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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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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

隆冬臘月, 京都城西梅園卻仍是一片人聲鼎沸。

梅林中賞梅者三五成群,林間搭了一處戲臺,時間尚早, 戲未開場,卻已有不少人等在下面。

露天的戲臺難免有些冷,底下坐著的人要麽捧了手爐或湯婆子,要麽點一壺熱茶熱酒, 溫在爐上邊煮邊與友人聊天。還有些怕冷的小姐公子們直接上了周圍茶館的二樓, 茶樓裏燃著炭爐, 自然要比外面暖上不少。

這會兒,一輛刻著“周”字的馬車緩緩停在了梅園外, 先有一個半大的男孩兒跳了下來,而後跟著下車的是一對少男少女,那最先下車的男孩兒有些急切的朝兩人喊:“快點快點, 一會兒趕不上開場了!”

那少女往車廂裏看了一眼, 車廂內便傳出溫和的女聲。

“你們去吧,我們隨後就到。”

三個少年沒一會兒就跑遠了,車廂內探出一只素白的手, 掀了車簾, 一個身穿白色狐裘的女子從裏面探出身子, 不忘回頭囑咐還在車廂裏的人。

“慢些, 不急。”

她伸手, 將穿著同色狐裘的瘦高男子扶了出來,半攬著他的腰帶人下了馬車。

這會兒戲快要開場了,大家都趕在這個時間來梅園, 周圍人絡繹不絕,不少都看向這一對穿著狐裘的小夫妻。

狐裘價格昂貴, 尤其是白色狐裘,一般只有京都世家的小姐少爺們才能穿,這一對卻眼生的很……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和主君。

女子扶著男人站穩,牽了他的手,兩人一起往梅園裏面走。

不少人看到這兒便覺得可惜。

那瘦高男子竟是個跛腿……想來是家世極好,才能得妻主這般仔細照顧。

四周窺探的目光太過明顯,男人似乎是有所察覺,垂下頭裹緊了狐裘,就見那女子微微皺著眉掃視了一圈。

稱不上是警告……但那女子一身氣度太過出眾,眾人不自覺便轉開了目光。

女子這才又溫聲對身邊人低語。

“一會兒進了梅園,咱們先去林子裏賞梅,那裏人少些。”

“好……”男人小聲回答。

“冷不冷?”

男人輕輕搖頭,女子卻仍不放心:“如果腿難受了一定要告訴妻主,好不容易好了些,可不能再受涼了。”

這一對小夫妻正是季清夏和陳笙。

自從知道了要來梅園,陳笙雖仍有些擔心,歡喜卻占了更多,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有些興奮,頗有幾分輾轉難眠。

直到又一次翻身,突然被身邊人拉進了懷裏。

陳笙小小驚呼一聲:“妻,妻主,吵醒你了?”

“沒……”季清夏聲音有些模糊:“睡不著嗎?”

“有,有一點。”

“嗯……”季清夏攬著他腰的手又緊了緊:“乖些,明日還要早起。”

她聲音越來越輕,顯然又要睡過去。陳笙不想擾了她的休息,乖乖窩在她懷裏,沒想到就這麽被抱了一會兒,倒真的睡著了。

一大早,先收拾好了的金衍就在院子裏興奮的瘋跑,說什麽都要帶點點一起去梅園,點點被金衍抓進懷裏抱著,頗有幾分生無可戀。

季清夏難得出言安慰:“梅園人多,去那兒能有不少熱鬧看。”

被擾了睡眠的小貓咪這才提起幾分精神。

一行人終於出發,一路上聽著三個小的嘰嘰喳喳,時不時夾雜著點點抗議的貓叫,陳笙也不免跟著期待起來。只是沒想到……來梅園游玩的人會這麽多……

陳笙勸自己不要在意那些異樣的審判目光,卻仍無法忽視。好在進了園子裏,人群漸漸分散開,季清夏拉著他進了梅林。

樹枝遮掩,終於沒人再盯著他,陳笙松了一口氣。

卻聽到季清夏突然開口:“夫郎,擡頭。”

他下意識仰頭,就看到零零散散的花瓣飄落,帶著梅花特有的冷香,不少花瓣落在了他的發間、肩頭,還有一片正正落在眉心。

陳笙眨眨眼,眉心那片便被季清夏溫柔拂去。

“好不好看?”

陳笙這才回神,看向臉上帶著笑意的季清夏。

“好,好看……”

季清夏笑意更深,幫他去摘頭上落的花瓣,一邊溫聲說著:“昨日在書院見到了幾棵梅樹,想著夫郎說不準會喜歡,這才想著跟小笙一起來賞梅。”

陳笙耳尖微紅,小聲喊了句妻主。

“所以,不要為不相幹的人傷神了,咱們好好賞梅,嗯?”

陳笙乖乖應了句好,仰頭看向那棵梅樹,猝不及防被季清夏搖動花枝,花瓣又落了滿身。

“妻主!”陳笙紅著耳朵小聲反抗:“不是……不是說賞梅嗎?”

那雙溫柔的眸子就定在他的臉上,盈滿了笑意。

“我便是在賞‘梅’啊。”

陳笙說不過她,眨了眨眼睛,發間還掛著幾片花瓣,看起來頗有幾分可憐兮兮的。

季清夏於是繼續幫他收拾身上的花瓣,摘掉他發間花瓣時還不忘評判:“其實掛著花瓣也好看,咱們有空去街上看看,有沒有梅花的簪子,夫郎簪上一定合適。”

去街上……

陳笙呼吸一窒,剛想拒絕,季清夏又拉起他的手朝另一顆梅樹走去:“走,咱們去看看那棵,怎麽感覺花還要開的更盛幾分?”

她帶著他在林間穿梭,時不時說上幾句逗他的話,陳笙心中還未攢起的憂慮便被攪散,滿眼都被梅花和季清夏占據。

在梅林裏玩了一會兒,季清夏擔心陳笙的腿會難受,帶著人尋了間戲臺子對面的茶樓,要了二樓的雅座。

二樓靠窗的位置都有屏風單獨隔著,兩人在窗邊就坐,立刻便有小廝燃起了炭爐送來。

炭爐一起,即便開著窗,周圍的溫度卻一下子高了不少。

屏風隔絕了旁人窺探的可能,窗外正對著那搭好了的戲臺子,戲馬上就要開演,底下已經坐滿了人。陳笙收回目光,就見季清夏遞來一個剝好的橘子。

橘子上面缺了一瓣。

“我嘗過了,很甜。”

陳笙接過橘子,剝下一瓣放入口中。

輕輕咬破,橘子清甜的汁水便盈滿整個口腔。

“怎麽樣?甜不甜?”季清夏期待的看著他。

“甜。”陳笙分了一半給季清夏:“妻主也吃。”

“沒事,我再剝一個就是。”

橘皮的香氣被炭火蒸騰著,盈在兩人身邊。

季清夏很快又剝好了一個,掰下兩瓣隨意塞進嘴裏,然後……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妻主?”陳笙註意到她的表情:“很酸嗎?”

“……老板挑橘子的水平有待提升。”

陳笙被她逗笑,仍記得將手中剩下的幾瓣甜橘子遞過去:“妻主快吃這個甜的。”

季清夏沒伸手去接橘子,反而突然起身,隔著桌子俯身湊了過去。

陳笙只覺得唇上一陣溫熱,還來不及反應,便被探入了唇舌。

“唔……”

周圍的談笑聲突然像是放大了數倍,混雜著陳笙慌亂的心跳,盈在耳畔,片刻不得安寧。

陳笙緊張的窒住了呼吸……

周圍,周圍那麽多人……妻主怎麽……

舌尖突然被輕輕勾了一下,陳笙睜大了眼睛,作惡的某人卻仍不知滿足,又咬了下他微涼的唇瓣,方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陳笙這才覺出憋悶,忙大口喘息。

他臉紅的不行,頗有幾分嗔怪的看向季清夏:“妻主,妻主怎麽……”

季清夏挑眉:“夫郎不是讓我吃點甜的?”

她似乎回味了一下,表情認真:“果然很甜。”

“妻主!!!”

“乖乖乖,我再剝一個嘗嘗。”

“哎呀……怎麽這個也酸?”

“夫郎快再給我吃點甜的。”

……

這般鬧了好一會兒,陳笙被欺負的臉色通紅,終於學會了反抗,輕輕抵著季清夏的肩膀不準她再親。

倒是徹底放松了下來。

鑼鼓聲響,臺上終於開場。

季清夏對這個世界的戲目完全不了解,陳笙就更是如此,兩人都算是第一次看戲,倒也覺得新鮮,倚著窗看的津津有味。

卻不想戲才開場,便有人攪局。

那坐在最前排,身邊至少有四五個人伺候的女子突然站起來往臺上砸了一錠銀子:“這戲我不愛看!換一出來!”

季清夏看著那女子的身影略微思索。

陳笙也將人認了出來。

“妻主……那是不是前幾日見過的那位姚小姐?”

“是她。”季清夏搖頭:“當真t毫無教養。”

臺上正唱著的男子差點被銀子砸中,嚇的停了戲,不住往臺側使眼色求助。

臺下頓時一片嘩然,眾人顯然都對姚金鈴的行為十分反感,卻見姚金鈴轉身,抽出腰間的鞭子在桌子上狠狠一甩。

“怎麽著?姑奶奶我不愛看這出,就不能換一出演?!”

那戲班的班主已經趕了過來,她似乎認識姚金鈴,弓著腰不住道歉:“姚小姐,對不住您,是咱們唱的不好擾了您的興致,但是這扮都扮上了,這會兒要換戲實在是……”

“實在是什麽?!”姚金鈴不依不饒:“姑奶奶我不愛看,錢已經給你們了,這些錢都夠把你們這個戲班子買下來的!換出戲怎麽就不行了?”

那班主臉上滿是為難,周圍人大多聽到了姚金鈴的身份,也頗有些敢怒不敢言。

這姚金鈴的名字……整個京都誰人不知。就算是家世相仿的,又有誰想惹這個麻煩。

要知道姚金鈴是出了名的記仇……

正僵持著,場邊突然傳出一道低沈沙啞的女聲。

“姚金鈴,砸場子砸到我這兒來了?”

季清夏循著聲音望去,只一眼,便皺緊了眉頭。

這人正是溫荃交給她的那份冊子上,特意畫了畫像的……薛太師的嫡孫女,薛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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