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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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旋木
動靜鬧得越來越大，周遭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不一會兒，原本狹窄的路口就被圍得水洩不通。
“麻煩你們讓一讓。”我被圍在人群之間，覺得麻木又無措，只能徒勞地站在中間不知所措。人群非但沒有讓開，反而越聚越密，越靠越近。
這種壓迫感很熬人，就像《老婦還鄉》裏即將逃跑，卻在火車站被鄉親父老們包圍的伊爾。我試著往某個方向走了兩步，圍觀的人不約而同向後退了兩步，可是這個圈子還在。
這真是太恐怖了，我失控地尖叫：“讓你們讓開！聽到沒有！”
幾個大媽在旁邊撇嘴，“憑什麽叫我們讓啊？這步行街是你家開的呀？當明星的就能這麽霸道啦？”
再有個幾分鐘，記者們就會蜂擁而至，到時候我不僅脫不了身，恐怕還會給陸奇寒他們添上許多的麻煩。
這麽想著，我突然鼓起勇氣，向人們站的比較稀疏的缺口沖去。然而等我真的沖過去了才發現，那裏人群看似稀疏，其實是因為其中許多被家長牽著來看熱鬧的半人高的小孩子。
我緊急想要收住力道，然而這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那個方向的人們嚇得慌慌張張地往後退，步子太急碰倒了其中一個小孩子，後面的大人絆了一腳摔倒，正好壓在那孩子身上。一時間所有人都亂了陣腳，好幾個孩子大人陸續跌倒，一時間哭聲響成了一片。
我過去扶那幾個摔倒的孩子，卻被旁邊媽媽狠狠推了一把，“你這人也太惡毒了吧！就算我們圍著你不對，可是小孩子有什麽錯？有本事你去撞大人啊，你撞小孩子幹什麽？”
“對不起……”我吶吶開口，往旁邊讓了讓，“需要去醫院嗎？”
“去什麽醫院啊？你掏錢嗎？”旁邊不知是奶奶還是外婆的老人家瞪眼。我想了想自己眼下的窘境，尷尬地走開了。
記者們聞風而動，迅速趕到了現場，長槍短炮拍個不停，還有人拿著話筒采訪摔倒的人，把已經止住哭聲的小孩又嚇得抽噎起來。
眼下這裏的情況我已經顧不上了，原本還圍著我，帶著探究與好奇眼光的人，此刻滿眼都是厭惡。大概有些人比如我，天生底色是黑的，不管漂得有多幹凈，只要有一點不和心意，立馬就被人憎鬼厭。
但願陸奇寒和李城萱到時候面對網上各種亂七八糟的言論的時候不會爆炸吧。
我渾渾噩噩地離開這條商業街，周圍仍舊有人對我指指點點，有記者找到了我，舉著相機哢嚓哢嚓拍著照，閃光燈刺得我想要流眼淚。
我懶得去理會這些人，只是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時而發瘋一樣拔腳狂奔，時而老人一樣踽踽獨行，時而停下腳步蹲在路邊駐足看著一株草發呆，時而走著走著突然轉彎調頭橫穿馬路，逼停一排汽車嚇得司機們探出頭來罵娘。
這樣沒有任何邏輯可言的走法，竟然漸漸甩掉了所有人，等我回過神來時，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家商場的室內游樂場。
這個時間段，正是工作日的工作時間，游樂場裏的工作人員和孩子家長都很少。我找了個角落裏的椅子低頭坐著，旁邊還有一個落了單的小孩。
這個孩子穿著一身破舊的棉襖，手裏提著一個臟兮兮的麻袋，才剛剛入秋，熱得滿頭大汗。他的臉和手都是黑黢黢的，襯得一雙眼睛，烏溜溜亮得嚇人。
小孩渴望地看著不遠處閃閃發著光的旋轉木馬，時不時地啃一下手指頭。他那個眼神，很像我小時候想要芭比娃娃時候的眼神，我想如果我這會兒有錢，一定要請他坐十回旋轉木馬。
“你看著我幹什麽？”大概是察覺到了我打量他的目光，小孩子回頭戒備地看著我，說出口的話兇巴巴的，帶著一點外地口音，聽起來有一股狠勁。
“我……”我被他問得一楞，過了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看你一個人在這裏，有些奇怪。”
“哦。”男孩放下戒心，重新又去看旋轉木馬，“你放心，我就是來看看，我不偷錢。”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趕緊解釋，但男孩顯然並不理會我說的話。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旋轉木馬那一堆座椅之中，盯著其中一只神氣活現的大公雞冷冰冰地說：“我玩過那個的，本來想騎馬，那些小屁孩都讓大人幫著搶，我沒搶到，就騎了那個大公雞。”
“那你家裏人呢？”我忍不住問。
男孩仍舊盯著那個公雞看，“我媽她一直癱在床上，前天死了，今天早上剛燒掉。”
我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答案，一時間腦子裏都是懵的。
“我再看一分鐘，然後就去警察局辦銷戶。”他輕飄飄地說，“你幫我數著時間，到了跟我說一聲。”
“那你爸爸呢？”
男孩瞥了我一眼，沒理我。
“你需要我陪你去嗎？”我不忍道。
男孩聞言奇怪地回頭看了我一眼，神情既不像是防備，也不像是信任，“你是誰？關你什麽事？你是人販子嗎？”
“我不是……”我解釋道，“我就是怕你一個小孩子……”
“不用。我路比你熟，你被拐了我都不會被拐。”男孩很酷地說，然後問我，“一分鐘到了嗎？”
“到了。”我呆呆地接話。
男孩點了點，攏了攏他那個麻袋，往背上一甩，發出空易拉罐相撞的“卡拉卡拉”的聲音。他走了兩步突然停了下來，甩下一句話，“你要想跟著也行。”甩下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從小門離開了。
我趕緊起身跟上去，想要替他拎那個收瓶子罐子的麻袋，卻被他身子一偏躲過，把原本扛在肩上的袋子抱在了懷裏。
我跟著孩子去了派出所，看著他把戶口本和一張不知道什麽證明遞到櫃臺上。接待的警察是個年輕女孩，一邊操作系統一邊詫異地問他：“你今年才11歲呀？”
“嗯。”男孩還在口袋裏摸他媽媽的身份證，隨口答應道。
“那你辦這個幹什麽用？”警察姐姐又問。
“我要去福利院，那邊叫我先來這裏開死亡證明。”男孩終於找到了媽媽的身份證遞了過去。
警察姐姐明顯一楞，繼而若無其事地繼續手上的程序。我聽得鼻尖發酸，默默撇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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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靜鬧得越來越大，周遭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不一會兒，原本狹窄的路口就被圍得水洩不通。
“麻煩你們讓一讓。”我被圍在人群之間，覺得麻木又無措，只能徒勞地站在中間不知所措。人群非但沒有讓開，反而越聚越密，越靠越近。
這種壓迫感很熬人，就像《老婦還鄉》裏即將逃跑，卻在火車站被鄉親父老們包圍的伊爾。我試著往某個方向走了兩步，圍觀的人不約而同向後退了兩步，可是這個圈子還在。
這真是太恐怖了，我失控地尖叫：“讓你們讓開！聽到沒有！”
幾個大媽在旁邊撇嘴，“憑什麽叫我們讓啊？這步行街是你家開的呀？當明星的就能這麽霸道啦？”
再有個幾分鐘，記者們就會蜂擁而至，到時候我不僅脫不了身，恐怕還會給陸奇寒他們添上許多的麻煩。
這麽想著，我突然鼓起勇氣，向人們站的比較稀疏的缺口沖去。然而等我真的沖過去了才發現，那裏人群看似稀疏，其實是因為其中許多被家長牽著來看熱鬧的半人高的小孩子。
我緊急想要收住力道，然而這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那個方向的人們嚇得慌慌張張地往後退，步子太急碰倒了其中一個小孩子，後面的大人絆了一腳摔倒，正好壓在那孩子身上。一時間所有人都亂了陣腳，好幾個孩子大人陸續跌倒，一時間哭聲響成了一片。
我過去扶那幾個摔倒的孩子，卻被旁邊媽媽狠狠推了一把，“你這人也太惡毒了吧！就算我們圍著你不對，可是小孩子有什麽錯？有本事你去撞大人啊，你撞小孩子幹什麽？”
“對不起……”我吶吶開口，往旁邊讓了讓，“需要去醫院嗎？”
“去什麽醫院啊？你掏錢嗎？”旁邊不知是奶奶還是外婆的老人家瞪眼。我想了想自己眼下的窘境，尷尬地走開了。
記者們聞風而動，迅速趕到了現場，長槍短炮拍個不停，還有人拿著話筒采訪摔倒的人，把已經止住哭聲的小孩又嚇得抽噎起來。
眼下這裏的情況我已經顧不上了，原本還圍著我，帶著探究與好奇眼光的人，此刻滿眼都是厭惡。大概有些人比如我，天生底色是黑的，不管漂得有多幹凈，只要有一點不和心意，立馬就被人憎鬼厭。
但願陸奇寒和李城萱到時候面對網上各種亂七八糟的言論的時候不會爆炸吧。
我渾渾噩噩地離開這條商業街，周圍仍舊有人對我指指點點，有記者找到了我，舉著相機哢嚓哢嚓拍著照，閃光燈刺得我想要流眼淚。
我懶得去理會這些人，只是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時而發瘋一樣拔腳狂奔，時而老人一樣踽踽獨行，時而停下腳步蹲在路邊駐足看著一株草發呆，時而走著走著突然轉彎調頭橫穿馬路，逼停一排汽車嚇得司機們探出頭來罵娘。
這樣沒有任何邏輯可言的走法，竟然漸漸甩掉了所有人，等我回過神來時，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家商場的室內游樂場。
這個時間段，正是工作日的工作時間，游樂場裏的工作人員和孩子家長都很少。我找了個角落裏的椅子低頭坐著，旁邊還有一個落了單的小孩。
這個孩子穿著一身破舊的棉襖，手裏提著一個臟兮兮的麻袋，才剛剛入秋，熱得滿頭大汗。他的臉和手都是黑黢黢的，襯得一雙眼睛，烏溜溜亮得嚇人。
小孩渴望地看著不遠處閃閃發著光的旋轉木馬，時不時地啃一下手指頭。他那個眼神，很像我小時候想要芭比娃娃時候的眼神，我想如果我這會兒有錢，一定要請他坐十回旋轉木馬。
“你看著我幹什麽？”大概是察覺到了我打量他的目光，小孩子回頭戒備地看著我，說出口的話兇巴巴的，帶著一點外地口音，聽起來有一股狠勁。
“我……”我被他問得一楞，過了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看你一個人在這裏，有些奇怪。”
“哦。”男孩放下戒心，重新又去看旋轉木馬，“你放心，我就是來看看，我不偷錢。”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趕緊解釋，但男孩顯然並不理會我說的話。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旋轉木馬那一堆座椅之中，盯著其中一只神氣活現的大公雞冷冰冰地說：“我玩過那個的，本來想騎馬，那些小屁孩都讓大人幫著搶，我沒搶到，就騎了那個大公雞。”
“那你家裏人呢？”我忍不住問。
男孩仍舊盯著那個公雞看，“我媽她一直癱在床上，前天死了，今天早上剛燒掉。”
我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答案，一時間腦子裏都是懵的。
“我再看一分鐘，然後就去警察局辦銷戶。”他輕飄飄地說，“你幫我數著時間，到了跟我說一聲。”
“那你爸爸呢？”
男孩瞥了我一眼，沒理我。
“你需要我陪你去嗎？”我不忍道。
男孩聞言奇怪地回頭看了我一眼，神情既不像是防備，也不像是信任，“你是誰？關你什麽事？你是人販子嗎？”
“我不是……”我解釋道，“我就是怕你一個小孩子……”
“不用。我路比你熟，你被拐了我都不會被拐。”男孩很酷地說，然後問我，“一分鐘到了嗎？”
“到了。”我呆呆地接話。
男孩點了點，攏了攏他那個麻袋，往背上一甩，發出空易拉罐相撞的“卡拉卡拉”的聲音。他走了兩步突然停了下來，甩下一句話，“你要想跟著也行。”甩下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從小門離開了。
我趕緊起身跟上去，想要替他拎那個收瓶子罐子的麻袋，卻被他身子一偏躲過，把原本扛在肩上的袋子抱在了懷裏。
我跟著孩子去了派出所，看著他把戶口本和一張不知道什麽證明遞到櫃臺上。接待的警察是個年輕女孩，一邊操作系統一邊詫異地問他：“你今年才11歲呀？”
“嗯。”男孩還在口袋裏摸他媽媽的身份證，隨口答應道。
“那你辦這個幹什麽用？”警察姐姐又問。
“我要去福利院，那邊叫我先來這裏開死亡證明。”男孩終於找到了媽媽的身份證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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