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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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秋慢慢說著有關季清夏的一切, 雲瀟便一直安靜的聽，眼看著靈虛觀三個大字就在眼前，兩人紛紛停下了腳步。
“就是這樣了……我總覺著別扭, 不知道怎麽靠近，也不敢靠近。”
季清秋自嘲一笑：“我是不是很矯情。”
“確實。”雲瀟毫不留情。
她說完又笑起來：“不過，我多少明白你的感覺。我家裏有個胡作非為的二姐，若她哪天突然變成季清夏這個樣子, 我怕是要好幾天不敢睡覺。”
季清秋看著雲瀟, 心裏的別扭感覺似乎輕了不少。
“沈歌姐說……讓我就當認識一個全新的人, 不必去想以前。可，可我……我做不到。”
“她是獨女吧。”
“嗯……師父家中只有沈歌姐。”
雲瀟捶了捶自己的肩膀：“怪不得……她家中沒有旁的姐妹, 自然不會明白。怎麽可能當成全新的人，二十年和三個月，又如何能夠相提並論。”
季清秋眼睛亮了一下。
“行了, ‘弟弟’。”雲瀟把手搭在季清秋肩膀上倚著她：“咱們該進觀了。”
“你還沒說該怎麽辦。”
“怎麽辦？”雲瀟斜她一眼：“又不是非得知道怎麽辦才能過下去, 且看將來唄。三個月不夠，三年，三十年, 你和季清夏又不是只做這二十年的姐妹。”
季清秋楞了一下, 而後默默扶住雲瀟, 兩人朝靈虛觀裏面走去。
據城門外那女子所說, “小神仙”會在每日申時末賜下符水, 因此傍晚上山的百姓很多，這會兒都擠擠挨挨的坐在觀中地上等著。
有留宿在觀中的百姓自發組成了護衛的隊伍，在入觀的地方排查, 但凡發現神色有異或鬧事的一律趕下山去，而若是病重的就帶去休息的地方安置。
陳笙是被季清夏背上山的, 出發之前，季清夏還給陳笙畫了個“病重妝”，加上陳笙本就體型清瘦，看起來倒真像是病重之人一般。因此兩人剛進了入口便被統一在臂上系了黃繩的護衛隊上前詢問。
“這位郎君可是病了？”
陳笙想著災民營中那些病人的樣子，適時咳了兩聲。
季清夏表情淒然：“我夫郎病重，實在是……實在是沒法子，只能來求神明，盼神明有靈，莫要生生將他從我身邊奪去。”
季清夏身邊不少上山的百姓都看到了她一路背著夫郎，聞言不由得跟著嘆氣，甚至有不少竊竊私語，直說這小夫妻兩個感情好，可惜老天不長眼。
那護衛自然也聽到了眾人的話，神色動容。
“你們跟我來吧，放心，有小神仙的仙藥在，你夫郎一定不會有事的。”
“謝謝您，真是太謝謝您了。”季清夏趕緊對對方作揖。
這一躬身，雖然幅度算不得太大，但趴在陳笙肩膀上睡覺的點點毫無防備的掉了下來，還好被季清夏眼疾手快的接住。
那護衛看著點點，皺緊了眉頭：“怎麽還帶了只貓崽子來？”
季清夏不動聲色的把點點揣進懷裏，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我夫郎最喜歡這小東西，我想著……帶它過來，我夫郎看著它心情好些，也能減輕些病痛。”
“看好了它，一會兒就是小神仙請神賜福的儀式，可別讓這貓崽子亂跑，沖撞了神明。”
“我知道了，多謝這位姐姐提醒。”
“行了，走吧。”
兩人被安排進了給香客們暫住的西院。
前來的病患實在太多，雖然能上山的重病者很少，但也遠遠超出了觀中能容納的人數。西院的客房全都大敞著門窗，每間屋子裏至少有十幾個病患，連同陪同的家人，所有桌椅板凳都被堆在了屋外，地上鋪了十幾張草席。
與觀前比起來，這裏不過是能多出一張供人休息的草席。
見兩人進來，房間裏的眾人還都能友好的對他們笑一笑，倒是跟城外那些死氣沈沈的難民有很大區別。
畢竟……能進來道觀的，也算是心裏有了希望。
季清夏將陳笙輕輕放在草席上，陳笙有些心疼的給季清夏擦汗。
“妻主也來坐一會兒吧。”
“好。”
季清夏從善如流，拉著陳笙的手坐到他身邊，兩人靠在一起，都輕輕呼出一口氣。
季清夏看著身下的草席，搖頭淺笑：“兜兜轉轉，倒是又讓夫郎跟我一起來受這種罪。”
兩人都想到了季家村那個破落的小院，還有四面透風的廚房裏擺著的那張草席。
陳笙靠在了季清夏肩頭：“有妻主在，哪裏都好的。”
季清夏把人攬進懷裏，輕聲呢喃：“怎麽只一天不見，就覺著小笙清減了不少？”
說著還在他腰間輕輕掐了一把。
陳笙窒住了呼吸，擡眼看他，眼中滿是控訴。
季清夏在自己掐過的地方揉了兩下，笑的滿足。
這段時日像是被按了加速鍵，她突然被推到統領的位子，每天忙的幾乎沒有喘息的時間……精神時時緊繃著，生怕哪裏顧慮不全出了紕漏。旁人覺著她行事冷靜果斷，無論出現什麽突發情況幾乎都能做出最好的決斷，其實無數個夜裏……她都在時間流速不同的系統空間中細細推衍，甚至找來了許多名家問詢關於疫病的管治方法，才能在短短一個月內將災民營治理的井井有條。
只是這樣高強度的消耗，是人都會覺得疲倦。但季清夏不能停下來，也不敢停下來，一直苦苦支撐罷了。
直到這會兒，身處這荒涼簡陋的山中客房裏，坐在這草席之上，挨在陳笙身邊，季清夏才能得到片刻放松。
陳笙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疲憊，安靜靠在季清夏懷裏，任由她對自己“動手動腳”，最多只是小聲埋怨幾句，怕被旁邊的人看了去。
這般賴了一會兒，季清夏又恢覆了精神。
壓低聲音開口：“小笙，你說咱們該從哪兒查起？”
“妻主想從哪兒查起？”
季清夏想了想，剛好點點從她懷裏鬼鬼祟祟的探頭出來，索性將小貓咪捧了出來，輕輕戳它腦門：“去後廚看看有沒有煮藥的痕跡。”
點點：咪？
裝傻。
小貓咪不想幹活，小貓咪只想睡覺。
季清夏瞇眼。
陳笙失笑：“點點又聽不懂，妻主怎麽給它派起任務來了。”
季清夏與點點對視，誰都不肯讓步。
“若不去，回去之後不許吃魚。”
“喵嗷！！”
陳笙扶額。
“肉也沒有！”
“咪嗚……”
點點開始可憐巴巴的看向陳笙。
陳笙摸了摸它的小腦袋：“點點乖，聽妻主的話。”
“喵嗷！！！”
小貓咪悲憤的跳下季清夏掌心，同時季清夏聽到了它的傳聲。
“你們兩個一起欺負貓嗷t嗷嗷嗷！！”
點點走後，季清夏幹脆朝後一仰，整個人都躺在了草席上，還對陳笙伸手：“來。”
陳笙看了看四周，見沒人註意他們，便也躺了下去。
枕在季清夏的手臂上，陳笙小聲問她：“妻主是懷疑那‘小神仙’在用藥物醫治病患嗎？”
“天下沒有可治病的符水。”季清夏溫聲開口：“但那些喝了符水的人確實病情有所好轉。加上這道觀的布置……通風良好，病人們也按照病情分開居住，不管那‘小神仙’是何目的，至少於疫病控制一途，他做的都對。”
“原來是這樣……那為什麽不直說自己是大夫呢？”
“我心中倒是有些猜想，只是不敢確定……還得見了那‘小神仙’才行。”
兩人在這邊悠哉的聊著天，那邊點點已經鉆進了道觀的東院。
東院原本是觀中道士們的居所，但如今幾個道士不知所蹤，只有那個所謂的“小神仙”住在裏面，據說要在那兒為每天早晚兩次的祈福儀式做準備。
祈福儀式就要開始，“小神仙”並不在院中，倒是有幾間房間上了鎖，點點沒聽到什麽異響，想了想，按著季清夏所說的，鉆進了東院的廚房。
另一邊，雲瀟和季清秋因為沒裝作重病，與其他上山求符水的百姓們混在一起，坐在觀中等著祈福儀式開啟。
三清像前突然冒出一股白煙，剛剛還滿是竊竊私語的廳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眾人紛紛朝三清像看去。
白煙散去，一身著道服的少年憑空出現。
雲瀟輕笑一聲：“這人倒是有幾分本事。”
季清秋撇嘴：“不過是會些雜耍。”
“哦？”
雲瀟看著開始起勢舞劍，一會兒噴火一會兒撒米的少年道士，好奇：“你不信這些？”
“當然不信！我小時候，有個道士路過我們村，還跟我娘說我活不久呢！我現在不是還活的好好的？師父說過，這些都是騙人的把式，跟街上那些雜耍賣藝的沒有什麽區別！”
雲瀟笑的開心：“沈老高才。”
那邊少年道士終於刷完了一整套戲法，輕掐指訣，指向面前那一口巨大的水缸。
眾人目光隨著看去，只見水缸中的水清澈見底。
而後少年道士振振有詞的念了段法訣，將朱砂寫就的符紙朝空中揚起，那符紙竟自發燃燒起來，眾人的目光隨著符紙灰燼重新落回缸中，就見剛剛那一大缸清水竟變成了棕黑色的符水！不由得一陣驚呼。
季清秋卻盯著那道士背在身後的手：“他剛剛手上抽走了什麽東西？”
“自然是障眼法的關鍵。”雲瀟似是已經看透了那道士的把戲，搖頭：“這雜耍使的，還沒宮……”
說到一半收了聲，季清秋狐疑的看她：“宮什麽？”
“沒什麽。噓……要發符水了。”
百姓們在護衛隊的安排下站成一排，挨個經過那個大缸去領符水，領過符水的百姓立刻小心翼翼的喝下，連一滴都不敢漏出來。
季清秋再也忍不下去，站起來大聲嚷道。
“你這個只會些雜耍把戲的神棍！不要再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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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秋自嘲一笑：“我是不是很矯情。”
“確實。”雲瀟毫不留情。
她說完又笑起來：“不過，我多少明白你的感覺。我家裏有個胡作非為的二姐，若她哪天突然變成季清夏這個樣子, 我怕是要好幾天不敢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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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留宿在觀中的百姓自發組成了護衛的隊伍，在入觀的地方排查, 但凡發現神色有異或鬧事的一律趕下山去，而若是病重的就帶去休息的地方安置。
陳笙是被季清夏背上山的, 出發之前，季清夏還給陳笙畫了個“病重妝”，加上陳笙本就體型清瘦，看起來倒真像是病重之人一般。因此兩人剛進了入口便被統一在臂上系了黃繩的護衛隊上前詢問。
“這位郎君可是病了？”
陳笙想著災民營中那些病人的樣子，適時咳了兩聲。
季清夏表情淒然：“我夫郎病重，實在是……實在是沒法子，只能來求神明，盼神明有靈，莫要生生將他從我身邊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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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護衛自然也聽到了眾人的話，神色動容。
“你們跟我來吧，放心，有小神仙的仙藥在，你夫郎一定不會有事的。”
“謝謝您，真是太謝謝您了。”季清夏趕緊對對方作揖。
這一躬身，雖然幅度算不得太大，但趴在陳笙肩膀上睡覺的點點毫無防備的掉了下來，還好被季清夏眼疾手快的接住。
那護衛看著點點，皺緊了眉頭：“怎麽還帶了只貓崽子來？”
季清夏不動聲色的把點點揣進懷裏，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我夫郎最喜歡這小東西，我想著……帶它過來，我夫郎看著它心情好些，也能減輕些病痛。”
“看好了它，一會兒就是小神仙請神賜福的儀式，可別讓這貓崽子亂跑，沖撞了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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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走吧。”
兩人被安排進了給香客們暫住的西院。
前來的病患實在太多，雖然能上山的重病者很少，但也遠遠超出了觀中能容納的人數。西院的客房全都大敞著門窗，每間屋子裏至少有十幾個病患，連同陪同的家人，所有桌椅板凳都被堆在了屋外，地上鋪了十幾張草席。
與觀前比起來，這裏不過是能多出一張供人休息的草席。
見兩人進來，房間裏的眾人還都能友好的對他們笑一笑，倒是跟城外那些死氣沈沈的難民有很大區別。
畢竟……能進來道觀的，也算是心裏有了希望。
季清夏將陳笙輕輕放在草席上，陳笙有些心疼的給季清夏擦汗。
“妻主也來坐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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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夏從善如流，拉著陳笙的手坐到他身邊，兩人靠在一起，都輕輕呼出一口氣。
季清夏看著身下的草席，搖頭淺笑：“兜兜轉轉，倒是又讓夫郎跟我一起來受這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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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會兒，身處這荒涼簡陋的山中客房裏，坐在這草席之上，挨在陳笙身邊，季清夏才能得到片刻放松。
陳笙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疲憊，安靜靠在季清夏懷裏，任由她對自己“動手動腳”，最多只是小聲埋怨幾句，怕被旁邊的人看了去。
這般賴了一會兒，季清夏又恢覆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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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笙失笑：“點點又聽不懂，妻主怎麽給它派起任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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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嗷！！！”
小貓咪悲憤的跳下季清夏掌心，同時季清夏聽到了它的傳聲。
“你們兩個一起欺負貓嗷t嗷嗷嗷！！”
點點走後，季清夏幹脆朝後一仰，整個人都躺在了草席上，還對陳笙伸手：“來。”
陳笙看了看四周，見沒人註意他們，便也躺了下去。
枕在季清夏的手臂上，陳笙小聲問她：“妻主是懷疑那‘小神仙’在用藥物醫治病患嗎？”
“天下沒有可治病的符水。”季清夏溫聲開口：“但那些喝了符水的人確實病情有所好轉。加上這道觀的布置……通風良好，病人們也按照病情分開居住，不管那‘小神仙’是何目的，至少於疫病控制一途，他做的都對。”
“原來是這樣……那為什麽不直說自己是大夫呢？”
“我心中倒是有些猜想，只是不敢確定……還得見了那‘小神仙’才行。”
兩人在這邊悠哉的聊著天，那邊點點已經鉆進了道觀的東院。
東院原本是觀中道士們的居所，但如今幾個道士不知所蹤，只有那個所謂的“小神仙”住在裏面，據說要在那兒為每天早晚兩次的祈福儀式做準備。
祈福儀式就要開始，“小神仙”並不在院中，倒是有幾間房間上了鎖，點點沒聽到什麽異響，想了想，按著季清夏所說的，鉆進了東院的廚房。
另一邊，雲瀟和季清秋因為沒裝作重病，與其他上山求符水的百姓們混在一起，坐在觀中等著祈福儀式開啟。
三清像前突然冒出一股白煙，剛剛還滿是竊竊私語的廳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眾人紛紛朝三清像看去。
白煙散去，一身著道服的少年憑空出現。
雲瀟輕笑一聲：“這人倒是有幾分本事。”
季清秋撇嘴：“不過是會些雜耍。”
“哦？”
雲瀟看著開始起勢舞劍，一會兒噴火一會兒撒米的少年道士，好奇：“你不信這些？”
“當然不信！我小時候，有個道士路過我們村，還跟我娘說我活不久呢！我現在不是還活的好好的？師父說過，這些都是騙人的把式，跟街上那些雜耍賣藝的沒有什麽區別！”
雲瀟笑的開心：“沈老高才。”
那邊少年道士終於刷完了一整套戲法，輕掐指訣，指向面前那一口巨大的水缸。
眾人目光隨著看去，只見水缸中的水清澈見底。
而後少年道士振振有詞的念了段法訣，將朱砂寫就的符紙朝空中揚起，那符紙竟自發燃燒起來，眾人的目光隨著符紙灰燼重新落回缸中，就見剛剛那一大缸清水竟變成了棕黑色的符水！不由得一陣驚呼。
季清秋卻盯著那道士背在身後的手：“他剛剛手上抽走了什麽東西？”
“自然是障眼法的關鍵。”雲瀟似是已經看透了那道士的把戲，搖頭：“這雜耍使的，還沒宮……”
說到一半收了聲，季清秋狐疑的看她：“宮什麽？”
“沒什麽。噓……要發符水了。”
百姓們在護衛隊的安排下站成一排，挨個經過那個大缸去領符水，領過符水的百姓立刻小心翼翼的喝下，連一滴都不敢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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