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十月份，連隊到黃海邊行實彈。到達海邊的那天是伏傳根幫廚。由於天黑又雜，伏傳根把洗炮用的油當作食用油炒了菜。一天的長途行軍，幹部戰士都較累，有吃的就好。炮油炒的菜在昏黃的燈光下色相更好看，反而更顯得菜中有油，吃時也沒什麽怪味。那天有一道菜是肉沫豆腐，油汪汪的既好吃又好看。連長還對戰士說，大家辛苦了，多吃點，別費了。晚九點以後，有戰士開始吐，接著往野外蘆葦叢中跑，首先是兩個三個，接著就是五六個、十幾個。連長反映過來，找到炮油桶提起看，一桶油已消滅五、六斤。連長慌了，外訓醫療條件艱苦，連隊衛生員攜帶的也只是常用藥。連長急忙和兩公裏的駐訓基地醫院聯系，請他們救急治療。基地醫院是軍區設在那專門為軍分各集團軍連隊打靶駐訓時用的。二十分鐘後，基地醫療員開著救護車到達，讓大家服用瀉藥，對嚴重的打了吊針。醫療人員說，應該沒什麽問題，是用的量少，其次官兵們年輕、身體好，抵抗力強。觀察段時間，見沒什麽事，醫療員就回去了。連隊安靜了，劉志才發現五班的帳篷裏沒有伏傳根，拿著手電筒到車裏找，帳篷裏找，也沒發現。於是，劉志報告了連長。連長又帶著全連戰士擴大範圍對伏傳根進行搜尋。正當全連官兵因搜不到而焦急時，卻聽到遠處的蘆獲叢中有嘔吐的聲音。奔去看時，伏傳根正趴在那呢，旁邊還有只碗，碗裏還有點沒喝完的炮油。劉志問伏傳根，是不是又喝了炮油？伏傳根卻沒有話語，哇哇地哭著說，別抓呀，我不是故意的，讓我死了好了！劉志氣急了，擡腳就想踢伏傳根。連長說，送到基地醫院！劉志背起伏傳根就向基地醫院跑，對連長說，我送去吧。連長說，你先走，駕駛班人去開車送。劉志1.80m的身高，160多斤重，背著伏傳根也算沈重，所以邁開步子向醫院方面急行。我一路小跑著跟在後面。等解放141汽車達到，伏傳根不知是喝了較多的炮油原因，還是太累的原因，卻在劉志的背睡著了。放下伏傳根，劉志整個人都在向外散熱氣，米彩服已濕透了。第二天，全連官兵都沒事了，只有伏傳根仍以病號身份繼續躲在帳篷裏休息。當然，伏傳根也不想見大家，躺在被子裏，一臉的驚悸。中午時候，劉志對炊事班說，給伏傳根做個病號飯，蛋炒飯，別又下雞蛋面，飯炒少點，別放太多油。炊事班說，以為這是在營區呢，又沒小鍋，怎麽炒，自己炒去。劉志說，自己炒就自己炒，讓你們這些炊事班留著吃的。南方兵不吃面食。沒想到劉志看似粗枝大葉的兵，心裏還細膩的。其實，劉志這個班長也是個悶葫蘆，平時話也不多，管理戰士也是粗暴的方式，主要靠打罵罰。紅赤著臉膛，一副憨相。初中只上了一年級，字寫得蝌蚪般，每次班級會議、討論等都讓其他戰士記錄。但是□□事素質好，投彈輕易的就在六十米外，障礙一分四十秒。午飯後，我去看看伏傳根。走到五班帳篷時，就聽劉志說，多吃點，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又聽伏傳根說，班長，實在不想吃，看到油膩的東西就想吐。又聽劉志突然提高了聲音說，這是老子自已給你炒的！ 見到我走進帳篷，劉志端著碗去了，對五班另一位戰士說，把飯端到炊事班碗櫃裏放好，晚上熱了再給他吃。我走到伏傳根鋪前，坐下問他，現在覺好多嗎？伏傳根沒有回答我的話，卻反聲問，排長，連隊會給處分嗎？會讓我回家嗎？我笑著對他說，這事已經過去了，安全了，就沒什麽事了。再說，也不是故意的，即使追究責任也是我們連隊和炊事班的責任，沒什麽事。聽了我的話，伏傳根羞怯地笑了。我拍了拍他，說，多喝點開水，再休息休息，班裏還等著你幹活呢！走時，伏傳根又咕噥著說，排長、、、、、、我說，還有什麽事嗎？伏傳根說，排長，挖魚塘的時候，你還表揚我了呢。我說，本來你就是很好的，好好幹，幹好了，排長天天表揚。晚上再去看伏傳根時，正狼吞虎咽地吃那碗蛋炒飯呢。見我去了，慌忙放下碗，站了起來。想說話，可滿嘴的飯也說不清楚，幾粒飯隨著嘴巴的嚅動掉在地上。由於飯咽得急，喉結明顯地上下動著。仔細看看這個傻兵，也有點清秀的。飯咽完了，伏傳用手抹抹，然兩手貼在褲子上，說，排長，我好多了。我說，晚上多蓋點，現在天涼了，別凍著了。伏傳根說，排長，連長和班長都能你像這樣溫和就好了。我笑著說，像我這樣豈不完了，軍事知識少，而且不能嚴格管好部隊，慈不帶兵，應該像連長那樣，既懂軍事又能管理。拍了拍他的頭，說，吃吧，不夠了再讓們班長到炊事班做點。伏傳根低了頭，低聲說，排長，你像我媽一樣。再擡起頭時，看見伏傳根的眼裏已噙著淚。那刻，突然有種溫暖的感覺，這兵，單純又可愛，應該給予更多的關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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