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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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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雨如註,池面濺起湍急的水花,俄頃紗幔浸成透明色,天幕傾軋,一種如末世般的壓抑感。

雁放手撐著池面一躍上岸,撈過躺椅上疊放整齊的浴袍,抖開披在葉阮身上,將他嚴實地裹了起來。

風雨傾斜,廊下也難以幸免,葉阮真是燒糊塗了,被他一連串動作唬得楞住,再回神已經腦袋朝下,身體懸空,小腹壓著胛骨,包袱一樣被雁放扛在了肩上。

雁放走路的步子很重,葉阮大腦充血,每震一步便眩暈幾秒,連掙紮都無心了。泳衣沾了水,面料很滑,腰腹禁不住顛簸,雁放單手推門,箍著他的那只手往下滑,換到更牢穩的位置上。

似乎還占便宜地捏了一把。

這情況下他根本沒打算把人扛回樓上,進了玻璃門到床邊,雁放掀開被子把葉阮放了進去。

後腦陷入綿軟的枕頭,葉阮閉眼緩了好一陣。剛有些起色,就聽雁放大驚小怪地喊叫:“我天!昏過去了嗎?”

葉阮眉心一動,被傻氣傳染了似的想,裝暈是否能讓他安靜點。

但也只有一秒,聰明的智商重新占領高地,他緩緩睜開眼,卻見雁放的目光直勾勾地往下去了。

床單褶皺上,兩條細長白皙的腿水痕未幹,沾了三片旖旎花瓣,夠不幹不凈的。

葉阮輕咳了一聲,雁放的目光被電流打到一般收回來,跟他對上視。一時之間,氣氛暧昧不堪,兩個人都沒有開口,最終雁放伸出手,把那幾片花瓣摘了攥在手心裏。

頭頂曝白的燈光變暗了,開成夜晚模式的氛圍燈。

雁放坐到床上,只沾了個邊兒,半個身子靠手臂勉強支撐著,精瘦的體格繃出蓬勃的肌肉線條,未幹的水滴從鎖骨滑下,隱沒進腹股溝,那其實極其性感。

唯有葉阮能看穿他此刻的緊張。

“閉眼。”雁放嗓音低沈,出口急了,帶著些命令的口吻。

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這種語氣對葉阮或許有些冒犯,於是他又加了一味急促,不動聲色地恢覆了往常撒潑打滾的情態:“你快把眼閉上。”

葉阮身體疲倦不已,思緒卻被他攪得無比清醒,睫毛輕顫著,像一只蝴蝶收攏他的羽翼,關閉了與世界的鏈接。

雁放屏住呼吸,壓下去的動勢是火熱的,他以為自己快要點燃了,那張總是出現在夢裏的臉慢慢趨近、近在咫尺,額頭相抵,察覺對方才燙的像是火山。

輕觸即離,葉阮也睜開了眼,茫然地看向他。

“你燒的很高。”雁放摸了下自己的額頭,那點傳渡的熱意仿佛揮之不去。

把被子拉上來給葉阮蓋牢,掖好。雁放摒除了一切雜念,大腦一刻不停地往正道狂奔起來,思考去哪給他弄些藥,或是先幫他拿件替換的睡衣。

“不是收彩頭嗎……”葉阮突然開口,聲音被餘熱燒得有些啞,平白有種落空感。

話題像是絆了一跤,又繞了回去。

霎時間,窗外被忽略的雨聲又一次清晰起來。雁放逃避一般,猛然記起自己的手機還在小桌上,他踱步出去,解救了手機和浴袍回來,順帶推上了玻璃門,也關上那擾人心緒的劈啪聲。

“親你幹嘛要讓你閉眼?”他抖著濕了一半的浴袍披上身,有些冷,打了個激靈。

“你不敢?”葉阮勉強給了他面子,尾音上揚將這句話變成猜測。

“我有什麽不敢的,別亂想了,一會給你cpu燒壞了。”雁放制止了話題,安排道:“好了,現在閉眼睡覺,我上樓給你拿睡衣,還要什麽?”

“電腦,手機,還有……”葉阮的話鋒戛然而止,停頓了兩秒反口:“沒有了。”

雁放應了一聲,沒去管那空白的兩秒,原來cpu燒壞的不是葉阮而是他。

同手同腳地出了房門,直至進入空蕩的電梯裏,雁放依舊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不受控的,像要躍出皮肉一般。

電子數字規律地往上爬,雁放從能照人的鏡面裏看到自己臉上逞強的神色步步瓦解。他有些懊惱地垂下頭,攥緊的手心打開,那三朵花瓣已破碎不堪,汁液染紅了掌心紋。

雁放辦事一向麻利,簡單沖了個澡換上衛衣牛仔褲,推門進了葉阮的套間。一通翻騰,找睡衣、電腦、手機,極度貼心,連內褲都面紅耳赤地找了出來。

車裏一掃而過的那只花裏胡哨購物袋就擺在沙發上,雁放左右找不到袋子,把主意打向了沙發。湊頭勾著紙袋一看,裏邊包裝的還挺隱蔽,禮物盒子系了個玫粉色的大蝴蝶結,迎面一股非禮勿拆的警告意味。

估計是給誰帶回國的禮物吧。

雁放沒多想,把禮物盒原封不動地拿出來,借用了紙袋收拾雜物。

二十分鐘不到,神清氣爽地出了門,順帶撥出一個今晚剛存的號碼,備註是“影後姐(黑化版)”。

電話響了好一會,接通時雁放剛走到電梯口,邊接電話邊借著光滑如鏡的大理石面整理帥氣儀容。

電話那頭,波佩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媚意加上被吵醒的慵懶勁兒格外撓人,可惜對面是個搞不清自己彎了沒但目前暫時看來是彎了的疑似gay。

“怎麽了小帥哥?睡不著想起姐姐了嗎?”

“姐,長夜漫漫,杜絕聊騷,我有急事找你。”

“杜絕是誰?”波佩拋出二連問,“什麽急事?”

“葉阮發燒了,我不會說鳥……英語,待會兒需要你幫個忙。”雁放說著進了電梯,信號幹擾聲將他的話音扭曲的有些滑稽,“等我下去……你……溝通……”

波佩摸不著頭腦,已然握著手機從被窩裏坐了起來。

寂靜的夜裏,時間在一秒一秒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信號終於恢覆,雁放散漫的聲音重新傳來:“就醬!”

波佩:“……what?”

雁放似乎往有人的地方去了,他怕波佩沒睡醒,又把在電梯裏說的那些簡單明了交代了一番。

“幫我跟他們說我要退燒貼,還有退燒藥,藥最好是喝了酒能吃的,如果沒有就準備6-12小時能吃的;另外我要一些生雞蛋,算了既然說到買菜,讓他順帶幫我買點新鮮蔬菜送上門吧,雞蛋是一定要的。當然,騎手費含在房費裏!”

雁放一口氣說完,舉著手機遞給一頭霧水的酒店管家,倚在前臺邊開了人家一瓶貴族水。

波佩迅速交涉完,管家把手機遞了回來,記下雁放手裏房卡的房間號,著手去操辦了。

“他說這個時間點蔬菜品類不保證全。”波佩覆述。

“那就有什麽買什麽吧,他吃飯也不挑。”雁放隨口應道。

波佩好像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她後知後覺想起,剛才事發突然,雁放竟然直呼boss大名!

持著一顆近距離觀賞老大八卦的小心思,波佩捏著嗓子,嬌滴滴地問:“需要我過去一趟嗎?單親媽媽可是很會照顧人的~”

雁放何嘗不知,他小時候生病,大雪天裏繁女士背著他送去醫院。嬌小的身軀,眼睫掛著冰花,但那雙仿佛只要有她在,世界就不會傾塌的眼神,在紛飛的大雪裏如同銅澆鐵鑄的巨人。

“為母則剛”本該是歌頌母愛的詞匯,不該成為禁錮女性的職責。

“有我呢,你快接著做夢,改明兒我一定做個錦旗讓你boss親自送你。”雁放肺腑之言如斯真誠,“掛了啊姐。”……沒聽過讓人接著做夢的,英國土著波佩聽著電話忙音懵懂地想,這像是好話嗎?

雁放說一不二,行動力堪稱急速,掛完電話當即劃開通訊錄給人改了嶄新的備註——影後姐(樂於助人版)。

首字母排序再往下一位滑到“Z”,赫然可見“周圃”的大名。

一切安排妥當,電子門鎖發出輕微的響聲,雁放沒開玄關燈,輕手輕腳地鉆進屋。

經過商學院四年的摧殘,他的視力雖說不如以前的2.0,但也依舊屬於優等那一欄。擺弄電腦時候戴的那個是平光鏡,用來凹個造型防藍光的。

當然這件事天知地知,為了顯得自己刻苦鉆研黑客技術,對外一直聲稱輕度近視。

雁放踮著腳挪到床邊,趕上跳一支小天鵝了。紙袋放在床邊桌上,他剛把臉湊過去,葉阮神不知鬼不覺地睜開了眼,臉頰浮起兩片酡紅,連同眸子也被蒸的渙散。

平心而論,這副脆弱的模樣嚇不著任何人,反而挺能勾起人內心深處某種作祟的邪欲。雁放滿臉清白,只好拙劣的裝出一句:“嚇我一跳……”

葉阮把臉往被子裏埋了埋,用氣音說:“回來了。”

他把目光轉向桌上惹眼的紙袋,眼裏的混沌都被趕走了一半。

雁放沒察覺到他的異樣,拉開紙袋往外掏東西,“電腦、手機、充電線,給你放桌上;睡衣我幫你換?還有這個……你要不等退燒了再穿?”

葉阮看著他的動作,直到紙袋空癟,他大腦昏沈地問出一句:“……本來放在這裏邊的東西呢?”

雁放撓頭:“我拿出來了,在你房間裏,放心吧沒丟。”

葉阮嘴唇微啟,似乎有話要說,但半天沒發出一個音,又把睫毛斂上了,冷白的臉猶如精燒瓷器,瓷面暈開兩抹病態的紅。

雁放掀開被子一角把手伸進去摸,體溫該是有多高,這麽點時間連泳衣都給烘幹了。抽出手,內心深處某一塊像被人掐了一把,連帶著聲音都軟下來:“難不難受啊?先起來,我把睡衣給你換了。”

葉阮輕飄飄的,仿佛沒什麽重量。雁放掌心捧著他的後頸,摸到一手細汗,他從未如此仔細、小心地,像捧一捧雪般,攬著肩膀把人撈起來。

掌心骨頭輕顫,葉阮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窘態,雁放想起不知道在哪看到的話,忍痛能力強的人其實都挺怕疼的。

葉阮半個身子靠在他懷裏,觸了下額頭,指尖一樣燙,分辨不出體溫,虛弱地說:“我口渴……”

雁放像測試剛堆的積木會不會倒一樣幻燈片狀收回手,看他能坐直才放心,“等著,我給你燒水喝。”

“不用。”葉阮往室外掃了一眼,大雨依舊,“酒就行。”

隨即,他從雁放臉上看出了一種瀕臨崩潰的神情,“喝什麽酒?!你都燒成這樣了,是要把自己點了嗎?”

莫名其妙地,葉阮好像隔空看到了辛巴在沖自己吼叫。

出現幻覺了……

“下這麽大的雨,你的酒早就被澆透了,什麽檔次的人啊喝摻水的假酒?”

門鈴禮貌地響了兩聲,雁放瞪著眼去開門,啰嗦的聲音透過玻璃隔斷依舊喋喋不休。很快他拿著一個金屬托盤回來,“哐當”一聲放在桌上。

這工夫,葉阮已經自力更生換好了睡衣,整個人看上去更是柔軟無辜了幾分。

雁放撕開一貼退燒貼,按在他額頭上,把被子掀了:“挪窩,睡那邊去。”

葉阮沒動,木訥地坐在那兒,額頭上冰鎮的觸感使他好受了一些。

“還要我親自抱啊?生病了這麽粘人呢。”雁放站在床邊,彎腰逗他,眉頭上簇起的無名火看上去還沒消完,調戲人顯得張牙舞爪。

沒想到下一秒,葉阮拽住了他的衛衣抽繩,重力下拉。雁放沒站穩,身體往前撲,雙手及時撐在了床邊,好險沒跟他腦門碰碰車。

床墊輕軟,心臟也跟著下陷。

“我幫你想好了彩頭,就算你想不出,我也依舊會獎勵你。”葉阮覆在他耳邊,燙聲坦白:“你看了麽?袋子裏裝的是……”

帶著熱度的氣息灑在雁放耳廓,他嗅到退燒貼濃烈的薄荷味道,這味道像一枝藤蔓,縛住他全部的神思不可離開這張美麗的臉。

“什麽……”雁放的嗓音有種可怖的著魔感。

葉阮的眼光往他身下去了,無形中一把手攥住了他,雁放的反應更加強烈起來。

他吞咽口水,喉結上下滾動。葉阮的眼神把他望進去,有種無聲的鼓勵。

“這是你應得的。”

一條危險又魅惑的蛇從藤蔓爬出,蘋果掉落在地,裂開誘人的汁水。

要不要撿起來?快撿起來……

雁放下顎繃了起來,眼眶發燙,竟像是咬著牙:“你發燒了,別勾我。”

葉阮擠出一個寬容的笑,體感的痛苦似乎無法撼動精神一分,明明他抓著雁放的手都在脫力,卻還是置身事外般誘使他:“也許你會更舒服呢。”

風雨飄搖,雁放攔腰把他抱了起來,一切好像該照著這路線發展下去。腦海中屬於雁商的聲音盤旋不下、悲鐘長鳴。

他教葉阮:“在利益面前,道德是最微不足道的桎梏。”

雁放抱著他繞過大床到另一邊,轉瞬塞進了幹燥的被窩裏。他抽出手,居高臨下地看著葉阮,姿態很決絕,但從那握緊的拳頭能看出動用了多少意志力。

“你們豪門的人腦子是真的不正常。”

雁放的臉色看上去難過而真實,“躺好,我去燒水了。”

【作者有話說】

雁放給林圃的備註本來是“狐朋”,經過雷雨事件後給改成了“周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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