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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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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第六十三章

◎登基第五十五天(加量pro版)◎

大炮威力極強, 將原先加固過的城池砸得坑坑窪窪,仿佛瞬間就能攻入城中。

而這地動山搖的動靜,直接傳遞到了後方。

少有人接觸這樣大的動靜, 幾乎全都被嚇了一跳, 原先還算規整的軍營瞬間慌亂。

——他們怎麽會不知道大炮的威力?

那些炮彈最多在城墻之上砸出坑洞, 怎麽會有如此驚天動地之偉力?

難道, 是有人在上面施展了仙術?

可惜他們暫時還沒學到陛下專門編寫的、破除迷信的那一部分, 只能將其歸咎於仙法,一時間,恐慌的情緒到達了巔峰。

面對人,他們尚且有一戰之力;可面對仙術, 凡胎□□,難道真的能有一戰之力?

不少人生了退卻之心。

幸好,軍營裏面的兵官很快發現了逐漸蔓延的低迷士氣:

“莫要驚慌!陛下已派了援軍過來!陛下有天命庇佑!”

只是效果並不明顯。

陛下在千裏之外的燕都, 要如何庇護他們?

從別處來的援兵,又要何時才能到?

此時, 軍內又有傳言, 說戎狄派來使者, 要與盛朝和談, 不少人都看見了軍營中與眾不同的胡人面孔。

——

“和談個鬼啊!我去砍死他們!”

小皇帝將和談信用力丟到地上,狠狠踩了幾腳,看起來猶不滿足, 甚至想去取殿中的劍。

“陛下息怒——”

闞英眼疾手快地抱住小皇帝的腰,吩咐人趕緊將佩劍拿遠些——那些劍都開了鋒,陛下沒學過, 又在氣頭上, 若是拿了, 說不定會傷到自己。

宣政宮內亂糟糟的一團。

自大婚後,明慕便不在宣政宮起臥居住,而是和皇後一起,睡在太平宮內。前面的宣政宮則是當成了處理政務的“書房”。

按照明慕的說法,睡覺的地方不能放工作,不然會影響休息。

皇後在宣政宮內也有自己的地方,用以處理公務和打理皇室收入,只是和小皇帝處理政務的地方分開。此時聽到聲音,立刻趕到了明慕面前,替代了闞英的位置,將人抱在懷中:“什麽事讓陛下這麽生氣。”

“我都懶得說。”明慕翻了一個白眼,指了指剛剛被丟到地上的奏疏,“戎狄那邊主動來和談了。”

“提了什麽要求?”

“叫盛朝割河套,再每年給歲幣。”

只是簡單覆述一遍,明慕都難以壓抑心裏的怒火,白眼幾乎要翻到天上去了,頭一次無法勸說自己保持冷靜:“他還沒打到燕都,還沒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呢,怎麽敢的啊?”

“胡說八道。”

任君瀾眉心微皺,伸手將明慕的雙唇捂住,不叫對方再說些胡話。

他掌心很大,幾乎攏住了小囝的下半張臉,柔軟的雙唇貼在他的手心,引起一陣戰栗。

現在倒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任君瀾深吸一口氣,道:“不許說那些話。”

見小囝眨巴眨巴眼,似乎有話要說,他放開手。

“剛才我在氣頭上。”明慕反應過來,那番話說出口的確不大好,倒是熄了一些怒火,語氣到還有些憤憤,“盛朝會怕他們?哪來的自信?”

之前他還會因為沒錢擔憂,畢竟如今的經濟情況的確緊張,戶部每年年初,就做了預算,用以軍費的的確不多,之前在國內動兵平叛就用了不少。

眾所周知,養兵是最耗費錢財的,剩下的就算全都砸進北疆裏,估計都聽不到響——當然,這是按照明慕的想法計算。

往年沒有錢,都是上下克扣,一路克扣到最底層的兵士,軍餉、補給、後勤處處省錢,讓人光著一條命去戰場廝殺。

若是還按照往年的標準,這筆錢自然綽綽有餘,但明慕想要全部更新裝備、提升一下底層士兵的生活品質,立刻捉襟見肘。

——之前明慕就因為這個愁眉不展,上下盤算,想要找個地方扣一筆出來。

現在好了!

外國商人的第一筆定金已經到達戶部,而之前黃冊整理後,發現不少人存在偷稅漏稅情況,正挨家挨戶地上門,將先前欠的稅款全都補回來。

至於多交了稅的人家,則會盡量給一筆補償。

總而言之,相較於之前,經濟不再那麽緊張,反而有了一點富裕。

明慕還在盤算著:“戎狄……哼,一切的恐懼都是來源於火力不足,我直接拿火炮把他們一路推平,看還敢不敢說大話!”

他的確不會戰法戰術,但是他有錢啊!

當然,根據古代的作坊經濟是肯定滿足不了狂轟濫炸的要求,最好弄工廠,那種專門的軍工廠!按照流水線工藝,弄出符合標準的火炮,還得弄個質檢什麽的,不然啞炮率太高了……

任君瀾則是從地上撿起皺皺巴巴的奏疏,上面寫了和談信的全部,全篇很長,前半截就說了自己的要求,的確過分。

黃河在地圖上是一個巨大的“幾”字,而“幾”字內部,就是河套。這片地方土地肥沃,草木豐茂,是最佳的養馬之處。

良馬直接關乎輕騎兵乃至重騎兵的戰鬥力,南方一帶難養好馬,因此,河套的戰略價值極高,古往今來,堪稱兵家必爭之地。

對方一張口就叫盛朝把河套割讓出去,的確異想天開。

不僅如此,還提出了每年一百萬歲幣的要求。

真是……

前朝經濟發達,卻固守一隅,朝中主和派居多,願意繳納歲幣獲得一時安寧。盛朝開國之時,將原先的草原戎狄趕進了草原深處,多年來更是贏多輸少,和前朝簡直天壤之別。

對方還敢提出這樣的要求?

看來還是打輕了。

看到這裏,任君瀾面無表情,很有些手癢,倒是想再次出征。聽說,戎狄王帳之處,倒是有許多金銀財寶……

誰會嫌錢多呢?

只是這封和談信後面還有半截。

後面的語氣倒是囂張許多,和前半截仿佛不是同一人所寫。通篇廢話,核心思想只有一句:

他清楚所有朝官的行事風格,不會有人能贏他。

前後兩邊放在一起,顯出一種突兀的荒謬。

“小囝,後面你看了嗎?”

任君瀾將奏疏遞過去。

明慕盤算著在哪裏建立軍工廠比較好。山西一帶礦產資源豐富,有天然煤礦、鐵和稀有金屬等;而北疆是後世的東三省一帶,遼寧可是共和國工業長子……

“怎麽?”明慕聽到任君瀾的提醒,暫時放下心中工業藍圖的構思,探頭去看對方指的內容。

看完後,心中的怒火逐漸沸騰,最後轉為無語和可笑,他道:“這又是哪來的瘋子?還朝中無人能贏他……哪來的天縱奇才?”

說實話,隨著科技樹的攀升,軍隊之中,越來越看重整體的力量,而不是某一人的突出水平,畢竟碳基生物再怎麽宣稱自己地表最強,給一梭子就老實了。

這又不是玄幻世界,沒有花裏胡哨的術法,也沒有金鐘罩鐵布衫,武俠小說裏面的來無影去無蹤的輕功也不存在——他剛穿越來古代的時候,還想著要去武當山學武功成為一代高手。

明慕實在想不出對方這麽狂妄的理由,簡直滿心疑惑:“戎狄瘋了?”

“不見得。”

任君瀾和榮獲第打過交道,如今的單於算不上一代雄主,但也絕不是個傻子,還有好多年可活,沒到糊塗的年紀。

他簡單說了之前的體會,沈吟道:“或許,這些人有別的底牌。”

明慕順著他的想法,終於冷靜下來。

涉及盛朝,怎麽慎重都不為過。

“我先開小朝會,集思廣益,和談可以,條件絕不能答應。”他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深覺自從戎狄入侵以來,就沒出現過好事,念念叨叨,“就算他說得是真,這人又從什麽途徑得知其他大人的行事作風?”

任君瀾看了他一眼。

明慕:“你別說什麽天神降臨,要是你也迷信這個,我真的揍你。”

任君瀾不說話了。

明慕:“你怎麽不說話?”

“小囝,我建議你先休息一下。”

宣政宮內還留著床榻,以供休息。

任君瀾很有些無奈,他了解明慕的性格,只有在極端焦慮的時候,才會胡攪蠻纏——雖然他自己不大能意識到。

他將明慕打橫抱起,因著在殿內,周圍宮侍也少,戀人雖然哼哼唧唧的,但是沒有掙紮,乖乖地伸出手臂,攀在任君瀾身上。

“我想不出什麽理由,如果真有,便是大家從小到大都是受儒學影響,行事作風有共同之處,但也不至於叫這人看出全部漏洞吧?”

明慕是絕對不相信鬼神之說的。

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方式確實有點玄乎。但上行下效,之前好不容易削弱了宗教對百姓的影響,要是回頭再有鬼神之說從宮內流傳出去,引發了新一輪的熱潮,豈不是完蛋中的完蛋。

若是不能盡快掃清迷信思想,又要如何推行化學、生物、物理等理科基礎?要是讓百姓因為鬼神之說而排斥科學,導致國內理科發展不起來……那明慕簡直能慪死。

過了一圈,明慕捏起拳頭,錘了任君瀾的肩膀一下,兇巴巴地說:“以後不許提那些,記住了嗎?”

“好,我不說。”

任君瀾面上不顯,心裏卻冒出另一個怪異的想法——

他能出現那個莫名其妙的夢,難道別人不能嗎?

那奏疏中,仿佛是對當世之人有所了解,絕口不提以後……不正是做了夢的真實寫照?

大半年過去,夢中細節已經模糊不清,但不代表別人不是如此。

任君瀾有些不安。

他低頭看了戀人一眼,對方好端端地在他身邊閉目休息,呼吸清淺,臉頰泛粉。

很快樂,少有郁氣結心;很健康,能縱馬射箭。

比夢中的小囝要好許多。

他將人抱緊,貼在懷中。

不論如何,他只要保護他的小囝。

——

短短的午睡後,明慕的精神的確好了不少。

他風風火火地起身:“我知道怎麽治他!”

任君瀾一直沒睡,只在他身邊看賬冊,聞言道:“陛下有了什麽妙計?”

“妙計談不上,只是他一定猜不到我的做法。”

有宮侍打了清水來,讓明慕洗漱,重新束發、換衣。

陛下不喜太過繁雜的花紋,衣服以素色為主,不論什麽顏色,配到身上都是清淩淩的,仿佛春日的新芽。

他不知道,自己登基一月後,燕都中就一改先帝的綺麗繁覆之風,變得清雅起來。

歸根究底,還是這位不喜艷色的陛下。

“陛下信心十足。”任君瀾倚靠在美人榻上,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

明慕背對著他,倒是沒發現對方肆無忌憚的目光,語氣聽起來還有點得意:“也還好。我敢說,這個世界上,他最不了解也無法了解的人,一定是我。”

因為他是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人。

明慕在心裏補上後半句。

任君瀾坐起身,直覺這句話還有未盡之語,本想追問,又默默地咽回去。

小囝一定會和他說的。

小朝會已經有了固定的地方,不在文華殿,而是之前的太和殿。

至此,宮內的幾處宮殿都排上了用場:太平宮為起居之所;宣政宮是書房;文華殿因與文淵閣在前後,所以一般是郡主的書房,在她寫作業時,明慕會帶著政務一起去。

從來沒有讓陛下等待的說法,因此明慕到時,幾個小朝會的常見成員已經在等候了。

“諸位或許都看見了那封議和疏?意下如何?”

明慕擺擺手,免了那些虛禮,直接坐在上首,出言詢問。

對方提出議和後,直接八百裏加急送了過來,其他的信件還在路上。

“簡直荒唐,戎狄尚未攻下一城,也敢提出這樣的要求,是當盛朝無人了嗎?!”

一向以好脾氣、穩重的蔔禎都忍不住,更別說其他人。

“也就是說,我們拒絕這份議和條件?”明慕沈聲道。

他雖年輕,還未及冠,但身上的帝王威勢越發厚重,特別是處理政事之時。

往日時時內鬥的內閣此時都發出了一致的聲音:“絕不能同意。”

若是同意,失去了河套這一處優質放牧之地,以後只能節節敗退,甚至如前朝一般,偏居一隅。

而從之前那個夢中,倒是能知道,戎狄入關後,將漢人視作低等人,胡人為高等,不事農業,反而在大好的江南地區放牧!

思及此,他們心中更為焦灼:“陛下,河套關乎盛朝百年,絕不能輕易舍棄!”

明慕點了點頭:“先祖從繁華的金陵遷都至燕都,便是告誡後人,天子死社稷,絕不能再重演前朝之悲劇。”

也就是說,這場還未開始的議和已經失敗了。

相較之下,蔔禎對後面半截更為在意。

能說出如此信誓旦旦之語……難不成這人也有如他們一般的奇遇?

他們倒是沒想到對方居然做了預知之夢,還從盛朝義無反顧地去了戎狄。

“依臣之見,需鼓舞軍中士氣,佐以火器,固守城池,再逐漸推進。戎狄少鐵,也缺少冶煉的匠人以及技術,如今突然出現火器,定是盛朝之內,有人傳遞。”

“定要捉到內鬼,斷了對方的來路,以儆效尤!”

“對方沒了火器供應,還能如此囂張?”

底下在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在簡單討論火器之後,又開始商量盛朝哪位將軍適合,又應該采用什麽戰術。

因多文官掌兵,所以高層官員全都是文武雙修,不少人在年輕時有著善用兵的名聲。

明慕簡單聽了一會,想法反而和他們不大一樣——他不覺得這次是盛朝的內鬼。

他是帝王,王朝在他面前是沒有秘密的,如今最為尖端的火器技術在宮內的兵仗司。

說實話,看了之後,並不覺得對方的火器是從燕都偷渡過去的——雖然之前那個、什麽、總之一個伯爺和戎狄的交易中,的確翻出了火器這項。

盡管他與宮內的娘娘沾親帶故,但火器格外重要,看管很嚴。在先帝去世後,更沒機會了。

從如今的戰報來看,他們使用的火器是比宮內的要好的。易燃易炸,看起來仿佛也沒有炸膛或者啞炮的風險。

此時,軍營中的信被送上了明慕的案頭。

殿內瞬間息聲,安靜下去,讓陛下專心看信。

“……從手上的兵卒口中得知,第一次戎狄使用的是一種皮囊,其中裹著深色的油狀物質,爆炸極為劇烈,燃燒時間很久。第二次則是使用了火炮,城墻千瘡百孔,或不可守……

再有,軍中士氣低迷,神鬼之說喧囂塵上。”

一字一句,怵目驚心。

明慕捏緊了信件邊緣,沈默地遞給闞英,道:“給諸位大人傳看。”

現在可以肯定,那些火器絕對不是從盛朝出去的。

大炮雖然在攻城時有用,但想將加固後的城墻砸成這樣,甚至退守,絕不是盛朝出品。

這封不長,很快就看完了。

“火器,不是來自盛朝。”明慕緩緩說出這個結論,“有人在幫他們。”

諸位臣子啞口無言。

“是西方的紅發夷人?”

“聽說西邊小國林立,除卻和盛朝友好的,還有一些人,對盛朝虎視眈眈。”有人發出一聲嗤笑。

那些彈丸小國,人口都沒有一省之多,也敢來撩他們的虎須?

唯有蔔禎,蒼老的眸中滿是擔憂,問道:“陛下意下如何?”

“先退守,等待援軍和新一批的火器,其路迢迢,我不信他們能無條件供給,此外,還需幹脆些,找到他們的石油地點,直接切斷。”

明慕立刻回答。

“陛下,請聽臣一言。”

蔔禎站出來道:“西方紅發夷人想要來到盛朝,只能走陸路和海路。想從港口接近戎狄極為困難,但從陸路開始,便沒有這個困擾。

“也就是說,早在半年、一年甚至幾年之前,對方就已經想對盛朝下手了,並聯系上了戎狄。這麽長時間的商議,計劃肯定已經預備完善,由戎狄作為進攻方,利用他們的火器,逐漸蠶食盛朝之地,最後讓戎狄成為盛朝的主人,與西洋紅發夷人合作。”

隨著他的訴說,明慕心裏越來越沒底,手心微微汗濕。

他真的能保護好盛朝嗎?

不,他一定能,必須能。

“以臣之見,此番必須盡出兵力,以夷戎狄。”

明慕有點沒聽明白:“什麽?”

“就是殺光戎狄全族。”蔔禎耐心解釋。

明慕:“???!!!”

明慕:“這……”

真的需要這麽誇張嗎?這可是滅族誒?好像輕描淡寫就說出來了。

他畢竟是從和平的現代社會穿越過來,戎狄在幾百年後,已經融入了華夏,成為了五十六個民族之一。

之前只想著如何打敗對方,將他們趕出盛朝的範圍,從沒想過要把他們全殺了啊!

“這是不是有點誇張了……”明慕嘗試問。

戰爭的勝敗他能接受,但是、但是……滅族。

他從來沒想過。

“臣深知,此舉有傷天和。”蔔禎認認真真地解釋,試圖說服擁有一副軟心腸的陛下,“只是戎狄每年南下,侵擾北疆,傷人無數,已是惡鄰。如今又與西方紅發夷人勾結,聚集全族之力,與盛朝開戰。臣認為,不可再留。

“往日對方多騎兵,草原茫茫,難以辨別方向,只能驅逐。現下正是大好時機。”

經過他的訴說,明慕居然覺得接受了他的說法。

“若此患不除,以後若是再與西洋夷人勾結,耗費盛朝兵力、侵擾百姓、消耗軍費……更是得不償失。”

最後這句話,讓明慕徹底下定決心——

這些軍費本來是想改善全國道路網的!他還有那麽多事沒有做!

卻只能先籌錢,耗費在這莫名其妙的仗上!

蔔禎想了一個法子,作為回轉的餘地:“若陛下心有不忍,可以留下老弱病殘和幼童,去礦場做苦役,只是代代不得用。”

礦場的苦役都是給戴罪之身的犯人,有專門的人負責看管,一輩子也跑不出來,更別說為族報仇。

“……好。”

明慕答應下來後,心卻在砰砰狂跳。

他右手捂著心口,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改變了這個世界的未來進程。

或者說,當他醒來的那一刻,歷史就已經改變了。

——

簡單的商議之後,皇帝下達了調兵的命令,內閣負責發放到對應的將領手中。

凡盛朝精銳將領,皆收到此令。

此外,其餘補給,如同流水一般送去北疆前線,可見盛朝此時,不打算議和,並決意與戎狄徹底分出勝負。

燕都準備得熱火朝天,上下都已經有了完善的流程,並不需要明慕操心。

至於火器改進,也不需要他親自動手,只需吩咐下去,宮內的兵仗司便自行開始研究配比。

火藥配比已有許久未曾改進,兵仗司一日日如同死水一般,上一次改進火藥還是二十年前。此時陛下重新關註起兵仗司,內宮的“福利”又進行了優化,上上下下,便鉚足了勁,非要在陛下面前表現不可。

黃冊一事雖然也在忙碌,但這次,倒是因為監管得當,重新編纂的速度極快,已經在走最後的盤賬流程。

皇後也在算賬。皇家的資產很多,都是內監來管,因為先帝不管政事,很多地方都出現了疏忽職守的情況,有不少虧空,得慢慢理清,再轉虧為盈。

這麽一看,唯一空閑的,居然是明慕自己。

如今是八月下旬,繆白的課已經順利進行到第二階段:不拘課本,暢所欲言。

這次正好有朝中事能直接作為案例,她先說了戶部黃冊一事,讚許道:“陛下做得極好。”

“黃冊一事,古已有之,自秦朝,便有記錄國民情況的竹簡,代代至今。前朝末年,戰亂不休,舊都被大火燃盡,相關記錄也全都丟失。太祖開國來,下定決心要制作一種徹底了解百姓的記錄冊,黃冊由此而生。”

她簡單介紹了一下黃冊的來由,又道:“只是黃冊編纂不易,耗時甚久,太祖時,僅一月便能統計結束;而後時間逐漸拉長,先帝在位,居然七年六個月。”

“舅舅也是一個多月弄完的,是不是可以和太祖爺爺比擬?”小郡主眼睛亮晶晶的。

自從舅舅說,要和她一起寫作業後,不論多忙碌,從來沒有缺席過——生病不算。

舅舅不論對誰都特別有信用,特別好。

繆白被小郡主的話逗得忍俊不禁:“是,陛下確實才能過人,才能完成如此壯舉。”

還在等著太傅認真解釋幾句的明慕:“?”

“等等,也不是我一人的功勞,是上下齊心。”他急急忙忙解釋。

習慣了現代的高效率,明慕其實不覺得這有什麽,只是統計個檔案而已。

就連下派儀鸞衛,都是內閣提醒他的。

可實際上,若是這麽簡單就能理好黃冊,先帝怎麽會拖了那麽久?富人豪強、甚至與官府有點關系的,都想減免自家稅收,各種手段層出不窮,改名置地簡直是最初級的手段,更有甚者,直接在裝訂時選擇漿糊,不出一年,整本冊子都要被啃咬殆盡。

一年,甚至連黃冊都沒修好,原冊就已經沒了。

來修訂黃冊的學子都是義務勞動,沒了正好,還能減輕他們的工作量,能快點做完這些。至於朝廷稅收?只能按照往年的標準,一層層壓到縣令處,而縣令與本地豪強士紳有聯系,直接去被置換的窮苦人家中催稅。

若是繼續如此惡性循環,不出百年,盛朝便會自行崩塌。

明慕只認為,他做的就是增加朝廷公信力,增加監管力度,完善獎懲等,偏偏這點看似不起眼的動作,卻能讓官員和百姓都信任他,以至於完成了快速修好黃冊的壯舉。

“陛下不必妄自菲薄。”太傅只嘆氣。

陛下什麽都好,只是有些時候,過於謙虛了。

明慕只疑惑:“是嗎?”

見其他兩人都點頭,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可能真的算了不起的……

他對盛朝的行政效率其實沒有一個確切的認知:前世的信息化時代自然不必多提;西寧府吏治清明,地方又不大,大家都有共同的敵人,在風沙之中,艱難地存活下去,自然是用十二萬分的心。

以至於,明慕還覺得盛朝的行政效率慢吞吞的,但一想到幅員遼闊,只能忍耐。

繆白只無奈搖頭,細心教導郡主:“陛下耗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也要在短時間內弄好黃冊,郡主可知,是何道理?”

“自然是撥亂反正,改善盛朝的亂象。”小郡主說得頭頭是道。

在明慕的影響下,明璇的思維方式發生了一些改變,若是以前,她只會說讓百姓感念恩德,不要生事——非常典型的封建統治者的說法。

繆白又看向明慕:“陛下的想法呢?”

“黃冊是很多事的基礎。”明慕在紙上畫了一個簡筆畫小房子,“它是地基,打好了地基,才不會叫房子倒塌。戶部稅法錯綜覆雜,容易出錯,我預備化簡更改稅法,必須在黃冊的基礎上,完成此次改革。”

清楚了國內的準確田畝數量,就能精準收稅,戶部也能重新做每年的預算,不至於出現糊塗賬。

“這其中,發現了多年的偷稅漏稅……也算是意外之喜。”

明慕的回答倒是很沈穩。

“之前舅舅為什麽不弄,要等到現在呢?”明璇問。

“若是我初初登基,便要銳意進取,估計和先帝那時差不多哦。”明慕摸了摸小外甥女的發揪,認真地說,“百姓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把他們當成傻子,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很容易吃虧哦。”

明璇點點頭:“我清楚的!”

小小的課堂結束後,明璇先一步出門,預備換上騎裝。

“郡主近日越來越活潑了。”繆白感慨一聲,先前的“夢”中,郡主已經成年,性子卻陰郁,隱隱有太祖酷烈之風。

如今一看,分明是再乖巧懂事不過的小女孩。

“陛下?”

說完那句話後,明慕半天沒有應答。

這有些奇怪了。

只要是誇郡主的話,明慕一定會應聲的。

她微微側頭看去,只見一向無憂無慮的陛下,卻露出了憂愁的神色,對她道:“太傅,我欲冊封明璇。”

“陛下……”

太傅微微蹙眉。

冊封二字,代表明慕要將明璇封為盛朝的皇太女。

只是二者年齡相近,本朝開國以來,還沒有只差十三歲的帝王與繼承者。

這……這真的合適嗎?

“我確定。”明慕認真道。

晌午的陽光從窗戶透過,灑下一地光輝。

年輕帝王的瞳孔在光下變得透明,像西洋進貢的上好琥珀,神色堅定。

“請太傅幫我。”

這次的語氣與上次格外不同,繆白心神巨震,恍惚間,以為回到了之前的夢中——

當時戎狄順利入關,陛下神色疲倦,只低著頭,似有千言萬語,可最後只道:“……請太傅幫我。”

繆白語氣急切,只憂心道:“陛下不必現在就作打算,立了皇太女,便是黨爭之始,不利盛朝。”

古往今來都是如此,有了太子或是太女,自有年輕的朝臣預備靠攏,與陛下的臣子形成隱秘的對抗。

“但若是遲立太子,如父皇那般,又該如何?”明慕冷靜道。

先帝與長公主的奪嫡之亂近在眼前,世宗病得蹊蹺,從發病至死亡,不過短短半月。而後先帝先發制人,長公主落後一步,一月後,塵埃落定,長公主出嫁。

繆白語塞:“陛下……”

“不日,諸位世子便要入宮讀書。”明慕有些頭疼地揉揉眉角,近日事情繁雜,這件事居然拖到了現在,“我不能叫他們看輕明璇。”

怎麽會呢!

郡主雖年紀小,但行事沈穩,作風果斷,不可能叫自己受委屈!再者,郡主居住在慶華宮,陛下之意昭然若揭,那些世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挑釁郡主?

繆白簡直被震撼到說不出話。

她這位旁人都能看清,怎麽陛下如此糊塗!

“再有,要為以後做好準備,總不能臨到頭再冊封。”明慕低聲喃喃,又忍不住道,“太傅,我想請你幫忙看著皇後。”

這更扯了,她和皇後殿下完全沒交集啊!

陛下登基時日不長,或許是因為北疆之亂煩憂。

太傅立刻出言安撫:“陛下,北疆局勢雖緊張,但如今,西寧府援軍已然到達,盛朝其他地區之兵,也在路上,足足調配了五十餘萬的兵力,再加上北疆之兵,幾可破七十萬。如此多人,就算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將戎狄錘死。”

明慕被太傅的話逗笑,臉上的愁緒散去,終於露出一點笑意。

“沒有那麽多人,我看過記錄,最多三十五萬。”

短暫的輕松後,明慕想到古代喜歡虛報人數,比如魏晉之時,什麽百萬大軍,頂了天就十萬;現在虛報沒那麽嚴重,但人數也得打折。

“三十五萬,也盡夠了。”

朝中都如太傅這般,極為樂觀,只覺得這次做了完全的準備:人力、後勤、藥物、防禦等,沒有不好的。

往日只北疆都能與戎狄打個平手,現在肯定不在話下。

至於火器?如今的火器雖有一定殺傷力,但也不算什麽,只要防護得當,只陛下弄出的棉甲便能防禦。

只有明慕愁眉不展。

【作者有話說】

疊甲:作者歷史不好且本文背景雜糅了各個時代,國際情況也是雜糅,會出現不同時期事件堆到一起的情況,一切為劇情服務。若有bug是作者有問題,輕拍otz

感謝在2024-08-10 20:33:50~2024-08-11 20:50: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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