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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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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十七)

白發老者一直觀察著《仕女圖》,言道:“黎落,你覺得這幅畫怎麽樣?”

黎落對於今日的所見所聞,內心滿是疑惑,卻不得而解,潛意識告訴他,這位老者江楓大師一定和他的親生父母有著某種淵源。

他疑惑的神情掃視了一眼江寒,而江寒卻以微笑示之,無聲之言,仿若在說:言你心中所想,道你心中所惑。

黎落移開步伐,緩緩步入老者身旁,他面前的《仕女圖》一幅筆跡秀麗卻柔美剛硬的線條繪畫所成,這光澤度卻不像塵封已久的墨筆,他道:“這是仿畫?”

老者定睛轉頭看向黎落,驚問:“你是如何斷定這是仿畫贗品的呢?”

黎落直言:“我就看他的筆墨成色,據我所知,現代人畫的筆墨線條較濃,而水墨畫的精益之處就在於淡筆而仿真,雖然接觸的不多,倒也見過一些作品。”

老者點頭微笑,右手捋了捋他的長胡須,道:“不錯!不錯!果然是個好苗子。寒寒啊,他可比你聰慧機靈多了。”

江寒並沒做出什麽表情,而是淡淡冷聲道:“他可是白姑娘的兒子,當然比我厲害了。”

黎落仿若晴天霹靂,震驚中失了神,頓了頓,問道:“江老師,您說我是白姑娘的兒子,那可以告訴我白姑娘是誰嗎?”

白發老者聽聞後,低頭嘆氣,搖了搖頭。

江寒舒緩平覆了一下情緒波動,道:“其實,我們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只是有人說你是白姑娘的兒子,讓我爸好好培養你,其他的我也一無所知。”

黎落渴求真相的眼神望著白發老者,求問道:“江楓大師,您是不是知道白姑娘是誰?您是不是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誰?可以告訴我嗎?他們在哪?”

白發老者,搖搖頭,道:“白姑娘是我年輕學藝時,那個文物修覆師白老師的女兒,其他的我也一無所知......”

黎落喜極而泣,道:“江楓大師,對我母親可有了解?我外公現在何處?”

白發老者依然搖搖頭,低嘆一聲,道:“我的老師二十多年前,在我趕赴博物館工作後,他被派去了大南國的博物館,那一年,南國有書畫修覆師前來我國尋找商討一幅我國絹畫的修覆,這幅作品來自乾隆皇帝的《女史箴圖》,當時國外並沒有我國修覆書畫中的洗畫這樣的工序,特意邀請了我的老師這樣的專家前去。可是,他還沒到機場就出了交通意外,這件事對我們這個行業來說是極大的損失,我也是去年才得知白老師有位女兒,有人把你的情況告訴了我,讓我收你為徒,白家人的傳承不能丟了。可是你已有養父母,且已是黎家的子孫,我不便插手此事,便靜觀其變,順其自然,可是......”

黎落追問:“可是什麽?”

江寒頓了頓,見老者不說話,直言道:“你的養父已被人設計進去了,你的母親也被那些追債的人逼得跳樓了,所以......”

黎落先是楞了一下,耳朵仿佛還沒聽清,轉身看向江寒,問道:“江老師,為何你知道的這麽多,怎麽可能呢?我媽元旦還給我打電話了,她怎麽會跳樓呢?她是一個堅強的女人,絕對不會走這條路的,你騙我的,對不對?”

白發老者,道:“黎落,我知道你現在很難接受這樣的事情,但是這是事實,我也不想你一個孩子就要承受這麽多,我明白你和你養母感情很深,可是,我也無能為力,告訴你事實才是對你最大的尊重。

之所以現在讓寒寒接你過來,就是讓你重新規劃自己的生活,你可以選擇留在桃花源,也可以選擇恢覆白姓,做我徒弟,讓你做白家的傳承人......”

話音未落,黎落便嘶吼了起來,怒道:“我不信!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美曰其名框我來學美術,結果是個書畫修覆的研究所,胡編亂造的說出一個白姓女子就是我的生母?你以為我會信嗎?現在又說我媽媽跳樓了,我是傻子嗎?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你說什麽我都要信嗎?”

黎落說話嘶吼時的樣子被監控拍的一清二楚,他頸脖撩起的青筋讓他熱血沸騰,激動的情緒壓力不受,心臟突然異常,他轉頭帶著充斥著紅腫的淚眼盯著江寒,道:“江老師,我對這裏沒什麽興趣,麻煩您送我回去吧,我一刻也不想呆。”

江寒一臉驚恐的望著黎落,只見黎落站姿不穩,說話間的語氣微弱到漸漸沒了聲息,重心不穩,瞬間倒在了地上。

“不好!他犯病了......”

另一間房間裏坐著看監控的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對手下驚叫道:“快去,叫家庭醫生去,快去!”

白發老者慌了神,撥通了座機,恐慌道:“老板,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了,可是黎落他犯病了。”

電話那頭還沒回答,就有一黑衣保鏢帶著一位穿著白大衣的醫生破門而入,江寒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場景,楞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好似做了什麽傷天害理之事一般,渾身哆嗦又害怕。

他從來不知道黎落是個病人......

電話那頭聲音響起:“醫生會搶救過來的,不過,他還是要去醫院觀察一下,今天他接收的信息量過大,我怕他不僅身體吃不消,連大腦CPU都會燒壞,隨時安排人員觀察著,不能出意外了,他的自愈能力很強,等他睡一覺差不多就恢覆過來了,到時候再送他回去。”

“老板為什麽不出來見他?”白發老者拿著電話追問了聲。

老板什麽也沒說,只是掛斷了電話。

江寒看著醫生一邊按壓黎落,一邊往黎落嘴裏餵藥,不一會兒,黎落又猛地呼吸了一口,渾身看起來很虛弱,他有些後悔參與這件事情中來,說到底,黎落只是個孩子,不該被當作一顆棋子,還是個病人。

黎落緩緩睜開眼,望著周圍的一切以及搶救自己的白大衣身後還站著一名黑衣保鏢,再後邊是白發老者正拿著電話,要掛不掛地在思索著什麽,江寒神色緊張,非常擔心自己的樣子。

黎落這才發覺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夢,他還在這個所謂的修覆研究所裏。

白大衣醫生是個約莫二十幾歲的男子,看著與江寒差不多大的樣子,但為人看著比江寒要成熟穩重的多。

只聽他說了句:“心臟脈搏都已恢覆正常,不需要再去醫院觀察了。”緊接著,他把黎落扶了起來,從隨身帶來的醫藥箱裏拿出一盒藥,直言道:“這是一瓶專為你調制的緊急特效藥,你要隨身帶著,隨著年齡的漸漸增長,你會越來越需要的。”說完就徑直離開,保鏢望了一眼監控便跟隨離開了現場。

黎落手裏拿著藥瓶望著江寒,問道:“江老師,他們又是什麽人?”

江寒從黎落的眼神裏看到了太多的疑惑,不知從何說起?只說了句:“剛才你暈倒了,那個醫生是爸爸打電話叫來的,他搶救了你!”

黎落望著老者的神情有些覆雜,他看不清那雙眸子裏有些什麽,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他想逃離!

“江老師,我可以用一下這裏的電話嗎?”

誰知江寒卻搖了搖頭,直言不諱道:“這裏的文物很有隱蔽性,所以這裏的東西包括電話對外都是一致保密的,不能洩露。”

這時,白發老者發話了,他道:“黎落,你當真考慮過了,不願留下來傳承麽?這可是白家的傳承啊?”

黎落反問道:“這就是為什麽江老師沒有成為其中一員而是做了一名美術老師的原因嗎?”

白發老者立馬搖搖頭,望著跟前的《仕女圖》,緩緩言道:“不是的,我們修覆也會臨摹書畫,這臨摹久了也就以假亂真了,所以也是最容易出贗品的行當。

人品是入行的第一個該考慮的因素。所以啊,很多人就是因為人品不過關才沒能入行,你看樓下的孩童都還沒有被外面的世界的汙染和馴化,都是有靈性的精靈。

你看這一樓的其他兩個穿著白色工作服修覆工,他們都不會有屬於自己的東西,這樣培養出來才能完全尊重原著,外面這個行當就是要延續這個文物的壽命。這個文物呢,就相當於病人,而我們就是從事文物修覆的醫生了。”

黎落雙眉緊蹙,又問道:“所以,為什麽江老師最後沒能成為從事文物修覆的醫生呢?”

江寒低頭抿嘴輕笑咳了一聲,只聽那白發老者接著道:“因為啊,寒寒這孩子啊,從小就有自己的思想,他的腦子裏東西太多了,是完全不能夠做這個行當的,容易跑偏啊,他是搞創作的,也就和臨摹修覆沒有交集了,實屬背道而馳了。”

黎落又問:“那為什麽江楓大師卻覺得我可以,而我和江老師是一樣的,都是創作型的選手,如果是這樣,那我也不適合進入這個行當了!”

白發老者心領神會,繼續道:“現在不著急給回覆,你可以回去考慮考慮,如果你想學做的話,或者想勤工儉學掙零花錢的話,隨時歡迎你回來。對你來說,或許可以成為一份兼職,何樂而不為呢?”

黎落聽聞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爸爸進去了,媽媽跳樓了,意思是他已經沒有了經濟來源,這才收他為徒,是為了給他生活一個保障嗎?

黎落想來,不管無論如何,不能聽信一面之詞,他對白發老者道:“江楓大師,我想我一時半刻無法給您答覆,因為來得太過匆忙,假期剛結束,我可以晚點再給你答覆嗎?”

誰知,白發老者卻說了句:“你可以選擇在這裏讀高中,這樣離你中考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夠你考慮了,不過咱們有言在先,如果你遇到了什麽困難,可以隨時找寒寒,他會幫你的,現在也是一樣的。”

黎落不解地回望江寒,問道:“為什麽?”

江寒道:“因為我是最合適出面幫你的人選。”

黎落追問:“那背後幫我的人到底是誰?”

江寒卻道:“對不起,我們有自己的協議,現在還不能公開!總之,我們是不會傷害你的。”

黎落不再追問,直言道:“江老師,這裏情況我大概已經了解了,如果我想來學藝的話就報考你所任教的高中,對嗎?現在我想先回去了。”

黎落對白發老者鞠躬以示再見後走出門往一樓走去,江寒跟隨其後默,輕聲道:“黎落,要不,明天再回去吧,今晚就在這裏過一夜,為你準備了房間,你不妨先去看一看,再決定要不要離開回桃花源?”

黎落望著樓下的孩童一筆一劃的拿著毛筆在旁邊的臨摹著符號,這才發覺原來是巖畫,腦海中突然閃現出蘇東坡的一句詩:論畫似形似,見與兒童鄰。

如此場景所見所聞,黎落感慨這是個真正的藝術,而江寒卻語重心長的看著那畫符號的孩童輕聲了句:“臨摹既能成就你,也能限制你。”

黎落卻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

望著江寒神秘的表情,毫無動機的幫助自己,再加上是張彬和京小蝶的美術老師,黎落不自覺的還是會更相信江寒多一點。

研究所外已是夜幕降臨,他便詢問道:“江老師,請問我可以去哪裏打電話?我現在也好餓?”

江寒道:“別急,我正準備帶你去吃東西,街上有公用電話的,而且給你以後安排住的宿舍也有電話。”

話落,黎落竟有了說不出的喜悅,他從未獨立擁有過屬於自己的電話,不知為何,他現在對電話卻如此在意。

江寒帶著黎落坐上了金杯車,隨後司機往夜市開去,這裏的夜景很繁華,什麽都有的賣,黎落已經很久沒有見識過繁華了,在桃花源的這麽多天,他已經入鄉隨俗,早早吃過晚飯就睡,或者,在宿舍早早就睡。

而今日,仿佛身體恢覆了活力,腦海裏居然冒出來一個從未有過念頭:要是哥哥在就好了,就能一起吃好多好多好吃的了。

一瞬間,黎落呆住了,他這是怎麽了?程耕洋已經回學校了,他為什麽總是能想到他。

江寒很溫柔地對黎落說了句:“黎落,你要記住一句話: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只是走出了時間!記住了嗎?”

黎落淺然微笑點點頭。

終於看到一個單獨的公用電話亭立在馬路邊上,只見江寒掏出一張電話卡,說道:“這個給你,要麽投幣要麽刷卡,你還是拿著卡去打電話吧?”

黎落搖搖頭,道:“那怎麽好意思呢?我自己有錢的。”

江寒卻不理會,一意孤行的把卡塞進了黎落的手裏,轉身離開道:“我就在那邊買東西,等你過來了一起吃,你快去打電話吧。”

黎落呆若木雞,不知所措,拿著電話卡一動不動,他在想這個人情該如何還呢?要不暫時先不管了,連忙拔腿跑向了路邊的電話亭裏去。

他腦海裏回想著程耕洋說過的電話號碼,卻怎麽也記不起來了,只記得是88875,後面是什麽完全不記得了,他又反覆回憶,好像是8887539,最後一個是什麽?

有了,8887539X

黎落試著撥通電話號碼,手心緊張的冒汗,聲音不自然的潤了潤嗓,電話那頭卻一直沒人接聽,心想著,難道是記錯了號碼?這麽晚了哥哥不在宿舍又會去哪裏呢?

他一直重覆著那個電話號碼,聽著電話裏的嘟嘟聲一遍又一遍,但始終無人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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