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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火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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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火之名

距離進入最終的游戲還有幾天時間,陳律和白寒時休息了一段時間後,兩人便開車前往南陽省的太陽孤兒院。

到達南陽省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末世讓城市失去了正常的運作,他們找不到可以居住的地方,於是當晚就暫時睡在車上。

陳律翻來覆去地睡了一會後果斷放棄了休息,他從車裏鉆了出來,點燃一支煙抽了一口後便再也沒動過,直到白寒時從車裏鉆了出來,煙灰也跟著掉在了地上。

陳律擡眸看過去一眼,楞了一下,問:“你拿手電筒幹嘛?打算去澆灌一下野外的綠植嗎?”

“知道你睡不著,”他多拿了一個手電筒,將多的那個交到陳律手上,說:“走吧,孤兒院就在那邊。”

走到一條鵝軟石小道上時,陳律忽然覺得眼前的地方十分眼熟,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他才回想起自己曾經在夢裏來過這個地方。

他記得小道盡頭熊熊燃燒的房屋,記得火海前站著一個小男孩。那男孩的手裏緊緊握著一把匕首,隨後他用匕首劃向了自己的脖頸,於是在剎那間,陳律的脖頸也跟著一涼,鮮血噴湧而出。

陳律的腳步忽然停住了,走在前方的白寒時回過頭,照過來一束光。他似乎看出了陳律的猶豫,於是低聲說道:“如果你不想去,我們現在就回今海市。”

陳律只猶豫了一秒,他再次往前邁了一步。

“走吧。”

他想要知道一切,從頭到尾關於一切的真相。

小道盡頭不是夢中熊熊燃燒的火海,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荒蕪的廢墟。

孤兒院附近的一切都被大火所燃燒過,這裏的土地是深黑的焦土,破舊不堪的鐵門上掛著搖搖欲墜的幾個字,而鐵門內是被大火焚燒過的孤兒院本身,炭黑的墻體完全與夜色融為一體。

陳律推開那扇鐵門,鐵門搖搖欲墜發出讓人耳酸的聲音。

寫著太陽兩個字的字牌已經掉落,破敗,慘烈,寂寥,才是此時此刻太陽孤兒院的代名詞。

當陳律走上這片土地裏,他內心忽然升騰起一種奇異的感覺,像是一種嫌惡,讓他忍不住生理性反胃。

“嘔——”他真的走到一邊吐了起來。

白寒時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嘆了口氣說:“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前37次的我放棄了嗎?”

“沒有。”

“那我也一樣。” 陳律很快直起腰,說,“既然是過去,那就說明我已經從那段記憶中走出來了。”

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讓他感到惡心,但同時讓他覺得無比熟悉。不需要白寒時的引路,他自己就能駕輕就熟地找到要去的位置。

院長辦公室內,一切都被焚燒殆盡,只剩下雜亂不堪的廢棄物。

來之前陳律在路上找了些關於太陽孤兒院的消息,得知這座孤兒院存在將近十年,院長姓黃,他在三十多歲的時候創辦的這座孤兒院,此後一直獻身於此,無妻無女。

這麽看上去黃院長應該是位很好的人,他喜歡攬著小朋友和他們合照,面對鏡頭時總是笑得很開心,但陳律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卻覺得這個人過度虛偽。

2010年7月20日的時候,太陽孤兒院因煤氣洩露發生爆炸,23個孩子和9名員工無一幸免。蹊蹺的是,房子大門並沒有上鎖,大火燒起來時,卻沒有一個人逃出來。

不,或許有人逃出去了,而且不止一個。

陳律在院長辦公室又走了走,希望能找到什麽遺留的線索,但當年的那場火勢太大,想要找到陳年舊物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好在他有了別的發現。

陳律從一堆燒得不成樣的廢物旁撿到了一個鳥形狀的金屬胸針,儼然是不久前有人來過遺留下的東西。

陳律拿著胸針給白寒時看:“這是夏花的嗎?”

白寒時平日對這個妹妹不太上心,也沒特意觀察過,只說:“看不出來,但應該是她。”

夏花比他們早了幾天來這裏,現在人不在現場,很有可能是進入游戲了還沒出來。

陳律看著靜靜躺在手心裏的鳥形胸針,眼前畫面黑白交錯地閃爍,像是和過去的某幅畫面所重合。

【現實·太陽孤兒院】

2010年,7月20日,一輛黑色轎車駛進了太陽孤兒院。

所有孩子都盯著從車上下來的人,那是一對中年夫妻,打扮精致得體。他們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周圍的小孩,然後對每一個孩子都投以善意的微笑。

一個膀大腰圓的護工接待了這對夫妻,她滿臉堆笑地將這對夫妻迎進了休息室。

休息室外,孩子們開始了議論紛紛的討論。

一個穿著白色短裙的女孩坐在最高的一級臺階上,她悠然晃著雙腳,沖旁邊的男孩小聲說:“我猜他們喜歡活潑的!”

男孩生得十分清秀,但那雙眸子太過黑沈,反而襯得他有幾分邪氣。

烏黑的眸子落在樹上嘰嘰喳喳的小鳥,他並沒有吭聲回答女孩。於是女孩推了他一下,撒嬌似的喊著:“哥哥,哥哥?四月!”

直到她嗓音漸大,被叫做四月的男孩這才轉頭看她一眼:“怎麽了七月?”

他們其實並非是親生的兄妹,只是因為恰好都在這個孤兒院內,又恰好他們都很怪異,與孤兒院裏其他的小朋友格格不入,因此七月把四月當成了哥哥,兩人經常呆在一塊。

七月面色緋紅,靠在四月的肩頭,輕聲說:“哥哥,你說過不會拋棄我的,要是有人來領養你,你也不許跟他們走,除非他們把我也領養了。”

四月眸光如死水般,答了聲:“好。”然後目光落在了不遠處一個剛從樓梯上下來的男孩身上。

那男孩和他一般大,此刻看著有些不對勁,除了臉上有流淚的痕跡外,四月還看到他身後的衣服上有一點血跡。

七月順著他的目光瞥了一眼,淡淡說:“院長大人又在教訓不聽話的小孩了。”

他們的院長姓黃,是創立這座太陽孤兒院的人。黃院長對每個孩子都很溫柔友善,但如果小朋友闖禍了或者是極其不乖,就會被他喊到小屋裏單獨教育。

至於是個什麽教育法,他們也不清楚,只知道每個被黃院長教育過的孩子,之後都會變得極其乖順聽話。

四月又擡頭看向了樹上的鳥巢。

今日風雨飄搖,那些幼鳥恐怕危險了。

“四月!四月!”

胖護工的聲音大得方圓幾裏都能聽到。

四月轉頭看去,只見剛剛招待那對夫妻的胖護工正在朝自己招手:“過來四月!”

七月臉色猛地一沈,拉住了四月的手:“哥哥……”

四月只輕聲說:“我過去了。”

聽胖護工說,這對中年夫妻想領養一個安靜聽話的男孩,於是她就想到了四月,將他叫了過來。

婦人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身穿一件黑色吊帶長裙,胸前還別著一個好看的蝴蝶胸針。她看起來不像三四十的年紀,倒像是二十八九,笑起來時顯得十分和善,讓人容易與之親近。

她蹲下身,平視著四月的眼睛,柔聲問:“你叫什麽名字呀?”

男孩面無表情擡起烏黑的眸子,他直勾勾盯著面前的女人,蒼白的嘴唇微張,發出簡單的音節:“四月。”

“什麽?”女人沒有聽清。

胖護工解釋說:“這孩子叫四月,因為他是在有一年四月來到的孤兒院。林太太,我跟你說,這孩子他可乖了,你……

就在這時,四月忽然開口打斷了胖護工的話:“阿姨,你只想收養一個孩子嗎?”

女人笑道:“是呀,我們家只需要一個乖孩子就夠了,四月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四月沈默了一下,才開口說:“阿姨,我想送你一個禮物可以嗎?”

他不僅模樣生得好,聲音也不黏不膩地十分清脆。女人看著有些歡喜,於是笑吟吟地點了點頭,說:“好啊,小四月你要送我什麽呢?”

四月嘴角翹起了一個微微的弧度,他緩緩沖眼前的女人伸出手,再張開。

只見他的掌心內靜靜躺著一只僵死的幼鳥。

***

胖護工牽著四月的手,將他帶到了院長辦公室的門前。

“進去!”胖護工的臉上怒氣橫生,罵道:“沒人要的小野種,你看今天誰能救得了你!”

說完她直接將四月推進了院長的辦公室,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院長辦公室內有股奇異的香味,四月嫌惡地縮了縮鼻子。黃院長不知道去了哪裏,辦公室裏看不到他的影子,只有桌面上的電腦還閃著亮光。

四月忽然感覺有些頭暈,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他的背碰到了一個人,對方蹲下身,然後將手放在他的肩上,又在他耳邊低聲道:“聽說你嚇跑了林太太。四月,你這樣做可不是一個乖孩子哦……”

四月感覺到對方的臉緩緩貼了過來,蹭著他的臉頰緩緩廝磨。

“不聽話的孩子,是會受到懲罰的。”他的手順著四月的肩一路往下游走,聲音就像一條劇毒無比的蛇,四月感覺自己漸漸中了他的毒,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旋轉。

他再也撐不住控制自己的意識,身體化作一團柔軟的棉花,歪倒在黃院長的懷裏。

“小四月,我等你犯錯已經很久了……”

就在那雙手即將進行下一步動作時,四月忽然一把扣住了對方的手腕,緊接著空出的另一只手中滑出了一個胸針。

黃院長沒想到他沒有中自己的迷藥,一時間楞住忘記了行動,直到眼前一黑,伴隨著劇烈的疼痛襲來,他才暴怒著想要伸手去抓對方。

“你這個野種!”

他剛準備起身,下一秒就被什麽東西打暈了過去。

花瓶裏的水四散流去,鋒利的碎片上沾染了血的痕跡。四月手裏緊握著那個蝴蝶胸針,針尖一頭不停往下淌著血水。

“哥哥,哥哥你怎麽樣?”

聽到門外有人在呼喚自己,四月打開門,看到了七月擔心焦急的面容。

七月上下打量了四月,然後拉起他抓著蝴蝶胸針的手,說:“哥哥,你的手怎麽受傷了?”

四月的掌心內有一個血洞,看上去觸目驚心。然而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依舊面無表情地說:“我沒事。”

然後七月的視線透過他,看到了躺在屋內地上的黃院長。

她又看看滿手是血的四月,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麽,一張小臉憤怒地皺起,朝暈倒在地的黃院長猛地踹去一腳,滿臉嫌惡地低聲咒罵著:“該死的家夥!人渣中的人渣!”

雖然疼痛緩解了迷藥帶來的效果,但聞得多了,此刻四月還是覺得有些困頓,於是他轉身撿起地上的一塊碎瓷片劃向了自己的手,感知到更深疼痛的那一瞬間,才算徹底清醒過來。

他眼底的情緒比任何時候都要陰暗冰冷,就像是黑夜中即將掀起風暴的汪洋大海。

他起身蹲在一地的碎瓷片前,精心挑選著心目中的最佳武器,最終他看中了一塊較大的瓷片,它足夠鋒利,足夠成為他手中的刀。

七月似乎看出了四月想要做什麽,於是脫下自己的襪子塞進了院長的嘴裏:“來吧哥哥,做你自己想做的。”

他想做的?

四月嘴角冷冷翹起了一個弧度,他拿著瓷片,毫不猶豫地朝院長的作案工具狠狠刺下。

劇烈的疼痛讓男人從暈厥的狀態中驚醒,但他嘴裏被塞了襪子,叫不出太大的聲音,眼睛也被胸針劃傷了,看不見任何東西,而失根的痛苦讓他無法起身做出任何報覆性的行動。

四月沖他咧嘴一笑,說:“院長,現在該你受到懲罰了。”

黃院長受到了刺激,猛地甩開旁邊的七月,他掄起巴掌直接打在了四月的臉上,巨大的力量在四月臉上留下了明顯的烙印。

七月臉色驟然一變,見黃院長掙紮著拔出口中的襪子就要起身,她毫不猶豫撿起了一塊碎瓷片朝對方的脖頸處刺去。

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她身上的白裙。

四月看著她,低低喊了聲:“七月。”

七月回過頭,沖四月展露一抹微笑,如同在月色下盛開的血色花朵。

“哥哥,我們一起逃出去吧。”

當晚太陽孤兒院在夜色中燃燒起了沖天的火光,如同一個真正的太陽。

孤兒院的鐵門前,站著四月和七月。

四月手裏拿著一個打火機,他的手微微顫抖。七月見狀,安撫地伸手牽住了他,並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

“哥哥,現在只有我們相依為命了。”

四月眼裏盛著滔天的火光,低聲喃道:“是啊,只有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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