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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命運向我們揮起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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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命運向我們揮起鐮刀

然而我到底沒能聽到他說話。

跑操還沒開始我的小諾基亞就響了,我當著全校師生的面接了電話,然後招呼也沒打就沖出了學校。

其實自從進了十月以來,媽媽的身體就一直不太好,時常偷偷地揉胸口,有時候突然間肋骨針紮一樣,晚上常常睡著睡著,夢裏留著眼淚喊疼。

起初醫生沒有當回事,只說癌癥病人本身身體就十分虛弱,這裏那裏痛都是正常現象。

我聽了也就沒有太放在心上,或者也是潛意識裏在進行自我麻痹。只是直到這一次她又突然暈倒,被樓下聽到響聲的鄰居發現送進了醫院,我才發現之前的我為人子女有多麽失敗。

等我急急忙忙趕到醫院,還沒見到媽媽就被醫生喊去了辦公室。主治醫生趙醫生是留洋回來的年輕博士,他很嚴肅地告訴我,X光片上照出了大量的胸腔積液,而在一個禮拜以前媽媽做的掃描片上還看不出明顯變化。

這是一個很壞的征兆,意味著我們之前吃的靶向藥,極有可能沒能遏制住癌細胞的擴散。我一聽完,眼前就忍不住一陣發黑。

當初給媽媽用靶向藥是我一力堅持的,為此不惜和奶奶姑姑撕破了臉,鬧得爸爸媽媽以離婚收場。

可是如果連靶向藥也沒有用,那麽是不是當初選擇化療會更好一些呢?至少爸爸媽媽還能維持住表面的恩愛,我那個風雨飄搖的家也不會散。

我之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走的那條路,咬牙切齒頭破血流也在堅持的路,現在有人突然跟我說,那可能不是生路。那我要怎麽辦呢?第一次,我對自己當初的決定產生了動搖。

然而情況遠比我所想到的還要糟糕。談到最後,趙醫生給了我一個最壞的可能性:如果短期內擴散得太嚴重,我就要開始給媽媽準備後事了。

哦,我的媽媽可能就要死了。雖然早早就有了這種準備,可是真正聽到醫生這麽說,還是會感到絕望。

如果媽媽死了,我就真的不會害怕再被請家長了,不用提心吊膽地擔心她,不用總是發愁錢的問題。也許我就會自由了。

可是自由以後我該怎麽辦呢?我要通知爸爸和弟弟來參加她的葬禮嗎?要把她送到殯儀館燒成灰嗎?最後再裝在一個小小的盒子裏,埋進土裏立一個小小的碑。

她這個人很講究很嬌氣的,我怎麽想都覺得舍不得。

“你先不要慌。”趙醫生出言安慰道,“我現在說的也只是一種可能性,一切都要等這一次的加強CT做出來再說。你這幾天先安撫住病人,該吃吃,該喝喝,不要讓她瞎想。”

趙醫生嘆了口氣說:“一個星期吧。今天我先替病人把胸腔積液抽出來,還要再觀察一下,會不會再滲出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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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神思不屬地走出醫生辦公室,去樓下大廳給媽媽辦理住院手續。

今天我需要交三千塊錢押金加八百塊錢進門費,數額不算太大,但對於銀行存款只剩下四位數的我們來說,已經快要支撐不下去。

但我刷卡的時候絲毫生不出焦慮的心來,有的只是麻木和迷茫。我對於錢的減少已經沒有概念了,每次看著長長的一張繳費單,那上面的每一項支出,每一個數字,都好像是給媽媽買回來一絲生的希望。

可是現在我看不到什麽希望,好像走夜路時所有的路燈都突然熄滅了,前方只有無盡的黑色,讓人望而生畏。

剛簽完字,手機上短信就來了,卡上的餘額甚至已經不夠下一次住院,如果媽媽還能有下一次住院的機會的話。

我平靜地刪掉短信,這才發現手機上有四個未接來電,全是陸奇寒打來的,大概是看到我眾目睽睽之下跑出去,不太放心吧。

我回撥過去,電話那邊傳來陸奇寒清清淡淡的聲音:“今天跑操的時候看你急急忙忙跑出去了。怎麽了?”

“沒什麽。”我輕輕吸了吸鼻子說,“陸奇寒,我可能快沒有媽媽了。”

對面沈默了好久,久到我都想掛斷電話時,陸奇寒終於開了口,“聽著林遇,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是你一定要堅強地去面對,再苦再難的事,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可是我堅強不起來。”我閉了閉眼,絕望地說,“不是別的事情你知道嗎?是我媽媽,我媽媽生病了。”

陸奇寒嘆了口氣說:“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

我搖了搖頭,哪怕他其實根本看不到,“不能哭,哭過眼睛腫了,我媽媽會看出來的。”

陸奇寒又一次沈默了,良久他自嘲地說:“其實我很羨慕你。哪怕你媽媽生病了,你要隨時擔心她離開你,我依然很羨慕。”他的聲音涼涼的,聽起來有些感傷,“林遇你知道嗎?從我記事起,就從來沒見過我媽媽。”

我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

電話那頭傳來他的輕笑聲,“堅強一點。還有早點回學校來好嗎?我拿到了清華冬令營的資格,你都還沒有祝賀我呢!”

“好。”我情不自禁露出了一個微笑,“你想要什麽禮物?我回去了之後帶給你。”

“禮物啊……”陸奇寒沈吟片刻,笑著說,“我想要你開心,永遠都開心。”

……

命運是個被寵壞的孩子,脾氣很差,還愛捉弄人。他把我們綁在一根長長的繩子上,再指揮著風肆意地刮,讓我們來回飄蕩。

有時候我們從高空墜落,以為自己快死了,他就把我們輕輕提起。有時候我們蕩在半空中,以為自己得救了,他再把我們輕輕拋下。

我走回病房時是帶著笑的,我跟媽媽說,你只是有胸腔積液,這證明你的身體在采取強硬措施對抗癌細胞。

媽媽似乎是相信了我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松了一大口氣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這次要死了呢!我要是死了,丟下你一個人該怎麽辦呢?”

“胡說八道!”我笑著嗔她一句,說,“你先睡一會兒,我去給你辦住院手續。”說著轉身出門,躲到讓她看不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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