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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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分
錢程寒假轉學到香港，專門飛到京市一趟，他是想看看趙鈞陽。
看一看不是見一見，所以他是偷偷去的，沒有和任何人說，撞見了是還有緣分，沒撞見……就等到看到。反正，他要看一看。
錢程故意選中午吃飯的時候去的，他知道趙鈞陽會下來拿外賣，而外賣櫃必經之路就是寫字樓大廳的咖啡店。果然，他等到了趙鈞陽，半年，他覺得發生了很多事情，但趙鈞陽還是那個趙鈞陽，沒什麽不同。
錢程隔著人群看趙鈞陽扶著一位女士進來，左手拎著便當盒，兩個人似乎相談甚歡，錢程看到了那位女士右手拎著京市第一婦產科醫院的袋子，臉上笑意盈盈的。
感覺什麽卡在心裏，錢程攥了攥咖啡杯，忽然覺得自己連上去問一下的勇氣都沒有，他渾身力氣好像被這一幕吸走了，手腳冰涼，仿佛咖啡杯裏不是熱咖啡而是冰塊。
趙鈞陽離著他有一定距離，基本看不到他，但在距離他最近的時候，錢程還是低下頭，飛速地喝了一口滾燙的咖啡。被燙得眼淚都出來了，錢程假裝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咽了下去，感覺從嘴到喉嚨都是火辣辣的。
他低頭看了看咖啡杯，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無奈地笑了笑，他總是這樣，以為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就真的什麽都不會發生，這世界上最天真的人是他。
錢程再擡頭的時候，趙鈞陽早就上了電梯了。現在是午休時間，趙鈞陽接完人應該不會再下來了，他本來坐在這裏就是想遠遠看一眼他好不好，錢程想，不管怎麽說，至少看到了。
應該還好吧。
他不覺得那是趙鈞陽的孩子，趙鈞陽不至於如此，前腳分手後腳就結婚生子，但…他也沒有興致了。就像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刺卡在喉嚨，他不用問，也沒有必要問。
剩下的咖啡被丟進垃圾桶，人見到了，學也轉了，家是不會回的，接下來就要艱難為生了。有的時候他想，如果他低低頭，家裏不會如此僵硬，也不會只敢悄悄來看一眼，可他不會。
錢程頭也沒回地走出大廈，京市很大，中國很大，大到錢程只要不想像這次去樓下蹲點，就一輩子碰不上趙鈞陽。
三天後，錢程美國大學寒假的第一天，一架飛機從京市起飛，中轉沙特，目的地洛杉磯，這架超長時間的飛機兩程都沒有坐滿人，因為單在飛機上就要坐三十個小時，可對有些人來說，這是唯一的選擇，趙鈞陽就是其中之一。
趙鈞陽去了錢程的大學，讓李江鑫打聽了錢程的近況，在大洋彼岸得到了錢程轉學的消息，當時他在附近的中餐廳等菜，剛剛走在錢程的校園裏，他看到個子差不多的華裔面孔，他就會回頭，這會兒，他沒再左顧右盼。
因為錢程不會出現的。
加州比京市暖和一些，日落很美，粉色、橘色與紅色渲染著天，他覺得錢程會喜歡。海灘很自由，細沙細膩而燙腳，有人在打沙灘排球，有一家人在陪孩子玩沙子，有狗在沙灘上奔跑，趙鈞陽知道自己的心已經不在這裏了。
沒有錢程，這些都沒有意義。
日暮四合的時候，趙鈞陽看到有人躺在沙灘上看著天空，他想，如果那天他沒有說出那兩個字，這裏至少會多一對手牽手看日落的情侶。
用嘴和腦子掙錢的人卻對最親密的人說話不走腦子，多麽可笑，又多麽愚蠢。
回國後，李江鑫有一段時間煩趙鈞陽煩得要命，趙鈞陽跟他說話開口閉口就是“謝謝”，無非就是讓自己去找自己的學弟學妹問問錢程在幹什麽之類的，還不讓他直接問，就怕錢程猜出來。
李江鑫心想，早晚能猜出來，但還是尊重了趙鈞陽的意思。錢程大學的朋友不算多，錢程每次回得都很潦草，就這樣趙鈞陽還是鍥而不舍，所以李江鑫一聽趙鈞陽說“謝謝”就腦袋瓜子疼。
半年後，事情就不好打聽了，因為錢程進了保密企業，朋友圈停在碩士畢業那一條，頭像變成了純黑色，也沒有發新的微信號，就這樣原地消失了。李江鑫給趙鈞陽看的時候，明顯感覺到趙鈞陽有點要繃不住了，他想，也是，錯誤一直沒辦法彌補就會一直橫亙在心裏，他安慰趙鈞陽，人回來了就總有機會的。
但沒有。
一年後，趙鈞陽喝了頓大酒，好像給客戶賠禮道歉來著，突然住了院，之後私下裏再也不喝酒了，應酬上也基本不喝大酒了。李江鑫還以為是怎麽了，問了一句，趙鈞陽說喝酒誤事，李江鑫沒再問，他心知肚明，趙鈞陽還在介意分手那天自己腦子犯暈說了不該說的話。
兩年後，趙鈞陽成為合夥人，有些人開始托李江鑫給介紹對象，趙鈞陽第一次和李江鑫翻了臉，但也不算翻臉，李江鑫說當個朋友認識認識，趙鈞陽說，不是客戶的話私下裏不見取向為男的男生。
同一年，李江鑫和女朋友因為家裏不同意而分手，過年的時候，趙鈞陽和李江鑫都沒回家，在趙鈞陽家裏包了餃子，李江鑫沒敢問趙鈞陽什麽時候學的做飯，忙得要死還能培養這種愛好，的確難得，但估計和他學弟那手好廚藝密不可分，他猜，雞蛋炒青菜裏放麻椒油不會是趙鈞陽的獨特發明創造，而且趙鈞陽大過年的非得做這個，這在他們老家都算不上能上桌的菜，趙鈞陽說他不懂，他確實不懂，西紅柿炒雞蛋都比這青菜炒雞蛋好看吧？
第三年，李江鑫通過自己的輔導員看到了錢程回校宣講了，不是他們學院反而是理工學專場，他看到這事兒已經是一周後了，告訴了趙鈞陽。健身的時候，他看見趙鈞陽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錄屏，只有語音，短短二十分鐘，那天晚上至少聽了三遍。他一上趙鈞陽的車，車裏自動播放那段錄屏，盡管趙鈞陽暫停了，但李江鑫也不敢問是什麽情況，當時分手的時候絕大多數是趙鈞陽的錯，拿什麽說都不能拿分手說事，但三年過去了，錢程也挺狠心的，他也說不上誰對誰錯，愛情這個事情本來也沒標準答案。
他想，他分是因為自己實力不夠，但愛情有的時候也是運氣者的游戲，合適的時間、合適的人，希望他兄弟能多點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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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程寒假轉學到香港，專門飛到京市一趟，他是想看看趙鈞陽。
看一看不是見一見，所以他是偷偷去的，沒有和任何人說，撞見了是還有緣分，沒撞見……就等到看到。反正，他要看一看。
錢程故意選中午吃飯的時候去的，他知道趙鈞陽會下來拿外賣，而外賣櫃必經之路就是寫字樓大廳的咖啡店。果然，他等到了趙鈞陽，半年，他覺得發生了很多事情，但趙鈞陽還是那個趙鈞陽，沒什麽不同。
錢程隔著人群看趙鈞陽扶著一位女士進來，左手拎著便當盒，兩個人似乎相談甚歡，錢程看到了那位女士右手拎著京市第一婦產科醫院的袋子，臉上笑意盈盈的。
感覺什麽卡在心裏，錢程攥了攥咖啡杯，忽然覺得自己連上去問一下的勇氣都沒有，他渾身力氣好像被這一幕吸走了，手腳冰涼，仿佛咖啡杯裏不是熱咖啡而是冰塊。
趙鈞陽離著他有一定距離，基本看不到他，但在距離他最近的時候，錢程還是低下頭，飛速地喝了一口滾燙的咖啡。被燙得眼淚都出來了，錢程假裝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咽了下去，感覺從嘴到喉嚨都是火辣辣的。
他低頭看了看咖啡杯，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無奈地笑了笑，他總是這樣，以為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就真的什麽都不會發生，這世界上最天真的人是他。
錢程再擡頭的時候，趙鈞陽早就上了電梯了。現在是午休時間，趙鈞陽接完人應該不會再下來了，他本來坐在這裏就是想遠遠看一眼他好不好，錢程想，不管怎麽說，至少看到了。
應該還好吧。
他不覺得那是趙鈞陽的孩子，趙鈞陽不至於如此，前腳分手後腳就結婚生子，但…他也沒有興致了。就像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刺卡在喉嚨，他不用問，也沒有必要問。
剩下的咖啡被丟進垃圾桶，人見到了，學也轉了，家是不會回的，接下來就要艱難為生了。有的時候他想，如果他低低頭，家裏不會如此僵硬，也不會只敢悄悄來看一眼，可他不會。
錢程頭也沒回地走出大廈，京市很大，中國很大，大到錢程只要不想像這次去樓下蹲點，就一輩子碰不上趙鈞陽。
三天後，錢程美國大學寒假的第一天，一架飛機從京市起飛，中轉沙特，目的地洛杉磯，這架超長時間的飛機兩程都沒有坐滿人，因為單在飛機上就要坐三十個小時，可對有些人來說，這是唯一的選擇，趙鈞陽就是其中之一。
趙鈞陽去了錢程的大學，讓李江鑫打聽了錢程的近況，在大洋彼岸得到了錢程轉學的消息，當時他在附近的中餐廳等菜，剛剛走在錢程的校園裏，他看到個子差不多的華裔面孔，他就會回頭，這會兒，他沒再左顧右盼。
因為錢程不會出現的。
加州比京市暖和一些，日落很美，粉色、橘色與紅色渲染著天，他覺得錢程會喜歡。海灘很自由，細沙細膩而燙腳，有人在打沙灘排球，有一家人在陪孩子玩沙子，有狗在沙灘上奔跑，趙鈞陽知道自己的心已經不在這裏了。
沒有錢程，這些都沒有意義。
日暮四合的時候，趙鈞陽看到有人躺在沙灘上看著天空，他想，如果那天他沒有說出那兩個字，這裏至少會多一對手牽手看日落的情侶。
用嘴和腦子掙錢的人卻對最親密的人說話不走腦子，多麽可笑，又多麽愚蠢。
回國後，李江鑫有一段時間煩趙鈞陽煩得要命，趙鈞陽跟他說話開口閉口就是“謝謝”，無非就是讓自己去找自己的學弟學妹問問錢程在幹什麽之類的，還不讓他直接問，就怕錢程猜出來。
李江鑫心想，早晚能猜出來，但還是尊重了趙鈞陽的意思。錢程大學的朋友不算多，錢程每次回得都很潦草，就這樣趙鈞陽還是鍥而不舍，所以李江鑫一聽趙鈞陽說“謝謝”就腦袋瓜子疼。
半年後，事情就不好打聽了，因為錢程進了保密企業，朋友圈停在碩士畢業那一條，頭像變成了純黑色，也沒有發新的微信號，就這樣原地消失了。李江鑫給趙鈞陽看的時候，明顯感覺到趙鈞陽有點要繃不住了，他想，也是，錯誤一直沒辦法彌補就會一直橫亙在心裏，他安慰趙鈞陽，人回來了就總有機會的。
但沒有。
一年後，趙鈞陽喝了頓大酒，好像給客戶賠禮道歉來著，突然住了院，之後私下裏再也不喝酒了，應酬上也基本不喝大酒了。李江鑫還以為是怎麽了，問了一句，趙鈞陽說喝酒誤事，李江鑫沒再問，他心知肚明，趙鈞陽還在介意分手那天自己腦子犯暈說了不該說的話。
兩年後，趙鈞陽成為合夥人，有些人開始托李江鑫給介紹對象，趙鈞陽第一次和李江鑫翻了臉，但也不算翻臉，李江鑫說當個朋友認識認識，趙鈞陽說，不是客戶的話私下裏不見取向為男的男生。
同一年，李江鑫和女朋友因為家裏不同意而分手，過年的時候，趙鈞陽和李江鑫都沒回家，在趙鈞陽家裏包了餃子，李江鑫沒敢問趙鈞陽什麽時候學的做飯，忙得要死還能培養這種愛好，的確難得，但估計和他學弟那手好廚藝密不可分，他猜，雞蛋炒青菜裏放麻椒油不會是趙鈞陽的獨特發明創造，而且趙鈞陽大過年的非得做這個，這在他們老家都算不上能上桌的菜，趙鈞陽說他不懂，他確實不懂，西紅柿炒雞蛋都比這青菜炒雞蛋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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