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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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第 57 章
齊成瑾也沒想到警察局中缺人手能缺成這樣, 但是警察已經說出來了，齊成瑾也不會拒絕。
這裏沒關蓓沒什麽事情，但關蓓也沒走, 反正都在警局這麽長時間了，還不如等事情全都結束之後再離開，畢竟第一手知道的消息，和經過別人傳播的結果, 聽起來到底是不一樣的。
關蓓走到方小草旁邊坐下，方小草拍拍關蓓的肩膀, 抓出一把黃豆讓關蓓慢慢吃著。
石老頭呆坐在椅子上, 眼巴巴地看著審訊室的方向。
審訊室裏, 進展十分迅速。
馬大勝和馬翠芬都沒想到彼此會在警察局相見，但是既然已經在這裏遇到了, 石老頭也已經報案, 兩人都明白, 沒有什麽回旋的餘地。
馬翠芬年紀稍大，經歷的事情稍微多一些，還能撐住，但是馬大勝卻完全撐不住。
隨隨便便問兩句就將事情全都交代了。
他同馬翠芬確實是母子, 而且母子兩人也不是第一次做這些事情了。
馬翠芬以前的經歷也全都是真的, 曾經給人當童養媳，過得不好, 然後撿了個兒子，將兒子帶大。
馬翠芬是南省一個山溝溝裏的人, 從南省跑出來之後, 就撿到了馬大勝這個孩子。
最初的馬翠芬是正常找個人結婚，但是日子過得並不好, 男人的脾氣不好，一有不順心的事情就會打馬翠芬，到馬大勝九歲那年，那個男人去世，馬翠芬終於得以喘息。
但是沒了男人，馬翠芬也沒了生活下去的條件，就開始以騙男人為生。
為了不露餡，馬翠芬基本上不會在一個地方久留，最開始的時候馬大勝還小，她就一直帶著馬大勝東奔西跑，後來馬大勝長大，馬翠芬的年紀也大了，沒有以前吃香。
兩人就開始分開戰鬥，馬翠芬騙老頭，馬大勝騙年輕女孩子。
但是手裏有錢的年輕女孩子，家裏管的都嚴，馬大勝得手的機會並不多，所以基本上都是看馬翠芬的。
而馬翠芬來到他們市沒多久，就盯上了石老頭這個人，所以主動出現在了石老頭面前。
石老頭這人雖然處處看著很摳門，但只要說話說到點子上，讓石老頭掏錢也是一件相對容易的事情。
馬翠芬看石老頭像個冤大頭，又知道馬大勝那裏一直都沒得手，索性寫信讓馬大勝過來，母子兩個一起坑石老頭的錢。
馬翠芬和石老頭過了一段時間，大概摸清楚了石老頭的底線，眼看著時間的推移，石老頭對待馬翠芬沒有之前有耐心了。
以前可能只要輕飄飄說一句話，就能哄著石老頭拿錢，但現在要說好幾句，還要伺候石老頭，才能得到以前的效果，馬翠芬覺得要是再不走，自己可能就無法脫身了，所以就隨便找了個借口，打發石老頭。
自己提前買了離開的火車票，至於馬大勝是留下來斷後的，依照馬翠芬的意思是馬大勝畢竟有了個正式工作，這是以前沒有的事情。
有了這份工作，馬大勝要是願意留下來，就等著過幾天，假造一封信，說馬翠芬出了意外，人沒了。
因為屍體不好運輸，所以只能燒成骨灰寄回來，到時候讓石老頭看看骨灰就夠了。
馬大勝可以正常在這個市裏生活，畢竟工作已經到手，石老頭不可能平白無故要回去。
馬大勝覺得馬翠芬說的有道理，本來答應了，但是他到底沒有正經上過班，幾天的功夫就很不耐煩了，所以依舊是聯系了別人，將工作賣出去，拿了錢準備去找馬翠芬。
至於馬翠芬最初的想法也根本不是去甘城，甘城不過是迷惑石老頭的障眼法，真正要去的城市和甘城完全相反。
但是為了確保安全，馬翠芬是兩個城市的火車票都買了。
沒想到還沒上火車，就看到了一個新目標。
馬翠芬上前搭訕，以為這一次也會十分順利，沒想到終日打雁被雁啄，自己盯上的新目標竟然是個人販子。
人販子還棋高一著，把她給坑了。
至於馬大勝事情就更簡單了，馬大勝本來就不耐煩工作，已經聯系好了買家，只等著拿錢走人。
再加上石老頭一天三回在身邊說起馬翠芬，一直詢問馬翠芬什麽時候回來，馬大勝煩不勝煩，私下和馬翠芬聯系，馬翠芬也確實沒回。
索性直接將石老頭騙到了車站，自己走了。
結果上車之後運氣不順，因為天氣原因，列車直接在半路上停下了，馬大勝在車上坐著無聊，就看別人都在做什麽，然後被一夥兒打牌的人吸引過去。
車上無聊，身上又有著巨款，馬大勝很快成了牌桌上的一員，結果在賭性正濃的時候，被乘警抓個正著。
列車無法往前走，只好壓著賭博的這幾個人回來，而剛到火車站，乘警這邊就收到消息，說是當地公安在找一個名叫馬大勝的人。
馬大勝成功被交接到警局。
但是兩人說起石老頭的錢，全都是一個德行，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他們沒錢還給石老頭。
石老頭的錢不是一次被偷完的，有石老頭自己花出去的，也有馬翠芬和馬大勝趁石老頭不註意一點點轉移的，但是現在兩人身上也確實沒錢。
馬翠芬身上的錢，在暈倒的時候全都被人販子搜刮走了，包括她專門藏在內衣內褲還有鞋底的錢，一分錢都沒有剩下。馬大勝的錢則是在火車上賭博，全都輸光了，現在光棍一個，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更不可能有錢還給石老頭。
警察又去搜了三個人販子的身上，還有三個人販子之前短暫停留的住所，但是也沒有什麽收獲。
最終只找到了一百塊錢還給石老頭。
石老頭拿著自己的一百塊錢，哭都哭不出來，他辛辛苦苦大半輩子，平常連去國營飯店都舍不得，存了一輩子的棺材本，沒想到幾天的功夫，竟然只剩下一百塊錢了。
石老頭拿著一百塊錢哆哆嗦嗦，最後頭一歪，華麗麗的暈倒了。
而另一邊齊成瑾對人販子的審問仍舊在繼續。
這三個人屬於人販子中最底層的存在，但是隨著問題的深入，能問出來的東西還是越來越多。
人販子在本市盤旋已久，只不過人員經常流動，不會讓人看出不對。
再加上他們活動隱秘，一般情況下，若是在火車上得手，他們就會立即在最近的站點下車。
如果不是在火車上得手的，而是在站臺處，則會先關起來，等著接應人的到來。
這次馬翠芬被關起來，就是因為這次接應人一直沒到。
但是至於接應人什麽時候到，這三個人其實也不清楚，他們和接應人之間基本上極少碰面。
一通審問下來，已經到了日薄西山的時候。
石老頭早前暈倒，方小草幾個人送石老頭去了醫院，關蓓依舊在警局等著齊成瑾。
看齊成瑾出來，關蓓將自己從國營飯店買回來的餃子遞上去，“餓了吧，剛買的，你趁熱吃。”
齊成瑾沒推辭，忙了一天，確實肚子空蕩蕩的，幾個餃子下肚，才覺得踏實了許多。
剛準備張口說話，卻發現旁邊的警察並沒有離開。
齊成瑾索性將餃子往對方的方向推了推，“一起吃？”這一天忙碌下來，不僅他沒吃什麽東西，警察們也都沒吃什麽東西。
“不用不用，我們去食堂吃。”雖然聞起來很香，但是幾人還是拒絕了。
齊成瑾踏踏實實將餃子吃完，剛準備和關蓓離開，方才去食堂吃飯的幾個警察已經回來了。
看到齊成瑾，方才那個讓齊成瑾幫忙審訊的隊長，再次對齊成瑾伸出手，“齊成瑾同志，還請借一步說話。”
關蓓站在不遠處，雖然能看到兩人的嘴唇在動，但是聽不到聲音，也不會唇語，根本不知道兩人到底在說什麽。
而且關蓓著急回家，也沒當場問兩人說了什麽。
一直到洗完澡之後，齊成瑾幫關蓓擦著頭發，才終於想起來詢問。
“王警官說他們公安這段時間很缺人，正在招人。”警局前段時間重組，有不少人都調走了，所以人手短缺。
“他問我有沒有加入警局的意思。”齊成瑾說著，但是手中的動作卻沒落下，等關蓓頭發半幹的時候，拿出梳子幫關蓓梳頭。
“你想去嗎？”
齊成瑾沒回答，他回來的一路上也在問自己——我想去嗎？
若是說想，齊成瑾總會想起自己上輩子死亡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心中只有忠君報國四個字，但是這四個字最終並沒有給自己帶來好結果。
現在換一個地方，換一個制度，最終的結果會變好嗎？
但若是說不想？齊成瑾又覺得自己還是心動的，在廠子裏的保衛科雖然清閑安全，但是齊成瑾覺得那裏並不是自己想要的。
“沒關系你慢慢想。”關蓓拍了拍齊成瑾的肩膀，覺得齊成瑾今晚有些過於沈默。
“你是以前在這方面受過什麽傷害嗎？”關蓓猜測地說道，眼睛看著齊成瑾，希望能從齊成瑾口中得到答案。
關於齊成瑾的身份答案，兩人雖然沒有明說過，但是關蓓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現在順著心意問了出來。
但是在齊成瑾看過來的時候，關蓓又忍不住躲開了，“不想說可以不說，我只是隨便問問。”
齊成瑾點頭，用拇指婆娑著關蓓的臉頰，“確實有些顧慮，還需要再想想。”
況且去警局，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
“你願意同我說嗎？”關蓓直起身，正視齊成瑾，她覺得今晚是個機會。
齊成瑾點頭，他其實是想告訴關蓓的，但是話到嘴邊，卻又怎麽也說不出來，張張嘴又只能無奈閉上。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從哪裏說起。
“你以前也是做警察的嗎？”關蓓感受到齊成瑾的情緒，試探著問道。
“不是。”齊成瑾重新看向關蓓，但是要說出口的話，還是變了變，“我以前在鄉下摔了一跤，當時的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裏我是個將軍，為皇帝保家衛國，開疆拓土，但是皇帝並不信任我，最終一杯毒酒送走了我。”
“夢裏的一切都很清楚，所以夢醒之後，我也不知不覺學會了很多以前不會的東西。”齊成瑾最後還是選擇了一個關蓓能夠接受的方式，將自己的上輩子講了出來。
或許上輩子的齊成瑾真的是自己的黃粱一夢，也或者是他過奈何橋的時候，沒能喝上孟婆湯，所以沒能遺忘掉記憶。
以前的齊成瑾總是將上輩子的自己，和以前的原身分開看，覺得他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只不過是原身恰巧死亡，自己的靈魂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了原身的身體之中。
但隨著時間推移，齊成瑾又逐漸有了另外一種想法。
或許他和原身本來就是同一個靈魂的上下兩輩子。
上輩子的他過得太緊繃，所以轉世之後開始變得紈絝起來，結果因為太不知天高地厚，摔倒了頭，導致他兩輩子的記憶開始混亂。
當然這些僅限於他自己的猜測，因此並未告訴關蓓。
“你竟然是將軍！”關蓓十分震驚，但是想想，好像又覺得正常，畢竟齊成瑾與眾不同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齊成瑾同志，你真的好厲害！”關蓓眼睛亮亮的，情不自禁環上齊成瑾的脖子，在齊成瑾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齊成瑾立刻反客為主，將這個吻加深。
“你願意相信我說的？”齊成瑾其實還是有些不可置信，他沒想到關蓓竟然這麽輕易相信自己，沒有追問，沒有質疑。
“我當然相信你！”
“不過關於要不要去警局報道的事情，我還要再想想。”齊成瑾繼續說道：“王警官說，就算是警局特調，想要進警局，還是需要考試才行。”
警局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即便是子女接班，也都是要考試的，只有一種人不需要考試——從部隊專業回來的，但這些人就算是不需要考試，也需要簡單的特訓。
畢竟當兵和當警察，還是有區別的。
或許是終於坦白了自己的秘密，齊成瑾覺得今夜自己睡的比以往都要沈，甚至罕見地沒有起床去晨跑。
今天的早飯是從外面買的油條，還有方小草自己熬的粥，一家人吃的頭也不擡。
一直到吃的差不多，方小草才又說起石老頭。
石老頭昨天暈倒之後被送到醫院，醫院的意思是石老頭年紀大了，為了確保安全，所以要住院觀察一天，最好能輸液一天。
但是石老頭剛剛丟失了一大筆錢財，聽到住院又要花錢，說什麽也不住，執拗地走了回來。
今天早上一直沒看到石老頭的身影。
“還真叫周老太太說著了。”王霞一邊吃著雞蛋，一邊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也不是王霞和石老頭有什麽宿仇，實在是石老頭之前那段時間太嘚瑟了，結果沒想到從一開始遇到的就是騙子。
“石老頭年紀都這麽大了，現在又受了這樣的刺激，我真怕他哪天想不開。”
昨天從警局到醫院，都是方小草和齊建設陪著的，當時石老頭的表情說是心如死灰都不為過。
上次看見石老頭這種表情，還是革委會的人，將他一輩子收藏的茶壺都砸了。
但當時的石老頭，除了茶壺，還有找媳婦這個指望。
但是如今茶壺是不能用了，找媳婦也被人騙了，存了半輩子的錢也都沒了，這簡直是要什麽沒什麽。
方小草真擔心石老頭哪天想不開，在自己房間裏就那麽沒了。
方小草這人熱心，石老頭又是幾十年的鄰居，方小草覺得石老頭要是真的就這麽沒了，也著實可惜。
“實在不行，您讓周老太太去石大爺跟前說幾句。”看方小草實在是發愁，飯後趁著刷碗的功夫，關蓓給方小草出了個主意。
周老太太之前一直都說石老頭命不好，說出來的話並不好聽。
但以前說話不好聽的人，說出來好聽話的時候，再加上周老太太身上還有“神婆”特質加成，說不定會對石老頭有點作用，期盼以後的日子。
“你說得對，你說得對，改天我抽空說一說，關蓓還是你腦子靈。”方小草感覺解決了一樁大事，臉上也輕松許多。
石老頭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整天閉門不出，連廠子前來慰問他的人，他都沒見，只讓人將東西放在門口，就把人轟走了。
不過石老頭的情況，關蓓都是從方小草嘴裏聽到的，只要石老頭不作妖，關蓓其實很少能看到石老頭。
尤其是石老頭現在這種閉門不出的狀態，關蓓就更不可能撞見了。
況且關蓓這段時間在夜校的成果喜人，畫畫的技術也突飛猛進，現在已經主動請纓想要畫板報了。
謝科長自然是求之不得，宣傳科裏有會寫文章的，也有會畫畫的，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兩項全能的。
如今謝科長在關蓓身上好不容易看到一點書畫雙全的模樣，自然是求之不得，關蓓自己也是躍躍欲試。
為了精進自己的畫畫技術，關蓓在夜校上課的時候，更加勤奮了。
不過由於之前半夜遇到流竄分子的事情，關蓓夜校下課，即便身邊有齊成瑾陪著，關蓓還是下意識提高警惕，一旦放學絕對不在夜校逗留，盡可能選擇人多的路走。
而齊成瑾也在考慮過後決定去考警局試試，保衛科的工作還是不太適合他，既然有新的機會擺在他面前，齊成瑾還是舍不得拒絕。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則是王警官直接找到了保衛科的領導，希望領導勸勸他。
但是保衛科這位科長是從部隊專業回來的，行事作風都別具一格，在聽了王警官的話之後，並沒有苦口婆心地勸說齊成瑾改變主意。
而是趁著齊成瑾不註意的時候，直接出拳，試圖打中齊成瑾的面門。
齊成瑾到底是多年在戰場廝殺的人，感受到危險之後，下意識出手反抗。
兩人就那麽打起來了，最後齊成瑾贏了保衛科的科長。
科長才開始勸說，覺得齊成瑾這樣的人才不應該只在軋鋼廠的保衛科。
“警局現在急切招人手，主要是過段時間有個全國範圍內的武警大會，全國各地的警察，都會上去比劃，你也不想我們本地的警局輸的一點面子都沒有吧。”
“而且我都聽王警官說了，你的洞察力也很敏銳，是個做警察的好苗子，一直在保衛科實在是埋沒人才。”科長拍了拍齊成瑾的肩膀他，他是從部隊退下來的，一直遺憾沒能去成警局，現在齊成瑾有機會去，科長覺得不應該錯過。
“況且你不覺得你自己和警局還挺有緣嗎？”
本來齊成瑾對於去警局這件事便充滿了意動，現在科長又是一番說唱打做，讓齊成瑾真正下定決心。
對於齊成瑾的決定，關蓓當然是讚同的。
“不過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讓自己受傷。”關蓓在為齊成瑾開心的時候，心中也有著擔憂。
畢竟警察和保衛科還是不一樣的。
“放心，我會的。”齊成瑾一直抱著關蓓，不願意松手，兩人相擁而眠。
之後齊成瑾每日的運動量逐漸增加，畢竟要以最好的狀態，參加警局的考試。
而關蓓也終於等到了自己一直等待的消息。
今年的工農兵大學推薦要開始了，軋鋼廠今年一共有五個可推薦名額。
經過廠領導的深思熟慮之後，要求選拔軋鋼廠的正式職工，男女不限，年齡在十八至三十之間，勞模代表優先。
關蓓雖然不是勞模代表，但是也受過廠子裏的幾次嘉獎，至於其它條件關蓓全都滿足。
所以在通知一發下來，關蓓就準備上了。
關蓓將自己的高中成績全都準備出來，又將自己在報紙上刊登過的文章集中到一起，除此之外，關蓓還從廠報上將自己受嘉獎的照片找了過來。
這些都是她榮譽的見證。
準備好這些資料後，關蓓興致勃勃地去了謝科長的辦公室。
“科長，您看看，我還缺什麽資料，我提前準備準備。”
謝科長看著關蓓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這次五個名額，可能是廠子裏直接推薦，用不著報名。”
廠子裏這五個工農兵名額，是廠子今年專門要過來的，主要是推薦各個領導的心腹，讓這些心腹去鍍金。
如此各位廠領導高升之後，心腹畢業之後也有機會跟著調走，或者是直接留在廠裏升職，擔當重任。
五個名額完全就是僧多粥少的狀態，領導雖然發了通知，看起來職工們全都能夠公平競爭，但其實已經全都內定了。
像現在大家都知道的，因為生產效率的提升，廠長的調令已經下來了，兩個月後就會高升去省裏的工商局，所以這個工農兵名額裏面，廠長的秘書穩穩占據其中之一。
除了廠長，廠裏的工會主席也因為家屬掃盲班的事情，要調到市委工作，走之前肯定會將自己的心腹秘書安排妥當。
如此只剩下三個名額了，而剩下的廠領導還在競爭，具體花落誰家還未可知。
關蓓雖然是個優秀的工人，但是來軋鋼廠的時間太短，資歷太淺，也沒有什麽和領導直接面對交流的機會，因此這次的事情根本不會有關蓓的份。
關蓓想要通過廠子推薦去上工農兵大學，且還要等好幾年呢。
“科長，我知道，但這不是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嗎？”關蓓對於這些隱形的規則，其實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畢竟她之前一直和王老師走動，也不是白走動的。
但她總覺得萬一呢，萬一到時候廠領導爭論不休，剩下那個名額，不管是誰的心腹過去進修都不能服眾。
萬一到時候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呢？萬一她會是那個漁翁呢？
看關蓓這麽積極，謝科長也沒再說什麽，只是讓關蓓再多寫兩項學校榮譽，比如當時學工學農活動中受到的嘉獎。
雖說時間已經有些久遠了，但是寫上去，至少看著好看。
“謝科長您放心，我就是去試試。”關蓓告別科長，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寫了一封自薦信。
將東西收拾好，直奔廠長的辦公室。
廠長辦公室沒人，應該是去開會了，關蓓想了想將東西放在了廠長的辦公桌上，離開了辦公室。
等待的過程總是漫長的，在關蓓收到回信之前，先做了一個夢。
夢境中，關蓓順利入選了工農兵大學，像是天上掉餡餅一般。
廠長即將調走，本來已經決心推薦自己的秘書去上四年大學，等大學畢業能夠直接高升。
但是名額公示期間，秘書家裏卻出了問題。
先是有革委會的人去秘書家裏搜查，說秘書的祖母曾經是資本家的小姐，一直到現在家裏都有著老式做派。
革委會的人在秘書家裏大肆搜查了一番，但是一無所獲，只好偃旗息鼓。
但是很快廠裏又收到了有關秘書的匿名舉報信，說秘書曾經在職期間收受賄賂，借用崗位打壓普通工人。
最後又寫了一封大字報，說秘書曾經上學期間愛讀外文小說，這樣的人已經被資本主義洗腦，思想已經被汙染，不配競爭工農兵大學。
而且還專門拿出了證據，一本破破爛爛的外文書裏確實有著秘書曾經上學時候的筆跡，無可抵賴。
秘書有嘴說不清，還有可能面臨革委會的重新審查，身份也可能變成黑七類之一。
這樣的人自然不可能再上工農兵大學，如此名額再次空缺下來。
廠裏的幾位領導爭論不休，都想把自己的心腹推上去，畢竟這可是鍍金的事情。
廠領導連著開了三天的會，最終名額都沒能定下來，眼看著時間越來越接近，廠長想起自己曾經在辦公桌上看到過關蓓的資料。
只是當時並不在意，看過之後便放到了角落裏，但是現在又重新拿了出來。
廠長推薦關蓓去讀了工農兵大學，關蓓的夢想得以實現。
四年大學讀完，關蓓卻沒能回到軋鋼廠，而是去了隔壁的制衣廠當領導。
但是制衣廠的效率不行，產能不行，制衣廠裏還有很多人因為風言風語不服關蓓。
不知道是誰說出來的流言，說關蓓之所以能夠去上工農兵大學，是因為她當初背地裏舉報了軋鋼廠的廠長秘書。
關蓓利用不入流的手段讓廠長秘書從雲端跌落泥潭，最後自己卻乘著東風起飛了。
關蓓因為這些流言蜚語，壓力極大，愈發想要將制衣廠辦好，但是制衣廠的中層領導基本上都不信任關蓓，關蓓舉步維艱。
隨著時間的推移，真正的高考畢業生進入工廠，這些人比工農兵大學出來的學生更具有真才實學，廠裏的領導也更加信任這些人。
關蓓在廠子裏更加內憂外患。
又過了幾年，私人工廠此起彼伏，國營的制衣廠受到極大沖擊，廠子開始變賣材料和土地，效益大不如前，甚至開始拖欠工人工資。
而這些當然都是需要找背鍋俠的，關蓓就成了制衣廠的背鍋俠。
關蓓正式下崗，還為此背負了一身罵名，從那之後郁郁寡歡。
從夢中醒來，關蓓抿唇坐在炕上。
這次的夢雖然不像之前的夢境那般，但也著實不算好。
但關蓓在將夢境回憶了一遍後，只覺得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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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成瑾也沒想到警察局中缺人手能缺成這樣, 但是警察已經說出來了，齊成瑾也不會拒絕。
這裏沒關蓓沒什麽事情，但關蓓也沒走, 反正都在警局這麽長時間了，還不如等事情全都結束之後再離開，畢竟第一手知道的消息，和經過別人傳播的結果, 聽起來到底是不一樣的。
關蓓走到方小草旁邊坐下，方小草拍拍關蓓的肩膀, 抓出一把黃豆讓關蓓慢慢吃著。
石老頭呆坐在椅子上, 眼巴巴地看著審訊室的方向。
審訊室裏, 進展十分迅速。
馬大勝和馬翠芬都沒想到彼此會在警察局相見，但是既然已經在這裏遇到了, 石老頭也已經報案, 兩人都明白, 沒有什麽回旋的餘地。
馬翠芬年紀稍大，經歷的事情稍微多一些，還能撐住，但是馬大勝卻完全撐不住。
隨隨便便問兩句就將事情全都交代了。
他同馬翠芬確實是母子, 而且母子兩人也不是第一次做這些事情了。
馬翠芬以前的經歷也全都是真的, 曾經給人當童養媳，過得不好, 然後撿了個兒子，將兒子帶大。
馬翠芬是南省一個山溝溝裏的人, 從南省跑出來之後, 就撿到了馬大勝這個孩子。
最初的馬翠芬是正常找個人結婚，但是日子過得並不好, 男人的脾氣不好，一有不順心的事情就會打馬翠芬，到馬大勝九歲那年，那個男人去世，馬翠芬終於得以喘息。
但是沒了男人，馬翠芬也沒了生活下去的條件，就開始以騙男人為生。
為了不露餡，馬翠芬基本上不會在一個地方久留，最開始的時候馬大勝還小，她就一直帶著馬大勝東奔西跑，後來馬大勝長大，馬翠芬的年紀也大了，沒有以前吃香。
兩人就開始分開戰鬥，馬翠芬騙老頭，馬大勝騙年輕女孩子。
但是手裏有錢的年輕女孩子，家裏管的都嚴，馬大勝得手的機會並不多，所以基本上都是看馬翠芬的。
而馬翠芬來到他們市沒多久，就盯上了石老頭這個人，所以主動出現在了石老頭面前。
石老頭這人雖然處處看著很摳門，但只要說話說到點子上，讓石老頭掏錢也是一件相對容易的事情。
馬翠芬看石老頭像個冤大頭，又知道馬大勝那裏一直都沒得手，索性寫信讓馬大勝過來，母子兩個一起坑石老頭的錢。
馬翠芬和石老頭過了一段時間，大概摸清楚了石老頭的底線，眼看著時間的推移，石老頭對待馬翠芬沒有之前有耐心了。
以前可能只要輕飄飄說一句話，就能哄著石老頭拿錢，但現在要說好幾句，還要伺候石老頭，才能得到以前的效果，馬翠芬覺得要是再不走，自己可能就無法脫身了，所以就隨便找了個借口，打發石老頭。
自己提前買了離開的火車票，至於馬大勝是留下來斷後的，依照馬翠芬的意思是馬大勝畢竟有了個正式工作，這是以前沒有的事情。
有了這份工作，馬大勝要是願意留下來，就等著過幾天，假造一封信，說馬翠芬出了意外，人沒了。
因為屍體不好運輸，所以只能燒成骨灰寄回來，到時候讓石老頭看看骨灰就夠了。
馬大勝可以正常在這個市裏生活，畢竟工作已經到手，石老頭不可能平白無故要回去。
馬大勝覺得馬翠芬說的有道理，本來答應了，但是他到底沒有正經上過班，幾天的功夫就很不耐煩了，所以依舊是聯系了別人，將工作賣出去，拿了錢準備去找馬翠芬。
至於馬翠芬最初的想法也根本不是去甘城，甘城不過是迷惑石老頭的障眼法，真正要去的城市和甘城完全相反。
但是為了確保安全，馬翠芬是兩個城市的火車票都買了。
沒想到還沒上火車，就看到了一個新目標。
馬翠芬上前搭訕，以為這一次也會十分順利，沒想到終日打雁被雁啄，自己盯上的新目標竟然是個人販子。
人販子還棋高一著，把她給坑了。
至於馬大勝事情就更簡單了，馬大勝本來就不耐煩工作，已經聯系好了買家，只等著拿錢走人。
再加上石老頭一天三回在身邊說起馬翠芬，一直詢問馬翠芬什麽時候回來，馬大勝煩不勝煩，私下和馬翠芬聯系，馬翠芬也確實沒回。
索性直接將石老頭騙到了車站，自己走了。
結果上車之後運氣不順，因為天氣原因，列車直接在半路上停下了，馬大勝在車上坐著無聊，就看別人都在做什麽，然後被一夥兒打牌的人吸引過去。
車上無聊，身上又有著巨款，馬大勝很快成了牌桌上的一員，結果在賭性正濃的時候，被乘警抓個正著。
列車無法往前走，只好壓著賭博的這幾個人回來，而剛到火車站，乘警這邊就收到消息，說是當地公安在找一個名叫馬大勝的人。
馬大勝成功被交接到警局。
但是兩人說起石老頭的錢，全都是一個德行，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他們沒錢還給石老頭。
石老頭的錢不是一次被偷完的，有石老頭自己花出去的，也有馬翠芬和馬大勝趁石老頭不註意一點點轉移的，但是現在兩人身上也確實沒錢。
馬翠芬身上的錢，在暈倒的時候全都被人販子搜刮走了，包括她專門藏在內衣內褲還有鞋底的錢，一分錢都沒有剩下。馬大勝的錢則是在火車上賭博，全都輸光了，現在光棍一個，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更不可能有錢還給石老頭。
警察又去搜了三個人販子的身上，還有三個人販子之前短暫停留的住所，但是也沒有什麽收獲。
最終只找到了一百塊錢還給石老頭。
石老頭拿著自己的一百塊錢，哭都哭不出來，他辛辛苦苦大半輩子，平常連去國營飯店都舍不得，存了一輩子的棺材本，沒想到幾天的功夫，竟然只剩下一百塊錢了。
石老頭拿著一百塊錢哆哆嗦嗦，最後頭一歪，華麗麗的暈倒了。
而另一邊齊成瑾對人販子的審問仍舊在繼續。
這三個人屬於人販子中最底層的存在，但是隨著問題的深入，能問出來的東西還是越來越多。
人販子在本市盤旋已久，只不過人員經常流動，不會讓人看出不對。
再加上他們活動隱秘，一般情況下，若是在火車上得手，他們就會立即在最近的站點下車。
如果不是在火車上得手的，而是在站臺處，則會先關起來，等著接應人的到來。
這次馬翠芬被關起來，就是因為這次接應人一直沒到。
但是至於接應人什麽時候到，這三個人其實也不清楚，他們和接應人之間基本上極少碰面。
一通審問下來，已經到了日薄西山的時候。
石老頭早前暈倒，方小草幾個人送石老頭去了醫院，關蓓依舊在警局等著齊成瑾。
看齊成瑾出來，關蓓將自己從國營飯店買回來的餃子遞上去，“餓了吧，剛買的，你趁熱吃。”
齊成瑾沒推辭，忙了一天，確實肚子空蕩蕩的，幾個餃子下肚，才覺得踏實了許多。
剛準備張口說話，卻發現旁邊的警察並沒有離開。
齊成瑾索性將餃子往對方的方向推了推，“一起吃？”這一天忙碌下來，不僅他沒吃什麽東西，警察們也都沒吃什麽東西。
“不用不用，我們去食堂吃。”雖然聞起來很香，但是幾人還是拒絕了。
齊成瑾踏踏實實將餃子吃完，剛準備和關蓓離開，方才去食堂吃飯的幾個警察已經回來了。
看到齊成瑾，方才那個讓齊成瑾幫忙審訊的隊長，再次對齊成瑾伸出手，“齊成瑾同志，還請借一步說話。”
關蓓站在不遠處，雖然能看到兩人的嘴唇在動，但是聽不到聲音，也不會唇語，根本不知道兩人到底在說什麽。
而且關蓓著急回家，也沒當場問兩人說了什麽。
一直到洗完澡之後，齊成瑾幫關蓓擦著頭發，才終於想起來詢問。
“王警官說他們公安這段時間很缺人，正在招人。”警局前段時間重組，有不少人都調走了，所以人手短缺。
“他問我有沒有加入警局的意思。”齊成瑾說著，但是手中的動作卻沒落下，等關蓓頭發半幹的時候，拿出梳子幫關蓓梳頭。
“你想去嗎？”
齊成瑾沒回答，他回來的一路上也在問自己——我想去嗎？
若是說想，齊成瑾總會想起自己上輩子死亡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心中只有忠君報國四個字，但是這四個字最終並沒有給自己帶來好結果。
現在換一個地方，換一個制度，最終的結果會變好嗎？
但若是說不想？齊成瑾又覺得自己還是心動的，在廠子裏的保衛科雖然清閑安全，但是齊成瑾覺得那裏並不是自己想要的。
“沒關系你慢慢想。”關蓓拍了拍齊成瑾的肩膀，覺得齊成瑾今晚有些過於沈默。
“你是以前在這方面受過什麽傷害嗎？”關蓓猜測地說道，眼睛看著齊成瑾，希望能從齊成瑾口中得到答案。
關於齊成瑾的身份答案，兩人雖然沒有明說過，但是關蓓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現在順著心意問了出來。
但是在齊成瑾看過來的時候，關蓓又忍不住躲開了，“不想說可以不說，我只是隨便問問。”
齊成瑾點頭，用拇指婆娑著關蓓的臉頰，“確實有些顧慮，還需要再想想。”
況且去警局，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
“你願意同我說嗎？”關蓓直起身，正視齊成瑾，她覺得今晚是個機會。
齊成瑾點頭，他其實是想告訴關蓓的，但是話到嘴邊，卻又怎麽也說不出來，張張嘴又只能無奈閉上。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從哪裏說起。
“你以前也是做警察的嗎？”關蓓感受到齊成瑾的情緒，試探著問道。
“不是。”齊成瑾重新看向關蓓，但是要說出口的話，還是變了變，“我以前在鄉下摔了一跤，當時的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裏我是個將軍，為皇帝保家衛國，開疆拓土，但是皇帝並不信任我，最終一杯毒酒送走了我。”
“夢裏的一切都很清楚，所以夢醒之後，我也不知不覺學會了很多以前不會的東西。”齊成瑾最後還是選擇了一個關蓓能夠接受的方式，將自己的上輩子講了出來。
或許上輩子的齊成瑾真的是自己的黃粱一夢，也或者是他過奈何橋的時候，沒能喝上孟婆湯，所以沒能遺忘掉記憶。
以前的齊成瑾總是將上輩子的自己，和以前的原身分開看，覺得他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只不過是原身恰巧死亡，自己的靈魂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了原身的身體之中。
但隨著時間推移，齊成瑾又逐漸有了另外一種想法。
或許他和原身本來就是同一個靈魂的上下兩輩子。
上輩子的他過得太緊繃，所以轉世之後開始變得紈絝起來，結果因為太不知天高地厚，摔倒了頭，導致他兩輩子的記憶開始混亂。
當然這些僅限於他自己的猜測，因此並未告訴關蓓。
“你竟然是將軍！”關蓓十分震驚，但是想想，好像又覺得正常，畢竟齊成瑾與眾不同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齊成瑾同志，你真的好厲害！”關蓓眼睛亮亮的，情不自禁環上齊成瑾的脖子，在齊成瑾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齊成瑾立刻反客為主，將這個吻加深。
“你願意相信我說的？”齊成瑾其實還是有些不可置信，他沒想到關蓓竟然這麽輕易相信自己，沒有追問，沒有質疑。
“我當然相信你！”
“不過關於要不要去警局報道的事情，我還要再想想。”齊成瑾繼續說道：“王警官說，就算是警局特調，想要進警局，還是需要考試才行。”
警局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即便是子女接班，也都是要考試的，只有一種人不需要考試——從部隊專業回來的，但這些人就算是不需要考試，也需要簡單的特訓。
畢竟當兵和當警察，還是有區別的。
或許是終於坦白了自己的秘密，齊成瑾覺得今夜自己睡的比以往都要沈，甚至罕見地沒有起床去晨跑。
今天的早飯是從外面買的油條，還有方小草自己熬的粥，一家人吃的頭也不擡。
一直到吃的差不多，方小草才又說起石老頭。
石老頭昨天暈倒之後被送到醫院，醫院的意思是石老頭年紀大了，為了確保安全，所以要住院觀察一天，最好能輸液一天。
但是石老頭剛剛丟失了一大筆錢財，聽到住院又要花錢，說什麽也不住，執拗地走了回來。
今天早上一直沒看到石老頭的身影。
“還真叫周老太太說著了。”王霞一邊吃著雞蛋，一邊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也不是王霞和石老頭有什麽宿仇，實在是石老頭之前那段時間太嘚瑟了，結果沒想到從一開始遇到的就是騙子。
“石老頭年紀都這麽大了，現在又受了這樣的刺激，我真怕他哪天想不開。”
昨天從警局到醫院，都是方小草和齊建設陪著的，當時石老頭的表情說是心如死灰都不為過。
上次看見石老頭這種表情，還是革委會的人，將他一輩子收藏的茶壺都砸了。
但當時的石老頭，除了茶壺，還有找媳婦這個指望。
但是如今茶壺是不能用了，找媳婦也被人騙了，存了半輩子的錢也都沒了，這簡直是要什麽沒什麽。
方小草真擔心石老頭哪天想不開，在自己房間裏就那麽沒了。
方小草這人熱心，石老頭又是幾十年的鄰居，方小草覺得石老頭要是真的就這麽沒了，也著實可惜。
“實在不行，您讓周老太太去石大爺跟前說幾句。”看方小草實在是發愁，飯後趁著刷碗的功夫，關蓓給方小草出了個主意。
周老太太之前一直都說石老頭命不好，說出來的話並不好聽。
但以前說話不好聽的人，說出來好聽話的時候，再加上周老太太身上還有“神婆”特質加成，說不定會對石老頭有點作用，期盼以後的日子。
“你說得對，你說得對，改天我抽空說一說，關蓓還是你腦子靈。”方小草感覺解決了一樁大事，臉上也輕松許多。
石老頭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整天閉門不出，連廠子前來慰問他的人，他都沒見，只讓人將東西放在門口，就把人轟走了。
不過石老頭的情況，關蓓都是從方小草嘴裏聽到的，只要石老頭不作妖，關蓓其實很少能看到石老頭。
尤其是石老頭現在這種閉門不出的狀態，關蓓就更不可能撞見了。
況且關蓓這段時間在夜校的成果喜人，畫畫的技術也突飛猛進，現在已經主動請纓想要畫板報了。
謝科長自然是求之不得，宣傳科裏有會寫文章的，也有會畫畫的，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兩項全能的。
如今謝科長在關蓓身上好不容易看到一點書畫雙全的模樣，自然是求之不得，關蓓自己也是躍躍欲試。
為了精進自己的畫畫技術，關蓓在夜校上課的時候，更加勤奮了。
不過由於之前半夜遇到流竄分子的事情，關蓓夜校下課，即便身邊有齊成瑾陪著，關蓓還是下意識提高警惕，一旦放學絕對不在夜校逗留，盡可能選擇人多的路走。
而齊成瑾也在考慮過後決定去考警局試試，保衛科的工作還是不太適合他，既然有新的機會擺在他面前，齊成瑾還是舍不得拒絕。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則是王警官直接找到了保衛科的領導，希望領導勸勸他。
但是保衛科這位科長是從部隊專業回來的，行事作風都別具一格，在聽了王警官的話之後，並沒有苦口婆心地勸說齊成瑾改變主意。
而是趁著齊成瑾不註意的時候，直接出拳，試圖打中齊成瑾的面門。
齊成瑾到底是多年在戰場廝殺的人，感受到危險之後，下意識出手反抗。
兩人就那麽打起來了，最後齊成瑾贏了保衛科的科長。
科長才開始勸說，覺得齊成瑾這樣的人才不應該只在軋鋼廠的保衛科。
“警局現在急切招人手，主要是過段時間有個全國範圍內的武警大會，全國各地的警察，都會上去比劃，你也不想我們本地的警局輸的一點面子都沒有吧。”
“而且我都聽王警官說了，你的洞察力也很敏銳，是個做警察的好苗子，一直在保衛科實在是埋沒人才。”科長拍了拍齊成瑾的肩膀他，他是從部隊退下來的，一直遺憾沒能去成警局，現在齊成瑾有機會去，科長覺得不應該錯過。
“況且你不覺得你自己和警局還挺有緣嗎？”
本來齊成瑾對於去警局這件事便充滿了意動，現在科長又是一番說唱打做，讓齊成瑾真正下定決心。
對於齊成瑾的決定，關蓓當然是讚同的。
“不過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讓自己受傷。”關蓓在為齊成瑾開心的時候，心中也有著擔憂。
畢竟警察和保衛科還是不一樣的。
“放心，我會的。”齊成瑾一直抱著關蓓，不願意松手，兩人相擁而眠。
之後齊成瑾每日的運動量逐漸增加，畢竟要以最好的狀態，參加警局的考試。
而關蓓也終於等到了自己一直等待的消息。
今年的工農兵大學推薦要開始了，軋鋼廠今年一共有五個可推薦名額。
經過廠領導的深思熟慮之後，要求選拔軋鋼廠的正式職工，男女不限，年齡在十八至三十之間，勞模代表優先。
關蓓雖然不是勞模代表，但是也受過廠子裏的幾次嘉獎，至於其它條件關蓓全都滿足。
所以在通知一發下來，關蓓就準備上了。
關蓓將自己的高中成績全都準備出來，又將自己在報紙上刊登過的文章集中到一起，除此之外，關蓓還從廠報上將自己受嘉獎的照片找了過來。
這些都是她榮譽的見證。
準備好這些資料後，關蓓興致勃勃地去了謝科長的辦公室。
“科長，您看看，我還缺什麽資料，我提前準備準備。”
謝科長看著關蓓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這次五個名額，可能是廠子裏直接推薦，用不著報名。”
廠子裏這五個工農兵名額，是廠子今年專門要過來的，主要是推薦各個領導的心腹，讓這些心腹去鍍金。
如此各位廠領導高升之後，心腹畢業之後也有機會跟著調走，或者是直接留在廠裏升職，擔當重任。
五個名額完全就是僧多粥少的狀態，領導雖然發了通知，看起來職工們全都能夠公平競爭，但其實已經全都內定了。
像現在大家都知道的，因為生產效率的提升，廠長的調令已經下來了，兩個月後就會高升去省裏的工商局，所以這個工農兵名額裏面，廠長的秘書穩穩占據其中之一。
除了廠長，廠裏的工會主席也因為家屬掃盲班的事情，要調到市委工作，走之前肯定會將自己的心腹秘書安排妥當。
如此只剩下三個名額了，而剩下的廠領導還在競爭，具體花落誰家還未可知。
關蓓雖然是個優秀的工人，但是來軋鋼廠的時間太短，資歷太淺，也沒有什麽和領導直接面對交流的機會，因此這次的事情根本不會有關蓓的份。
關蓓想要通過廠子推薦去上工農兵大學，且還要等好幾年呢。
“科長，我知道，但這不是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嗎？”關蓓對於這些隱形的規則，其實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畢竟她之前一直和王老師走動，也不是白走動的。
但她總覺得萬一呢，萬一到時候廠領導爭論不休，剩下那個名額，不管是誰的心腹過去進修都不能服眾。
萬一到時候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呢？萬一她會是那個漁翁呢？
看關蓓這麽積極，謝科長也沒再說什麽，只是讓關蓓再多寫兩項學校榮譽，比如當時學工學農活動中受到的嘉獎。
雖說時間已經有些久遠了，但是寫上去，至少看著好看。
“謝科長您放心，我就是去試試。”關蓓告別科長，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寫了一封自薦信。
將東西收拾好，直奔廠長的辦公室。
廠長辦公室沒人，應該是去開會了，關蓓想了想將東西放在了廠長的辦公桌上，離開了辦公室。
等待的過程總是漫長的，在關蓓收到回信之前，先做了一個夢。
夢境中，關蓓順利入選了工農兵大學，像是天上掉餡餅一般。
廠長即將調走，本來已經決心推薦自己的秘書去上四年大學，等大學畢業能夠直接高升。
但是名額公示期間，秘書家裏卻出了問題。
先是有革委會的人去秘書家裏搜查，說秘書的祖母曾經是資本家的小姐，一直到現在家裏都有著老式做派。
革委會的人在秘書家裏大肆搜查了一番，但是一無所獲，只好偃旗息鼓。
但是很快廠裏又收到了有關秘書的匿名舉報信，說秘書曾經在職期間收受賄賂，借用崗位打壓普通工人。
最後又寫了一封大字報，說秘書曾經上學期間愛讀外文小說，這樣的人已經被資本主義洗腦，思想已經被汙染，不配競爭工農兵大學。
而且還專門拿出了證據，一本破破爛爛的外文書裏確實有著秘書曾經上學時候的筆跡，無可抵賴。
秘書有嘴說不清，還有可能面臨革委會的重新審查，身份也可能變成黑七類之一。
這樣的人自然不可能再上工農兵大學，如此名額再次空缺下來。
廠裏的幾位領導爭論不休，都想把自己的心腹推上去，畢竟這可是鍍金的事情。
廠領導連著開了三天的會，最終名額都沒能定下來，眼看著時間越來越接近，廠長想起自己曾經在辦公桌上看到過關蓓的資料。
只是當時並不在意，看過之後便放到了角落裏，但是現在又重新拿了出來。
廠長推薦關蓓去讀了工農兵大學，關蓓的夢想得以實現。
四年大學讀完，關蓓卻沒能回到軋鋼廠，而是去了隔壁的制衣廠當領導。
但是制衣廠的效率不行，產能不行，制衣廠裏還有很多人因為風言風語不服關蓓。
不知道是誰說出來的流言，說關蓓之所以能夠去上工農兵大學，是因為她當初背地裏舉報了軋鋼廠的廠長秘書。
關蓓利用不入流的手段讓廠長秘書從雲端跌落泥潭，最後自己卻乘著東風起飛了。
關蓓因為這些流言蜚語，壓力極大，愈發想要將制衣廠辦好，但是制衣廠的中層領導基本上都不信任關蓓，關蓓舉步維艱。
隨著時間的推移，真正的高考畢業生進入工廠，這些人比工農兵大學出來的學生更具有真才實學，廠裏的領導也更加信任這些人。
關蓓在廠子裏更加內憂外患。
又過了幾年，私人工廠此起彼伏，國營的制衣廠受到極大沖擊，廠子開始變賣材料和土地，效益大不如前，甚至開始拖欠工人工資。
而這些當然都是需要找背鍋俠的，關蓓就成了制衣廠的背鍋俠。
關蓓正式下崗，還為此背負了一身罵名，從那之後郁郁寡歡。
從夢中醒來，關蓓抿唇坐在炕上。
這次的夢雖然不像之前的夢境那般，但也著實不算好。
但關蓓在將夢境回憶了一遍後，只覺得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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