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遺忘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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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遺忘的記憶
林，林徵？死了？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呢？
北闕念熙甚至沒有勇氣在心裏想完這些疑問。
林徵騙他？騙了他很久！
五百年啊！
北闕念熙腰上的鈴鐺，碎了。
他跪在地上，想要修補鈴鐺。
但眼淚一直模糊他的視線，他甚至還沒能看清鈴鐺碎成了幾塊。
-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是隱江，還是林徵？
北闕念熙擡頭，看著房間裏的兩人，是他和林徵。
他沒有任何關於這個場景的記憶！
不可能，怎麽回事？
溯回術？林徵讓他忘記了這段記憶？為什麽？
“是你那時候沒說的嗎？”過去的那個北闕念熙紅腫著眼睛，鼻音很重的問。
林徵點了點頭。
“我直接說重點了？”
北闕念熙也嚴肅了起來，認真又有些害怕的看著林徵。
“就是……我不再是神仙了！”
房間裏靜得可怕。
北闕念熙腫著的眼睛都睜得很大。
林徵看著北闕念熙的樣子，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北闕念熙比他先哭出聲。
“為，為……為什麽？”北闕念熙抿著嘴，不想讓自己哭出聲。
“在玄海的時候，天神和我說，我們緣盡了。但是，他說我現在不夠格了！”凡欲太重，他娘的他又不想要我了！死東西！
林徵委屈的哭了。
北闕念熙感覺他自己眼睛都是疼的。
為什麽這樣呢？因為自己嗎？
“你別瞞……我，我，你要說，都說清楚！”北闕念熙哭得斷句都快斷不好了。
林徵擦了擦眼淚，說：“……他說，要麽讓我忘記你，也就是，再給我一次機會！那樣鈴鐺就會碎掉，但你可能不會忘記我。要麽就像現在這樣，我作回凡人！”
北闕念熙緊緊皺著眉，哭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你，腦子有病是不是？好好的神仙不當，你要幹什麽？”北闕念熙是吼出來的，他的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不是的！你不清楚情況，我能感覺出來，即使他讓我忘記你，他也不可能讓我去天上的，這兩種選擇都是一樣的結果。”
“你為什麽要這樣想？他如果不讓你去天上，為什麽要給你那個選擇？你就這樣？你當了那麽多年的神仙，你忍心？你甘心？”
飛升成神，是大陸上每一個修仙人的畢生所求，沒有人會受的了這樣的打擊。作為陸上神仙，肯定更接受不了。
林徵沈默了一會兒，說：“……可是這已經無法改變了！”
“就為了我？我都不甘心！我現在告訴你，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會這樣選！你就是個傻蛋！你就，就不能多考慮考慮？”北闕念熙又氣憤又無奈又心疼。
“你不是剛出來嗎？你去和他說，看看現在能不能後悔了！我不想你這樣的！我不會愧疚嗎？我不需要的，時間會讓我忘記你，我不會去打擾你飛升的，你猜不到我會那樣做嗎？”
“那樣不好！我不要那樣！我那次的感覺真的很真實，你不要不信我！”林徵伸手想碰北闕念熙，想安撫他一下。
北闕念熙重重地拍開林徵的手，抹了一把眼淚，說：“那這樣很好嗎？如果你今天不告訴我呢？你會一直瞞著我吧！我以為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厲害，但其實你只是一個凡人了。那你要用什麽理由來敷衍我？來應付我？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難道邊吐血邊幫忙嗎？你沒有想過嗎？”
“我想過我都想過！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你說的這些我都會解決的！不然我不會選擇這個的！”林徵也有些焦急。
“狗屁！你就知道敷衍我！我都不忍心啊！你發現自己變得那麽弱不會心煩嗎？你根本接受不了，你就是對自己不負責！”
“我比你清楚，我能接受得了！可是我不想忘記你！我想再和你多待一會兒，哪怕十天，五天！我可以騙你，這都比你看著一個不認識你的我要好很多，你不會比那傷心的，我也不想看你傷心！我就不是能上天的料！他就是這個意思！他給我的兩個選擇都是在愚弄我，那為什麽我不選一個自己更喜歡的呢？”
“你……你真是荒謬！”北闕念熙氣得不輕，“你清楚你自己在做什麽，但還是要這麽做？”
“……對！而且如果我忘記你，我肯定還是會想方設法讓自己記起你，那會比現在更難受！”
“你分明就是……強詞奪理！你就是在批判你拋棄了的那個選擇！你以為這樣能說動我嗎？我寧願相信天神！而且我不值得的！”
林徵根本沒想到北闕念熙會說出那樣的話，他楞了，只能呢喃出一句“念熙”。
怎麽會不值得呢？他是最值得的了！
“……我說你腦子進水了吧！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會多傷心？我受不了，我現在就受不了！”北闕念熙哭著喊。
“你冷靜一點！”林徵心疼的看著北闕念熙。
“我冷靜不了！你現在就走，我們別再見了！我心虛行了吧！我就當你上天了！你永遠也別出現，也別讓葉珂來找我，我們一起認識的所有人，除了陸琛凡，我也一個都不會再認識了！你趕緊去換過來，說你後悔了，我現在知道了，我也會當不認識你的！不然我也會死！算我求你了，別作賤自己，是我錯了，你離開我吧！”北闕念熙背對著林徵，抹去他臉上的鼻涕和眼淚。
林徵不想再看著北闕念熙這樣胡言亂語了。
“……念熙！”林徵哽咽道。
然後北闕念熙把林徵趕了出去。
林徵後悔了，他用了最後一次溯回術。
-
周遭靜得可怕。
北闕念熙甚至不知道自己哭沒哭。
包括那一世的記憶，他也都記起來了。
但隱江對他來說是誰根本不重要，他只在乎林徵，只在乎這一世！
為什麽每次他最大的苦，都是在林徵死去以後？
他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哪個更苦了。
過去了那麽久，北闕念熙的信念崩塌了！
他想飛升，即使飛升很苦很累，但是他可以見到林徵了。
可是，林徵已經死了！
他竟然永遠地消失了，他是飛升失敗的人，所以六界裏，再也沒有林徵的靈魂了！
林徵死在那場雨後，死在那次天雷與神龍共同來吸引他們註意的時候。
死了很久了，屍首也早已腐朽成塵土，世上再也沒有他存在過的痕跡了。
他們都以為那是慶賀，沒想到那是送行！
多麽可笑，多麽荒謬啊！
他現在才發現？他為林徵高興了那麽久！太傷人了，那這些都算什麽？
隱江出來了，看著他心心念念了很久的人。
北闕念熙差點以為隱江是林徵。
“我不是你的念熙，別靠近我。”北闕念熙的聲音輕得像馬上就要斷氣了一樣。
這麽覆雜的一句話，隱江卻聽懂了。
這怎麽能不是他的念熙呢？他們的氣息都一模一樣。
這就是他的念熙啊！他哭得那麽傷心，為什麽還不認他呢？
隱江想去觸摸念熙，念熙無力動彈，任由隱江的靈魂過來，他還是忍不住看向隱江。他與林徵一模一樣，甚至是看向自己的眼神，那盈滿愛意的眼睛。
但靈魂觸碰不到念熙。
就像念熙再也觸碰不到林徵。
他感覺自己比隱江可憐，起碼隱江現在還能看到他愛人的轉世。
他卻只能被強行告知愛人已經離世。
突然，無名山的靈力開始紊亂了，有些要暴動的跡象。
人們都向後退去，但也有不怕死的。
即使這樣的靈力的波動，對北闕念熙來說也是不痛不癢的，只是會吹得他的頭發和衣擺亂飛而已。
北闕念熙突然有了一種感覺。
如果現在要讓他受天雷，他或許就會變成這個隱江的那個念熙了。
憑什麽林徵當上了陸上神仙都沒能成為真正的神仙，而他都已經不想當神仙了，卻又想讓他上天！
好在那個感覺，不是天雷要來了的感覺。
是這座山要崩塌的感覺。
他身上有每一個念熙的影子。
北闕念熙護住小狐貍。
“林徵的東西，還在嗎？”念熙是用法術替他問的，他現在已經沒有開口說話的力氣了。
小狐貍搖搖頭。
北闕念熙痛心的閉上了眼睛。
然後，這座山塌了。
那有些蒼老的聲響，竟也染白了他的發。
有些不怕死的人依然在這裏等著，期待著他們想發生的事情。
但是這座山的靈力突然很快的消散了，裏面出來了一個頭發白了大半的男人。
他身上沒有任何東西。
“此處並非秘境，諸位請回吧！”
那是傳音，北闕念熙失魂落魄的禦劍離開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人還是魂魄了。
他真不知道林徵是怎麽受得了這些的！
因為他還沒有用回他自己的臉，所以沒有人認識他。
他的那張臉，和林徵有些像，因為他不常易容。
他回到他的房間。
竟也有些陌生了。
他掩住自己的白發。
但他也沒打算離開房間，或是再讓誰進來。
北闕念熙一點兒也不聰明。
那次在菜地，葉珂和他說了林徵剛開始種菜地的時候說的那句沒頭沒腦的話。
北闕念熙當時只以為是林徵隨口一說。
周培文的母親死前留下一叢花。
林徵留下了一片菜地，所以，也是在死前！
即使在林徵死後，他都沒明白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直到他知道林徵死了以後，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了。
要是知道是這樣，他就把第一次熟的菜全都留下菜種，然後他自己也種一片了。
北闕念熙都快忘記哭是什麽感覺了，現在又讓他感受？
北闕念熙都想跳崖了。
他突然，一點兒也不想繼續活著了，為什麽還要讓他知道這些？他就知道他的感覺一向都是好的，對的。
他該一輩子都不去無名山的。
但是，他這是什麽想法？他想逃避？他想遺忘或放棄真相？
他也做不出那種事。
他自責，也愧疚又煎熬。
北闕念熙現在又能去哪呢？
他迷茫又痛苦。
他沒有任何可以傾訴的東西了。
帶著青龍精血的玉被換走了，鈴鐺碎了，桃核也被小狐貍拿走了。
他還剩什麽？還有什麽是林徵死之前留給他的？
他還有那朵眀未！
眀未的花瓣都好像在說林徵愛他。
他不剩什麽了！
也跟什麽都沒剩一樣了。
林徵每一次都死在他前面，他總是在承受最後的，所有的，最艱難的痛苦。
難怪，林徵要告訴那些不如他和葉珂重要的人他自己死了。
那個真相，他有意瞞著的，只有葉珂和他。
可是葉珂早已經沒法發現這個真相了，知道一切的只有他一個人了。
他和誰哭去？
北闕念熙走了，但他不知道該去哪兒。
隱江的靈魂和小狐貍都離開了，他自己是叫不回他們的。
他飛得很高，然後，從劍上跌落。
即使這種情況和感覺，也不能讓他突然死去的心有什麽跳動。
但他不想就這麽摔死，他的劍也很快接住了他。
如果他閉關，會走火入魔嗎？會暴斃嗎？
他還能這樣活過一生嗎？
北闕念熙把自己困在他陳舊的屋子裏，一切都沒有換過新的，他不讓任何人進來。直到有一天，他病了。
最後，北闕念熙，死於久疾。
最後劍修的那三人，北闕念熙病逝，另外的兩人也沒有飛升。
世人唏噓北闕念熙的怪疾，都說他如果不是突然得了那個怪病，用不了幾年，一定能飛升。
他與林徵的故事，再沒有人能知道了。
他的小院清冷極了。
一年的春夏秋冬四季，沒有一點好看的景色。
那缸荷花卻再沒開過了。
連雨落下的聲音都不好聽了。
樹葉上滴落的水滴，很少有砸在枯葉上的了，也就很少有那種好聽的聲音了。
一切都結束了，一切也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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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林徵？死了？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呢？
北闕念熙甚至沒有勇氣在心裏想完這些疑問。
林徵騙他？騙了他很久！
五百年啊！
北闕念熙腰上的鈴鐺，碎了。
他跪在地上，想要修補鈴鐺。
但眼淚一直模糊他的視線，他甚至還沒能看清鈴鐺碎成了幾塊。
-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是隱江，還是林徵？
北闕念熙擡頭，看著房間裏的兩人，是他和林徵。
他沒有任何關於這個場景的記憶！
不可能，怎麽回事？
溯回術？林徵讓他忘記了這段記憶？為什麽？
“是你那時候沒說的嗎？”過去的那個北闕念熙紅腫著眼睛，鼻音很重的問。
林徵點了點頭。
“我直接說重點了？”
北闕念熙也嚴肅了起來，認真又有些害怕的看著林徵。
“就是……我不再是神仙了！”
房間裏靜得可怕。
北闕念熙腫著的眼睛都睜得很大。
林徵看著北闕念熙的樣子，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北闕念熙比他先哭出聲。
“為，為……為什麽？”北闕念熙抿著嘴，不想讓自己哭出聲。
“在玄海的時候，天神和我說，我們緣盡了。但是，他說我現在不夠格了！”凡欲太重，他娘的他又不想要我了！死東西！
林徵委屈的哭了。
北闕念熙感覺他自己眼睛都是疼的。
為什麽這樣呢？因為自己嗎？
“你別瞞……我，我，你要說，都說清楚！”北闕念熙哭得斷句都快斷不好了。
林徵擦了擦眼淚，說：“……他說，要麽讓我忘記你，也就是，再給我一次機會！那樣鈴鐺就會碎掉，但你可能不會忘記我。要麽就像現在這樣，我作回凡人！”
北闕念熙緊緊皺著眉，哭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你，腦子有病是不是？好好的神仙不當，你要幹什麽？”北闕念熙是吼出來的，他的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不是的！你不清楚情況，我能感覺出來，即使他讓我忘記你，他也不可能讓我去天上的，這兩種選擇都是一樣的結果。”
“你為什麽要這樣想？他如果不讓你去天上，為什麽要給你那個選擇？你就這樣？你當了那麽多年的神仙，你忍心？你甘心？”
飛升成神，是大陸上每一個修仙人的畢生所求，沒有人會受的了這樣的打擊。作為陸上神仙，肯定更接受不了。
林徵沈默了一會兒，說：“……可是這已經無法改變了！”
“就為了我？我都不甘心！我現在告訴你，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會這樣選！你就是個傻蛋！你就，就不能多考慮考慮？”北闕念熙又氣憤又無奈又心疼。
“你不是剛出來嗎？你去和他說，看看現在能不能後悔了！我不想你這樣的！我不會愧疚嗎？我不需要的，時間會讓我忘記你，我不會去打擾你飛升的，你猜不到我會那樣做嗎？”
“那樣不好！我不要那樣！我那次的感覺真的很真實，你不要不信我！”林徵伸手想碰北闕念熙，想安撫他一下。
北闕念熙重重地拍開林徵的手，抹了一把眼淚，說：“那這樣很好嗎？如果你今天不告訴我呢？你會一直瞞著我吧！我以為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厲害，但其實你只是一個凡人了。那你要用什麽理由來敷衍我？來應付我？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難道邊吐血邊幫忙嗎？你沒有想過嗎？”
“我想過我都想過！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你說的這些我都會解決的！不然我不會選擇這個的！”林徵也有些焦急。
“狗屁！你就知道敷衍我！我都不忍心啊！你發現自己變得那麽弱不會心煩嗎？你根本接受不了，你就是對自己不負責！”
“我比你清楚，我能接受得了！可是我不想忘記你！我想再和你多待一會兒，哪怕十天，五天！我可以騙你，這都比你看著一個不認識你的我要好很多，你不會比那傷心的，我也不想看你傷心！我就不是能上天的料！他就是這個意思！他給我的兩個選擇都是在愚弄我，那為什麽我不選一個自己更喜歡的呢？”
“你……你真是荒謬！”北闕念熙氣得不輕，“你清楚你自己在做什麽，但還是要這麽做？”
“……對！而且如果我忘記你，我肯定還是會想方設法讓自己記起你，那會比現在更難受！”
“你分明就是……強詞奪理！你就是在批判你拋棄了的那個選擇！你以為這樣能說動我嗎？我寧願相信天神！而且我不值得的！”
林徵根本沒想到北闕念熙會說出那樣的話，他楞了，只能呢喃出一句“念熙”。
怎麽會不值得呢？他是最值得的了！
“……我說你腦子進水了吧！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會多傷心？我受不了，我現在就受不了！”北闕念熙哭著喊。
“你冷靜一點！”林徵心疼的看著北闕念熙。
“我冷靜不了！你現在就走，我們別再見了！我心虛行了吧！我就當你上天了！你永遠也別出現，也別讓葉珂來找我，我們一起認識的所有人，除了陸琛凡，我也一個都不會再認識了！你趕緊去換過來，說你後悔了，我現在知道了，我也會當不認識你的！不然我也會死！算我求你了，別作賤自己，是我錯了，你離開我吧！”北闕念熙背對著林徵，抹去他臉上的鼻涕和眼淚。
林徵不想再看著北闕念熙這樣胡言亂語了。
“……念熙！”林徵哽咽道。
然後北闕念熙把林徵趕了出去。
林徵後悔了，他用了最後一次溯回術。
-
周遭靜得可怕。
北闕念熙甚至不知道自己哭沒哭。
包括那一世的記憶，他也都記起來了。
但隱江對他來說是誰根本不重要，他只在乎林徵，只在乎這一世！
為什麽每次他最大的苦，都是在林徵死去以後？
他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哪個更苦了。
過去了那麽久，北闕念熙的信念崩塌了！
他想飛升，即使飛升很苦很累，但是他可以見到林徵了。
可是，林徵已經死了！
他竟然永遠地消失了，他是飛升失敗的人，所以六界裏，再也沒有林徵的靈魂了！
林徵死在那場雨後，死在那次天雷與神龍共同來吸引他們註意的時候。
死了很久了，屍首也早已腐朽成塵土，世上再也沒有他存在過的痕跡了。
他們都以為那是慶賀，沒想到那是送行！
多麽可笑，多麽荒謬啊！
他現在才發現？他為林徵高興了那麽久！太傷人了，那這些都算什麽？
隱江出來了，看著他心心念念了很久的人。
北闕念熙差點以為隱江是林徵。
“我不是你的念熙，別靠近我。”北闕念熙的聲音輕得像馬上就要斷氣了一樣。
這麽覆雜的一句話，隱江卻聽懂了。
這怎麽能不是他的念熙呢？他們的氣息都一模一樣。
這就是他的念熙啊！他哭得那麽傷心，為什麽還不認他呢？
隱江想去觸摸念熙，念熙無力動彈，任由隱江的靈魂過來，他還是忍不住看向隱江。他與林徵一模一樣，甚至是看向自己的眼神，那盈滿愛意的眼睛。
但靈魂觸碰不到念熙。
就像念熙再也觸碰不到林徵。
他感覺自己比隱江可憐，起碼隱江現在還能看到他愛人的轉世。
他卻只能被強行告知愛人已經離世。
突然，無名山的靈力開始紊亂了，有些要暴動的跡象。
人們都向後退去，但也有不怕死的。
即使這樣的靈力的波動，對北闕念熙來說也是不痛不癢的，只是會吹得他的頭發和衣擺亂飛而已。
北闕念熙突然有了一種感覺。
如果現在要讓他受天雷，他或許就會變成這個隱江的那個念熙了。
憑什麽林徵當上了陸上神仙都沒能成為真正的神仙，而他都已經不想當神仙了，卻又想讓他上天！
好在那個感覺，不是天雷要來了的感覺。
是這座山要崩塌的感覺。
他身上有每一個念熙的影子。
北闕念熙護住小狐貍。
“林徵的東西，還在嗎？”念熙是用法術替他問的，他現在已經沒有開口說話的力氣了。
小狐貍搖搖頭。
北闕念熙痛心的閉上了眼睛。
然後，這座山塌了。
那有些蒼老的聲響，竟也染白了他的發。
有些不怕死的人依然在這裏等著，期待著他們想發生的事情。
但是這座山的靈力突然很快的消散了，裏面出來了一個頭發白了大半的男人。
他身上沒有任何東西。
“此處並非秘境，諸位請回吧！”
那是傳音，北闕念熙失魂落魄的禦劍離開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人還是魂魄了。
他真不知道林徵是怎麽受得了這些的！
因為他還沒有用回他自己的臉，所以沒有人認識他。
他的那張臉，和林徵有些像，因為他不常易容。
他回到他的房間。
竟也有些陌生了。
他掩住自己的白發。
但他也沒打算離開房間，或是再讓誰進來。
北闕念熙一點兒也不聰明。
那次在菜地，葉珂和他說了林徵剛開始種菜地的時候說的那句沒頭沒腦的話。
北闕念熙當時只以為是林徵隨口一說。
周培文的母親死前留下一叢花。
林徵留下了一片菜地，所以，也是在死前！
即使在林徵死後，他都沒明白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直到他知道林徵死了以後，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了。
要是知道是這樣，他就把第一次熟的菜全都留下菜種，然後他自己也種一片了。
北闕念熙都快忘記哭是什麽感覺了，現在又讓他感受？
北闕念熙都想跳崖了。
他突然，一點兒也不想繼續活著了，為什麽還要讓他知道這些？他就知道他的感覺一向都是好的，對的。
他該一輩子都不去無名山的。
但是，他這是什麽想法？他想逃避？他想遺忘或放棄真相？
他也做不出那種事。
他自責，也愧疚又煎熬。
北闕念熙現在又能去哪呢？
他迷茫又痛苦。
他沒有任何可以傾訴的東西了。
帶著青龍精血的玉被換走了，鈴鐺碎了，桃核也被小狐貍拿走了。
他還剩什麽？還有什麽是林徵死之前留給他的？
他還有那朵眀未！
眀未的花瓣都好像在說林徵愛他。
他不剩什麽了！
也跟什麽都沒剩一樣了。
林徵每一次都死在他前面，他總是在承受最後的，所有的，最艱難的痛苦。
難怪，林徵要告訴那些不如他和葉珂重要的人他自己死了。
那個真相，他有意瞞著的，只有葉珂和他。
可是葉珂早已經沒法發現這個真相了，知道一切的只有他一個人了。
他和誰哭去？
北闕念熙走了，但他不知道該去哪兒。
隱江的靈魂和小狐貍都離開了，他自己是叫不回他們的。
他飛得很高，然後，從劍上跌落。
即使這種情況和感覺，也不能讓他突然死去的心有什麽跳動。
但他不想就這麽摔死，他的劍也很快接住了他。
如果他閉關，會走火入魔嗎？會暴斃嗎？
他還能這樣活過一生嗎？
北闕念熙把自己困在他陳舊的屋子裏，一切都沒有換過新的，他不讓任何人進來。直到有一天，他病了。
最後，北闕念熙，死於久疾。
最後劍修的那三人，北闕念熙病逝，另外的兩人也沒有飛升。
世人唏噓北闕念熙的怪疾，都說他如果不是突然得了那個怪病，用不了幾年，一定能飛升。
他與林徵的故事，再沒有人能知道了。
他的小院清冷極了。
一年的春夏秋冬四季，沒有一點好看的景色。
那缸荷花卻再沒開過了。
連雨落下的聲音都不好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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