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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鄉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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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鄉情怯

直到那宮人宣讀完畢, 陳笙仍有些恍惚。

君後為何會邀他入宮?

恭恭敬敬的接了旨,蕭雲升立刻將陳笙扶了起來,溫聲道:“我今日來便是替父後接你入宮去, 不知清夏在何處?我也好去同她打個招呼。”

提起季清夏,陳笙紅了眼眶,一字一句道:“妻主被奸人所害,重傷昏迷, 至今未醒。”

“什麽?!”蕭雲升只知道昨夜有人將季清夏引出府, 影三當時去報, 她正在宮中參宴,無法分身, 只得去找京都府尹,叫她派兵保護周府,另外讓影三帶人去援助季清夏, 不曾想……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蕭雲升冷冷看向自宣旨起便縮在一旁不敢出聲的秦步瑤:“這京都, 到底是讓本殿長見識了。”

秦步瑤恨不得自己從未出現過……她雖自詡攀上了薛家,可眼前無論是秦茂實還是三皇女,甚至是代表了君後的宮人……都不是她能得罪的。

蕭雲升冷哼一聲:“秦茂實!”

“卑職在。”

“剛剛咱們進門時候還聽說有人想圍困這周府, 本殿擔心自己前腳將父後賞識的人接走, 後腳便害得人家家裏出事, 你說這事該怎麽辦才好?”

“三殿下放心, 卑職這便請派禁軍保護周府, 絕不讓宵小之徒有機可乘。”

秦茂實說到“宵小之徒”時,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秦步瑤,秦步瑤只覺得心裏冷的徹底。

她從小就怕自己這位大姐, 在她看來,秦茂實不知變通, 凡事太過較真,這樣的性格入了京都的官場定然步履維艱。卻不曾想秦茂實竟完全沒依靠母親的名望和在京都結交的那些老友,而是直接入了禁軍……

之後便在短短十幾年內晉升成了二等侍衛。

如今單論官銜……她已經比母親還要高上半品。

“那本殿就放心了,總不至於有人敢在禁軍眼皮子底下下手,那可算得上謀逆之罪。”蕭雲升看向秦步瑤:“你說,薛家懂不懂這個道理?”

“小人……小人……”秦步瑤站立不穩,撲通一聲跪在了蕭雲升面前:“小人這就回去勸說薛小姐,定不會再來周家。”

蕭雲升聽到這話反而皺眉。

秦禮一生正直,足智多謀,怎麽養出了這麽個女兒……她這簡直是自己趕著承認了罪名。

秦茂實也變了臉色,朝蕭雲升跪倒:“卑職管教不嚴,還請三殿下降罪。”

“秦侍衛請起。”蕭雲升將人扶了起來:“不必如此。是非曲直,本殿還是看得清楚的。”

她意味深長的看了秦步瑤一眼,便不再理會,也不說讓她起身,只是溫聲對陳笙道:“父後怕是要等急了,咱們先出發如何?”

“是,三殿下。”

陳笙來不及跟家裏囑咐更多,只轉身對林曼留下一句照顧好季清夏,便與蕭雲升一同離開了。而直到大部隊浩浩蕩蕩的離開周府,秦步瑤才癱軟在地上,只覺得一切都沒了希望。

她費盡心機的巴結薛家,如今卻替人得罪了三皇女……不,不止。雖不知君後為何會單獨召見陳笙,但既然三皇女親自來接,總不至於是壞事……季清夏若真攀上了君後……

誰人不知,君後與陛下那是年少夫妻的情分……

還不等將這些都理出一個頭緒,又見林曼面無表情的朝她走了過來。

“主夫叫我送客,你是自己滾,還是被我扔出去?”

“你——”

林曼看著明顯帶著懼色的秦步瑤,突然笑了:“說起來你那正夫……哦,如今只能算得一個平夫。當日在桐縣被我‘請’出門的時候,也是同樣的表情。”

提起馮錦如,秦步瑤臉色晦暗難明,掙紮著起身,冷哼一聲:“咱們走著瞧。”

她說完便匆匆起身離開。

更顯得這句話外強中幹,底氣不足。

坤寧宮。

入宮之後,陳笙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

蕭雲升見狀,壓低了聲音囑咐:“別緊張,父後待人一向溫和寬厚,一會兒不管他問什麽,你如實說便是。”

如實?

陳笙不大確定的看向蕭雲升。

卻見蕭雲升點頭:“如實,皇兄。”

陳笙猛的攥緊了自己的手腕。

蕭雲升怎會知道……那君後,知道了嗎?

“父後還不知道。”蕭雲升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一般,左右看看,聲音壓的更低:“但他若真的問起,便不要隱瞞。這事清夏也一定會同意的。”

提起季清夏,陳笙心下稍定,強自穩定心神。

“是,殿下。”

在宮人的帶領下,陳笙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君後,薛清竹。

他只穿著一身素色的衣袍,閑倚在桌前,研究桌上的棋局。

宮人通傳後,蕭雲升先笑著走了進去。

“父後,孩兒幸不辱命,將那竹編工匠給您帶回來啦。”

薛清竹看她一眼,笑著搖頭:“多大了還這麽不穩重,人在哪兒?快給我看看,能制出那《玉堂富貴圖》的到底是怎樣的男子。”

陳笙在宮人示意下邁入殿中,俯身跪倒:“草民見過君後,君後萬安。”

這規矩也是來的路上蕭雲升教他的,陳笙甚至不敢擡頭去看君後,規規矩矩的跪著行禮。

可心裏卻怎麽都掩飾不住緊張……榻上那人,很可能便是他的親生父親……

他曾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的父親會是怎樣的人,而現在……他就在這裏,與他相隔只有幾米。這樣的見面,又叫陳笙心裏如何能夠平靜。

薛清竹與陳笙隔的太遠,瞧不清人,笑道:“平身吧,你編的那屏風我實在是喜歡得緊,又聽雲升說編制這圖的是一個男子,這才召你進宮,想著見見這等能工巧匠。”

“……謝君後,君後能喜歡那幅圖,是草民的榮幸。”

“難為你跑這一趟,怡兒,去取些我庫房中的素色料子,另再取五百金……”薛清竹說著,不經意擡眼,看到了陳笙的臉,猛的窒住了呼吸,甚至手邊放著黑白棋子的棋盒都被他無意扯下了桌子,玉石棋子散落一地。

身邊伺候的怡兒小心翼翼的詢問:“君後?”

薛清竹這才回神,看向蕭雲升,就見蕭雲升眨了眨眼睛,裝作無辜。

“……都退下,本宮要與這工匠單獨說說話。”

“是,君後。”

蕭雲升笑嘻嘻的湊過去:“父後,那我……”

“……你留下。”

“是。”

屋子裏的人很快都撤了出去,薛清竹起身,由蕭雲升扶著走到陳笙面前,聲音溫柔,可仔細聽……卻又不難聽出其中細微的顫抖。

“你……叫什麽名字?”

陳笙不敢擡頭看他,只盯著自己的鞋面:“草民……陳笙。”

“陳笙……陳……”薛清竹抓著蕭雲升的手微微用力:“不知你……來自何處?”

“草民……是渠州府桐縣季家村人。”

“季家村……”薛清竹自己念叨了幾遍,突然想起什麽一般,艱難開口:“你可識得……陳昭蓮?”

陳笙清晰的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緩緩擡起了頭:“回君後,她是草民的養母。”

養母。

薛清竹的手越發用力,卻仍覺得頭暈,仿佛要站立不穩一般。蕭雲升意識到他的狀況,忙將人扶穩,溫聲勸他:“父後,孩兒扶您坐一會兒吧。”

薛清竹卻搖頭,只這麽看著陳笙,便紅了眼眶:“你今年……多大了?”

陳笙看著薛清竹這個樣子,也跟著紅了眼眶,哽咽開口:“草民……二十歲。”

問到此處,薛清竹對陳笙的身份幾乎已經可以確認了,他死死壓抑著自己的眼淚,看向蕭雲升。

就見蕭雲升微微點頭:“父後,這些消息……都是真的。”

薛清竹輕輕松開蕭雲升的手臂,而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直接伸手將陳笙抱進了懷裏。

“孩子,我的孩子,父後終於能見你一面了……”

“君,君後……”陳笙手足無措,擡起了手,卻又不t敢回抱,只哽咽著開口:“草民……”

“你是我的孩兒,我……絕不會認錯。”他抱著陳笙,眼淚一顆一顆砸在他的肩膀,濕了他的衣襟,陳笙終究是垂下了手,默默閉上眼睛。

近鄉情怯……陳笙今日,總算是懂了這詞的真意。

兩人哭了好一會兒,哭到蕭雲升不得不開口勸道:“父後,皇兄如今便住在京中,跑不了,您別哭壞了身子。”

薛清竹緩緩放開了陳笙,卻仍是拉著他的手腕,而後紅著眼睛瞪了蕭雲升一眼,:“何時知道的這消息,竟一直瞞著我。”

蕭雲升乖乖討饒:“也就比父後早了那麽……幾日。這不是將皇兄帶來給您了嗎!”

“……之後再找你算賬。”

薛清竹嘴上說著算賬,唇邊卻是帶了笑意的,拉著陳笙走到桌邊坐下,將一旁擺著的糕點拿給他,還親自給陳笙倒了茶水。

“雲升不知從哪兒搜羅的糕點,味道尚可,你快嘗嘗。”

陳笙頗有幾分無措,乖乖接過薛清竹遞來的糕點,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雲升剛剛說你住在京中,是在哪兒?離宮中可近?”

陳笙忙咽下口中的糕點,小聲回答:“在承雨巷周府。”

“周府?”薛清竹思考了一會兒,微微皺眉:“周雲杉不是回老家去了,如今那府裏住的是什麽人?”

陳笙還不等回答,突然聽到殿外宮人通傳。

“三殿下,您家中傳訊,有要事找您。”

“父後……”蕭雲升看向薛清竹。

薛清竹擺手:“去吧去吧,就你整日裏最忙,也不知在忙些什麽。”

“那……孩兒先告退,晚些再來看您。”

“嗯。”

薛清竹應著,目光卻始終沒離開過陳笙。

蕭雲升忍不住搖頭。

果然如她所料,皇兄一回來……這坤寧宮就沒她什麽位子了。

蕭雲升走出正殿便看到了臉上頗有幾分急色的影五。

不由得微微皺眉:“可是周府出什麽事了?”

“沒……殿下……”影五看看周圍,顯然這事並不方便當著這些宮人的面說。

於是蕭雲升帶著人往外走,直到周圍沒人,才道:“說吧,到底怎麽了。”

“殿下……季大人醒了。”

“哦?那是好事啊,她傷勢如何了?”

“傷……倒是還好,就是季大人聽說陳公子被您接進宮裏,便帶著屬下一同趕到了宮外,這會兒還在宮門口等您。”

“宮門口……?!這人,剛剛醒過來,瞎折騰什麽?!”

“季大人說……”影五悄悄擡頭看了蕭雲升一眼,猶豫要不要說。

“……說。”

“是,殿下。季大人說……殿下沒說一聲就拐跑了她的夫郎,她不親眼看著,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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