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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黑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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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黑化

所有人都在騙我。

車窗被緩緩關上,林夕辰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

他突然覺得很累,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程梓洛回避的目光,林夕辰在哥哥身上也看到過。他無比確定,除了生病,他們一定還有其他的事情瞞著自己。

可他想不明白,到底有什麽事是不能讓他知道的。

他又想起“於深”。想起那天在校門口,明明兩個“於深”都站在那裏,可哥哥竟然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

我身邊的這個於深,到底是誰?

林夕辰腦海裏閃過無數和“於深”在一起時的畫面,突然,一道尖銳的女聲喚醒了他。

在開學那天,那個穿著長裙的年輕女老師,在“於深”緊緊抓住林夕辰衣領的時候,她喊出的名字是:

“於揚。”

林夕辰緩慢地微不可聞地念出這個名字。

這就對了。心念電轉間,林夕辰好像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於揚剛開始並不承認自己是於深。後來被纏得不耐煩了,將他堵到廁所的雜物間,才突然莫名其妙地認下了自己是於深。之後沒過多久,他們就在校門口遇見了真正的於深。

想起那天於深的反常和初見於深時於揚臉上得意的神情,林夕辰也猜到了於揚和於深的關系並不好。

於揚願意認下“於深”這層身份,也不過是想拉著自己,故意惹於深生氣。

哥哥和程醫生一定知道這些事情的真相,只是他們究竟為什麽不肯告訴自己?

林夕辰又想起那天見到於深的場景。他們只是一個暑假沒見,為什麽於深給他的感覺卻變了那麽多。

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像是纏在一起的毛線團,在林夕辰腦子裏拉扯,他越是想把每一件事情都想清楚,越覺得混亂。他突然失去了耐心,恨不得靠蠻力將腦子裏那纏成一團的毛線團扯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朝處用力。

他從車裏下來的時候,林家的別墅裏已經亮起了燈。

透過玻璃,他看到孫姨正在往靠窗的餐桌上擺放晚飯。他能想象到,林遠榮此刻不是在書房處理公務就是在沙發上看書等著吃飯。

夏日夜幕裏的小家明明那麽溫馨,林夕辰卻突然很想逃。逃到一個完全沒有人認識他的世界,就算是自生自滅也好。

林夕辰走進屋裏,果然看到林遠榮正坐在沙發上看書。

“哥,我回來了。”他在玄關換好鞋子,看到林遠榮看向自己笑著起身。他知道林遠榮開口一定會說,“正好飯也好了,一起吃飯吧。”可他實在沒心思也沒力氣裝作不知道林遠榮有事瞞他,所以搶在林遠榮開口之前開口,“我和同學在外面吃過了,我累了,先上樓了。”

說完,只是對林遠榮點點頭卻看都不看他一眼,便轉身向樓上走去。

林遠榮笑容僵硬地站在原地,本來就因為林夕辰同“於深”出去玩而覺得心浮氣躁,好不容易忍著不去找他,等他自己乖乖回來,卻不成想他一回來竟對自己這麽冷淡。

如果只是哥哥的話,林夕辰說吃了就是吃了,累了就是累了,林遠榮不會再多過問一句。可現在不一樣了,他不只是想當哥哥。因此,林夕辰冷淡的態度,驟然在他心口點燃了一小簇火苗。

“和誰一起吃的飯?於深?”林遠榮盯著林夕辰的背影發問。

“呵,於深?”林夕辰在心裏冷笑,林遠榮不問還好,他一問,林夕辰便更想知道他為什麽有事瞞著自己了。

此時,他若是把什麽都問出來倒也痛快。可偏偏他心裏也憋著一把火,覺得自己最最信任的哥哥在欺騙自己,懶得同他多說。

他在樓梯的拐角處緩緩轉身,待到與林遠榮四目相對時,突然露出一個笑來。

“對呀哥哥,”他說,“你知道的,就是那個我暗戀了很久的於深。”

他看到林遠榮的臉色毫不遮掩地難看起來,突然產生一種莫名的快感,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許是昨晚的事情真的惹怒了林遠榮,今天早上林夕辰並沒有在家見到林遠榮。孫姨幫他盛早飯的時候告訴他,林遠榮臨時去外地出差了,得有一段日子才能回來。

林夕辰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他想起昨夜自己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好像確實聽到了林遠榮同自己說話的聲音,隱隱約約地似乎有“出差”這樣的字眼。

不過,他也只是一想,並沒有放在心上。自他上了高中,林氏集團的主要工作一直是林遠榮在負責,他去外地出差是常有的事。並且,他還沒有原諒林遠榮對自己有事相瞞,眼下他去出差,自己不用同他擡頭不見低頭見,對林夕辰來說,也是件好事。

周末發生的一切放佛是一場夢。林夕辰站在學校門口的時候,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在夢裏,是不是只要他一睜開眼所有的事情都會恢覆正常,沒有什麽心理醫生,哥哥對自己也沒有任何隱瞞,沒有冒充於深的於揚只有未曾出國的於深。

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他面對校門口閉上眼,周圍熙熙攘攘的聲音褪去,他在心裏對自己說,“林夕辰,你現在在做夢,睜開眼,使勁睜開眼,一切都會恢覆正常的。”

濃密的眼睫毛在陽光下不安地抖動,林夕辰將全部的精力傾註到眼睛上,任眼珠不堪忍受般混亂的轉動,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用力睜開眼。

突然,一只強健有力的胳膊落在他肩膀上,帶著他向前走去。

“傻站在這兒幹什麽?再不進去要遲到了。”

林夕辰的眼睛猝然睜開,他被嚇了一跳,眼神驚愕地看向正攬著自己的人。

然後緩緩吐出一口氣。

是於深。

不,是於揚。

“今天我們來一起覆習一下化學方程式的平衡與計算,這是高考幾乎必考的題目。以前沒學會的,今天還有機會補回來,大家都提起精神來啊!”

講臺上,年過半百穿著灰色格子衫的化學老師講得津津有味。教室裏靠近中間窗戶的那對同桌,卻沒有一個在認真聽講。

林夕辰盯著眼前這道化學題出神,那種奇怪的對題目的熟悉感和掌控感又來了,就像是開學當天他莫名其妙流暢而順利的背出那篇宋詞《揚州慢》一樣,他好像早就做過無數遍類似的化學題目了。

他旁邊的於揚早就覺察出林夕辰今天不對勁,從站在校門口楞神開始,到去接熱水不喊他,甚至一上午都沒正眼看過他一眼。於揚有些忐忑地回憶著昨天的種種,最後將鍋甩到自己那群狐朋狗友身上。

“肯定是他們嚇到林夕辰了!”於揚偏頭看著林夕辰冷淡的側臉,暗暗下定決心,以後絕對不帶他們和林夕辰一起玩了,甚至覺得自己也應該少跟他們玩。

一天到晚凈胡打狗幹不說,還總是給他出餿主意,現在還害林夕辰不想理他。

於揚想,要是因為昨天的事情惹林夕辰不開心了,自己應該給他道個歉的。

於是,他抓過一張A4紙,“唰唰唰”寫下幾行大字,“是不是昨天打球的時候,惹你不開心了?我那群朋友沒有惡意的,只是腦子不好使,你別和他們一般見識。”

正盯著化學題發呆的林夕辰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A4紙,微微一楞,待他看清那幾個張牙舞爪的字時,眉頭便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於揚察覺到他神情的變化,以為是自己猜對了,就見林夕辰也拿起筆,在下邊飛速寫了什麽。他把紙抽過來,林夕辰的回答卻跟他想的並不一樣。

“沒有。”

“那你今天怎麽一副不想理我的樣子啊?”於揚抓了抓腦袋,繼續寫。

“沒有。”林夕辰繼續皺著眉回他。

林夕辰不想多說,於揚卻很想知道。他正準備繼續在那張A4紙上問些什麽,突然半截粉筆頭落到了那張紙上,於揚不耐煩地看向講臺。

“老師在上邊講,你們兩個在下邊傳紙條,當老師是瞎的嘛!這兩個方程式,你們一人一個上來配平,配不對就出去站著!”

班裏的老師都知道於揚是個刺頭,輕易不愛招惹他。但化學老師偏偏不一樣,他年過百年,在學校裏聲望頗高,又自詡見過刺頭無數,從不覺得於揚有什麽招惹不起的。

若是往常,於揚定會站起來,踹一腳桌子,然後徑直滾到教室外邊站著。可現在,林夕辰已經老老實實走到講臺上開始做題了,他不想讓林夕辰跟著自己受罰,只好也乖乖地上去做題。

不是什麽難題,兩個人很快就做完等老師評定。

老師掃過一眼,對兩人揮揮手,讓他們下去,又在他們身後囑咐,“上課好好聽講,別搞小動作。”

“尤其是你,於揚。”

林夕辰拉開凳子的動作停滯了半秒,他這次聽得非常清楚,化學老師喊的是“於揚”。

因為這個小小的插曲,直到上午的課程結束,於揚也沒有再次騷擾林夕辰。

可他想知道林夕辰為什麽不開心,所以午飯的時候,他故意拉著林夕辰走得很慢,遠遠地綴在人群後邊。

“夕辰,你昨天回去之後為什麽沒跟我說啊?”他想,如果真的不是因為打球的事情不開心,那或許是他們分開之後的事情,讓林夕辰悶悶不樂。

“抱歉啊。我一直在照顧哥哥,有些忘記了。”林夕辰淡淡答道。

“哦。”於揚不安地抓了抓腦袋。林夕辰提到他哥,加上他今天對自己的反應這麽冷淡,於揚很難不懷疑,他哥已經將所有的事情告訴林夕辰了。

也就是說,林夕辰已經知道他不是於深了。

但林夕辰並沒有明說,他也不想戳破,只是繼續沒話找話,“那你哥怎麽樣了?”

“已經沒事了。”林夕辰回他。

“哦。”於揚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林夕辰的神色,卻是什麽都看不出來。他突然停下來,嘆了口氣,竟是做好了準備同林夕辰和盤托出。

他原本想借“於深”的身份和林夕辰交朋友,是覺得林夕辰和他之前的朋友完全不一樣。不只是長得好看,他的一舉一動都讓於揚充滿好奇,讓他忍不住想親近。

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林夕辰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於揚又覺得自己不妨坦白從寬,爭取讓林夕辰原諒自己,也不要一直這麽悶悶不樂下去。

“其實我......”

可他剛一開口便被林夕辰打斷了,“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林夕辰轉身看著落後幾步的於揚,臉上終於帶了點笑意,“於深,那天在校門口來接你的人,是你哥哥?”

聽到林夕辰喊自己“於深”的一瞬間,於揚到嘴邊的話突然被清空。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林夕辰臉上的笑有些奇怪,心跳也隨著那笑不自覺地加快了速度。他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和反應能力般,僵硬著腦袋點頭。

然後便看到林夕辰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林夕辰向前幾步,走近於揚。

“我總覺得之前好像在哪裏見過他。有機會的話,能帶他一起出來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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