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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京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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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京如。”

李景唐結婚後就從別墅搬了出去,李京如一個人住,哥哥和何銘每個月都來這裏陪他住幾天,就這樣匆匆一年過去。

李京如今年27歲,自由職業,知名畫家,擁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錢,是個有才華的年輕富豪。

他過著清閑的生活,畫畫,種花,上跆拳道興趣班。偶爾才會想起來,大學畢業那年離家出走跑去肯共和國的事件。

——畢竟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李京如一開始每時每刻都無法安寧,常常在夜裏翻來覆去地想念關萬春,為了熬過這樣難熬的時刻他全國跑,希望在疲憊的旅途磨掉自己多餘的精力。

慢慢地生活湧起其他事情,分散了他的註意力,想念的頻率自然而然就淡了。

第四年在廣州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已經要反覆在心中擦拭記憶,才不至於模糊關萬春的長相。

李京如確實沒想到自己為了自由離家出走,最終卻因為一場意外收獲了他此生最痛的荊棘,長刺的藤條就這樣圍困著他,在前四年間每年收緊一些,終是在他跟去S國觀禮的那幾日刺傷他的靈魂。而這一年……

他得到了另一個答案。

北京又一年冬。跆拳道館內。

學員陸陸續續收拾東西打卡回家,李京如也背起包,把羽絨服拉鏈拉密實後往外走。

教練留住了他,“真的不去參加比賽嗎?你現在的水平挺高的了,雙飛踢和側踢都做得很好,不去比個賽拿個獎杯多可惜。”

李京如楞了下,然後說:“不啦教練,反正揍人的時候可以來個飛踢就不錯了,而且我最近……”他飛快地眨了下左眼:“有事忙呢。”

等他走遠了後,教練跟其他教練閑聊又說起他:“哎!真是好苗子啊,一點就通,怎麽不從小學呢……”

教練A:“咱實話實說啊,那小夥人是不錯,就是穿衣服怎麽那樣啊?”

教練B:“是啊,你沒看他羽絨服大的跟吐司大面包似的,屁股下面就不包了,只紮著帶鉆的絲帶,誰家羽絨服長這樣?”

教練C:“我也覺得忒怪了,他是不是心裏……”

李京如的教練連站出來維護優秀學員:“你們這些老古董都不懂,現在年輕人就是愛追求與眾不同,不就衣服獵奇了點嗎,他穿起來好看不就得了。”…

從道館出來後李京如自己開車回了家,今年的冬天到目前都不是很冷,水池上只結一層薄薄的冰渣子。

他洗漱後窩在沙發裏,和許妙知聊了會微信,提起最近一個辦在朝陽的展覽。

跟國際接軌的大型數字畫展,參展的畫作都得經過嚴格篩選,開展首日的剪彩活動聽說會來不少官員富商和業內超級大咖。

李京如送展的是從肯共和國回來後閉關畫的那兩幅畫,畢竟目前為止那依舊是他最心愛的作品。本來不抱什麽希望,但沒想到居然入圍了終評。這個機會他一定要緊緊抓住,畢竟會是他事業上的一個大飛躍。

許妙知聽過之後發語音誇張“哇哇哇”了好一會,才笑嘻嘻道:“我剛好要去北京辦事,剪彩那天跟你一起去。”

過了一個月,李京如去機場接許妙知,稍作整頓後一起出發去畫展。

上場雪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天空亮得很明朗安靜。

兩人這幾年聚了挺多次,李京如知道許妙知感情也挺不順的,跟個人拉拉扯扯好幾年。

之前許妙知讓他媽去跟關靜打聽過他兒子的情況,但關靜嘴巴嚴,只是說S國情況很嚴峻,沒有透露過他兒子的半點消息。

許妙知當時說:“你看哪,人呢就算是親戚,杵在不同階級中間自然會升起密不透風的墻。你跟我表哥這好事還得多磨。”

沒想到一磨就是這麽多年。

許妙知說的時候李京如還沒什麽感覺,但在S國往上望見小小人影高立於山麓的那一眼,這句話化作回旋鏢重重擊中他的後背。

他從來沒有意識到關萬春和自己是不同階級的人,因為關萬春在這方面從來沒有任何讓他感到不舒服的行為,但那一刻他們之間的距離以一種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方式呈現出來。

李京如只是……氣得肺都要炸了。

——我要自卑嗎?放屁。甭管他是什麽大老爺,在我這他就是小關子。讓我等他這麽多年明明就是他欠我的。他憑什麽還在上面懶洋洋曬太陽?

李京如終於意識到,不,他不能為了別人失去他的時間和精力,他明明是為了自由才去的肯共和國的啊,怎麽能到頭來反倒遇上個人被困住了呢。

說白了,他們之間之所分開這麽久,那完全是因為關萬春的問題,壓根就不是他的錯。他沒第一年拿他的錢去包養男模就算厚道了。

他等老關這麽久,純屬是對他還有感情,該有危機的是關萬春才對啊!

想明白後他就把等待當作一件尋常事,有條不紊地主持著自己的生活。

有趣的是,他在這件事情上把情緒放淡了之後,關萬春的形象在心裏又重新清晰起來,甚至超越了前面四年,好像潛意識害怕他真的越過這一關,用盡手段留住他對他的感情。

李京如只是覺得好笑。

忘不了的。害怕什麽。

大腕多場面就是大,場館外保鏢多得兩人感覺像在進大牢探望友人。

這個博物館建得挺有藝術感,從階梯上去後進去是二樓大廳,大廳幕墻後的地板打空了,通過空中走廊可以直接看見一樓。

兩人剛進門就覺得腳底下鬧騰得不行。

二樓人已經挺多的了,所以樓下大概是水洩不通的程度。

兩人與一對情侶擦身而過。

“給你看剛剛拍的這張照片,你看畫的人跟那S國外交官輪廓是不是一模一樣,我草真特麽的帥。”

“餵,這哪裏帥了?”

“不帥難道你帥嗎?你尿是啞……”

李京如腳步釘在原地,怎麽都走不動了,心跳速度迅速攀升。

“我,我不去了。”李京如心虛說完就要倒退。

許妙知拖著他往前走,“沒門!你都期待這麽久了,不想看自己作品擺在重要畫展上的樣子嗎?”

李京如感覺心臟快要跳出胸膛了,但被許妙知大力拖著腳下一步都沒法停,他小聲抗拒道:“不不不,不想看……”

許妙知人瘦高瘦高的力氣手上出奇的大,三兩下就把他拽到空中走廊上。

然後許妙知手上的動作頓住了,“誒?表哥?”

眼前一幕讓李京如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他的畫作恰好擺在一樓的三四點鐘方向,不是很好的位置,但他初出茅廬,比起其他成名數十年的畫家,能擠進來就不錯了。可出乎意料的,畫前觀眾竟是最多的。因為……

畫中人倒退著走了出來,落入這個次元。

男人一席名貴西裝,靜靜佇立在這幅創作者資歷與其他大家相比不夠駭人的畫作前,卓然氣質與高挑身材將他從烏泱泱的人群自然而然地凸顯出來。

他的外形氣度實在是太出眾了,即使他註意力全然在作品上,只留給後方人群一個背影,仍有大批游客為其聚在二樓的玻璃走廊,不斷猜測其來歷。

這是真的、近在眼前的關萬春。不是假的、夢的、臆想中的他。

李京如身體無法動彈,呆呆張著嘴巴說不出什麽來。

助理在關萬春耳邊低語了幾句,他立即轉身擡頭望向二樓。

周圍炸起一圈驚呼。

李京如的心瞬間空了。

混血面孔上是疏離冷淡的眉眼,目光巡轉一周後死死鎖在他身上,眼中的漠然很快四分五裂,深藏多年的溫柔從眸底暈開。

這一眼,隔了五年。

“京如。”

李京如聽見他說。

其實樓下某個人的聲音他是不可能清楚聽見的,但這兩個字從這個人口中出現過無數次,只要他一張開嘴唇做出嘴型,李京如立即就能在腦中謄印他的聲音叫自己名字的情形。

事實證明任何需要用理智建設的心理安寧可以在一秒鐘內完全潰敗。

五年來刻意壓下的情緒瞬間化作滔天巨浪撲向李京如,他有太多要說的,可完全失了語,整個鼻腔中灌滿了酸澀的氣息。

他逼著自己變成一個看似獨立自主的成年人,可一見到關萬春,才驚覺自己還是那個22歲的自己,蒙巴薩的海風時隔五年又掠回他的耳畔。

他其實一點都不穩重,一點都不成熟,其實有那麽多辛苦想要哭訴。

委屈死了好嗎。

他的眼眶早已溢滿溫熱的淚水,如果多留在這裏一秒,他就會失態。

不不,樓下樓上還有那麽多人,不可以。

所有人都在看著。不可以。

李京如轉身就飛快跑起來,好像後面有洪水猛獸在追一樣。

身後傳來一陣喧鬧,但落在李京如耳中已是朦朦朧朧的一片氤氳。

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起雪,地面站不住腳,他穿著不合腳的皮鞋滑倒在最後一級階梯,手心摁在地面上冷不丁凍得生疼。

“呃!”一聲悶響從他喉嚨溢出。

他整個大腦都是發熱的,很快掙紮著爬了起來,奔赴到停車場,不管三七二十一開門擠上駕駛座,捂著臉抽泣,肩膀不受控制地劇烈抖動。

許妙知小跑跟了上來,敲他的窗,李京如把門打開。

許妙知道:“傻小子,你不是等了他很久嘛,怎麽見到了要這麽難過?”

李京如腦子出現了缺氧一樣的發暈:“不是難過,我就是,就是……”他抽噎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覺得在許妙知面前這樣也挺丟人的,就低下頭不去看他。

許妙知抽出好幾張紙巾按在他眼睛上,“他剛剛跟在你後面追到門口鬧了好大動靜,助理硬是求他回去才沒下來。”

他沒說出口的話是:不過我們都看見你摔了個屁股蹲兒。

等李京如冷靜些後他又說:“好啦,你去副駕駛,我先送你回家。待會主辦方要是想邀請在場的李老師講兩句,你卻滴滴答答哭鼻子,羞不羞?”

車發動駛出停車場的時候後面跌跌撞撞出現一個人影。

——是關萬春的助理。

李京如帶著哭腔連道:“妙知哥快停車!”

許妙知車技很差,一腳就把剎車踩到底,兩個人差點嘔出來。

李京如緩了緩,下車跟助理擁抱,“好久不見,助理先生。”

助理還在氣喘籲籲,白氣從口中一團團地冒出:“李先生,我有話跟你說。”

“嗯?”

“他不是故意不跟你聯系的。他受傷之後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醒來後他一開始瞞著蘭登自己還活著的事實,什麽馬腳都不敢露。但害怕你擔心他的安危,暗中給你轉的那筆錢是他向你報的平安,其實他自己那時候的處境真的很難,尤其是第一年他身體一直不太好。”

“他第二年才重新出現在眾人眼中,很快給了他父親致命一擊。他從父親手裏搶奪過權利手柄,恰好老國王去世了,他卷入王儲們的鬥爭之中,好在他幫助布裏吉特獲得勝利,但他又受了次傷,差點把命丟了。”

“一開始他們的位置並不是那麽的穩固,別人一直盯著他,想從他這裏找到弱點去打擊新國王,他常常想事情想到夜不能寐,第二天又得恢覆精力充沛的模樣連軸應接事務。”

“這一年政局才慢慢地穩定下來,他等不了了,主動辭去議會裏的高級職務,來到你的國家成為一名外派外交官。”

“他最害怕的事情,是你離開他。”

助理換了拗口的中文誠懇道:“請你原諒他吧。他這些年,不比你好過。”

李京如的淚水早已決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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