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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主人和他的小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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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主人和他的小跟班

◎乖,馬上就有新鮮的肉了◎

沙星末坐在船艙裏的書桌旁, 手裏捧著那本《一號小怪物觀察記錄》。

他把每一頁都翻了翻,從頭到尾,一字不漏地重溫了一遍。

說起來, 他和小怪物的相處才不到兩個月,卻好像度過了兩年。

好像認識了它很久。

或者, 應該叫做他。

[一號, 能夠快速理解人類的思維, 模仿人類的行為和語言。]

[雖然他總是表現得傻傻的,但其實很聰明。]

[而且,我總覺得他瞞了我很多事。很多我無法理解的事。]

沙星末寫到最後一句, 手中的圓珠筆正好沒了墨。

他把筆倒過來,在書桌上敲了敲,又在紙上劃了劃, 還是沒有墨。

“你還沒弄好?”沙星末對著隔壁房裏的浴室喊道,“白澄一。”

他還有點不適應這個名字, 但對方好像不這麽想。

小怪物白澄一, 他特別喜歡這個名字,以至於這半天時間,都像個覆讀機似的,用盡一切機會重覆這三個字。

“我好了, ”白澄一從浴室裏走了出來, “白澄一好了。”

“嗯,”沙星末合上本子, 從座位上起身,順手撿起桌上的細皮筋, “坐這兒來。”

白澄一此時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迷彩軍服, 頭發的長度剛好搭在肩上。

“這是, 什麽?”白澄一指了指桌上那本一號觀察日記,“是寫的我嗎?”

沙星末伸手把本子從他面前抽走:“是你。”

白澄一的視線隨著本子移動,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我可以,看看嘛?”

“不可以。”沙星末說著,手挽住他的頭發,抓起桌上的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理。

白澄一手裏拿著那面小鏡子,把它撐在桌上,透過鏡面繼續偷窺身後的人。

寶貝在幫他梳頭發,他好幸福。

他臉上幸福的紅暈,自得了名字後,就一直沒有消褪下去。

“你在傻笑什麽?”沙星末疑惑地往下看去,通過鏡面與他對視,“有了名字這麽高興嗎?”

“嗯,高興。”白澄一手摸著鏡面,戳了戳鏡中人的臉,“我是白澄一。”

“知道了。”

沙星末把他半長的頭發梳到頭頂,用皮筋圈了個丸子頭。

“再帶個帽子,把頭發遮住。”他拿過椅子上掛著的軟軍帽,扣在白澄一頭上。

“記住,你是我的跟班,而我是C區實驗室的新實驗員,我們剛剛從海上回來,帶回了巨州島附近的變異體樣本。”

“好。”白澄一摁了摁頭頂的帽子。

“站起來我看看。”

白澄一從椅子上起身,轉過來面對沙星末。他的身材很適合穿軍裝,看起來勁瘦有型,那張漂亮的臉上垂下幾根淺金色的毛發,在硬朗的軍帽下顯得更柔軟了。

若不是他骨架足夠高大,很容易把他錯認成穿軍裝的女孩。

“怎麽樣?”白澄一彎起眼角對他笑,“我,好看嗎?”

“嗯......好看。”沙星末對上那雙不真實的藍眼睛,“眼睛,待會兒戴個墨鏡遮一下。”

“好,”白澄一點點頭,“你幫我選。我是你的,小跟班。”

“你等我換一身衣服。”

沙星末抓起沙發上的幹凈實驗服,往浴室裏面走,白澄一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一下就閃了進去。

“你跟進來幹什麽?”沙星末手搭在門把上,“我換衣服,你能不能出去。”

“我,幫你換,”白澄一說著,賴在門口不走,“你都幫我換了。”

“我什麽時候幫你換了?”沙星末不解,“我只是幫你剪頭發。”

“但是,我是你的小跟班。”白澄一不依不饒,“跟班,要幫主人做事情。”

聽到“主人”這個詞,沙星末心中一動。

“嗯,既然我是你主人,你就要聽我命令。”他擡起手,在比自己頭頂高幾厘米的地方,摸了摸那個戴軍帽的小腦袋,“明白嗎?”

“明白,主人。”白澄一配合地應道。

“那麽現在,請你出去等我。”

白澄一抿起小嘴:“不要,主人。”

“你,”沙星末一時語塞,“你怎麽這麽不聽話。”

他推著白澄一的胸口,把他往外擠:“你快出去,時間不夠了。”

白澄一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還順勢把他的主人攬進了懷裏。

“我幫主人脫|衣服,”他垂下頭,在沙星末的耳邊低語,“再幫主人洗身子。”

“你!”沙星末臉又紅了,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你說話能不能註意點,現在你是人了。”

“人,不能這樣說話嗎?”白澄一無辜地眨眨眼,“我不可以,幫你脫嗎?”

“當然不可以!”沙星末推著他的肩膀,想要掙脫,“放開我——”

白澄一手臂一收,把懷裏的人摟得更緊了:“可是,主人都看過我了,我為什麽,不能看主人的......”

他手勁很大,沙星末完全沒有反抗之力。

“你不是看過我的嗎?”沙星末著急道,“你還想怎麽樣?”

“那個,不算,”白澄一認真道,“我還沒有,用這雙眼睛,看過你。”

此時,房間的門被敲響了,門外傳來石風的喊聲:“學弟,我把東西拿過來了。”

“等等——”

沙星末話還沒說完,門把手一動,石風就走了進來。

他一手捧著衣服,一手提著雜物包,瞠目結舌地望著親密擁抱的兩人。

“那個,學弟,”石風尷尬地別開視線,“現在時間有點緊,你們要不然,先忍忍?”

沙星末氣得頭頂快冒煙:“忍什麽忍!”

他狠力一推,終於從白澄一懷裏掙脫出來。

砰——浴室的門被摔上了。

白澄一失落地對著那扇門,又回頭瞟了一眼石風手上的東西。

“眼鏡,”他對著石風伸手,“給我個,好看的。”

“是。”石風把手上的衣物放在一邊,回身在包裏翻找。

“給您。”他雙手捧著一個淺藍邊框的墨鏡,恭敬地呈了上去。

白澄一接過眼睛,拿在手中端詳片刻,又皺了皺鼻子,一臉嫌棄:“這個,不好看。”

他把墨鏡遞了回去:“給我個,帥一點的。”

“帥,帥一點的?”石風被搞懵了,他看向那堆樸實無華的眼鏡框,“您要不然再具體一點?”

“我要,銀色的,鑲著寶石的那種,”白澄一說著,又補充道,“鏡片,要水藍色的。”

“您......這個......”石風面露難色,“這個,我們這兒恐怕沒有。”

“沒有嗎?”白澄一抓了抓腦袋,“不能,做一個嗎?”

“恐怕不行,”石風手又在鏡框堆裏翻找,“我們這裏,能吃飽就不錯了,沒有那種奢侈品。”

“這樣,麽。”白澄一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盯著地面。

“試試這個吧,”石風找出一個銀色鏡框,淺灰色鏡片的墨鏡,遞到他跟前,“這個,很適合您的發色。”

白澄一拿著鏡片左右看了看:“這個,將就。”

他把眼鏡戴到臉上,對著浴室門上的玻璃,觀察自己的倒影。

“怎麽樣?”石風問,他順手拿起一瓶凈水,扭開瓶口,“這個很適合您吧。”

啪噠,浴室的門打開,沙星末換了一身幹凈的黑色長風衣,正對上扶著鏡框的白澄一。

“主人,你出來了。”他臉上綻開燦爛的笑容,“我可愛嗎?”

“噗——”身後的石風突然發出噴水的聲音。

“你怎麽了?”沙星末不解地望向白澄一的身後,石風正彎著腰,手裏握著水瓶,水撒了一地。

“沒。”石風拍了拍腿上的水珠,淡定地把瓶蓋擰緊。

沙星末收回視線,幫白澄一扶了扶鏡框。

那個鏡框實在不太搭,不但遮住了他漂亮的眸子,還松垮垮的,直往下掉。

“是不是,不合適?”白澄一問。

“先湊合戴著,”沙星末說,“等進城了,再取吧。”

幾人很快就整理好裝備和衣物,等待著船靠岸。

不遠處,正是帝國的西岸碼頭,這是個民用碼頭,駐守軍隊不多,此時已是夜晚九點,遠處望去,還留有一些燈光,帶著幾分煙火氣息。

幾人站在甲板上,沙星末和曲陸都戴著口罩,遮住半張臉,白澄一穿著那身利落的軍服,而石風則換了身便裝。

“你的鏡框找到了嗎。”沙星末立在一旁,忽然問道。

曲陸驚訝地側頭看他,確定了是在問自己。

“沒找到,”他臉上除了口罩,什麽也沒戴,“可能掉海裏去了。”

他說著,頭往下垂,看向那反射著岸上燈火的海面。“我把船翻遍了。”

“你戴那個做什麽,”沙星末問,“你早就沒有近視了。”

“為了......”曲陸的聲音隱匿在口罩下,幾乎聽不清,“只是個紀念。”

石風往前踏了一步,站在最尖端,朝岸上揮揮手。

他回過頭,對幾人喊道:“準備好,要上岸了。”

沙星末轉向曲陸,似乎還想說什麽,面前卻湊進來一個人,隔在兩人之間。

“主人,我有點,餓了。”白澄一聲音糯糯地說。

“咳......你在岸上不要這麽喊我。”沙星末尷尬地左右一瞥,石風和曲陸都假裝沒聽見,把頭扭開了。

“那,我叫你什麽?”

“你可以叫我名字,”沙星末說,“叫我的假名。”

“不要,那樣一點都,不親切。”

白澄一又湊近了點兒,手臂環住他的肩,在他耳邊輕吹一口氣:“那我叫你,寶貝。”

“你給我正經一點。”沙星末慶幸自己戴著口罩,遮住了表情,他往後一步,從白澄一懷裏退了出來,“叫我林博士。”

“林博士,那是誰,我不認識。”白澄一嘟著嘴,不滿道,“我不要叫那個。”

“你......”沙星末狠吸入空氣,“你不是餓了嗎?再不聽話,我就不給你買吃的了。”

“哦。”白澄一總算安靜下來,不過沒過幾秒鐘,他又開始念叨。

“這裏,有什麽好吃的?我,好餓。”

沙星末思索片刻,一時竟答不出來。這是下街區和中心城的交界處,街上只有賣饅頭和低質營養劑的,肉什麽的壓根別想。

“有賣糖和烤串的地方,”石風接過了話頭,“今晚這邊街上有半年一度的夜市,你們可以去瞧瞧。”

“夜市!”白澄一興奮道,“那豈不是,有很多食材!”

“的確很多,”石風點點頭,“各種類型的肉都有。”

“好耶!”白澄一歡呼著,舌尖舔了舔嘴唇,“好久,沒有吃肉了。”

沙星末左右望望這兩人,皺眉道:“你們說的食材,指的什麽?”

白澄一動作一僵,囁嚅道:“就是,烤肉。”

“這邊街上哪有什麽烤肉,”沙星末道,“石風,你來說說?”

他心底有種不妙的猜測。

“呃,有的,”石風壓下頭頂的帽子,“是中心城那邊運過來的,待會兒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到站了。”他說著,回身往駕駛艙走去,“等下,我去拿個東西。”

甲板上只剩下三人,曲陸自覺地退到一邊,靠在欄桿上,盯著遠處的海平線發呆。

沙星末扯過白澄一的袖子,半仰著頭,對著他的耳朵道:“還記得我說的嗎。到岸上後,不許偷吃活人。”

“好。”白澄一說著,臉突然轉了過來,嘴唇“不經意”地往沙星末的鼻尖撞去。

可惜,沙星末反應很快,他沒有得逞。

此時船已經安全入港,碼頭上有十幾個士兵,等待檢查上岸的人員。

他們有的坐成一圈,手裏攥著卡牌一樣的東西,大聲嚷嚷著,其餘大部分士兵都圍在那處,時不時發出一聲歡呼。

只有三五個小兵老老實實地站在岸邊迎接。

“看,我選的地方好吧。”石風從船艙裏走出,對三人使了個眼色,“走了。”

石風和曲陸一前一後上了岸,沙星末跟在後面,白澄一緊緊貼著他,手還攥著他的袖子。

“主人,”

總領申請借閱一本書,《殘喘的人類》。]

[另外,請不要再給我發消息了,我也不會再回。你我已不是同路人,但衷心祝願你安好。]

他的視線定格在最後那句話,大腦一時空白。

是雲唐威脅老師了嗎?還是他......單純地不想再和一個流放的罪人聯絡?

如果是後一個原因,其實也沒什麽奇怪的。

所有遠離他的人,都是有苦楚的。也許老師馬上要升職了,也許他的家人受到了威脅,不管是哪種原因,都應該跟自己劃清界限。

沙星末閉上眼,靠在椅背上,腦子裏一片亂麻。

胸口有點悶悶的。

房間裏又升起那股甜甜的草本香氣,小怪物的頭湊了過來,小心地搭在他的腿上,花瓣上的觸須隔著布料紮在大腿上,癢癢的。

他感受到腿上的重量,睜開眼,只見天花板、墻壁上,不知何時已爬滿了藤蔓,肉肉的小紅花們一張一合,好像在往空氣裏吐出分子。

一根細藤蔓攀上椅子,搭在他的腿上。

“來,”沙星末對它攤開手掌,“握握手。”

一團小紅花聽話地鉆進了他的掌心,撒嬌似的翻滾兩下。

小怪物是怎麽聽見他說話的?沙星末掌心握著小怪物的“手”,反覆揉捏。

真想摘一朵下來仔細研究。

他眼角瞥向桌下的備用工具箱,那裏面有一把大剪子。

如果他剪掉這根觸腕......

算了,安全起見,還是先不要沖動。

等養久了再考慮吧。

花骨朵捏起來手感很好,花瓣的紋理類似於光皮動物的肌膚,又混著植物的纖維感,很親膚。

也很解壓。

沙星末的心情值又回升了一些,正當他捏得上癮時,花蕊從大白花的中心鉆了出來,他的手腕上,一扭一扭地往上爬。

“別亂鉆。”他拍了拍小怪物的腦袋,

他把剛把手臂抽出來,花蕊又朝著他的眉心探過來。

沙星末躲閃不及,被戳中了額頭。好在它的花藥囊已經空了,沒有花粉漏出來。

這個動作似曾相識。沙星末突然記起,兩天前,第一次見到小怪物的時候,它也是用蕊尖戳他的眉心。

他忽然有了個設想。

也許,這就是它交流方式?

比如這個軟尖刺,可能類似於某種感知器官,能夠通過觸碰來感知對方的信息。

沙星末用指背在白花身上摩挲兩下。

“人的身體是有禁忌區的,有的地方不能碰。”

“可以碰的地方,只有衣服沒有遮住的地方,比如手。”

沙星末翻過掌心攤開:“你可以繼續跟我握手。”

那根藤蔓又湊了上來,紅色的花骨朵塞進了他的掌心,像塞進了一個小拳頭。

“你知道嗎,你是我的第十二只寶貝。”

“但是我給你取名一號,因為你是最好的。”

不只是因為它漂亮,更因為,在它之前,沙星末沒有養過人類變異體。

K病毒的致死率無限接近百分百,人類變異以後,會在10天內惡化、死亡。

這也是疫苗研發困難的原因,沒有人能夠抵禦病毒,產生抗體。

除了沙星末自己。

他原以為自己是唯一一個感染K病毒後,成功活下去的人類。現在看來,也許不止。

只不過這個小怪物,它沒有作為人類活下去。

沙星末觀察著那朵白花。從植物的角度來看,花是小怪物的繁殖器官,而雄蕊又是其中的關鍵部分,它用這個部位進行探觸,交流,似乎也說得通。

但作為“人”的話,這種探觸好像變了味道。

“還有,你下次......”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扁扁的花藥囊,“盡量不要用這個碰我。”

“因為這個器官,咳。”他一時間不知如何解釋,“因為這根尖刺很危險。”

他換了種說辭,雖然不太具有說服力。

“就算是軟下來的時候,也很危險。”他嚴肅地補充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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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意味深長地笑笑:“你要想直接拿去,也可以。但我得先告訴你個事。”

“什麽事?”石風忍不住把耳朵湊近了點。

“這種子裏,註入了K病毒的基因鏈。”

“你說什麽?”

“小沙,你,你找到方法了?”曲陸忍不住插話。

“跟疫苗一樣,我需要臨床試驗的土壤。”沙星末沒有理會他,“成功率也就60%,若是失敗了,這座島就會成為變異體的樂土。”

沙星末無所謂地歪歪頭:“你要拿走也行,到下街區去試試,順便幫我把試驗做了。”

“那怎麽行!”石風激動地起身,他的嗓音陡然升高,“這要是死了人,姐姐的名聲就——”

啪啪,一根藤條從他的頭上抽了過去,勾掉了他的幾根金發。

幾秒鐘後,一股紅色貼著他的額頭流了下來。

“石,石先生!你流血了!”曲陸驚恐地往前爬了兩下,他依然保持著那副跪坐的姿勢,沒敢把屁股放到樹根上。

“嗯?”石風懵逼地抹了把額頭,“我,我......”

他憋了半晌,才悲悲切切地吐出後半句話:“我好不容易保養的頭發啊!”

他垂頭做抹淚狀,正巧露出頭頂被刮掉的一塊頭皮。

“......”沙星末瞄了眼懷裏的小怪物,依然安靜地躺他腿上

“你吵到它睡覺了。”他隨口解釋。

“睡覺?”石風瞠目結舌地望著那棵白團子,他怎麽不知道安托斯要睡覺?

“關於這棵樹,你還有什麽其它能告訴我的?”沙星末觀察著對方的表情,“你們通常叫它什麽?”

“我們?”

“你們這些教徒。”

“不......不是教徒,你上次搞死的那些才是。”石風面如死灰地盯著手上的血跡,“我得先走了......”

“這麽快?”沙星末遺憾道,“你應該喝口茶再走。”

難得遇到個不算敵人的家夥,他還想讓這個倒黴蛋試試小怪物的花茶呢。

“不,謝謝了,沙博士,我過兩天再來找你。”石風慢吞吞地把兜篷拉到頭上罩著,心神不寧地往院門口移動。

“等等!”曲陸抓住石風的褲腳,“等,等我一起走,我還有話要跟沙博士說!”

石風停下了腳,張口正要說點什麽,沙星末就打斷了他

“曲陸啊,”他壓低聲線,語氣陰森森地,“你為什麽沒有變異?”

曲陸一臉心虛地扭過頭:“是,是喝了石先生給我的水,教徒的聖水。”

“聖水?”沙星末朝他勾了勾手掌,“過來,跟我說說是什麽樣的聖水。”

曲陸吞了吞口水,一只手還拉著石風的褲子不放,腳遲遲不敢邁出。

“你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講嗎,還在那裏磨蹭什麽?”沙星末手腕一轉,抽出那把塞滿了泥巴的、不能使用的槍,對準曲陸的頭。

“別,別開槍!”曲陸被沾滿泥巴的槍嚇壞了,“你先別殺我,你聽我解釋——”

“你廢話好多。”沙星末拇指做出撥檔上膛的動作。

“別!對不起!我這就說!我這就——”

“是食人樹送給我們的漿液。”石風打斷了他,小心地望了一眼那滿樹藤條,“可以讓傷口恢覆的。只要在變異發生前喝下,有一定幾率免疫K病毒。”

“你應該已經喝過了吧?”石風左腳一直放在大門口,準備隨時開溜。還好,安托斯沒什麽反應。

“是甜味的黏液嗎?”沙星末腦海裏浮現出那根小舌頭。

石風點了點頭,右腳一踢,掙脫了曲陸的手。

沙星末胸口湧起一股不適感。

所以小怪物並不是只幫他一個人療過傷。

它的黏液對教徒竟然是免費開放的嗎?

“沙......小沙?”曲陸被沙星末的表情嚇了一跳。

只見剛才還淡定自若的沙博士,此時陰霾滿布,整個人都籠罩在低氣壓裏。

“滾出去。”沙星末收起槍,“等組織好語言再來找我。”

“可是——”曲陸還想再說點什麽,卻被石風抓住後衣領拖了出去。

院子裏瞬間靜了下來。小怪物的頭還趴在他腿上,肉乎乎的花瓣比剛才軟了許多,沒有那麽鼓了。

像一團軟趴趴的大型玩偶,乖巧可愛,可沙星末卻沒心思感受。

他手指摸著花瓣的邊緣剝開一個縫。

“我記得,你的檔案上,只寫著黏液具有腐蝕性。”沙星末伏下身,嘴挨在小觸須旁,“現在看來,你是分人的,對吧?”

小怪物的頭鼓了鼓,軟趴趴的花瓣貼到他嘴上。

“我在跟你說話,”沙星末頭往後仰了仰,手掌摁住亂動扭的小觸須,“是不是只要給你餵過吃的,你就都收做信徒?”

“所以,我也是你的信徒之一嗎?”

小怪物感應到一股怒氣,從他派出的小觸腕上傳達過來。

人類生氣了?

小怪物迷茫地撐起大腦袋,花蕊從縫裏鉆了出來。

它貼著人類的臉頰,安撫地摸摸兩下,尖端卻被人類的小手握住了。

“什麽意思,你說是,還是什麽意思?”沙星末的臉色越來越差了。

小怪物趕緊伸出一根小藤蔓,在人類的肩膀上又點了一下。

“所以我連你的信徒都不算,我算什麽。”沙星末氣鼓鼓地拍掉那根小藤蔓,“你的飼養員?”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生氣。

可能因為發現自己最喜歡的寵物竟然,在外面到處偷食?

還認了好多個“主人”。

他怎麽會這麽幼稚,一定是跟小怪物相處久了,被影響了。

他咬咬牙,用力掰了掰小怪物的花蕊尖。

不過,小怪物實在進化了太多,花蕊尖已經粗到他不好使力了。

於是,他懲罰性的一捏,在小怪物眼裏,就成了“撒嬌”似的小脾氣。

“是不是?”

小怪物傻楞在那兒沒有回答。沙星末穩了穩心神,壓住內心的煩躁感:“算了,跟你怎麽說得明白。”

其實他自己也沒想明白。

他推了推小怪物的頭:“走開了,我還有事情要處理。”

小怪物紋絲不動。

“餵......”

“行吧。”他雙手撐在藤蔓上,打算從縫隙裏鉆出去,剛起身,就被摁了下去。

兩根細小的藤蔓搭著他的肩,把他牢牢禁錮在背後的粗藤蔓上。

其中一根的尖端,滲出了晶瑩的黏液。

“你做什麽——”

他一張口,那根甜甜的,黏糊糊的藤蔓就塞進了嘴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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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雙臂。

“你的藤蔓,不能帶你走嗎?”

難道他要抱著它移來移去?

小怪物搖搖頭,執著地對他繼續懇求:“抱抱。”

沙星末嘴角抽了抽:“你的藤蔓呢?只有小孩兒才要人抱來抱去。”

“抱,”小怪物委屈地撇下嘴角,身體半伏在地上,“疼。”

“好疼。”它難受地抽抽著。

“......你,”沙星末沒了脾氣。

他只得蹲身,把那具殘破的半身扶了起來:“哪裏疼?”

小怪物的手臂立刻攀住了他的脖子。

“抱。”它伏在沙星末耳邊,繼續撒嬌。

“......”沙星末感覺自己又被騙了。

他吃力地把小怪物的身體提溜起來,卻意外地發現並不是很重。

仔細一看,那地上的藤蔓正悄悄地支起,拖撐著它的重量。

“所以你就非要這樣掛在我身上嗎?”沙星末好氣又好笑。

“抱,”小怪物像個覆讀機似的重覆著那個音節,“抱。”

“行,行。”

沙星末扯了扯被弄得皺巴巴的袍子,就這樣單手抱著這個殘破的上半身人形,走進了實驗室的走廊裏。

*

接下來這一天,沙星末都待在地下室裏,給小怪物縫它的手臂。

它的手臂縫合處,那些粗糙的線就像長在裏面了一樣,怎麽都弄不出來。

沙星末只能采取強制手段,先把那些線剪掉。但它每拆一厘米,小怪物就疼得直哼哼。

“麻藥對你完全沒用啊。”沙星末心疼地皺著眉,把桌上已經空掉的針筒丟進了回收箱裏。

而小怪物的上半身,此時正“坐”在一個寬大的種子培育箱裏。沙星末把它放在裏土裏,說是這樣可以有利於它“吸收養分”。

雖然它的根壓根沒有在這兒就是了。

“這個線都長死了,”沙星末在醫療櫃裏翻找著,“你這個人皮到底什麽時候做出來的?”

小怪物的頭沈默地趴在玻璃箱的邊緣處。

每次提到這個問題,它都變得很安靜。

沙星末瞟了它一眼,見它又不說話了,也沒再問。

也許等它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他。

他在又在櫃子裏翻了半天,終於找出了小型急救包。

這裏面裝著隱形縫合線,用它來縫皮,既不容易看出來,也不會和皮肉長在一起,這樣比較好拆。

沙星末取出一把鑷子,帶上手套,站在箱子邊上,開始專心縫線。

“忍一忍,不要亂動。”他說著,便把針紮進了小怪物的皮裏。

這次,小怪物沒有喊疼了。它安靜地偏著頭,滿臉愛慕地“看”著人類。

它的“視線”過於熱烈,以至於隔著一張眼皮,沙星末都覺得有些不自在。

好像有一雙眼睛,不是那雙眼珠子,而是存在於他看不見的維度裏,一直註視著他。

沙星末餘光又瞥了它一眼,那張臉上的眼皮的確是閉著的。

“你的眼睛什麽時候睜開?”他把視線又放回到手裏的針線上。

“很快。”小怪物說著,睫毛又顫了顫,“等全身,都好了。”

“眼珠,是最後。”它斷斷續續地解釋,“眼珠,需要完整的,載體。”

沙星末很快就縫好了它的一邊手臂。那些撕扯開的皮肉,此刻以一種不太美觀的方式堆在一起,在臨近肩膀的地方環了一圈。

“這段時間不要掛在我身上了,”他示意小怪物伸出另一只手,“也不要隨便使力,等它長好了來。”

小怪物撅了撅嘴:“不能,抱了嗎?”

“你總要自己走路吧,”沙星末無奈道,“哪有人類隨時隨地抱在一起的?”

小怪物失落地垂下頭。

“等你傷口長好了,我帶你找個城中心的醫院,把這圈疤消掉。”沙星末用鑷子夾住一團醫用棉簽,壓在縫合處上,“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盡管小怪物應該不會被感染,但沙星末還是先給它擦了一點藥。

他粘著一點生物消毒水,輕輕給它擦拭。

他工作的時候如此投入,以至於小怪物又看入了迷。

人類工作的時候也好可愛。

它甚至忘了發出吃痛的哼唧聲,就好像這根手臂不是它自己的似的。

好可惜,只剩一條手臂了。

好想再讓人類多給它縫縫。

哢嚓一聲,沙星末聽到微小的動靜,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

他警覺地擡起頭,往大開的門口處望去,感受到一股微風吹來。

“是你在動嗎?”沙星末頭又轉了回來,“地下室的門好像開了。”

“是。”小怪物又頓了頓,“不是。”

“到底是不是?”沙星末挑了挑眉,手上繼續著拆線的工作。

“就是,有個食材。”小怪物吧唧了一下嘴,“有個食材,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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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微低頭,對著沙星末的耳邊輕聲問,“他們在玩什麽?”

“紙牌。”沙星末往那群人處瞟了一眼,“一種游戲。”

“我,可以玩嗎?”

“等有時間了,可以教你。”沙星末說著,把他的手從袖子上扯了下去,“你別總是拉著我,馬上過檢了。”

白澄一只得把手放了下去。然後,他又伸出了另一只“手”。

一根小藤蔓攀著沙星末的風衣裏側,悄悄環在他的後腰上。

沙星末裏面穿了件毛衣,沒有感覺到那根小藤蔓,他站在石風旁邊,等著幾個士兵放行。

“我們得上去檢查一下,”帶頭的小兵手裏拿著個本子,簡單劃了幾下,“這是必須的流程,長官。”

“盡量快點,”石風低頭瞧了一眼手上的通訊器,“你們耽擱不起。”

小兵敷衍地點頭,隨手一揮,兩個士兵便攀上了船,沒兩分鐘就下來了。

事情很順利,那些士兵都懶於做事,很快就坐回了旁邊的長凳上。

“走吧。”帶頭小兵對他們擺了擺手。

四人從碼頭上走下來,進入了一條寬闊的大街。這裏有條岔路口,中心由一個圓形廣場相連,一邊通往中心城,一邊通往下街。

“在這兒等一下。”石風帶領幾人走到廣場的邊緣處,站在車道旁等待,“車還沒到,我們快了一步。”

此時的廣場上人群稀疏,幾簇結伴行走的人類路過,有兩人坐在中央的水池旁休息,還有一名清潔工推著掃地機走動。

“我們是直接去中心城嗎?”曲陸問。

“得等到明天,今天先找個住的地方,”石風從包裏掏出三個通訊器,分別遞給三人,“這個,帶好。是內線通訊器,我們幾人互相聯系用。”

沙星末接過那個黑色的小腕表一樣的東西,腕帶是繁覆的皮扣,他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戴好。

“主,主人,”白澄一在他身後焦急地扯著那根腕帶,“我弄不上去。”

沙星末轉過身,看見他右手捏著腕表,摁在左手腕上,手指笨拙地往上扣。

啪噠一下,通訊器掉在了地上。

“......”沙星末俯身撿起通訊器,抓著白澄一的左手腕,動作粗暴地往上套。

他已經懶得糾正那個稱呼了。

他把那個腕表弄到他左手腕上,直接扯到了最緊的一扣,把扣針戳了進去。

“主人,你弄疼我了。”白澄一咬著下嘴唇,右手架著左手腕,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沙星末完全不想理他。

“那個,這個扣子真的好覆雜啊。”曲陸在旁邊說道,他也在和這個腕表作鬥爭,“你在哪裏弄的?”

“我定制的,”石風看了一眼手腕,“很覆雜嗎?這不是挺好看的。”

沙星末三兩下就把扣針弄好,然後把他的手拍開,側過身對著車道站直。

白澄一安靜地站在一旁,視線一直黏在他臉上。

寶貝好適合黑風衣,趁得他皮膚好白,眼睛也好美。

即便戴著口罩,也遮不住那種陰郁又脆弱的氣質。

讓人想揉在懷裏,好好護著,然後再......慢慢吃掉。

“你老看著我做什麽?”白澄一的寶貝突然偏過頭,給了他淩厲的一瞥。

“主人,我餓了。”白澄一靠了過去,把他攬入懷裏,“我好想,吃。”

沙星末想往旁邊躲開,卻感覺腰被什麽東西勾了過去。

他一低頭,竟看見一根白色的小藤蔓不知何時鉆進了大衣裏,纏在他的腰間。

“你這個——”沙星末還來不及斥責,就被強行和白澄一“綁”在了一起。他想掙脫,但大庭廣眾之下,動作又不敢太大,最後只得看似主動地依偎在他的小跟班身上。

“壞東西,放開我,”他手摸到那根藤蔓,狠狠一掐,對方毫無反應。

“抱一抱,可以解餓。”白澄一嘴唇蹭到他松軟的頭發上,“主人好香,暖融融的。”

“什,什麽暖融融?”沙星末沒明白這個形容詞是怎麽來的,他緊張地把頭扭向一邊,“乖,你先放開我,行不行?”

白澄一眨巴了一下眼睛:“乖,我很乖,主人好久,沒誇我乖了。”

“是,你很乖,”沙星末咬著牙道,“所以聽話,大庭廣眾之下,不要這樣。”

“那私下裏,可以嗎?”

“不......”沙星末頓了頓,他想到若是拒絕,又要跟這個單細胞腦袋掰扯半天,於是改口道,“等晚上到了住處,我們慢慢說,行嗎?”

白澄一鏡片下的眸子一亮:“好,等晚上,我再抱主人。”

沙星末紅著臉,把他放松的小藤蔓扯了下去。

此時,遠處幾輛軍用車開近,它們前後有續,壓著破破爛爛的車道,從下街區的岔路口開來。

那領頭的車子,是高級軍官才能駕駛的車型,它像一頭藍色的,笨重的熊,以緩慢的速度往幾人的面前駛來。

而它前面的車牌號,只有三位數,來自中心區總督廳。

“學弟!”石風壓低聲線對他喊道,“站過來點,不要看那邊。”

沙星末一手牽住白澄一,提起地上的箱子,不徐不慢地背過身,往廣場的中心方向走去。

“怎麽了,主人?”白澄一反握住沙星末的手,“有,什麽事情嗎?”

“那個車上的人可能認識我,”沙星末說,“自然一點,不要回頭看。”

白澄一似懂非懂:“是,不幹凈的食材嗎?”

沙星末腳步放緩,口罩下飄出一聲輕笑:“我畢竟還是個通緝犯。”

身後的車隊似乎停了,他聽見有人推開車門下車的聲音,還不止一個。

石風和曲陸已經走到了臨近噴水池的地方,他們背對著沙星末,假作攀談的樣子。

“操,怎麽這麽倒黴,”石風用幾人都能聽見的音量小聲道,“今天不是巡邏日啊!”

“怎麽辦,現在怎麽辦?”曲陸的聲音顫抖著,“他見過我,他認識我。”

“怕什麽,”石風哼笑一聲,“那個老肥豬應該見過我們所有人吧。”

他又往回瞟了一眼:“咳,除了您。”

沙星末疑惑地看了石風一眼,他想知道那個“您”是怎麽來的,但當務之急,是處理身後那一隊人。

白澄一取下松垮垮的墨鏡,貼在沙星末背後,手搭在他肩膀,把他和軍隊的人隔開。

“主人,好多食材過來了。”

沙星末環視了一下廣場四周,確認好報警器的位置。

“石風,我記得,中心城以外,沒有監控吧。”他問。

“沒有,他們才不會裝呢,”石風轉過身,眉毛一揚,“呵,人還挺多。”

沙星末回過頭想看看背後的情況,卻對上白澄一雙無辜的眼。

“主人,我餓了。”他砸吧著小嘴唇,一臉懇求,“我想吃。”

“乖,”沙星末擡手摸著他的臉,“別急。”

“馬上就有新鮮的肉了。”他彎下眼角,笑瞇瞇地看向那隊逼近的帝國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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