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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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紀雲景：？！！！
雁兒不可置信：“……皇上想讓哥哥去？！！”
將軍悲痛地點頭。
突然的變故讓齊周懵了：“你要去邊關？那我怎麽辦？”
“不行啊母親，哥哥從來沒去過那麽艱苦的地方，如何適應得了。而且我們一家才剛剛團聚，為什麽非要分開我們？”雁兒說著說著忍不住哭起來。
忠伯：“將軍，就沒有商量的餘地嗎？朝廷那麽多人，為什麽偏要紀家的人去？”
常哥：“是啊母親，不能再找皇上求求情，換個人嗎？”
眾人反應激烈，紀雲景卻垂目一動不動。
將軍搖頭，雙眼含淚：“禦史大夫說發生營嘯是因為士兵不服新統帥指揮，句句暗指我把伏虎軍訓練成自己的私兵，意圖不軌。皇上這些年一直防著我，現在更不可能讓我重掌兵權，但如今又急需一個伏虎軍認可的人去安撫士兵情緒，就有人提議……”
將軍看向紀雲景：“讓景兒去。”
“公子是您的兒子，士兵看在與您的情分上會認可他，但又不會完全聽從公子指揮做出格的事，他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忠伯咬牙切齒道。
紀雲景終於開口，聲音異常平靜：“已經定下來了嗎？”
“聖旨很快就來。”將軍忍不住落下淚，“景兒，母親對不起你……”
紀雲景緩緩道：“皇上的旨意誰也無法違抗。戍邊是為國為民，能接替母親，是兒子的榮幸。”
“你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母親如何舍得你，如何舍得你……”
將軍緊緊抱住紀雲景，淚流滿面。
雁兒已經泣不成聲。
齊周看著昨日還歡聲笑語的一家人，轉眼就要分別，心裏很不是滋味。
但他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恐慌了。
在聽到沒有轉圜的餘地時，齊周就決定要陪紀雲景一起去，反正阿景去哪兒他去哪兒。
沒有給他們太多告別的時間，聖旨很快送到將軍府。
封紀雲景為伏虎軍副統領，即刻啟程赴任。
齊周表示願意以親眷的身份隨同，將軍對齊周感激不已。
驟然離開親人離開家鄉，有愛人陪伴總比孤身一人要好。
紀雲景則眼神覆雜道：“陪我去邊關，你可能一輩子都回不來，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齊周坦然道：“我在這舉目無親，去哪兒都一樣。”
紀雲景還想說什麽，齊周打斷道：“反正我賴定你了，別想甩開我。”
紀雲景笑了。
皇上要紀雲景即刻帶一支隊伍啟程出發，連多準備點行李的時間都沒給。
但齊周不會騎馬，於是紀雲景只好先出發，而齊周則帶著將軍府緊急準備的各種東西乘馬車去。駕馬車的人是長風。
長風強烈要求跟隨紀雲景，將軍想到長風的祖籍在青石巖，就同意了長風的請求。
日夜兼程趕路，齊周他們還是比紀雲景晚了半個月才到，此時已經四月底了。
看到青石巖三個字的時候，齊周簡直要淚流滿面。
這一個月吃不好睡不好，風吹日曬雨淋，全身都要散架了。
長風：“我們直接進城還是去軍營找公子？”
齊周：“進城吧。先去好好吃一頓，啃饅頭啃得我要吐了。”
他們隨便找了個飯店，點了一桌子菜，兩人埋頭就是吃，一句話都沒空說。
塞進去一大半，肚子有感覺了，兩人速度才慢下來。
“真好吃。這邊的口味偏重，你吃得慣嗎？”齊周問道。
長風點頭：“我本來就是這的人，四歲才去的皇城。”
齊周：“你在這真的一個親人都沒了嗎，總還能尋到一兩個吧。”
長風平靜道：“沒了。當年整座城被金國占領，除了幾個從城墻放下去的孩童，城裏的人都死完了。”
齊周停下筷子。
無論哪個時代，戰爭都是無比殘忍的。
長風：“等把你安頓好，我就去軍營追隨公子。在皇城無能為力就算了，如今回了故土，血海深仇不得不報。”
率真疏朗的少年因為仇恨一夜長大。
齊周不知該如何勸說，只能暗暗嘆氣。
飯還沒吃完，門口一陣騷動。
齊周從窗戶看到一對人馬疾馳而過，他還沒看清馬上的人，外面只剩下飛揚的塵土。
“領頭的好面生，沒見過。”門口進來兩個新食客，一邊點菜一邊討論剛剛的隊伍。
“我見過，是飛雲將軍的獨子，來了半個月了。”
“飛雲將軍沒回來，怎麽把他兒子派來了，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別待幾天就跑了。”那人一臉的懷疑。
“我看不會。朝廷早就不滿飛雲將軍掌管伏虎軍了，讓她護送使臣就不對勁，使臣用得著飛雲將軍護送嗎？果然一回去就被收了兵權。新來的統帥又是個草包，伏虎軍不服他，朝廷只好把飛雲將軍的兒子派來了。”
這人顯然消息很靈通，又道：“不過我聽說飛雲將軍的兒子可不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進了軍營和士兵們同吃同睡，訓練一點不含糊。講話頭頭是道，處事公正無私，頗有飛雲將軍年輕時的風範。”
那人一聽點頭道：“要果真如此，我們也不用擔心了。”
齊周默默聽著，心裏為紀雲景驕傲。
才來半個月就能得到別人如此高的評價，真厲害。
吃完飯他們問了將軍府的位置，駕車慢慢走著。
街道拐角處，齊周隔著老遠看到了騎在馬上的紀雲景。
身著軍裝，氣宇軒昂，威風凜凜。
齊周沒有打擾他，只一眼不錯地看著那邊，直到看不見。
“公子不知道我們今天到。”長風說道。
齊周：“那我們進得了門嗎？”
長風：“公子肯定會交代門房的。”
果然，他們一到門口，還沒自報家門，門房就迎上來：“是長風公子和齊公子嗎？”
長風驚訝道：“你認識我們？”
門房牽住馬，殷勤道：“小的不認識。但是公子交代這兩天二位就到，小的瞧著像二位公子。”
長風誇道：“你還挺機靈。快叫人來搬行李。”
“是”門房一溜煙跑進去叫人。
齊周擡頭看到門匾上將軍府三個字，猜想這可能是飛雲將軍在城裏的宅子。
住在這挺好，親切。
小廝領著齊周進了一間屋子，齊周放下包裹問道：“你們公子房間在哪兒？”
小廝：“這就是公子房間。”
齊周疑惑看過去。
小廝忙解釋：“公子吩咐，齊公子到了住在他的房間。”
齊周尷尬捂臉，阿景真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的關系是吧。
“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廝走後，齊周打量了一圈房間。
跟皇城的將軍府肯定沒法比，但還算幹凈整潔。
“齊周！”
人未到，聲先至。
齊周剛回頭就被撲倒，還好被褥厚，不然非摔他個眼冒金星不可。
“哎呦，你快起來，重死了！”
紀雲景擡起頭，身體一動不動。
齊周推他：“笑什麽，快起來！”
紀雲景聞言不僅沒起來，反而把頭埋進齊周肩窩，手臂把齊周抱得緊緊的。
在外面威風凜凜的男人，此時卻像個賴皮的小孩一樣。
“走得這麽慢，你們再不到，我都以為你反悔了。”紀雲景在齊周頸窩使勁嗅。
齊周偏過頭躲避：“別聞了，十天沒洗澡，都臭了唔！”
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堵住了。
差點擦槍走火的時候紀雲景剎住了車。
“等你休息好了，我再來討！”說完忍不住又親了一口，親完又親一口。
齊周確實很累，顛簸的累。
東西還沒整理，齊周先泡了個澡，把自己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全搓了一遍，還換了遍水。洗完躺到床上的時候他覺得全身都輕松了。然後一覺睡到半夜。
醒來摸到身旁的紀雲景之後，齊周鉆到對方懷裏，又閉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齊周是被餓醒的。紀雲景已經不在了。
齊周在府裏住下後，下人們對齊周的身份心照不宣，對他非常恭敬。
紀雲景回家時間不固定，有時連續幾天都回來，有時十來天才回家。
齊周剛來時對這個邊城也很好奇，經常帶著小廝外出，幾天就把城內走遍了。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外地人。
齊周不喜歡別人老向他投來探究的目光，於是不再頻繁出門。
長風跟著紀雲景去了軍營，家裏就剩他一個人。
除了練字，齊周開始找人教他用刀和射箭。
聽說這裏一直不太平，學點防身的東西說不定哪天能保命。
晚上紀雲景摸著齊周手上的繭，又是一陣心疼。
但他知道齊周的想法是對的，這裏不比皇城，學點防身之術沒壞處。
“辛苦你了。”
齊周笑：“你才辛苦，臉都黑了幾個度。”
紀雲景低頭：“黑了你還喜歡嗎？”
齊周：“喜歡啊，黑了更有味道。”
紀雲景疑惑：“什麽味道？”
齊周笑：“男人味。”
紀雲景勾起嘴角：“我還能更有男人味。”說完一把拽過被子蒙住兩人。
齊周根本來不及反抗，或許也沒想反抗。
這天齊周出門去飾品鋪。上次看到一個發冠他很喜歡，於是讓老板再做一個一模一樣，他想送給紀雲景。
走在路上齊周總感覺身後有人，一回頭又沒人。
跟隨的小廝關心問道：“齊哥兒怎麽了？”
沒看到可疑的人，齊周覺得是自己想多了，於是搖搖頭沒當回事。
紀雲景得了假之後第一次帶齊周出城玩。
兩人同騎一匹馬，慢悠悠走在半山坡上，吹著風看著景，好不愜意。
紀雲景指向山那邊：“看那，我們的營地。”
齊周擔心道：“不會有人過來吧。”
紀雲景不解：“有人過來怎麽了？”
齊周：“過來不就看到我們了嗎？”
紀雲景收緊手臂：“看到就看到，我從來也沒瞞著。”
齊周愕然，隨即笑了。
行吧，他都不怕我怕什麽。
“不知道常哥兒他們在家怎麽樣了？”齊周忽然傷感道。
紀雲景：“以前母親在這時一定也是這樣想念我們的。”
齊周想安慰，紀雲景繼續道：“我比母親幸運，有你陪在身邊。”
齊周握住紀雲景的手：“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第二天齊周帶著兩個小廝又出了一趟城。
“昨天我就看到這棵梔子樹了，挖回去栽在院子裏，開花了又香又好看。”
齊周高興地指揮小廝挖樹。
“小心，別把根挖斷了。”
幾聲鳥叫傳來，齊周看到幾只麻雀撲扇著翅膀從頭頂掠過。
是要下雨了嗎？這天也不像啊。
齊周彎著腰，註意力重新放在樹根上，後退的時候踩到野草，腳一滑摔了個踉蹌。
摔倒的瞬間耳邊突然傳來破空聲，一個黑影擦著齊周手臂釘在地上。
一支短箭！
齊周大驚，條件反射爬起：“有刺客！！！”
兩個小廝看到射過來的箭反應快速把齊周護在身後，同時大聲警告：“我們是飛雲將軍府的人，何人膽敢行刺！”
三人就近躲在樹後，警惕觀察射箭之人的方位。
還沒等他們看清人在哪兒，突然又是幾支箭射過來，顯然對方知道他們是什麽身份，專門就是取他們性命來的。
第一次遇到這種危險，齊周也慌了：“這哪來的刺客？完了！對面上面都有，我們往哪兒跑？”
小廝一左一右護著齊周，一冒頭對面就射箭過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顯示著對方正在往這邊靠近。
“他們肯定是跟著我們出城的。”小廝急得直冒汗。
齊周看了看身後的樹林：“我們分開跑，進了林子箭施展不開，跑掉的人去軍營叫人來救！”
“我去叫人，陳意你保護齊哥兒安全！”
耳邊腳踩樹葉的聲音越來越大，三人同時起身朝不用的方向竄去。
瞬間傳來箭雨破空釘在樹幹上的沈悶聲，齊周左躲右閃根本不敢回頭，只能不斷轉換方向，哪裏樹枝密集往哪兒跑。
我到這誰也沒得罪，是誰想殺我？難道是因為阿景？把我抓住用來威脅阿景？
齊周跑得心如鼓擂，氣喘如牛，只有一個信念——不能被抓住。
跑得太快一腳踩空，齊周摔得天旋地轉，停下來的時候齊周立馬縮到一片雜草根下。
幾秒鐘後上方傳來聲音，齊周屏氣凝神，一動不敢動。
那聲音忽遠忽近一直沒消失，齊周知道刺客在附近搜索他，那些人真是來殺他的！
這些人是沖我來的，陳意和小唐應該沒事吧，他們跑沒跑出去啊？！救命！！！
豆大的汗珠從臉頰滑落齊周絲毫沒察覺。
阿景，快來救我！
不知是不是心靈感應，齊周終於聽到了遠方傳來呼喊聲。附近的刺客應該也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雜亂聲後周身恢覆了安靜。
走了嗎？
齊周想起身又怕對方是詐他的，終於熬到紀雲景焦急的呼喊聲近了，齊周才大聲應道：“我在這，阿景我在這！”
“齊周！”紀雲景撥開樹枝朝這邊跑來。
“阿景，我都要嚇死了。”齊周聲音都哽咽了：“抓到人沒有，到底是誰要殺我啊？我以後再也不敢出城了。”
齊周又害怕又委屈，這時才感覺到臉疼手疼，剛剛逃跑的時候被樹枝劃的到處都是口子，腿也摔傷了。
一邊朝紀雲景走去，齊周一邊抱怨：“你差點都見不到呃！……”
齊周被沖擊力帶著往後退了半步，他低頭看向自己胸前，一直箭正穩穩當當插在那裏。
好疼……
劇烈的疼痛從胸口傳來，齊周張嘴想喊卻怎麽也喊不出來。
“齊周！！！”
紀雲景目眥盡裂，連滾帶爬沖過來。
齊周已經倒在了地上：“阿景…”
“我在！我在齊周我在！”紀雲景徹底慌了，抱著齊周的手抖得不像樣子。
每呼吸一下齊周都鉆心一樣疼，不，現在是真正的鉆心。
他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了，眼前一片白。
“齊周你堅持住，我馬上帶你去看軍營，你堅持住！”
感覺到紀雲景把他抱起，聽著耳邊紀雲景顫抖害怕的聲音，齊周不自覺流下眼淚。
老天爺，我要是死了，阿景怎麽辦？我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阿景，你送我來就是為了讓我死的嗎？
意識不受控制的開始渙散，齊周艱難地擡手抓住紀雲景手臂。
“馬上就到，齊周你別睡，你聽到沒有，你不許睡！”紀雲景吼道，聲音染上哭腔。
“停下……我有話要對你說……”齊周氣若游絲勉強發出聲音。
紀雲景抱著齊周跪下，眼淚劈裏啪啦掉在齊周臉上：“你不能有事，我不許你有事。你不是說會一直陪著我的嗎？你不能騙我，你不能騙我……”
齊周眨眨眼，努力看清紀雲景的臉，擡手輕輕幫紀雲景擦掉眼淚，卻怎麽也擦不幹凈，最後實在沒力氣了，想放棄，被紀雲景一把抓住手放在自己臉上，緊緊地抓著。
“你要好好活著，你還有母親…還有妹妹…要多和她們、和她們…通信……”
齊周突然感覺不到胸口的疼痛了，但眼前越來越模糊，明明睜著眼睛，怎麽越來越看不清了？
聲音也發不出了。
“不！我不要，我就要你陪我，我求你，齊周，我求你別離開我……”
臉上濕濕的，不知是紀雲景的眼淚，還是自己的。
齊周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安慰愛人。
“不要怕…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說完齊周就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齊周！！！”
紀雲景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充滿了絕望和悲痛。
明明沒有知覺了，齊周還是感到胸口好痛。
阿景，不要哭……
嘀——————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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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雲景：？！！！
雁兒不可置信：“……皇上想讓哥哥去？！！”
將軍悲痛地點頭。
突然的變故讓齊周懵了：“你要去邊關？那我怎麽辦？”
“不行啊母親，哥哥從來沒去過那麽艱苦的地方，如何適應得了。而且我們一家才剛剛團聚，為什麽非要分開我們？”雁兒說著說著忍不住哭起來。
忠伯：“將軍，就沒有商量的餘地嗎？朝廷那麽多人，為什麽偏要紀家的人去？”
常哥：“是啊母親，不能再找皇上求求情，換個人嗎？”
眾人反應激烈，紀雲景卻垂目一動不動。
將軍搖頭，雙眼含淚：“禦史大夫說發生營嘯是因為士兵不服新統帥指揮，句句暗指我把伏虎軍訓練成自己的私兵，意圖不軌。皇上這些年一直防著我，現在更不可能讓我重掌兵權，但如今又急需一個伏虎軍認可的人去安撫士兵情緒，就有人提議……”
將軍看向紀雲景：“讓景兒去。”
“公子是您的兒子，士兵看在與您的情分上會認可他，但又不會完全聽從公子指揮做出格的事，他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忠伯咬牙切齒道。
紀雲景終於開口，聲音異常平靜：“已經定下來了嗎？”
“聖旨很快就來。”將軍忍不住落下淚，“景兒，母親對不起你……”
紀雲景緩緩道：“皇上的旨意誰也無法違抗。戍邊是為國為民，能接替母親，是兒子的榮幸。”
“你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母親如何舍得你，如何舍得你……”
將軍緊緊抱住紀雲景，淚流滿面。
雁兒已經泣不成聲。
齊周看著昨日還歡聲笑語的一家人，轉眼就要分別，心裏很不是滋味。
但他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恐慌了。
在聽到沒有轉圜的餘地時，齊周就決定要陪紀雲景一起去，反正阿景去哪兒他去哪兒。
沒有給他們太多告別的時間，聖旨很快送到將軍府。
封紀雲景為伏虎軍副統領，即刻啟程赴任。
齊周表示願意以親眷的身份隨同，將軍對齊周感激不已。
驟然離開親人離開家鄉，有愛人陪伴總比孤身一人要好。
紀雲景則眼神覆雜道：“陪我去邊關，你可能一輩子都回不來，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齊周坦然道：“我在這舉目無親，去哪兒都一樣。”
紀雲景還想說什麽，齊周打斷道：“反正我賴定你了，別想甩開我。”
紀雲景笑了。
皇上要紀雲景即刻帶一支隊伍啟程出發，連多準備點行李的時間都沒給。
但齊周不會騎馬，於是紀雲景只好先出發，而齊周則帶著將軍府緊急準備的各種東西乘馬車去。駕馬車的人是長風。
長風強烈要求跟隨紀雲景，將軍想到長風的祖籍在青石巖，就同意了長風的請求。
日夜兼程趕路，齊周他們還是比紀雲景晚了半個月才到，此時已經四月底了。
看到青石巖三個字的時候，齊周簡直要淚流滿面。
這一個月吃不好睡不好，風吹日曬雨淋，全身都要散架了。
長風：“我們直接進城還是去軍營找公子？”
齊周：“進城吧。先去好好吃一頓，啃饅頭啃得我要吐了。”
他們隨便找了個飯店，點了一桌子菜，兩人埋頭就是吃，一句話都沒空說。
塞進去一大半，肚子有感覺了，兩人速度才慢下來。
“真好吃。這邊的口味偏重，你吃得慣嗎？”齊周問道。
長風點頭：“我本來就是這的人，四歲才去的皇城。”
齊周：“你在這真的一個親人都沒了嗎，總還能尋到一兩個吧。”
長風平靜道：“沒了。當年整座城被金國占領，除了幾個從城墻放下去的孩童，城裏的人都死完了。”
齊周停下筷子。
無論哪個時代，戰爭都是無比殘忍的。
長風：“等把你安頓好，我就去軍營追隨公子。在皇城無能為力就算了，如今回了故土，血海深仇不得不報。”
率真疏朗的少年因為仇恨一夜長大。
齊周不知該如何勸說，只能暗暗嘆氣。
飯還沒吃完，門口一陣騷動。
齊周從窗戶看到一對人馬疾馳而過，他還沒看清馬上的人，外面只剩下飛揚的塵土。
“領頭的好面生，沒見過。”門口進來兩個新食客，一邊點菜一邊討論剛剛的隊伍。
“我見過，是飛雲將軍的獨子，來了半個月了。”
“飛雲將軍沒回來，怎麽把他兒子派來了，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別待幾天就跑了。”那人一臉的懷疑。
“我看不會。朝廷早就不滿飛雲將軍掌管伏虎軍了，讓她護送使臣就不對勁，使臣用得著飛雲將軍護送嗎？果然一回去就被收了兵權。新來的統帥又是個草包，伏虎軍不服他，朝廷只好把飛雲將軍的兒子派來了。”
這人顯然消息很靈通，又道：“不過我聽說飛雲將軍的兒子可不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進了軍營和士兵們同吃同睡，訓練一點不含糊。講話頭頭是道，處事公正無私，頗有飛雲將軍年輕時的風範。”
那人一聽點頭道：“要果真如此，我們也不用擔心了。”
齊周默默聽著，心裏為紀雲景驕傲。
才來半個月就能得到別人如此高的評價，真厲害。
吃完飯他們問了將軍府的位置，駕車慢慢走著。
街道拐角處，齊周隔著老遠看到了騎在馬上的紀雲景。
身著軍裝，氣宇軒昂，威風凜凜。
齊周沒有打擾他，只一眼不錯地看著那邊，直到看不見。
“公子不知道我們今天到。”長風說道。
齊周：“那我們進得了門嗎？”
長風：“公子肯定會交代門房的。”
果然，他們一到門口，還沒自報家門，門房就迎上來：“是長風公子和齊公子嗎？”
長風驚訝道：“你認識我們？”
門房牽住馬，殷勤道：“小的不認識。但是公子交代這兩天二位就到，小的瞧著像二位公子。”
長風誇道：“你還挺機靈。快叫人來搬行李。”
“是”門房一溜煙跑進去叫人。
齊周擡頭看到門匾上將軍府三個字，猜想這可能是飛雲將軍在城裏的宅子。
住在這挺好，親切。
小廝領著齊周進了一間屋子，齊周放下包裹問道：“你們公子房間在哪兒？”
小廝：“這就是公子房間。”
齊周疑惑看過去。
小廝忙解釋：“公子吩咐，齊公子到了住在他的房間。”
齊周尷尬捂臉，阿景真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的關系是吧。
“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廝走後，齊周打量了一圈房間。
跟皇城的將軍府肯定沒法比，但還算幹凈整潔。
“齊周！”
人未到，聲先至。
齊周剛回頭就被撲倒，還好被褥厚，不然非摔他個眼冒金星不可。
“哎呦，你快起來，重死了！”
紀雲景擡起頭，身體一動不動。
齊周推他：“笑什麽，快起來！”
紀雲景聞言不僅沒起來，反而把頭埋進齊周肩窩，手臂把齊周抱得緊緊的。
在外面威風凜凜的男人，此時卻像個賴皮的小孩一樣。
“走得這麽慢，你們再不到，我都以為你反悔了。”紀雲景在齊周頸窩使勁嗅。
齊周偏過頭躲避：“別聞了，十天沒洗澡，都臭了唔！”
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堵住了。
差點擦槍走火的時候紀雲景剎住了車。
“等你休息好了，我再來討！”說完忍不住又親了一口，親完又親一口。
齊周確實很累，顛簸的累。
東西還沒整理，齊周先泡了個澡，把自己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全搓了一遍，還換了遍水。洗完躺到床上的時候他覺得全身都輕松了。然後一覺睡到半夜。
醒來摸到身旁的紀雲景之後，齊周鉆到對方懷裏，又閉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齊周是被餓醒的。紀雲景已經不在了。
齊周在府裏住下後，下人們對齊周的身份心照不宣，對他非常恭敬。
紀雲景回家時間不固定，有時連續幾天都回來，有時十來天才回家。
齊周剛來時對這個邊城也很好奇，經常帶著小廝外出，幾天就把城內走遍了。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外地人。
齊周不喜歡別人老向他投來探究的目光，於是不再頻繁出門。
長風跟著紀雲景去了軍營，家裏就剩他一個人。
除了練字，齊周開始找人教他用刀和射箭。
聽說這裏一直不太平，學點防身的東西說不定哪天能保命。
晚上紀雲景摸著齊周手上的繭，又是一陣心疼。
但他知道齊周的想法是對的，這裏不比皇城，學點防身之術沒壞處。
“辛苦你了。”
齊周笑：“你才辛苦，臉都黑了幾個度。”
紀雲景低頭：“黑了你還喜歡嗎？”
齊周：“喜歡啊，黑了更有味道。”
紀雲景疑惑：“什麽味道？”
齊周笑：“男人味。”
紀雲景勾起嘴角：“我還能更有男人味。”說完一把拽過被子蒙住兩人。
齊周根本來不及反抗，或許也沒想反抗。
這天齊周出門去飾品鋪。上次看到一個發冠他很喜歡，於是讓老板再做一個一模一樣，他想送給紀雲景。
走在路上齊周總感覺身後有人，一回頭又沒人。
跟隨的小廝關心問道：“齊哥兒怎麽了？”
沒看到可疑的人，齊周覺得是自己想多了，於是搖搖頭沒當回事。
紀雲景得了假之後第一次帶齊周出城玩。
兩人同騎一匹馬，慢悠悠走在半山坡上，吹著風看著景，好不愜意。
紀雲景指向山那邊：“看那，我們的營地。”
齊周擔心道：“不會有人過來吧。”
紀雲景不解：“有人過來怎麽了？”
齊周：“過來不就看到我們了嗎？”
紀雲景收緊手臂：“看到就看到，我從來也沒瞞著。”
齊周愕然，隨即笑了。
行吧，他都不怕我怕什麽。
“不知道常哥兒他們在家怎麽樣了？”齊周忽然傷感道。
紀雲景：“以前母親在這時一定也是這樣想念我們的。”
齊周想安慰，紀雲景繼續道：“我比母親幸運，有你陪在身邊。”
齊周握住紀雲景的手：“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第二天齊周帶著兩個小廝又出了一趟城。
“昨天我就看到這棵梔子樹了，挖回去栽在院子裏，開花了又香又好看。”
齊周高興地指揮小廝挖樹。
“小心，別把根挖斷了。”
幾聲鳥叫傳來，齊周看到幾只麻雀撲扇著翅膀從頭頂掠過。
是要下雨了嗎？這天也不像啊。
齊周彎著腰，註意力重新放在樹根上，後退的時候踩到野草，腳一滑摔了個踉蹌。
摔倒的瞬間耳邊突然傳來破空聲，一個黑影擦著齊周手臂釘在地上。
一支短箭！
齊周大驚，條件反射爬起：“有刺客！！！”
兩個小廝看到射過來的箭反應快速把齊周護在身後，同時大聲警告：“我們是飛雲將軍府的人，何人膽敢行刺！”
三人就近躲在樹後，警惕觀察射箭之人的方位。
還沒等他們看清人在哪兒，突然又是幾支箭射過來，顯然對方知道他們是什麽身份，專門就是取他們性命來的。
第一次遇到這種危險，齊周也慌了：“這哪來的刺客？完了！對面上面都有，我們往哪兒跑？”
小廝一左一右護著齊周，一冒頭對面就射箭過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顯示著對方正在往這邊靠近。
“他們肯定是跟著我們出城的。”小廝急得直冒汗。
齊周看了看身後的樹林：“我們分開跑，進了林子箭施展不開，跑掉的人去軍營叫人來救！”
“我去叫人，陳意你保護齊哥兒安全！”
耳邊腳踩樹葉的聲音越來越大，三人同時起身朝不用的方向竄去。
瞬間傳來箭雨破空釘在樹幹上的沈悶聲，齊周左躲右閃根本不敢回頭，只能不斷轉換方向，哪裏樹枝密集往哪兒跑。
我到這誰也沒得罪，是誰想殺我？難道是因為阿景？把我抓住用來威脅阿景？
齊周跑得心如鼓擂，氣喘如牛，只有一個信念——不能被抓住。
跑得太快一腳踩空，齊周摔得天旋地轉，停下來的時候齊周立馬縮到一片雜草根下。
幾秒鐘後上方傳來聲音，齊周屏氣凝神，一動不敢動。
那聲音忽遠忽近一直沒消失，齊周知道刺客在附近搜索他，那些人真是來殺他的！
這些人是沖我來的，陳意和小唐應該沒事吧，他們跑沒跑出去啊？！救命！！！
豆大的汗珠從臉頰滑落齊周絲毫沒察覺。
阿景，快來救我！
不知是不是心靈感應，齊周終於聽到了遠方傳來呼喊聲。附近的刺客應該也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雜亂聲後周身恢覆了安靜。
走了嗎？
齊周想起身又怕對方是詐他的，終於熬到紀雲景焦急的呼喊聲近了，齊周才大聲應道：“我在這，阿景我在這！”
“齊周！”紀雲景撥開樹枝朝這邊跑來。
“阿景，我都要嚇死了。”齊周聲音都哽咽了：“抓到人沒有，到底是誰要殺我啊？我以後再也不敢出城了。”
齊周又害怕又委屈，這時才感覺到臉疼手疼，剛剛逃跑的時候被樹枝劃的到處都是口子，腿也摔傷了。
一邊朝紀雲景走去，齊周一邊抱怨：“你差點都見不到呃！……”
齊周被沖擊力帶著往後退了半步，他低頭看向自己胸前，一直箭正穩穩當當插在那裏。
好疼……
劇烈的疼痛從胸口傳來，齊周張嘴想喊卻怎麽也喊不出來。
“齊周！！！”
紀雲景目眥盡裂，連滾帶爬沖過來。
齊周已經倒在了地上：“阿景…”
“我在！我在齊周我在！”紀雲景徹底慌了，抱著齊周的手抖得不像樣子。
每呼吸一下齊周都鉆心一樣疼，不，現在是真正的鉆心。
他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了，眼前一片白。
“齊周你堅持住，我馬上帶你去看軍營，你堅持住！”
感覺到紀雲景把他抱起，聽著耳邊紀雲景顫抖害怕的聲音，齊周不自覺流下眼淚。
老天爺，我要是死了，阿景怎麽辦？我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阿景，你送我來就是為了讓我死的嗎？
意識不受控制的開始渙散，齊周艱難地擡手抓住紀雲景手臂。
“馬上就到，齊周你別睡，你聽到沒有，你不許睡！”紀雲景吼道，聲音染上哭腔。
“停下……我有話要對你說……”齊周氣若游絲勉強發出聲音。
紀雲景抱著齊周跪下，眼淚劈裏啪啦掉在齊周臉上：“你不能有事，我不許你有事。你不是說會一直陪著我的嗎？你不能騙我，你不能騙我……”
齊周眨眨眼，努力看清紀雲景的臉，擡手輕輕幫紀雲景擦掉眼淚，卻怎麽也擦不幹凈，最後實在沒力氣了，想放棄，被紀雲景一把抓住手放在自己臉上，緊緊地抓著。
“你要好好活著，你還有母親…還有妹妹…要多和她們、和她們…通信……”
齊周突然感覺不到胸口的疼痛了，但眼前越來越模糊，明明睜著眼睛，怎麽越來越看不清了？
聲音也發不出了。
“不！我不要，我就要你陪我，我求你，齊周，我求你別離開我……”
臉上濕濕的，不知是紀雲景的眼淚，還是自己的。
齊周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安慰愛人。
“不要怕…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說完齊周就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齊周！！！”
紀雲景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充滿了絕望和悲痛。
明明沒有知覺了，齊周還是感到胸口好痛。
阿景，不要哭……
嘀——————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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