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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要遇多少風浪心不再搖晃一起細數這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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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要遇多少風浪心不再搖晃一起細數這過往

九道天雷,夜華他終不曾渡過。

他周身的仙澤已淡成了一縷,昏迷中仍握著她的手。

她寸步不離的守了他三日。

折顏說,夜華他三年前未歷完塵世的劫便強行歸了仙位,修為折損得只剩下兩成,若是在九重天上,尚還有龍族的氣澤滋養著,而他在青丘隨著她的這三年,非但不曾養好,反倒更是重了。

折顏說,他若是在天宮度的這一劫,有天上那些人幫襯著,約莫,還是有機會的。

她目光渙散,已聽不大進去,只覺著一顆心已如枯葉一般,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氣力。

因著青丘上方響了天雷,九道雷砸下卻不見飛升上神的瑞光,夜華的一雙爹娘神色焦灼的趕了來,望著她時,忍著怒,卻不敢言。她覺著無趣,也實在提不起興趣周旋,是以命迷谷一一打了出去。

第四日,青丘狐貍洞迎來了一位洪荒的神尊。

帝君仍是紫色的衣,銀白的發,清華而高貴,他淡漠的眸子將她眼下的狼狽看了一看,聲音中沒有溫度,他說,白淺,夜華他是屬於九重天的,同你在一處,他只會死在這狐貍洞。

她近來,實在不大能聽得“死”這個字,是以說出這字的東華,在她眼裏便也長得不大順眼。

她祭出昆侖扇來,沒甚表情的將他一掃,東華眉頭皺了皺,約莫是覺得她仍不大能體悟,他一貫不曉得憐香惜玉,是以很是幹脆的打算讓她體悟一番。

然而寒芒一閃,祭出的蒼何劍突然在半空中頓住,東華側目看了一看,神情很是有些不大明朗,他收回劍,仍皺一皺眉。

折顏走進來,他嘆一口氣,走到榻旁俯頭看她,他說,小五,送他回去吧,回到九重天,尚有一線生機。

她很是僵硬的擡起眼,看著他,也看著東華,東華說,“送他回去,我擔保下他的命,若是有差池,你拿走我的命去抵。”

她突然便想起他最後同她說的那句話,耗盡了他的力氣,他說,我們仍在一處,我永遠留在青丘陪你。

她眼前一片水澤,落在他的衣上,他玄色衣袍上的血已幹涸,遠處看去,只像些個清水印子,

她真的,太盼望他能活下去。

於是她湊到他耳邊,啞著聲音說,我們仍在一處,我隨你回去......

……

……

去往九重天的路迢迢萬裏,眾人趕了半日,行至南天門時,卻被眼下的陣仗嚇了一嚇。

天上的大小數百眾仙,黑壓壓的齊候在天門之外,見著了她,天上的太子尚來不及叩拜,恭迎太子妃的聲響已此起彼伏。

她至今,方明白了天君的心機與沈浮,這一番大庭廣眾下恩威並施的脅迫,使得委實爐火純青。

她行到洗梧宮外,望著高高壘起的墻同宮內跪了一地的仙娥,耳畔卻不斷回響著翼族的魂哭,響著冷厲的兵戈踐踏之聲,那些血,那些枉死的人,讓這寧靜的洗梧宮都染了肅殺。

她咽了一咽,欲邁出步子,肩頭卻被人不鹹不淡的扯了一扯。

她回頭,見她的四哥白真正神色很是糾結的將她望著。

他踟躕了片刻,低聲道,“我曉得這話說出來,怕是不會有個好結果,只我思量了這一路,仍覺著應該同你知會一聲。”

她疑惑看他,白真理了理思路道,“我確實不大喜歡那只老鳳凰插手你的事,可他畢竟虛虛長了幾十萬歲,有些事看得還是更為通透,是以我近來也學著去理解他的顧慮。”

她皺眉,“說重點。”

白真頓了頓道,“墨淵他,我不曉得你決意回九重天,是否因著他不曾來……他,並非不曾,他只是隱了身形,東華的那一劍,是他徒手接下的……”

她楞了一楞,乍聽得這一消息,心口似被人重重一錘,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白真拍一拍她的背,“這三年,我也曉得,是有什麽東西完全變了,消失了,你若真的......眼下便不要踏進這宮門,左右天塌下來,四哥罩著你。”

她垂著頭,不發一語,望著腳下的長街楞楞出神,她想起了成親前最後見著他的那一面,便是在這裏。她的師父墨淵,在她於洗梧宮中四下尋找,幾近絕望之時出現在她的面前,平靜的告訴她,我來,正是同你說夜華的事。

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她回報他的,從來只是一個荒唐的“孝”字。

她何曾真的想孝敬他?她所求的,不過是在他身邊生生世世的守著,師徒,或是其他什麽……

她恍惚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午後,暖融融的光漫進酒窖,夾著桃花與檀木的清香。他微偏一偏視線,側顏溫柔且困窘,他試探著問她,“若是……我沒有以身祭東皇鐘,你今日是否還會留在昆侖墟?”

彼時的那一刻,萬般風情。

他們本是可以的,若是那一刻,她給了他回應......那般從容的眉眼,往後數年,她再不曾見。記憶裏只餘得他端坐殿上的沈靜神色,餘他於月色下飲酒時微蹙的一雙眉頭。

經年隔世,醒悟終究太晚!那些一直在她心中暗暗滋長的情感,那些她從不敢思考與面對的情感,終在這熟悉的長街,以一種救贖的姿態篤定的向她走來,如電光,如火石,如洪水蔓延,心頭隱晦而卑微的愛一瀉千裏,滾燙出一片灰飛煙滅的勇氣。

她扭過身,將白衣青年的衣領扯了一扯,忍不住唇彎起,“我兩萬歲時,你搶了我的丁丁魚去送折顏,那時你說,權當欠我一個人情,眼下,不如連本帶著利,一並還了罷!”

……

……

從九重天到青丘,她一生從不曾行得這般飛快,心頭焦灼且澎湃。回到狐貍洞時已月上中天,下了幾日的大雨將將收住,四下仍混著泥濘與青草香。

然而狐貍洞內洞外,卻再尋不得墨淵的身影。

她十分焦急,裏裏外外尋遍,最後沿著夜路去了巖華洞,一路因著路不好行,行到洞前時,腳下一深一淺已很是狼狽。

她吞一吞口水,突然有些情怯,踟躕許久,索性念了個訣,避過正門,穿了洞壁而去。

甫於洞中望見那個心心念念的身影,她幾乎站立不住,眼眶中又落下一道水澤,桌前的銅油燈燃著微弱的光,她小心翼翼的向前,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場夢。

他合衣倚在冰涼的榻上,手心的傷被他生生握著,驚人的眉宇間,是經年的隱忍與脆弱。她喘了一喘,心跳得飛快,腳步聲終是亂得沒有了章法,他聞得動靜,緩緩睜開眼,不可置信的擡頭朝她望來,四目交纏,只這一刻,隔了匆匆歲月,已過萬水千山。

他站起身,她快步上前,像他初醒時那個緊密而不可分的相擁,像那個離別的月夜屋內屋外的心動,腳下踏著的,是她這七萬年的汲汲歲月,是他們蹉跎過的一個又一個日夜。她走到他身前,只方寸的位置,她喉嚨卻仿佛灌了滾燙的水,連帶著燒得周身疼痛難言,他嘆了一口氣,似是終於投降,自上前一步,伸手將她重重拉入懷中,緊密得貼合在一處,他的唇貼在她耳側,帶著滾燙氣息,他啞著聲問她,“七萬年的心頭血,你心中,真的沒有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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