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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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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Daniel在微博po出的九宮格裏,服裝和配飾全是H牌,其中一張將長條狀的絲巾松松散散圍繞在脖頸的照片,與英見畫某張雜志照的拍攝角度十分相似,只不過英見畫的造型裏,絲巾綁得更緊些。總而言之,頗有種要和他打擂臺的架勢。

這組照片一出,立刻得到網友的廣泛讚許,加上粉絲跟進,在各種有關無關的評論區刷存在感,很快,“H牌小絲巾的正確打開方式”這一詞條成功沖上熱搜。

“H牌策劃是不是有眼疾,當時為什麽找的英見畫,明明Daniel更合適好吧!”

“勸你們趕緊換人!”

“英見畫怎麽老蹭國風的熱度啊?不紅,倒是愛蹭!”

………………

與對Daniel的好評相反,各種針對英見畫的差評紛至沓來。他的微博評論區除了這些,便是粉絲之間的辯駁與爭吵,混亂得已經不能看了。

“要不我發條微博,澄清一下咱倆之間不存在壓榨?”時宇瀟在工作群裏詢問道。

英見畫很快給出回答:“暫時不要這樣,網友去你那邊留言只是發洩,這件事和你關聯不大。可你一旦澄清,只會牽扯進來,到時候說不定還要挨罵。”

時宇瀟思索了一會兒,認為他說得對。當下應該盡可能少地牽連其他人進來,把輿論散播的素材降到最低。

不過話說回來,英見畫來家裏留宿的第一晚,就把他重新拉入工作群,於是乎,時宇瀟現在正式成為英見畫團隊的……

編外人員。

他現在已經不去思考任何與“進度”、“勝利”有關的事情,只想著怎麽陪英見畫一起,度過眼前這一難關。

就在這時,微信電話的提示音響起,時宇瀟一看屏幕上的大名,眼神頓時亮了亮。

張文源?

他早就想問H牌那邊對英見畫是個什麽態度了,這不,機會就主動送上門來。

“餵,張總。”

電話那頭頓了頓,“宇瀟,怎麽又忘了之前跟你說的話。”

時宇瀟撓了撓鼻尖,還是決定坦白,“張總,直呼你的大名,實在奇怪。你是我非常尊敬的前輩,還是稱呼張總吧,好嗎?”

一聲清晰可聞的嘆息傳來,對方無奈道:“那好吧。不過宇瀟,這件事情拒絕了我,那今晚和我一起吃飯,你務必要答應啊!”

這一次,時宇瀟答應得很爽快,還主動提出要請張文源下館子。

對方說先到一個地方碰頭,等時宇瀟根據發來的定位打車過去,才發現這裏原來就是半年前新開業,請了好些一線明星站臺剪彩的五星級酒店。

這家酒店先前只在北上廣深才有,入駐其他省會城市還是頭一回,也難怪時宇瀟一直沒認出酒店名稱。

到了大廳,見張文源一直沒回消息,時宇瀟便坐在沙發上等候,結果這一等就是兩個小時。當他被服務生叫醒時,都不知道自己何時歪著脖子睡著了。

“先生,請問您是在等人嗎?”服務生面露商業微笑,客氣友好地詢問道。

“嘶——,我……對。”時宇瀟按著脖頸酸疼的那一側,“我再打個電話吧。”

正當他拿起手機,遠處傳來呼喊他名字的聲音。

“宇瀟,這邊!”

時宇瀟循聲望去,看到張文源正快步走來。與之前拍攝現場那身休閑時尚不同,今天他穿了一身正裝,商業精英範兒盡顯,氣派非凡。

“多謝你照顧我的朋友。”張文源禮貌地朝服務生點頭致謝,對方彎彎腰,恭敬地答:“不客氣,張先生,很高興為二位服務,那就不打擾了。”

待到服務生離開,時宇瀟湊近些小聲問:“這裏的人都認識你呀?”

張文源眉眼淺彎,“我是被公司從上海總部外派過來的,給我安排的住處就是這間酒店,已經住了四個多月,工作人員都認識我。”

雖然長期住宿肯定有折扣,但如此高檔的酒店,絕對不會便宜到哪去。時宇瀟內心感嘆,不愧是H牌,財大氣粗,而此等待遇也正說明張文源不僅職權高,且深受公司重視。

“真是抱歉,”張文源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有些愧疚,“臨時開了個線上會議,老板今天特別能說,讓你等到這個點。”

說著,他擡起左手看了眼表,時宇瀟瞥見那塊鑲了一圈碎鉆的表盤。

“走吧,我們到樓上去吃晚飯。宇瀟,今天你可千萬別和我客氣,讓你等了這麽久,這頓飯無論如何該我請。”

“那好吧。”時宇瀟也不推脫,跟著張文源上了電梯。

兩人來到酒店高層的一間旋轉自助餐廳,張文源選了個靠窗的座位,說視野好,可以一邊享用美食,一邊欣賞城市繁華的夜景。

說實話,時宇瀟行走江湖,摸爬滾打,早就沒臉沒皮,但今天多少還是有點犯怯——他以為晚飯是和張文源下館子就直接過來了,帶著一身樸素的、經過一天的外景拍攝之後起了皺,還沾上點灰土的便裝。

早知道就回去洗澡換身衣服了。不過,張文源對這些全部視而不見,態度依舊彬彬有禮,客氣有加,還一直誇他背相機的樣子專業又帥氣,時宇瀟越發敬佩起這個男人的情商及為人處世來。

兩人面向而坐,一開始聊的都是諸如生活,美食之類的輕松話題。張文源只比時宇瀟大三歲,兩人屬於實打實的同齡人。即使身居高位,他的言行與思想不曾表現出半分過時,兩人時不時發出愉快的歡笑聲。

“宇瀟,你是不是一直想問我,對雜志的事怎麽看?”

“啊?”剛掰下一根澳龍鉗子的時宇瀟被問了個猝不及防。

果然,精明如他,怎麽可能看不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時宇瀟也不扭捏,放下蝦鉗擦幹凈手,回視張文源答:“是。”

見他如此坦白,張文源微微頷首,“這吳鵬飛,從英見畫這期籌備開始,就不配合。兩次正式拍攝,他一次比一次過分。入行這些年,我不是沒見過有脾氣的攝影師,但像這種沒本事,脾氣還大得離譜的,說實話,他是第一個。”

他的語氣裏完全聽不出不耐煩,明明鬧出這麽大的輿論,且事發當時他就在現場,公司上級必然會對他進行質詢,甚至問責,可他看上去卻比埋怨下雨沒帶傘的人還要平靜。

“規矩,只對講規矩的人有用,吳鵬飛那種不按套路出牌的,我們確實拿他沒辦法。”

說完,張文源端起桌上的玻璃杯,輕輕啜了一口。

“可他再怎麽樣,只是一個攝影師,策劃、主編,怎麽可能就這樣由著他亂來,把廢片往雜志上放呢?”

時宇瀟問出最關鍵的,也是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

“宇瀟啊,你呢,或者說大部分各行各業的從業者,都是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用專業和努力來維系自己的形象。可是,但凡到了對曝光度有要求的行業,事情往往就沒那麽簡單了。”

“張總,你這話讓我想到,有人曾經說過,‘黑紅也是紅’。”

聞言,張文源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聰明!”

時宇瀟繼續說:“所以,是《新世代》那邊拍板的幾個串通好了,借由英見畫這期,搞一出大新聞,也算變相宣傳了他們的雜志。這思路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張總,那H牌不就無辜牽連進來了嗎?放出來的照片裏,也並沒有體現出產品特色啊。”

“你說得對,很多人,包括我的上司,也用這個點來向我問責。可是當時你也看到了,就像我前面說的,吳鵬飛再亂來,我們也不能用刀指著他,對不對?”

張文源的笑容裏透出一股商人的精明,“既然事情已經走到這個地步,而且,產品上雜志的首要目的,是推廣,那麽只要最後大家都知道了我們的產品,我個人認為,這就是一場成功的營銷。”

是了!時宇瀟恍然大悟——照片拍得越慘不忍睹,反倒吸引越多人出於好奇去搜索產品。實際上,小絲巾的討論度從照片發出的那一晚便水漲船高,在“H牌的正確打開方式之前”,已經上過一次熱搜了。

“那Daniel……?”時宇瀟小心翼翼地問。

“Daniel?”張文源重覆了一遍這個名字,思考幾秒後說:“哦,他的微博我看了。好看是好看,但是不能體現我們產品的特色。”

他寥寥數語便否認了Daniel的努力,“H牌不是只要穿在帥哥美女身上,再擺幾個pose,就萬事OK的。快兩百年的老牌子,如果不能理解背後的底蘊,就會被衣服穿,而不是人穿衣服。當然了,網友光圖個賞心悅目,那無所謂。但Daniel很明顯被衣服穿了,我根本不會選擇他來當我們的model。”

這人果然眼光毒辣,而且說起話來表面如春風拂面,但底下暗藏思忖無數。年紀輕輕就坐到這個位置,不是沒有道理。

不過時宇瀟就此得出結論,張文源此番話正說明,Daniel的舉動完全是自發的,粉絲到處傳播說他是H牌選定的新推廣人選的說法純屬無稽之談。

“那按照張總剛才說的,在更多人了解到新產品後,Daniel那套照片的效果又確實出彩,也算變相宣傳了吧。”

張文源切開一半的鵝肝,點點頭道:“對,我們和他,雙方都有獲益。”

如此,《OK!新世代》得到了熱度;吳鵬飛一篇小作文把自己摘得幹幹凈凈,搖身一變成了苦X打工人,引發廣大網友的深切共情;H牌推廣了新產品;就連看上去毫無關聯的Daniel,都獲得了一致好評,再加上粉絲幫忙造勢,希望他成為H牌下一任合作對象的呼聲此起彼伏。

唯一受傷的,只有英見畫一人。

他什麽也沒做——除了認真工作,真誠待人。

可卻要背負莫須有的罵名,有心人的落井下石,還要面對不明真相卻急於出來指責謾罵的圍觀群眾。這鋪天蓋地的惡意,光是想想,時宇瀟便不寒而栗。

見他面色凝重,張文源只以為他還在消化自己說的話。他帶點勸解地說:“這種事情太常見了,所以我剛才說,但凡需要點曝光度的行業,包括現在的網紅,主播,誰不是為了流量整出各種花頭。博眼球、沒下限的事情數不勝數,像這樣的,根本不算什麽。”

聞言,時宇瀟擠出一個表示認可的微笑。

接下來,話題重回日常,並逐漸走向情感相關。這一次挑起話頭的,是張文源。

說到底,其實每一次主動和時宇瀟聊起感情的都是別人。他對自己的感情都不上心,更別說去關註旁人。而且還身帶被動性“無欲無求”這個bug。

“你肯定是單身,因為像你這樣的條件,一般只有伴兒。”

這句話意味深長,但時宇瀟秒懂。他無奈一笑,“張總說笑了,我一打工人談什麽條件,沒車沒房還月光,誰願意跟我。”

“那些都不重要。”張文源左手一揮,露出手腕上價格昂貴的腕表,“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開心。再有錢,房子再豪華,要是每天相看兩厭,那也沒意思。”

說罷,他身子往前傾了傾,手肘支在桌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時宇瀟看。

“和你在一起,我就感覺很開心,真的。”

時宇瀟一楞,職業素養使他在頭腦發懵的情況下,依舊言辭妥帖:“謝謝張總,和你聊天我也感到愉快,而且獲益匪淺。”

“哈哈哈!”張文源被這句話逗樂了,邊笑邊搖頭,但目光依舊落回時宇瀟臉上。

“宇瀟,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不……是……吧……

向時宇瀟投懷送抱的人不少,但像張文源這樣,從長相身材氣質,到學歷工作背景等諸多條件,全都無可挑剔的,從來沒有。

他說自己被總部調派過來任職,且安排的住所是酒店,那麽很有可能不會長待。

孤身一人來到外地工作,空虛寂寞實屬平常,時宇瀟沒有覺得自己被冒犯,也並不認為張文源就是輕浮,僅僅只是成年人之間的坦誠罷了。

“我的房間就在樓上,很方便,換洗衣物也有。總而言之,什麽都不用擔心。既然我開心,你也開心,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將開心延續下去,你說呢?”

時宇瀟後悔不已——不為別的,早知道就應該堅持帶張文源去下館子!

在嘈雜,熱鬧,煙火氣濃厚的環境裏,他說不定就不往那方面想了。不比現下燭光晚餐似的氛圍,不發生點什麽,好像都成了一種浪費。

在張文源這種察言觀色的高手面前,時宇瀟的糾結被盡收眼底。

他反而安慰起人來:“不用因為拒絕而感到不好意思,更別怕‘得罪’我。宇瀟,我很欣賞你,真心想和你長期接觸,千萬不要因此決定疏遠我好嗎?不然,我不僅不開心,甚至會傷心的。”

那時宇瀟還能再說什麽呢?他的嘴角艱難上揚,“多謝張總理解,今後工作上還請多多指點。”

既然時宇瀟婉拒留宿,張文源便堅持送他下樓。電梯下落的時間裏,時宇瀟心想,到底是這張文源實在會做人,連對自己這樣的小嗎嘍都禮貌有加。

還是說,他確實看中了自己,在想辦法多多表現?否則如二人這般職級差異,張文源實在沒有必要親自把時宇瀟送到酒店門口。

“張總,我自己等車就行,你都忙一天了,快先回吧,我感覺自己已經在打擾你休息了!”

張文源佯裝嗔怪,“怎麽,你不留下來,還不讓我多跟你待一會兒?這就有點太無情了啊。”

時宇瀟努力幹笑幾聲,突然,眼尾餘光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上穿的衣服是前幾天時宇瀟見過的同一件,加上與他腦海中回憶過無數次的身形完全重合——絕對不會認錯,遠處挽著另一位男性拐進VIP電梯的,正是時宇瀟的小徒弟鄭志澤!

小鄭出現在酒店並不奇怪,但他身旁那位男士,即使離得遠看不清具體長相,從走路的儀態和氣質,也不難看出此人絕非普通人。

兩人的身影很快閃進電梯,所以時宇瀟沒有看清男人更多的具體細節。他有一瞬間認為,也許只是小鄭的普通朋友。可小鄭挽住男人時的黏糊勁兒,以及擡頭望向對方時,臉上流淌出的甜蜜愛意,足以證明兩人關系匪淺。

今天這一晚上信息量實在太大,本就忙碌一天的時宇瀟CPU過載。當他滿臉疲憊,腳步虛浮地踏進家門,看見坐在沙發上敷面膜的英見畫時,足足楞了有半分鐘。

“定住了,要我給你上發條嗎?”

由於覆著面膜,英見畫說話聲音含含糊糊。笑意不自覺爬上時宇瀟的臉龐,他站在英見畫的對面,鞋也沒脫,就那麽呆呆傻傻地癡笑起來。

“……”什麽毛病這是。

時宇瀟忽視他嫌棄的表情,擡起右手,反指自己,問:

“英見畫,你覺得我長得很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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