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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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這家夥不僅陸式微認得, 幾乎也有不少人也都認識。
這是之前替陸式微守墓的妖怪。
而眾人看得清楚，隨著那妖怪席卷而來的，還有一群呼嘯而來的濃重妖氣。
殺氣騰騰, 帶著深沈的血氣，仿佛從最濃重的黑暗裏而出, 頃刻間將陸式微圍了起來。
與此同時, 只聽一陣又一陣刺痛耳膜的“哢擦”聲傳來, 四面八方的氣運陣如同受到召喚一般紛紛啟動，剎那間，烏雲壓境, 氣氛低得人心下發慌。
掌派眸中精光一閃，立刻叫嚷起來：“陸式微，我原以為你身為捉妖老祖，好歹心裏會有些良知，卻沒想到, 你表面為了捉妖界設立的氣運陣，其實盡是為了你的一己私心！”
他振臂一呼, 有信號煙花的光芒沖出屋頂, 在半空炸開：
“聽我號令，斬殺陸式微！”
信號煙花鏈接著天下捉妖師的玉佩，等的便是一旦有危險, 各處可以立刻聚集過來。
本以為會用在萬妖窟重啟之時，卻沒想到, 用在了她的身上。
牽動著陸真的唇角, 陸式微冷冷笑著：
“你以為, 你召喚了全天下的捉妖師，就可以與我抗衡？
“你說我妖性未泯, 那我何不正好大開殺戒，坐實了你的說法？”
身後已有捉妖師的身影趕來，掌派的臉上閃過晦暗的光芒，只冷冷笑著：“西微門門徒眾多，有了你和你徒女這兩個欺師滅祖的東西在前，我就算屠了你全門也不為過。”
這就是在威脅她了。
可難道她此時束手就擒，天下人就能放過她了嗎？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死，她也得拉個墊背的！
天罰不斷，有一道又一道的雷光劈下來，道道不留情面地落在這墳墓之上，建造之時堅不可摧的石塊竟然在四周妖怪的鳴叫聲中傳出了點點破裂的聲音。
陸式微聽得清楚，說話的聲音稱得上雲淡風輕：
“不過我看，這裏，好像要塌了呢。
“掌派再不走，還有命來屠西微門滿門嗎？”
掌派面色一變，立刻指揮著人們後退，“陸真”的臉上卻突然閃過絲異樣的光芒，下一刻，只見妖怪們突然不避不躲，直直迎上了那劈下來的雷光，仿佛被淬體煉化了一般，如同炮彈一般，在墳墓裏橫沖直撞了起來。
有不少來不及跑的東無派派眾被撞了個人仰馬翻，掌派已然來到了墳墓外面的空地，尖著嗓子喊：
“陸式微，今日眾人都看得清楚，你背叛捉妖界，召喚群妖，意欲對捉妖師下手，你可知罪？！”
“不僅如此，我還要殺了你！”
“陸真”縱身飛了出來，手上靈光閃爍，已然勾勒了一把長劍的模樣——
她知道，那袋子裏的靈力只能讓她維持一段時間的力量，如果不能在這段時間裏將掌派一擊即中，死的就很可能是她了！
言無不在，到時候，整個捉妖界就要被這個家夥牢牢攥在手裏了！
不料，掌派卻冷冷一笑，那張素來恭謹的臉上盡是猖狂：
“你以為言無死了，這世上就沒有人可以制衡你了嗎？”
他頓了頓，眼光裏有晦暗的光芒：
“那我就讓言無來殺了你！”
……言無？
言無還活著？
不可能，如果言無或者，絕不可能讓掌派做出這麽荒唐的事情來！
“陸真”的動作遲疑了一瞬，下一刻，卻見掌派突然伸手，把言傲狠狠抓了過來。
言傲嚇了一大跳，他本來躲在後面，突然被拉到陣前，下意識就要抱頭躲開，可突然，掌派突然在他的頭頂上拍了一下，一瞬間，言傲的眼神就暗淡了下去。
陸式微弄不清楚掌派的意思，看見言傲，她的心裏下意識就揚起諷刺——
為了把言傲推出來擔個好名聲，掌派難道是真的不計後果了？
現在她可是全盛狀態，如果不是因為被天罰束縛，捏死他們簡直和捏死螞蟻一樣輕松！
而下一刻，言傲突然擡頭了。
他如同一個無力的牽絲木偶一般，四肢無力，被掌派揮手牽引，來到了陸式微的眼前。
陸式微一邊暗暗調整著妖怪的布局，一邊忍著徹骨的疼痛，一邊掀開眼皮看了言傲一眼——
就算灌多少靈丹，言傲也不可能突然能夠勝過她……
然後陸式微楞了一瞬。
因為陸式微看清了言傲的雙眸。
那雙眼睛裏的光，陸式微很熟悉。
一時間，陸式微幾乎要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只顧往前邁了一步：“言無？”
而在底下其他人的眼裏，便是掌派突然讓言傲過來，而“陸真”一看到言傲，則一下子就呆住了，甚至還沒忍住上前搭話——
果然，這位戀愛腦大師姐依舊還是那個樣子嘛！
但只剎那了一瞬，陸式微旋即定住，只握住手裏靈光化為的長劍，定定盯著言無：
“你沒死？”
這道理很是說不通。
她能夠再次獲得力量，自然也有言無那些“遺產”的一份功勞，雖然不知道是因何，但到底，言無是幫了自己一把。
可為何，t他既然沒死卻又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陸式微定定看著言無，聲音很緩：
“掌派設立氣運陣，妄圖重啟萬妖窟，為言傲奪取氣運。
“知道這些，你還要幫他嗎？”
“言傲”已然拔出長劍，劍尖對著陸式微，一步一步而來。
陸式微皺眉，劍已出鞘，她自然不可能讓陸真的身體涉險，當即橫過長劍，冷冷看著“言傲”。
只聽一聲清脆的長劍相交之聲，鏗鏘而響，“言傲”就勢停住腳步，聲音很緩：
“你口口聲聲說居心叵測者是東無派掌派，可你紅口白牙，毫無證據。
“但你此番召集群妖，是天下捉妖師都看見了的。
“陸真，陸式微已死，西微門若不依附於東無派，豈有活路。”
“你說什麽屁話！”陸式微聽見陸真的靈識叫囂著想要罵言無，可那一刻，她卻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是沒有證據，言無硬要說不相信她，也是合理的。
可言無對她的心意在前，她就算再不相信，自然也是知道的——
所以，言無此番舉動，也可能是受了掌派的脅迫，想要逼她就範，保全她的性命。
如果時間足夠，陸式微相信自己是可以讓言無改變主意的。
可惜，在這一瞬間，她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言無擋了她的道。
千年前，言無雖然殺了她，但可以說是為了捉妖界消除禍患，陸式微願意原諒他。
但如今，他提劍護著掌派，明明白白是傷害了捉妖界。
是她錯了。
她原以為，言無和她的徒女們是兩類人。
可到最後，個個卻只是道貌岸然的“為她好”。
“既然如此，”陸式微的聲音很沈，攥著長劍的手也一點一點地發緊，“那麽，恕陸真不敬。”
滿是靈力的長劍高高舉起，似在蓄力，有耀眼的光華在其上流轉。
妖氣肆意嘶鳴，召集而來的捉妖師已經將此處團團圍住，而西微門的門徒則搶先一步攔在裏面，不遠不近地隔離著陸式微和其餘捉妖師們。
只是她們的視線不停在兩邊流轉，不難看出幾分猶豫來。
西微門的名聲已經被拖累，正如“言傲”所說，往後西微門極有可能要看著東無派行事，如此一來，她們又該何去何從呢？
陸式微自然明白她們的心思，可如今重點並不在此，她也不屑於她們的保護，她的眼睛盯著“言傲”，一句話都沒有說。
可耳邊卻響起陸真的聲音：“師祖，就算那真是言無老祖在其中，但言傲的水平卻不足為懼，您不如先對付掌派……”
道理自然是應該這麽想的，但陸式微卻不能這麽做。
“言傲”是天命之子，她必須兩邊防著，否則，極有可能會出現更多意外。
換句話說，掌派固然惡劣，但言無實力強悍，言傲又有天道護體，兩相比較，她甚至更想要先殺“言傲”一點。
這些話本來只是在陸式微的心頭轉了個彎，她卻不知道，此時，已然被另一個人聽了過去。
實話說，言無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陸式微的心聲了。
他曾經想過很多種原因，卻從來沒有想到，再次聽見會在這個境地——
他和陸式微刀劍相向，親耳聽見陸式微想要先對他動手。
但情有可原。
陸式微並不知道，言無現在的靈識也正在和那個想要束縛住自己的力量鬥個徹底。
他本應死去，卻被掌派用氣運陣拽了回來。
這對他來說本來應該很好破解，但是那團“不可名狀”告訴他，他是讓“言傲”最後成才的推力，他不能死。
他不僅不能死，還必須將攔在路上的陸式微鏟除。
他當然不願意這麽做。
但他現在生不如死，不知道還能拖延多久，不如讓陸式微一了百了。
所幸，他留下的氣運陣還有些用處，能夠讓陸式微短暫地留下些力量……
言無胡思亂想之間，那動作緩慢的長劍卻終於破開長空，落了下來。
預想之間的疼痛並沒有發生，他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靈光——
的確是長劍。
但那長劍卻是從身後而來，不僅將掌派刺了個對穿，然後劍尖往前，抵住了他的後心窩。
掌派似乎對這突然而來的疼痛沒了主意，似乎怎麽也想不到這長劍是怎麽能夠調轉了方向。
陸式微便在此時開了口：“你以為言傲是天命之子，所以你為了他做事，自然能落了個全身而退嗎。”
掌派的喘氣聲開始變重。
陸式微的聲音依舊很穩：“可是，我們依舊鬥不過天道的。”
她的聲音一字一頓：“如果你們所有人的目的都是打開萬妖窟，奪取氣運的話——
“那好啊，就來吧。
“只是這捉妖界，我是一點都不會讓的！”
說著，陸式微將劍尖一推，言傲的後心口立刻見了血，言傲自然本來可以躲開，可言無如同腳下紮了根一樣，牢牢地站在地上，讓人一點都動彈不得。
四周氣運陣終於傳來了爆裂的聲音，源源不斷的妖氣如同突然失去了方向一樣，如同從黑暗裏撕開了一道裂口，開始橫沖直撞起來。
有熟悉的陰影從天邊壓下來，陸式微看都不需要看，便知道那是第四只大妖。
第四只大妖被放出，萬妖窟大開，捉妖界危在旦夕。
她努力了這麽久，終究是一場空。
這其中明明有許多的漏洞，她以為她都算無遺策，卻都……
敵不過天道。
陸式微沈沈望著言傲，很慢很慢地說：“言傲，你真的殺不死嗎？”
言無的力氣已然開始消散，言傲開始重新掌握身體，被陸式微這麽一問，臉色瞬間煞白了下去：“陸老祖，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捉妖界的事情，萬妖窟也不是我要開放的，您素來秉公執法……”
他退了幾步，但還是腳下一軟，跌坐下去，緊接著，他意識到什麽一樣，開始瘋狂錘自己的頭：
“您相信我，我並不想要這天才的名字的，是它操控我，我不要……我不要……”
事已至此，無可挽回。
陸式微甚至覺得，就算言傲真的把自己捶死了，也許天道也能給個機緣死而覆生。
不過言傲的確有句話說的對，她向來不喜歡趕盡殺絕。
如果當真喜歡，當初也不會用氣運陣的方法來約束妖怪了。
她和妖怪鬥了大半生，現在換了對手，突然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言傲已然跌跌撞撞地撞上陸式微的膝蓋，哭著喊：“求您救我！”
他篤定陸式微不會濫殺無辜，也許還因為身後有這麽多捉妖師，他覺得陸式微不敢當眾下手。
可陸式微還是下手了。
或者說實話，下手的是陸真。
劍尖突然發了狠，直接從言傲的背脊上劃過去，而後生生剝開了言傲的皮肉，取出了一小塊亮閃閃的東西——
是靈髓。
陸式微聽見，言傲即將閉上眼睛的時候，輕輕喊了一聲。
那聲調是“zhen”。
是蓁蓁，還是真真，都不重要了。
……
陸式微只是眨了下眼，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是熟悉的懸崖。
是千年前，她死去的地方。
那時候，她被萬妖圍攻，言無推了她下去。
也許也不是推了她下去，可千年時間足以掩蓋所有痕跡，就連一些情緒，都變得淡漠起來。
所以陸式微只是以劍撐地，看著懸崖邊緣的那一團“不可名狀”。
沈默了良久，陸式微展開手掌，那靈髓還在熠熠生輝，她問“不可名狀”：
“你是想要這個嗎？”
“不可名狀”沒說話。
陸式微卻笑了下：“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麽偏偏挑中了言傲做主角，哪怕是陸真……”
她頓了頓，話沒說完。
但實話說，站在她的立場上，倒很希望主角是陸真。
而此時，“不可名狀”卻突然飛了起來，而後輕輕落在了那靈髓上，將它往陸式微這裏推了推。
而後，系統熟悉的聲音響起：
“靈髓靈力雄厚，可以幫助你重鑄身體。
“這是言傲自願給的，他的生命天道也幫忙留住了，你大可放心。”
陸式微輕輕頓了頓。
而後，更輕地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因為我的使命，已經不再是托舉言傲。
“你身邊的每一個人，用他們的代價，祈禱你重活於世。”
那聲音很熟悉，像很近，也像很遠，
“所以陸式微，到你該回來的時候了。”
可無論在哪裏，那聲音依舊雲淡風輕，像可以輕易拿捏著一切生死。
陸式微驀然動了。
有巨大的靈光自長劍爆發而出，她費力舉起，一字一頓：
“可如果，我不願意呢？”
她猛地刺了下去。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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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夥不僅陸式微認得, 幾乎也有不少人也都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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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眾人看得清楚，隨著那妖怪席卷而來的，還有一群呼嘯而來的濃重妖氣。
殺氣騰騰, 帶著深沈的血氣，仿佛從最濃重的黑暗裏而出, 頃刻間將陸式微圍了起來。
與此同時, 只聽一陣又一陣刺痛耳膜的“哢擦”聲傳來, 四面八方的氣運陣如同受到召喚一般紛紛啟動，剎那間，烏雲壓境, 氣氛低得人心下發慌。
掌派眸中精光一閃，立刻叫嚷起來：“陸式微，我原以為你身為捉妖老祖，好歹心裏會有些良知，卻沒想到, 你表面為了捉妖界設立的氣運陣，其實盡是為了你的一己私心！”
他振臂一呼, 有信號煙花的光芒沖出屋頂, 在半空炸開：
“聽我號令，斬殺陸式微！”
信號煙花鏈接著天下捉妖師的玉佩，等的便是一旦有危險, 各處可以立刻聚集過來。
本以為會用在萬妖窟重啟之時，卻沒想到, 用在了她的身上。
牽動著陸真的唇角, 陸式微冷冷笑著：
“你以為, 你召喚了全天下的捉妖師，就可以與我抗衡？
“你說我妖性未泯, 那我何不正好大開殺戒，坐實了你的說法？”
身後已有捉妖師的身影趕來，掌派的臉上閃過晦暗的光芒，只冷冷笑著：“西微門門徒眾多，有了你和你徒女這兩個欺師滅祖的東西在前，我就算屠了你全門也不為過。”
這就是在威脅她了。
可難道她此時束手就擒，天下人就能放過她了嗎？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死，她也得拉個墊背的！
天罰不斷，有一道又一道的雷光劈下來，道道不留情面地落在這墳墓之上，建造之時堅不可摧的石塊竟然在四周妖怪的鳴叫聲中傳出了點點破裂的聲音。
陸式微聽得清楚，說話的聲音稱得上雲淡風輕：
“不過我看，這裏，好像要塌了呢。
“掌派再不走，還有命來屠西微門滿門嗎？”
掌派面色一變，立刻指揮著人們後退，“陸真”的臉上卻突然閃過絲異樣的光芒，下一刻，只見妖怪們突然不避不躲，直直迎上了那劈下來的雷光，仿佛被淬體煉化了一般，如同炮彈一般，在墳墓裏橫沖直撞了起來。
有不少來不及跑的東無派派眾被撞了個人仰馬翻，掌派已然來到了墳墓外面的空地，尖著嗓子喊：
“陸式微，今日眾人都看得清楚，你背叛捉妖界，召喚群妖，意欲對捉妖師下手，你可知罪？！”
“不僅如此，我還要殺了你！”
“陸真”縱身飛了出來，手上靈光閃爍，已然勾勒了一把長劍的模樣——
她知道，那袋子裏的靈力只能讓她維持一段時間的力量，如果不能在這段時間裏將掌派一擊即中，死的就很可能是她了！
言無不在，到時候，整個捉妖界就要被這個家夥牢牢攥在手裏了！
不料，掌派卻冷冷一笑，那張素來恭謹的臉上盡是猖狂：
“你以為言無死了，這世上就沒有人可以制衡你了嗎？”
他頓了頓，眼光裏有晦暗的光芒：
“那我就讓言無來殺了你！”
……言無？
言無還活著？
不可能，如果言無或者，絕不可能讓掌派做出這麽荒唐的事情來！
“陸真”的動作遲疑了一瞬，下一刻，卻見掌派突然伸手，把言傲狠狠抓了過來。
言傲嚇了一大跳，他本來躲在後面，突然被拉到陣前，下意識就要抱頭躲開，可突然，掌派突然在他的頭頂上拍了一下，一瞬間，言傲的眼神就暗淡了下去。
陸式微弄不清楚掌派的意思，看見言傲，她的心裏下意識就揚起諷刺——
為了把言傲推出來擔個好名聲，掌派難道是真的不計後果了？
現在她可是全盛狀態，如果不是因為被天罰束縛，捏死他們簡直和捏死螞蟻一樣輕松！
而下一刻，言傲突然擡頭了。
他如同一個無力的牽絲木偶一般，四肢無力，被掌派揮手牽引，來到了陸式微的眼前。
陸式微一邊暗暗調整著妖怪的布局，一邊忍著徹骨的疼痛，一邊掀開眼皮看了言傲一眼——
就算灌多少靈丹，言傲也不可能突然能夠勝過她……
然後陸式微楞了一瞬。
因為陸式微看清了言傲的雙眸。
那雙眼睛裏的光，陸式微很熟悉。
一時間，陸式微幾乎要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只顧往前邁了一步：“言無？”
而在底下其他人的眼裏，便是掌派突然讓言傲過來，而“陸真”一看到言傲，則一下子就呆住了，甚至還沒忍住上前搭話——
果然，這位戀愛腦大師姐依舊還是那個樣子嘛！
但只剎那了一瞬，陸式微旋即定住，只握住手裏靈光化為的長劍，定定盯著言無：
“你沒死？”
這道理很是說不通。
她能夠再次獲得力量，自然也有言無那些“遺產”的一份功勞，雖然不知道是因何，但到底，言無是幫了自己一把。
可為何，t他既然沒死卻又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陸式微定定看著言無，聲音很緩：
“掌派設立氣運陣，妄圖重啟萬妖窟，為言傲奪取氣運。
“知道這些，你還要幫他嗎？”
“言傲”已然拔出長劍，劍尖對著陸式微，一步一步而來。
陸式微皺眉，劍已出鞘，她自然不可能讓陸真的身體涉險，當即橫過長劍，冷冷看著“言傲”。
只聽一聲清脆的長劍相交之聲，鏗鏘而響，“言傲”就勢停住腳步，聲音很緩：
“你口口聲聲說居心叵測者是東無派掌派，可你紅口白牙，毫無證據。
“但你此番召集群妖，是天下捉妖師都看見了的。
“陸真，陸式微已死，西微門若不依附於東無派，豈有活路。”
“你說什麽屁話！”陸式微聽見陸真的靈識叫囂著想要罵言無，可那一刻，她卻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是沒有證據，言無硬要說不相信她，也是合理的。
可言無對她的心意在前，她就算再不相信，自然也是知道的——
所以，言無此番舉動，也可能是受了掌派的脅迫，想要逼她就範，保全她的性命。
如果時間足夠，陸式微相信自己是可以讓言無改變主意的。
可惜，在這一瞬間，她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言無擋了她的道。
千年前，言無雖然殺了她，但可以說是為了捉妖界消除禍患，陸式微願意原諒他。
但如今，他提劍護著掌派，明明白白是傷害了捉妖界。
是她錯了。
她原以為，言無和她的徒女們是兩類人。
可到最後，個個卻只是道貌岸然的“為她好”。
“既然如此，”陸式微的聲音很沈，攥著長劍的手也一點一點地發緊，“那麽，恕陸真不敬。”
滿是靈力的長劍高高舉起，似在蓄力，有耀眼的光華在其上流轉。
妖氣肆意嘶鳴，召集而來的捉妖師已經將此處團團圍住，而西微門的門徒則搶先一步攔在裏面，不遠不近地隔離著陸式微和其餘捉妖師們。
只是她們的視線不停在兩邊流轉，不難看出幾分猶豫來。
西微門的名聲已經被拖累，正如“言傲”所說，往後西微門極有可能要看著東無派行事，如此一來，她們又該何去何從呢？
陸式微自然明白她們的心思，可如今重點並不在此，她也不屑於她們的保護，她的眼睛盯著“言傲”，一句話都沒有說。
可耳邊卻響起陸真的聲音：“師祖，就算那真是言無老祖在其中，但言傲的水平卻不足為懼，您不如先對付掌派……”
道理自然是應該這麽想的，但陸式微卻不能這麽做。
“言傲”是天命之子，她必須兩邊防著，否則，極有可能會出現更多意外。
換句話說，掌派固然惡劣，但言無實力強悍，言傲又有天道護體，兩相比較，她甚至更想要先殺“言傲”一點。
這些話本來只是在陸式微的心頭轉了個彎，她卻不知道，此時，已然被另一個人聽了過去。
實話說，言無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陸式微的心聲了。
他曾經想過很多種原因，卻從來沒有想到，再次聽見會在這個境地——
他和陸式微刀劍相向，親耳聽見陸式微想要先對他動手。
但情有可原。
陸式微並不知道，言無現在的靈識也正在和那個想要束縛住自己的力量鬥個徹底。
他本應死去，卻被掌派用氣運陣拽了回來。
這對他來說本來應該很好破解，但是那團“不可名狀”告訴他，他是讓“言傲”最後成才的推力，他不能死。
他不僅不能死，還必須將攔在路上的陸式微鏟除。
他當然不願意這麽做。
但他現在生不如死，不知道還能拖延多久，不如讓陸式微一了百了。
所幸，他留下的氣運陣還有些用處，能夠讓陸式微短暫地留下些力量……
言無胡思亂想之間，那動作緩慢的長劍卻終於破開長空，落了下來。
預想之間的疼痛並沒有發生，他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靈光——
的確是長劍。
但那長劍卻是從身後而來，不僅將掌派刺了個對穿，然後劍尖往前，抵住了他的後心窩。
掌派似乎對這突然而來的疼痛沒了主意，似乎怎麽也想不到這長劍是怎麽能夠調轉了方向。
陸式微便在此時開了口：“你以為言傲是天命之子，所以你為了他做事，自然能落了個全身而退嗎。”
掌派的喘氣聲開始變重。
陸式微的聲音依舊很穩：“可是，我們依舊鬥不過天道的。”
她的聲音一字一頓：“如果你們所有人的目的都是打開萬妖窟，奪取氣運的話——
“那好啊，就來吧。
“只是這捉妖界，我是一點都不會讓的！”
說著，陸式微將劍尖一推，言傲的後心口立刻見了血，言傲自然本來可以躲開，可言無如同腳下紮了根一樣，牢牢地站在地上，讓人一點都動彈不得。
四周氣運陣終於傳來了爆裂的聲音，源源不斷的妖氣如同突然失去了方向一樣，如同從黑暗裏撕開了一道裂口，開始橫沖直撞起來。
有熟悉的陰影從天邊壓下來，陸式微看都不需要看，便知道那是第四只大妖。
第四只大妖被放出，萬妖窟大開，捉妖界危在旦夕。
她努力了這麽久，終究是一場空。
這其中明明有許多的漏洞，她以為她都算無遺策，卻都……
敵不過天道。
陸式微沈沈望著言傲，很慢很慢地說：“言傲，你真的殺不死嗎？”
言無的力氣已然開始消散，言傲開始重新掌握身體，被陸式微這麽一問，臉色瞬間煞白了下去：“陸老祖，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捉妖界的事情，萬妖窟也不是我要開放的，您素來秉公執法……”
他退了幾步，但還是腳下一軟，跌坐下去，緊接著，他意識到什麽一樣，開始瘋狂錘自己的頭：
“您相信我，我並不想要這天才的名字的，是它操控我，我不要……我不要……”
事已至此，無可挽回。
陸式微甚至覺得，就算言傲真的把自己捶死了，也許天道也能給個機緣死而覆生。
不過言傲的確有句話說的對，她向來不喜歡趕盡殺絕。
如果當真喜歡，當初也不會用氣運陣的方法來約束妖怪了。
她和妖怪鬥了大半生，現在換了對手，突然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言傲已然跌跌撞撞地撞上陸式微的膝蓋，哭著喊：“求您救我！”
他篤定陸式微不會濫殺無辜，也許還因為身後有這麽多捉妖師，他覺得陸式微不敢當眾下手。
可陸式微還是下手了。
或者說實話，下手的是陸真。
劍尖突然發了狠，直接從言傲的背脊上劃過去，而後生生剝開了言傲的皮肉，取出了一小塊亮閃閃的東西——
是靈髓。
陸式微聽見，言傲即將閉上眼睛的時候，輕輕喊了一聲。
那聲調是“zhen”。
是蓁蓁，還是真真，都不重要了。
……
陸式微只是眨了下眼，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是熟悉的懸崖。
是千年前，她死去的地方。
那時候，她被萬妖圍攻，言無推了她下去。
也許也不是推了她下去，可千年時間足以掩蓋所有痕跡，就連一些情緒，都變得淡漠起來。
所以陸式微只是以劍撐地，看著懸崖邊緣的那一團“不可名狀”。
沈默了良久，陸式微展開手掌，那靈髓還在熠熠生輝，她問“不可名狀”：
“你是想要這個嗎？”
“不可名狀”沒說話。
陸式微卻笑了下：“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麽偏偏挑中了言傲做主角，哪怕是陸真……”
她頓了頓，話沒說完。
但實話說，站在她的立場上，倒很希望主角是陸真。
而此時，“不可名狀”卻突然飛了起來，而後輕輕落在了那靈髓上，將它往陸式微這裏推了推。
而後，系統熟悉的聲音響起：
“靈髓靈力雄厚，可以幫助你重鑄身體。
“這是言傲自願給的，他的生命天道也幫忙留住了，你大可放心。”
陸式微輕輕頓了頓。
而後，更輕地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因為我的使命，已經不再是托舉言傲。
“你身邊的每一個人，用他們的代價，祈禱你重活於世。”
那聲音很熟悉，像很近，也像很遠，
“所以陸式微，到你該回來的時候了。”
可無論在哪裏，那聲音依舊雲淡風輕，像可以輕易拿捏著一切生死。
陸式微驀然動了。
有巨大的靈光自長劍爆發而出，她費力舉起，一字一頓：
“可如果，我不願意呢？”
她猛地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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