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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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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峙

今日講的依然是《中庸》, 講堂的氣氛卻與前一日不大相同。

了解了這些學生的基礎水平,季清夏刻意放慢了節奏,又重點關照著幾個在學和不學中間搖擺不定的學生, 再加上她講課本就生動有趣,一上午講下來,倒是真多了不少聽課的。

雖然睡覺的依然很多。

眼看著離散學還有一炷香的時間,季清夏放下書, 叫眾人自己看書。

沒一會兒, 講堂裏又響起了竊竊私語聲。

有膽子大的開口詢問:“季老師, 既然不講了,那我們能不能出去玩啊?”

四周一片哄笑聲, 原本還在練字的姜時也擡起頭,微微皺眉。

沒想到季清夏挑眉道:“自然可以,只是其他幾個院還在上課, 便在竹院裏玩罷, 莫擾了其他人。”

“那……那我出去了?”

“去吧。”

季清夏說完不再理會,自顧自的看起書來。

姜時欲言又止,倒是金瑜臉上出現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眾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最後目光都集中在了姜時和金瑜兩人身上。

金瑜無視那些目光, 拿了本雜書出來看, 姜時停了筆, 冷聲道:“你們不是問過季老師了?想出去就出去,看我做什麽。”

……金小霸王今日心情不好,不宜招惹。

於是原本提議的那人也不敢出去了, 一時間講堂裏倒是比剛才還安靜了不少。

直到季清夏喊了散學,眾人才松了口氣, 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

季清夏沒忘了與陳佳借書的約定,擡步朝陳佳走去,路過姜時的位子時,看了一眼她桌上的字,不由得有些驚喜。

“進步很大。”

她還在抄千字文,不過速度極慢,一篇千字文不過只寫了寥寥幾十字,卻能看出每個字的結構都是努力琢磨之後才落筆的,與今早的字跡可以稱得上天差地別。

姜時聽到她的聲音,塌下肩膀:“可惜任務怕是完不成了。”

季清夏煞有介事:“將這篇拿來上交,受的罰大概能輕些……”

“……季老師,您可真會安慰人。”

季清夏努力忍笑,拍了拍姜時的肩膀,繼續朝陳佳走去。

一直到季清夏帶著陳佳離開,書堂裏只剩下姜時和金瑜兩人。

金瑜微微瞇眼:“姜時,你甘心被姓季的這般利用?”

姜時斜了她一眼,繼續低頭寫字。

“……跟你說話呢。那姓季的明顯借你的威風呢,你幹嘛要配合?跟她有舊?”

“一面之緣。”

“那你這麽幫她幹嘛?”

姜時知道,不解了金瑜的疑惑,自己這字怕是沒法寫了。於是放下筆,反問:“我又為什麽要跟她作對?”

“京都人人都知道你……”

“知道我氣走了幾十個老師?”姜時冷笑一聲:“她們自己本事不濟,怪我做什麽。”

說罷不再理會金瑜,繼續低頭練字。

那些所謂的老師,要麽就因為她是姜家小姐而諂媚巴結,要麽便冷臉訓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仿佛她不擅讀書是多大的罪過一般,還有些當她是空氣,不管她學還是不學都不予理睬。

不像季清夏……

姜時筆尖微微停頓。

怎麽只被她提點了幾句如何寫字,便開始不由自主的信任了……

不過季清夏猜錯了。

姜時當晚膽戰心驚的拿著一篇抄好的千字文給姜老將軍看,姜老將軍不但沒發火,反而驚喜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仔細將那幾張紙看了又看。

“還真是你寫的……我孫女這是得了哪位高人的指點?”

“……書院裏一個老師。”

“好好好,南陽書院果然非同一般!”姜老將軍大笑,舉著那篇千字文自己欣賞去了,完全沒想起來姜時被罰抄寫一百遍的事……

姜時已經很久沒見到姜老將軍這麽開心的樣子了,撓撓頭,回了自己的院子。

破天荒的進了書房,取了本論語來看。

片刻後,姜時扔了手裏的論語。

……還是看不懂。

怪了,怎麽今日上課時候季清夏講那幾句中庸……她反而聽得懂了???

將信將疑的取了本中庸翻開……

丟掉。

看不懂,更看不懂了。

姜時洩氣一般癱在椅子裏。

看來入門什麽的只是她的錯覺,她能聽懂……不過是因為季清夏講得好罷了。

這般過了幾日,竹院一直還算平靜,院內的風向也悄悄變了些。

至少沒了以往的吵嚷打鬧。

畢竟當十幾個人裏面……過半的學生都開始學習的時候,剩下那些即使不學,也沒什麽搗亂的心思了。

何況學習的那些人裏還有一個姜時……

這一日,季清夏邁進竹院時隱約覺得氣氛不太對勁。

竹院這些時日以來是不像往日那般吵嚷,但平日裏還是有些說話聲的。怎麽今天……這般安靜?

帶著疑惑踏入講堂,季清夏睜大了眼睛。

這是……姚金鈴?

之前謝山長就提到過,叫她來竹院教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姚金鈴和姜時在院內起沖突,只是姚金鈴之前在梅園受了傷,這才一直沒來上課。

這是已經痊愈了?

不用她詢問,跟姚金鈴對峙著的姜時已經開了口。

“姚金鈴?你怎麽在這兒?!”

“我怎麽在這兒?我還要問你怎麽在這兒呢!”

姚金鈴隨手拽過身邊的人:“宋初,姑奶奶我就幾天沒來,咱們竹院怎麽多出個‘閑雜人等’來?”

那宋初是禮部員外郎之女,母親官職不高又是姚侍郎下屬,加上本身性格便膽小怕事,因此在書院中一向唯姚金鈴馬首是瞻。

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她敢得罪姜時……這般被姚金鈴拽著領子逼問,眼看著都要哭出來了。

季清夏微微皺眉走近:“姚金鈴,放手。”

“哪兒來的雜碎敢來管姑奶奶的閑事?!”姚金鈴推開宋初看向季清夏:“你是誰?”

姜時冷聲開口:“她是如今管理整個竹院的季老師。”

“切……南陽書院的老師我哪個不認識?哪兒來什麽姓季的,何況還這麽年輕。姜時,你要騙人也得找個像樣的借口吧?”

姚金鈴說罷大笑,可身邊卻無一人附和……她不由得收斂了笑容。

“你真是竹院的老師?”

“正是。”季清夏微微點頭。

“不對……不對!我想起來了,你是那日在街上那個窮酸書生!姜時,這人是不是你找來的?你成心找茬是吧?!”

姚金鈴認出了季清夏,頓時覺得自己被人戲耍了,一巴掌拍在姜時桌上,姜時自然不甘示弱,手按在了腰間的匕首上:“姚金鈴,你另一只手是不是也想廢了?”

一直老神在在的坐在自己位置上的金瑜眼睛亮了亮,顯然對眼前的戲碼十分感興趣。

提起這事,教室裏一陣哄笑。

除了陳佳,這竹院的學生都是京都的小姐,哪個不知道姚金鈴在梅園差點被薛姝廢了手的事。

姚金鈴臉色更差,咬t牙道:“姜時,姑奶奶我今天跟你拼了!”

她哪裏是姜時的對手,剛沖上去就被姜時一拳打在了側臉,這一拳讓她清醒了不少,意識到自己跟姜時動手全無勝算,閉著眼擡手護在了身前,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再次降臨。

反而聽到了一聲低沈的悶哼。

姚金鈴睜開眼,看到了擋在自己身前的季清夏。

“季老師?!”姜時想收手時已經晚了,即便最後收了幾分力,拳頭卻依然實實在在打在了季清夏身上,姜時又驚又怕:“您這是做什麽!”

“好了。”季清夏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擡手揉了揉右肩。

……習武之人的力氣真是不容小覷,若不是她如今身體變好了許多,這一拳怕是能直接給她打趴下。

“當日梅園之事另有真相,並非姚金鈴之過,以後不可再提。”

姜時張了張嘴,還未等開口,卻看到季清夏一個趔趄,忙伸手把人扶穩。

原來是季清夏身後的姚金鈴推了她一把,她臉上帶著憤怒和恥辱,咬牙道:“不用你在這兒裝好人,姑奶奶就是跟薛姝杠上了,怎麽了?!”

這句話出口。整個竹院頓時針落可聞。

薛姝是一個在京都不能提起的名字。

誰人不知薛太師權勢滔天,薛家嫡孫女薛姝更是睚眥必報,莫說這般直接宣戰……就是有人說她壞話,被傳進薛姝的耳朵,都一定會付出極為慘烈的代價。

就連姜時都微微皺眉:“姚金鈴,你冷靜一點。”

“冷靜個屁!有本事她現在就來殺了我啊!”

坐在一旁的金瑜眸色微深,不知在想些什麽。

姚金鈴冷哼一聲,獨自跑出了講堂。

姜時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有些擔心的看向季清夏:“季老師,您沒事吧?剛剛我……”

“沒事。”季清夏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慰,自己站穩了身體。

“你們先自己看書,我出去看看。”

她吩咐了一句,便追出講堂,顯然是找姚金鈴去了。

姜時有些茫然的坐回自己的位子。

聽到了金瑜的輕笑。

“怎麽?你不是跟咱們‘季老師’關系親近嗎?今日怎麽不見她幫你?”

“……閉嘴。”

“嘖……姜時,真是難得看到你這種表情。怎麽?你相信姓季的?覺得自己冤枉了姚金鈴?”

姜時沈默半晌,啞聲開口。

“若我真冤枉了她,我定向她道歉。”

金瑜深深看了姜時一眼。

“你這種個性,若非生在姜家,怕是連根骨頭都剩不下。”

金瑜像是喃喃自語,沒想到姜時卻朝她看了過去。

“這就是你裝瘋賣傻的理由?金瑜,你們金家何時需要隱忍到這步田地了?”

“……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只是覺得,今日之事若真傳出去,季老師必然會遭薛姝報覆。她都不怕,你我反而畏手畏腳,當真可笑。”

金瑜再沒了笑容,半晌,低嘆一聲。

“無知者,自然無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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