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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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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是個好孩子。”

帶著笑的聲音響起, 有人掀開簾子站定,微微遮住了門外的光。

言無微微楞了楞,最先回過頭去。

對上了門口站著的那人溫潤帶笑的眼睛。

竟然是陸不夷。

他頓了頓, 先t問道:“陸虞呢?”

這一問,在場人便都知道了來人的身份。

陸真被迫簽訂過保守秘密的法訣, 因此很是守信地將長劍收了起來。

轉而躬身行了一禮:“晚輩陸真, 見過陸不夷樓主。”

陸不夷的目光在陸真身上轉了一圈, 便對上了言無的目光:“那孩子嚇得不輕,問什麽都說不出來。

“我將他送回了西微門,為求真相、只能來找你了。”

言無的目光沈了一沈。

陸不夷依舊笑著, 有些明媚的樣子:“不過看來,我跑這一趟是有意義的。”

她擡起眼來,眼睛彎彎地望著言無,笑容卻未達眼底:“我就說,小琰當年那麽喜歡師婦, 怎麽會被你斷了臂,就此消失不見了。”

她走近幾步, 聲音壓低了些:“想來, 萬妖窟裏,你便是發現了這件事……”

言傲因為害怕,是緊緊貼著言無站著的。

因此, 陸式微也算把陸不夷的話語和神氣一點一點地看在了眼裏。

她心下一緊。

言傲想要湊近耳朵接著聽,陸不夷卻已經不說了。

她走近鐵匠, 道:“陸師傅, 我剛剛來的路上便感覺你的妖氣了, 你之前可是答應過我師婦的,你若是不信守諾言……”

陸鐵匠正呆呆地坐在那把吱呀吱呀的小椅子上, 擡眼看陸不夷的時候,眼睛裏只剩點微弱的光:

“不夷。”

陸不夷半蹲下身子,面上有溫柔的笑:“我在。”

陸鐵匠使了點勁,似乎想要站起來。

可似乎此刻,他才意識到,實在是太老太老了,老到很難再站起來。

因此只能擡頭看著陸不夷,像沈沈浮浮中抓住一根稻草:

“帶我走吧。

“我違反了與式微丫頭的約定,帶我走吧。”

陸不夷搖了搖頭:“這次算是意外……”

“不是意外,帶我走吧。”陸鐵匠望著陸不夷,目光顯出了幾分渺遠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向何處,“她終於走了,走了好,我這把老骨頭,去為她守守墓吧。”

“不必……她有自己守墓的妖獸。”言無要攔,被陸不夷擋了一下,陸不夷說:“你不是還沒把那妖獸抓回來嘛,便讓陸師傅去守一守也無妨。”

言無伸出的手微微動了動,又縮了回來。

他沒多說,只道了句:“好。”

陸不夷卻沒動,只側眸望著他,望了片刻,突然道:

“言無老祖。”

她微微扯了下嘴角,語意不明:“我師婦死前看到的,便是你這雙冰冷無趣的眼睛嗎。”

好毒的嘴。

陸式微盤腿坐在言傲的靈識裏,微微扯了下嘴角。

不愧是她的好徒女。

*

陸鐵匠要跟著陸不夷走了。

走的時候,他去和村子裏的人告別,說感謝西微門還記得他們,希望陸鐵匠可以去西微門好好養老。

面對關於陸鐵匠的叮囑,陸不夷一一點頭答應,出乎她意料的,卻是大家對於言無的感激。

在幾人終於可以脫離民眾走出村落的時候,陸不夷瞥了一眼言無。

語氣很是嘲諷:“看來老祖很是關心我師婦,連我師婦幫過的忙都要趕著過來擦屁股。”

言無沒有要理她的意思,只道:“你帶著陸鐵匠回去吧,我要和……”

“救命啊師祖!”

言無話還沒說完,長袖便被言傲緊緊地拉住。

言傲像個八爪魚一般,牢牢地貼住了言無:“師祖!我面前……我面前有個妖怪!”



陸式微被言傲牽扯著被迫和言無挨得老近,她剛想轉個姿勢,聞得言傲的話,面上的神色一收,便要看過去——

就感覺一陣如同小老鼠“嘰咕嘰咕”在耳邊爬行的聲音一陣一陣地傳進耳朵裏,惹得她全部的雞皮疙瘩都忍不住起了一身。

好惡心的聲音。

正這樣想著,眼睛便也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有一只小小的黑色腦袋,從霧蒙蒙的土地裏戳了出來,望向幾人。

陸真拔出長劍,白光般的劍尖一閃,那黑色的腦袋便登時化作一縷妖氣,消散開來。

陸不夷瞥了眼言傲,語氣更顯鄙視:“你不是上一屆捉妖大比的第一嘛,怎麽連這都殺不死。

“能夠被看到蹤跡的都是最劣等的妖怪,你可真是太遜了。”

言傲梗著脖子想說些什麽,但又忽的沈默下去。

陸式微好整以暇地看了眼系統,有些想笑:“是你的功勞?”

“不能叫我的功勞……”系統話還沒說完,忽而聽見了沈悶的一聲笑。

那聲音悶得駭人,卻又笑得放肆。

被乍然而起的妖風裹挾著,竟然有一絲凜冽的猖狂來。

陸真清脆的一句:“二師姨小心!”

卻見剛剛還平平無奇的地面上,突然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了好幾個小小的腦袋來。

他們的速度極快,移動之間如同頭銜著尾一般,如同張開了巨盆大口,要一口氣吞噬了過來一般——

陸不夷還沒來得及動,甚至陸真的還沒完全落地。

便見有人便已飛身而起,將陸不夷輕巧地往不遠處一帶,而後,短匕微微一掃——

那短匕如同削鐵如泥一般,小腦袋們還沒來得及發出最後的尖叫,便被瞬間削去了腦袋,蒸騰起裊裊的妖氣。

而後,便聽見一聲柔情似水的聲音:

“陸樓主要小心,下次我不在你身邊可怎麽辦。”

陸不夷在一片妖霧中緩緩擡眼,而後,對上了言傲的眼睛。

下一刻,言傲只覺得喉嚨一緊,一圈一圈地束縛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陸不夷微微擡起手來,將言傲狠狠地摔向一邊:

“誰要你救了!你是不是民間的話本看得太多了!”

陸式微被這一摔也弄得忍不住跌了個踉蹌,她摸了摸鼻子,問系統:“言傲幹嘛突然耍帥?陸不夷才不是他能耍帥的對象。”

系統看了眼陸式微,咳了一聲。

陸式微挑了挑眉,便聽系統囁嚅著:

“你知道的,龍傲天文學嘛,所有漂亮姑娘都應該被龍傲天英雄救美一次,然後拜服在龍傲天的身下。”

……

陸式微凝視了一會兒系統,嘆了口氣:

“那他怎麽之前還總是躲在陸真的身後?”

“因為……”系統還沒說完,陸式微突然覺得脊背一涼。

而後,便聽見陸鐵匠聲嘶力竭的一聲:“快跑啊——”

陸式微回眼看去,便看見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了下來,一只由無數只小臉堆疊起來的怪物漸漸露出了身形……

但當然,除了陸式微和陸鐵匠,沒有人看到。

他們只能看到一陣洶湧的妖氣在前方不斷地盤旋著,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直接將他們裹挾在了一起——

跌入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世界之中。

無邪弦錚然而起,如同之前無數次那般,環成了一個巨大的弧形,靜靜地縈繞在所有人的周圍。

這裏是……

“這裏是誰的回憶?”

陸不夷率先開口,目光掃過身後的人,

“是誰身上關於剛剛明荔的回憶法陣的印記還沒去除嗎?”

沒人回答。

無邪弦的光芒卻突然頓了一下,不過情況危急,暫時還沒有人發現。

大家的目光都被前方還在不斷從四面八方吸取著妖氣的那只龐然大“霧”勾走了。

陸真緊緊挨著陸不夷,聲音有些發緊:“二師姨,你那移形換影之術,還能再使嗎。”

“本來是可以的。”陸不夷緊緊盯著那妖怪,聲音也有點發急,“但是,我不知道此處是什麽地方,無法定位來進行移形換影。”

言傲攥緊了手裏的匕首,拼命催促著系統:“快點讓我開大啊!現在已經是危急時刻了,再不開大我就要死了啊!”

系統沒吭聲,但不斷嗡鳴的聲音大概彰顯出她也在不停地想辦法。

也吵得陸式微有些頭痛。

她離遠了些,開始觀賞起四周的模樣:

四周都霧蒙蒙的,除了前方蒸騰著的妖氣越來越顯眼,其他仿佛都看不清楚似的……

也不是所有地方。

陸式微望著不遠處緩緩顯露出來的空地,緩緩瞇起了眼睛。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清亮的聲音隨之而響,眾人擡眼看去,同樣看見了那緩緩顯露出的地方——

是個屋子。

還擺著呼喊的人,全場人幾乎都頃刻間認了出來。

陸不夷立刻拔劍,鋥亮的劍刃上還閃爍著難以忽視的白光:

“你是哪裏來的妖怪,竟然敢假扮我師婦的樣子!”

隨著包裹在不遠處的那人身上的最後一點霧氣消失,“陸式微”終於往前踏了一步,招手的幅度更快了:

“我不是妖怪。

“但的確是我把你們帶t到這裏來的,你們快跟我來,我有辦法對付這妖怪。”

“這妖怪我自己可以對付!”

陸不夷握緊了劍,看向“陸式微”的眼睛裏有顯而易見的寒光,

“等我把這礙事的家夥殺掉,我再來解決了你!”

“陸式微”歪了歪頭,沈默了一下,而後那雙漂亮的眼睛便轉向了言無。

她扁了扁嘴,聲音更急切了:

“言無,陸不夷不相信我,你也不相信我嗎?

“之前你被明荔的陣法困住,可是我把你救出來的啊。”

言無的身子一僵,只覺得滿身的鮮血都開始倒流似的。

他當然認出來了。

眼前的這個人,和他在明荔的回憶陣法裏看見的,那個提著明琰的頭、分了明琰的身軀的人,一模一樣。

那是……陸式微嗎?

言無不敢認,陸不夷便已經大發雷霆起來:“言無,你要害死我們嗎?你的印記到底為什麽沒去洗幹凈?你是不是把什麽東西留在了回憶陣法裏?”

陸不夷的問題如同連珠炮似的,字字句句盡是焦急。

可言無仿佛聽不見一樣。

他盯著不遠處的“陸式微”,眼神都有些恍惚。

他把……什麽東西丟在了回憶法陣裏呢?

是了,他把陸式微丟在裏面了。

言無微微擡手,示意出手中那還在散發著淡淡熒光的生死佩,輕聲問:“是你嗎,陸式微?”

呆在言傲的身體裏的陸式微驀然一怔。

她聽言無喊過無數次自己的名字,公事公辦的,不滿的,甚至失望痛恨的。

但她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

溫柔的,顫抖的,像在確認什麽似的。

他在確認什麽呢?

陸式微不明白,卻聽下一刻,“陸式微”又開口了。

她往前邁了一步,輕輕向言無伸出了手。

她道:“是我,言無,我一直在你身邊。”

她眉眼彎彎,第一次褪去了往日的鋒利和尖銳:“你能聽見我的聲音,不是嗎?”

陸式微瞪大了眼睛,剛想要開口詢問系統,卻發現,自己的嗓子仿佛被什麽東西掐住了一樣,無論怎樣都發不出聲音來。

與此同時,有個聲音在她耳邊輕柔婉轉,幾乎擊穿了她的大腦。

那聲音說:

“陸式微,你怎麽非要搗亂呢。

“你非不肯歸於陰曹地府,我便將你的力量牽制於玉佩之中。

“可你還沒不肯聽話,非要幹擾劇情的發展。

“既然如此,非要我將你的生死佩直接捏碎個幹凈,你才肯聽話是嗎?”

這話如同一盆涼水,將陸式微渾身上下澆了個透心涼。

雖然她本來就是靈魂體,本來不應該有冷熱的感覺。

可她仿佛能夠感受到掐住她的脖子的那個愈來愈大的力氣,正散發著死亡一般的森森的寒氣。

凍得她幾乎要失去了意識。

她只聽見一陣陣耳鳴在不斷回響,最後時刻,只聽見熟悉的聲音愈加顫抖。

那人說:“你別說話,你再讓我聽見一次、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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