長官的命令,立刻去駕駛火炮,沈重的炮口對準了盛朝的船只,在點燃火繩之後,艱難地發動。

而盛朝的船只則是揚起了船帆,緩緩啟動,離開了港口。

有了軟帆的加持,如今又是順風,龐大的船只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離開了原地,自然,讓火炮打空了。

“快!快!”

長官咆哮著,不僅吩咐底下劃槳的人加速,也叫那些人裝填火藥的速度更快一些。

剛發射過火炮的炮口極為滾燙,士兵們對這種滾燙並不適應,艱難地裝填了火藥,重新點燃火繩。

火繩炮很難瞄準。

用以槍上,這點缺點還能勉強忍受。但放在笨重的火炮上,對面的船只不知為何,格外地靈活。

這缺點立刻被無數倍地放大。

對面的船只能夠輕而易舉地打到他們,而他們的火炮,很難打到對方。

整整一箱子火炮,能打到對面船只的,不過寥寥幾炮。

如今的海軍緊張,像這種能跨越大洋的大船,整個國家也只有寥寥幾艘,為了抵禦其他國家的入侵,有五艘仍舊停留在國家港口。

千裏迢迢,遠遠而來的,只有三艘。他們是最先的。

可是一向引以為傲,在諸多海軍夾雜之中,艱難保持了自己的國家主權。甚至於近年來,在女王陛下的帶領之下,甚至有越來越進步的趨勢——

這不能不讓他們驕傲。

可是,他們驕傲的一切,在東方大國面前潰不成軍。

這個國家擁有廣袤的土地,海軍並不是他們的一切,陸軍一枝獨秀,還采用了海禁的政策……

這樣的國家、這樣的船只!

那長官幾乎要崩潰了。

“投、降——”

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單詞,不敢想象,在偉大的女王陛下的帶領下,他居然會說出懦夫才吐露的詞匯。

以往的海軍長官說出這種話,船員們一定會激烈地反駁,更有甚者,會認為長官犯了叛國罪。

可這次卻鴉雀無聲。

船只加速,逐漸遠離了那艘怪異船只的火炮範圍,宣告了此次的失敗。

在冬日難得的陽光下,有人見到了那艘船只表面,閃閃發亮的金光。

“老天啊……他們在船上鑲嵌了黃金。”有船員忍不住喃喃道,“那船只的表面,都是黃金。”

“如果讓那群貪婪的鬣狗看到,他們一定不能逃脫。”

船員們口中的“鬣狗”是西班牙。

西班牙和葡萄牙都有跨越遠洋的能力,後者喜歡利用這些賺取足夠的錢財。而前者,則是舊時的海上霸主,現在仍有不俗的海軍能力。

他們喜歡從海上掠奪一切。

最底層船員的想法無法被高層得知。長官只清楚,自己只是剛剛在盛朝露面,就狠狠吃了一個大苦頭。

甲板上坑坑窪窪,側面損傷一片,許多地方都出現了進水的情況,只能讓工匠們勉力修補。

反觀盛朝,他們的船只雖然龐大,卻很靈活,沒有受到強烈的沖擊。

甚至,沒有多大的損傷。

長官茫然地想到霍索恩說的話。

對方認為,憑借海軍,想要拿下盛朝沿海輕而易舉……可是……

真的可行嗎?

——

對面的戰船終於遠遠走開了,調轉了方向,不知道飄到什麽地方去。

和對面船上相比,盛朝船上的士兵只有寥寥幾人,更多的,都是在沿海生活了一輩子的老匠人。

“這、這……”

沒有什麽比直面剛剛的那一幕更值得沖擊。

老師傅以為陛下的提議都是信口開河。軟帆難以掌控,會增加船上的人手,曾經的太祖寶船,只需要數人便能掌控整個船的硬帆。

偏偏是這些風帆,能夠順應風的動向,靈活地轉動,分明是大船,便捷程度卻能和普通小船相當。

而且,速度很快。

船底包裹的銅能減少水中阻力,快速地穿過波浪。

種種相加,最後造成了大獲全勝的結果。所耗費的,只有一箱炮.彈而已。

“陛下的想法真不錯。”

在軍工廠呆過的人都清楚,陛下有時候提出的建議,聽起來很奇怪,但是總能解決當下事情的痛點,進而出現奇妙的效果。

他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回頭對老師傅說:“等會將船駛向港口,辛苦老師傅多檢查一遍,若是在剛才出現損傷,及時補漏。”

他們想建立如同太祖一般的寶船隊伍。

那是,足足有六十二艘大型寶船,小型船舶足有一百多,上上下下的人手,約三萬人。

這樣浩浩蕩蕩的隊伍,才符合盛朝的氣度。

老師傅誒了一聲,預備和以往多年的老夥計們合作,再招招徒弟,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完成陛下的心願。

——

明慕的創作事業如火如荼地開展了。

在看到陛下的構思之後,翰林院毫不意外地陷入了一個問題之中。

利子錢當然是犯法的,需要管理的,而這些利子錢發放的地方多在賭場,官府屢次禁止,但屢禁不絕。

可被動放利子錢,也是犯法嗎?

民間不乏那種,求到人家門口才願意借錢的情況,他們並不是出於本意,定了高利息也只是讓人知難而退,後續也不以這個為生。

因著這個問題,翰林院吵了好幾天,最後商繩己給出了準確答覆:確實是犯法的。

“既然不願意借,自可拒絕,何必作此態?更何況,依臣之了解,百姓無法承擔這樣高的利息,多會選擇將自己的田地賣給借錢人。”

“借錢並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盡管過程稍有曲折,但戲曲,還是順利地寫了起來,並且在短短半月後,就讓陛下看到了成果。

讓天下文人集中的地方寫戲本子,無疑是大材小用,可這麽做的效果也很明顯——

戲曲文字很有韻味,朗朗上口,老少鹹宜,曲調也容易傳唱。

就算是目不識丁的百姓,在看完之後,也能哼上幾句,對其中情節如數家珍。

非常符合明慕對傳唱度的要求。

因而,這新唱本從燕都開始,飛速地向外蔓延。

【作者有話說】

①來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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