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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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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院

一大早, 還沒到上課的時辰,南陽書院的正廳裏就坐滿了人。

廳中坐著的都是在南陽書院任教的老師。

謝山長簡單說了些趕考學子們入院的安排,最後拉著季清夏走到眾人面前。

“這位就是寫出那篇《教學記》的季清夏, 已被任命為書院的老師。”

眾位老師們紛紛歡迎季清夏,也有不少驚訝於寫出那篇文章的人竟是如此年輕。

季清夏一一回禮。

寒暄過後,謝山長再次開口:“好了,都散了吧。清夏你留下, 我有些事要跟你商量。”

眾人走後, 謝山長帶著季清夏到桌邊落座, 笑意溫和。

“清夏,實不相瞞, 我這陣子一直被一事困擾,這才在趕考學子們入院的考核中設了‘教書育人’的題目,原本只想著能否借此解惑, 沒想到……看了你的文章, 竟讓我憂慮盡消。”

“山長言重了。”季清夏忙擡手行禮。

“不必太過拘泥。”謝山長嘆氣:“只是雖因此將你招入南陽書院,但這件事,我思來想去, 還是該征求你的意見才好。”

來了。

季清夏昨日便猜到了是有麻煩找她來解決, 沒想到謝山長這麽快就提起了這事。

“山長請說。”

“清夏不知是否聽說過京都的姜、姚兩家。”



這事難不成跟這兩家有關系?

那還真是……太巧了。

季清夏心中轉過無數念頭, 面上卻不顯, 只道:“略有耳聞。”

“你剛剛入京, 不知道也是正常。”謝山長嘆氣:“這姜、姚兩家之間倒是沒有什麽嫌隙,但偏偏兩家的小姐年紀相仿,脾氣又不合……可以說, 兩人交惡在京都算得上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季清夏點頭。

這事她倒是清楚……入京那日可不就親眼見過。

“南陽書院久負盛名,京中各世家權貴因此常將小輩們送來這裏讀書。原本只有姚侍郎將女兒送了過來, 可就在前幾日……那姜老將軍找到我,說想讓孫女來南陽書院讀書。我實在難以推拒……”

謝山長說到這裏不免唉聲嘆氣,季清夏心中已經了然:“山長是擔心這兩人在書院每日針鋒相對。”

“正是如此……”謝山長看向季清夏:“清夏啊,你那篇文章中寫著‘因材施教’、‘育人育德’,我想著若真能實現,由你來教姜、姚二位是再合適不過了,不知你是否願意?”

季清夏知道自己沒法拒絕,也不想拒絕,但仍面露為難之色:“謝山長,並非在下推辭,但學生只是個秀才身,管教二位小姐是否太過逾矩……”

“此事你放心!”謝山長鄭重道:“這兩位的性格雖各有固執,但姜老將軍和姚侍郎並非不講理之人,早在與我交談時便說過,書院內一切事都由我做主,她們絕不幹涉。”

季清夏等的就是這句話。

“那……學生便恭敬不如從命。”

離開正廳,已經快到上課的時辰了。

路上還有三三兩兩的學生,都加快了腳步趕路,季清夏不緊不慢的朝謝山長說的那個學堂走去。

南陽書院分為梅、蘭、竹、菊四大院,前三個院落按學生成績劃分,類似崇文書院的內外院,而最後一個菊院則是單獨為趕考的學子們設立的。

季清夏要去的便是那排名最末的“竹院”。

竹院中多是些基礎極差的學生,南陽書院對於學生的學識有極高要求,入院後若一年內無法升到蘭院便會被逐出書院,只有那些世家權貴可以豁免。臨近年末,許多無法升至蘭院的寒門學子已經主動退學,如今竹院內一共不過十幾個學生,幾乎全是世家權貴。

這其中為首的必然便是姜時、姚金鈴兩人。

要對付這樣一群不學無術的二世祖,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事……

季清夏前世雖然有近十年的教育經驗,但遇到這樣一群學生,很多事情還是得細細思考一下。

正一邊走一邊想著,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季清夏下意識向旁邊避開半步,沒想到那人竟跟她想到一塊兒,兩人正正撞在了一起,季清夏一個踉蹌,好在被那人拉住了手臂扶穩。

擡眼看去,兩人都楞住了。

“是你?!”

“姜小t姐。”

這匆匆趕來的人竟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姜時。

姜時眼睛亮了幾分:“沒想到在南陽書院也能遇見熟人,我記得你是上京趕考的學子?你是來念書的吧?”

“我……”

倒也差不多,季清夏斟酌著該如何解釋,姜時卻一拍她的肩膀:“行啊,我就說看你像是個會讀書的,能通過南陽書院的考核,果然學問好!你在哪個院?下了學我去找你,咱們可得去醉仙樓好好喝上幾杯!”

“……竹院。”

“竹院?!這也太巧了!我也在竹院,走,我給你領路!”

季清夏神色覆雜的跟在了姜時身後。

這小孩看來才來書院不久,還不知道趕考的學子會統一被安排在菊院。

兩人一邊走著,姜時不忘開口詢問。

“那天之後,姚金鈴沒去找你麻煩吧?”

“沒有。”季清夏溫聲道:“說起來還要多謝姜小姐為在下解圍。”

“沒什麽,那姚金鈴平日裏就作妖作的厲害,我跟她是天生仇人。不過最近你可以不用擔心了。”

“哦?”

姜時提起這事,臉上笑意燦爛:“那姚金鈴不知道怎麽惹上了薛家,說是被薛姝狠狠教訓了一頓,這會兒還躺在家裏呢。真可惜,祖母不讓我去姚府看她,不然我一定要當面恥笑一番!”

季清夏卻忍不住微微皺眉。

雖說姚金鈴一向風評極差,但當日之事……她在場看的清清楚楚,姚金鈴受傷是為救人。怎麽短短兩日,就傳成了姚金鈴招惹薛家反被教訓?

這傳言的走向,若說沒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季清夏是不信的。

“到了!”

姜時指了指竹院的牌子:“就是這裏,咱們一起進去吧。”

還沒進院落,季清夏已經聽到了院中此起彼伏的吵嚷聲。

“姜小姐先進去吧,我還要等一位朋友。”

“那好吧,我先去了。”

季清夏等的是謝山長。

剛剛離開正廳時,謝山長便是讓季清夏先走,說自己隨後就到。

對於那些身份高貴的權貴子弟,季清夏這個新老師,還得由謝山長親自介紹才行。

終於等到了姍姍來遲的謝山長,兩人一起邁進竹院。

聽著裏面嘈雜吵嚷的聲音,謝山長面色難看:“這竹院真是越來越不像樣子。再這麽下去,整個南陽書院都要被她們影響!今年升進蘭院的學生就比往年少了將近一半,都是這群紈絝子弟折騰的。”

季清夏有些疑惑:“既然他們如此討厭讀書,為何還要被送到這裏來?”

謝山長看了季清夏一眼。

“想必清夏出身寒門。”

“正是如此。”

謝山長嘆氣:“我朝官員歷來科舉與舉薦並行,權貴人家想要為子孫後代舉薦一個官職倒是不難,但前朝多有紈絝為官之事,鬧出過不少笑話,因此陛下登基後立了規矩,凡被舉薦者不得低於秀才之身。”

季清夏倒是有些意外。

不過想想倒也釋然。鄉試對於這些世家來說其實並不算為難。世家大多會從小請老師入府教習,天資聰穎者往往十幾歲便能中秀才。

這些人原本便享有更好的教育資源。

反而是寒門學子,想要出頭便只能苦讀,就算真的一躍龍門,之後的路也並不好走。

陳昭蓮便是最好的例子。

“想必清夏已想通其中關竅。如今還留在這竹院的學生……若非像姜小姐那樣實在不開竅,便是根本無心讀書。想教好她們……實在是難啊。”

謝山長與季清夏在學堂門口站定,謝山長拍了拍季清夏的肩膀。

“此事原本便是我的主張,若能成自然皆大歡喜,若不成,清夏也不必過於憂慮。”

“是,學生知道了。”

說罷,謝山長先邁進了學堂。

原本嘈雜的吵嚷聲瞬間低了不少,想來謝山長對於這些學生仍是有些威懾力的。

但也不乏挑事的刺頭,這會兒謝山長還未開口,就有一道女聲開口。

“山長,大清早的你來竹院做什麽?”

“金瑜,你若不願來這竹院,就叫金相帶你回家去。”

那被稱作金瑜的學生嘿嘿笑了兩聲:“山長別生氣啊,我這不是關心您嘛。”

隨著謝山長這句教訓,學堂裏終於完全安靜下來。

謝山長這才開口道:“南陽書院開設至今,竹院從未有過今日之面貌,這實在是南陽書院之恥。我作為山長,難辭其咎,因此特意請來一位老師,今後竹院之事便由她全權負責。”

“老師?”

“誰啊?沒聽說京都哪個出名的學者來南陽書院了啊?”

“不知道……”

議論聲又起,還是那金瑜開口道:“山長,新老師是不是昨日在書院門口被您任職的那個趕考學子?”

這話一出,學堂裏算是炸了鍋。

趕考學子?一個秀才,怎能獨自管理整個竹院!要知道南陽書院的老師們最低也得是貢生出身,哪有什麽秀才來做老師的道理!

謝山長皺眉看向底下議論紛紛的人,倒是一直沒出聲的姜時拍了桌子,發出了好大的聲響。

姜時的名聲,京都哪家不知,眾人瞬間又安靜了下來。

姜時冷哼一聲:“嫌棄人家趕考的秀才,你們倒是也考個秀才看看啊?”

那金瑜沒再開口,姜時這才看向謝山長:“山長您接著說。”

謝山長的臉色這才好看了幾分。

“沒什麽說的了,來見見你們的新老師吧。”

她說著看向學堂門口:“清夏,進來吧。”

而隨著季清夏緩步走進學堂,姜時徹底楞住了。

趕考學子,新任竹院老師……

怎麽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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